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ming_san】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相思劫:嫡女修仙传》 作者:懿世春华 黑岩VIP2016.09.06完结+3番外 简介 我出生凡人世家,万千宠爱于一身,曾经山盟海誓的渣男却和庶妹暗渡陈仓,背叛于我。 我立下重誓,自爆元神,与其同归于尽,堕入心魔。 从此宁肯相信世间有长生之法,也不愿意相信世上有长情之人。 师父清冷出尘,天人之姿;仙君男生女相,亦正亦邪…… 虚无之巅,谁与我渡相思劫难,执掌天下。 一,背叛 天阴沉沉的,大雨将至未至,空气中酝酿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 苏行云的心情跟天气也没多大差别,她抬手推开精致的雕花窗子,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 “今日不宜出行。”她下意识的掐了一卦,想起那日自己明明算出不宜出行,却还是为了李清李御锦义无反顾的奔赴一场死亡之约,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世间女子几多可笑,一旦心心念念都是心爱之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质疑,即使是破绽那么明显,自己关心则乱却是信了。 苏行云眉眼沉了下去,无端的生了一股狠厉之气,使得眉眼多了三分阴郁,少了三分娇美,她想起了自己身上的遭遇,十指紧握,涂了蔻丹的指甲在手心抠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苏流苏映雪!李清李御锦!你们这两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禽兽!苏澈苏行云在此发下心魔重誓,定要拆穿你们的伪善画皮,让你们千夫所指,过上生不如死,日日煎熬的日子!否则心魔誓言反噬,天降劫雷,灰飞烟灭!”苏行云咬破了自己的中指,点在了自己的胸口,立下了心魔重誓。肉眼微不可察的红光闪过,心魔誓的符号在苏行云的额头一闪而过。 誓成。 苏行云心平静下来,努力让自己忽视这股灼人的恨意,盘腿而坐,进入冥想状态。她已经是筑基期十层了,以自己冰系单灵根的资质,再辛苦修炼个半年,也就可以初入仙途,进入筑基期大圆满了。 实力是复仇的资本,苏行云默念这句话,渐渐摒空杂念。 “苏澈!你不知好歹,多管闲事,得罪了墨轩君谢授衣却不自知,我们也只能罔顾昔日情分,把你交出来了....”李御锦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更何况我和映雪本是两情相悦,你出身凡人世家,又是化神期师祖的嫡传弟子,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处处针对她,排挤她?如今把你送去墨轩君那里,我和映雪也能够结为道侣了。” 曾经山盟海誓即将合籍的爱人李御锦依旧是光风霁月的一副好样貌,却让苏行云目眦欲裂,她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恨的眼尾通红。 自己什么资源都有所以就要处处让着自己的这个庶妹?且不说自己好歹出身高门贵女,庶妹苏流苏映雪的母亲只是一个暖脚婢,更何况修真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自己这个庶妹本身就是三灵根资质一般,又只会成天周旋于男修之间,自己提点两句只当作耳旁风,这样一个人,我苏行云居然要给她让路? 她也配? 李御锦你是瞎了眼吗?更何况你曾经的山盟海誓都是被狗吃了吗!这样违逆誓言结下因果,你也不怕降下天雷被劈成劫灰吗? “姐姐这副模样真的是我见犹怜啊,嘻嘻,锦郎,可否让我和姐姐最后说两句告别话?”一张虽然无十分姿色,也算是楚楚动人的脸庞凑了过来,说出的话更是让苏行云不屑一顾,“从小到大我都要仰你鼻息过日子,你母亲是正室,我的母亲却只是个被抬了姨娘的家生子,论家教,我不如你;你是嫡出的女儿,我是庶出的女儿,论身份,我不如你;后来你被人发现是冰系单灵根的天才,进了明华宗只用了短短数年时间就筑基期十层接近大圆满,我资质平平,三灵根不甚出彩,修炼数年也不过是筑基期五层,论资质,我不如你;你独得宗门太上长老玉棠君垂青,收为唯一的亲传弟子,我却只能成为执法长老卿微君的记名弟子之一,论师门地位,我不如你。可是你的母亲叶氏教会你如何仪态大方,却没有教会你后宅阴私;你的师父玉棠君教会你如何引气入体,却没有教会你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至于李清李御锦,他不过是贪慕你能够带给他的好处罢了,你得罪了墨轩君谢授衣,没了利用价值,自然是要被一脚踢开的----苏澈,谁让你平时那么自持身份高高在上呢?如今你落到这个下场,没有人会来救你,真的是活该。”苏映雪心中得意至极,话语却越发轻柔。 苏行云敏感的捕捉到了苏映雪提起玉棠君时候,眼神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联系起自家师父玉棠君的天人之姿,清冷出尘的气质,再想到苏映雪这个贱婢平日里交往相好的那几个男修的样貌,一个大胆不失合理的推测在心中慢慢被勾勒成型。 她挪动了一下,凑到苏映雪耳边:“你倾心于玉棠君,故嫉妒于我,你陷害我的理由非常充足,可惜,你漏了一点。我压在你头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发难的机会极多,却从未为难于我。想想三年前玉棠君出关带着我却参加十年一度的宗门内珍宝交流会,你见了玉棠君怔怔不语,想来那时你便倾心于玉棠君的天人之姿了吧?也难怪你会对我嫉恨成疾,以至于做出这种欺瞒宗门联合首席弟子陷害于嫡姐的下作事情。” “你胡说!”苏映雪神色骤变。 “啧啧啧,胡不胡说你心里清楚,玉棠君修为高强,清冷出尘,也难怪你会倾心于他。只是你觉得他会回应你这种贱婢吗?每年爱慕他的道尊仙子多了去了,也没见他心境有丝毫波动。”苏行云嘴角恶意的笑容明晃晃的打眼,激得苏映雪一脚向她丹田踹了过去。 下意识的轻轻扭动了一下,避开了要害部位,捆仙索微微松动,好机会!苏行云佯装不支,吐出了一口血,微微闭上眼睛,借着苏映雪查看她的时机,硬生生自爆了元神....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前,苏行云意外的想起年少时母亲带她念《战国策》的样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苏映雪,筑基期十层的自爆威力可不是盖的!你送我一份儿背叛好礼,我便也礼尚往来还你一份!也算是全了你我之间的姐妹情份! 从幻境中惊醒,苏行云一拍胸口逼得淤血溢出口中,吐了两口,这才好受了一些,闭上眼睛内视自己的经络肺腑,呵,修道之人最忌因果不断,杂念丛生,被自己曾经的恋人和庶妹背叛,这个心结很有可能演变成自己的心魔,从此修为再无存进。 可是自己明明是发过心魔誓的,把这些杂念都压制在玉府仙心之中了啊。 苏行云皱起眉,迷惑不解的再次内视。 没错啊,心魔誓把自己的恨意杂念等种种不平情绪,压缩在自己的金色玉府仙心一角了啊,怎么还会出现幻境杂念? “心魔誓只对一般心魔心结起作用,你素日里一帆风顺,顺风顺水的被人保护着,遇到这种事情自然会执念深重,在这种情况下,心魔誓自然是不起作用的。”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让苏行云寒毛咋起,以她筑基期十层的修为,她竟然神念感知不到对方身在何处! “哐当”一声,苏行云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云龙吟”,剑身狭长散发着柔柔的银色光芒。她不敢回答那人的话,生怕授人以柄用来对付自己。 “小姑娘,你怕什么?”一个身穿黑衣的俊秀男子轻轻推开了门,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问着苏行云,他的样貌稍显女气了点,可是周身气质极为温和俊雅,使人不由自主的忽略了他的样貌。 苏行云见到他,第一反应就是扔下了自己的佩剑。 遇到拔剑也没有用的对手,算自己倒霉。她撇撇嘴,觉得自己真应该用碧湖的水全身沐浴一遍了,也好祛祛霉运,别老是走背字。 二,仙君 半年前,东海滨秘境之中。 苏行云自修行之后第一次下山历练,心中激动自是无复以加。她十二岁被人发现冰灵根,早早的拜入明华宗玉棠君座下修行,山中修炼本就枯燥,这次玉棠君终于允了她下山历练,哪怕是她平日再谨慎持重,也难免会较平日活泼一些。 她拉着李御锦的衣角,听他讲一些修真界的琐碎势力。 李御锦是明华宗执法长老卿微君的嫡传,亦是明华宗首席弟子,修为在筑基期九层左右,深受宗门长老的重视。 如无意外,自己以后的双修道侣就是她了。李御锦不动声色的打量苏行云,宗门之中只有此女才能配得上他。自己御剑飞行了一路,对她也颇多照顾,希望能够给她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散修之中,实力最强的当是东海碧游宫的宫主,墨轩君谢授衣。他上一次出山还是四十年前抗击魔道的时候,化神初期硬是以一敌二的压制住了另外两位老祖,不过此人亦正亦邪,每年折在他手上的修者不在少数。”李御锦含笑向她介绍东海之滨的势力构成。 “而且这墨轩君实力高强不说,还俊雅温润。不知道有多少道尊仙子对他神女有梦呢。”苏映雪掩嘴偷笑,向苏行云说了一句。 “你是女子,怎可如此轻浮妄言。”苏行云提点了一句苏映雪,而后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此人能够及得上玉棠君一半风姿?” 她待在自家师父身边久了,便对世间绝大部分男子不屑一顾。 苏映雪听她提到玉棠君,眼中的嫉恨悄无声息的一没而过,微微侧过头生怕苏行云看到,“和玉棠君并列天下第一呢。修真界人人都说,明华宗芝兰高洁,碧游宫玉树粲然。” “哼,”苏行云冷笑,怕是人云亦云吧,她可不信世间有能够和师父比较的人,因此忍不住出言讥讽了一句,“怕是那种金玉其外之辈,败絮其中之徒吧?” 苏行云话音落下没多久,头顶便有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我到底怎么招惹到你了,你这般诋毁于我,小姑娘。” 众人眼前一花,原本空荡的沙滩之上突然多了一人,他着黑色滚银边的直裾,内衬着雪白的中衣,手中拿着一柄闭合的竹骨折扇,而更让人瞩目的,则是他的长相。 极为白皙的肌肤像上好的和田玉一样光泽温润,五官精致却有些偏女气,但这人周身气质则让人忽略了他所有长相上的不足。 “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苏行云只望了他一眼,便想起了《诗经》中的句子。 “行云一时脑热,口出恶言,得罪了墨轩君,还望墨轩君大人大量,莫要责怪行云。”苏行云从回忆中抽出思绪,向墨轩君谢授衣拱手施了一礼,她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立刻反应过来,能够在自己的自爆之中及时救人下来的,也只有眼前这位仙君能够做到了。 那么他大抵是没有恶意的了。 “莫要多礼,”墨轩君谢授衣伸手虚扶,苏行云只觉得一道温热的气流趁机进入她的经脉修复她被心魔反噬出来的伤。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对无言许久,墨轩君谢授衣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唤行云?” “我出生在凡人界,家父赐名澈,字行云。”苏行云恭敬的答道,若是一开始她还防备着墨轩君谢授衣,此时却已经放下了警惕----一来是墨轩君谢授衣好歹对她有救命之恩,二来,化神期的仙君要杀她,用不着那么多弯弯绕绕,随手给她一掌,立刻就是个心脉断绝,五脏破裂的下场。 “此事你打算如何?”墨轩君谢授衣又问一句,他口中的“此事”很明显指的是先前被李清苏流背叛之事。 “待行云养伤回到宗门,回禀家师玉棠君。行云只擅长修炼,不擅长处理这种人际关系,也难免被庶妹嫉妒,闹出此事,让墨轩君见笑了。”苏行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啊,无论怎么样,家丑不可外扬,苏流做出这种事情来,只能悄悄的处罚。 “你手边可有他们陷害你的证据?”墨轩君谢授衣凝视着苏行云,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手心。 “行云没有。但是行云本身就是玉棠君嫡传,和李清苏流他们出去历练,出事自爆,仙君长老们问责下来,他们也少不得一个保护同门不利的罪名,去刑堂领罚。”苏行云心里想,回去有的是机会暗地里收拾他们,逼得我苏澈自爆,刑堂一顿铁荆棘就可以收场了?笑话。 “处罚太轻。”墨轩君谢授衣出人意料的说了这么一句。苏行云摸不清楚这位仙君的意思,只得微笑着搭了一句话:“那墨轩君意下如何?” “我自会修书一封,你拿去给玉棠君看。有我这个证人,相信他们也不会不相信。”墨轩君谢授衣笑的光风霁月。 “墨轩君和家师玉棠君是...”苏行云这话刚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仙君们的事情,是她一个小小筑基期可以打听的吗?修真界的修者,向来都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看来自己是在墨轩君谢授衣面前失言了,因此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墨轩君听力超群,真的是要错过这句话了。 “我与玉棠君年少时有一段情谊,他的徒弟也是我的晚辈,你莫要害怕我。”墨轩君谢授衣安抚了一下苏行云,“你好好养伤,伤好后我亲自送你回明华宗。” “那门上的禁制....”苏行云询问墨轩君谢授衣,她自从醒来就被困在这间摆设素雅的房间里,门上有禁制她出不去,等了两天才等来墨轩君谢授衣,若不是她习惯于修炼中的寂寞,早就闹将起来了。 “我自会给你解。另外,苏澈,欢迎来到碧游宫。”墨轩君广袖一挥,自然而然的打开了门上的禁制,然后在苏行云额头一点,一抹清光流转进她的额头,“你身上有了我的神念,碧游宫上下你随意进出。” “多谢墨轩君。”苏行云大喜,素闻东海碧游宫灵脉丰足,又在海底,对她的冰系单灵根修炼极为有好处,她弯下腰去深施一礼,再抬头时,墨轩君已经飘然离去。 苏行云表情柔和了那么一瞬,这位仙君还真的是来去如风啊,随即她的脸色就深深的沉了下去,玉棠君生性冷淡,飘渺出尘,宛如姑射神人,自己要不要用这种弟子之间的龌龊来打扰他清修呢?但是除了他之外,宗门另外几位仙君长老都与自己不熟,哪怕是自己拿得出证据告状,顶多也就是用“弟子之间的相互打闹”来搪塞过去,李清和苏流这两个贱人至多去刑堂领一顿铁荆棘,大不了血肉模糊的躺半个月,看着吓人,可是修真者谁会真的在乎这种皮肉伤?不行,自己所受的委屈和背叛,绝对不能用这种方式草草收场皆大欢喜。 敢陷害我苏澈的人,我定要他们身死魂消!苏行云的绣鞋踏上小院青石板,不急不慢的度向花圃,随即她伸出手来,折下一朵素白的不知名小花。她笑着把花凑到鼻尖,轻嗅花香,然后手一甩,把花扔在了地上。 绣鞋毫不犹豫的踩了上去,苏行云衣裙迤逦,碾碎的花朵汁水微微沾染了她的裙摆。 墨轩君谢授衣在打坐的密室里用神念感知着这一切,神色晦暗不明。 三,成丹 苏行云在碧游宫住的非常舒心,偌大的仙宫十分空旷,除了几个杂役平日里洒扫清洁之外,也基本上没有人走动。 东海滨本是微山湖唱,蜃楼岛歌的地方,热闹富足,能够把宫殿施以结界沉入海底的,也只有墨轩君谢授衣才有这种手笔。闹中取静,倒也有趣。苏行云踩着浅海海底软软的沙,望了一眼身后古朴雄伟的殿堂,又把目光投向眼前的透明光罩结界,以及外面流动的碧蓝海水,漂浮在海中的柔软水草,五光十色的水母,大群大群游来游去的小鱼和偶尔匆匆掠过身边的海马.....她新奇的把绣鞋踢了罗袜脱了,把白生生的脚丫伸出了结界。海水清凉,有小鱼轻轻碰上她的脚背,痒痒的,苏行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突然想起在凡人界学过的歌,于是干脆唱起歌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谁家今夜扁舟子....”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行云好兴致,唱的可是春江花月夜?怎么突然想起出宫来前面这片空地上玩?”然后顿了顿又笑道,“我未曾踏上修仙一途的时候,曾经在凡人界听过这首歌,那时这首曲子刚好时兴,第一次在长安的街坊上听到的时候,惊为天人。作词的张生如今可还好?” “在明华宗拘的久了,第一次来东海之滨,因此贪玩了些,墨轩君见笑了。至于你说的这位张生,已是前朝人物了。”苏行云示意墨轩君谢授衣背过身去,匆匆穿上了鞋袜,含笑回答他。心中却惊骇不已----她上山的时候是雍熙元年,按照春江花月夜诗成那一年来算,墨轩君从炼气期修炼到化神期竟然只用了三百六十年?!天哪!天下修道者境界划分为练气、出窍、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八种境界,每个境界又有十层关卡,越到了修行后期越难存进,自己单系冰灵根修炼几年快到金丹期,便已经是人人称颂的天才,明华宗下一代的未来了,就这样师父玉棠君才说过“四百年后约摸进入化神期”之类的话,眼前这人难不成修行就跟吃饭一样轻松? 墨轩君谢授衣面上波澜不惊,假装没有看到苏行云的古怪眼神,他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盒,里面放着两枚圆润的珠子,散发着蓝色的幽光,“这是鲛人泪,有压制心魔的作用,配合柔水三仙叶,能够将你的心魔压制一段时间,大概你到元婴后期之前都不会有心魔之虞了。”又从纳物戒里拿出一株造型简单,茎叶发蓝的仙草,想来就是他说的柔水三仙叶了。 苏行云却没有接,“我已经承蒙墨轩君大恩了....” 墨轩君谢授衣摆摆手:“不是送你的,需要八千上等灵石。” 苏行云算了算这半年以来在东海滨秘境里的收获,想了想折合成灵石刚好八千,于是掐了个法决,唤来玄天堂的灵宠入水,将自己在东海秘境里获取的仙草灵物一股脑的交给了它,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那灵宠便回来了,叼来了一大袋灵石,苏行云掂了一下袋子,将这八百块极品灵石递给了墨轩君谢授衣。 墨轩君谢授衣接过灵石,示意苏行云原地坐下。 盘腿坐下,苏行云将柔水三仙叶塞入口中,还未来得及咀嚼那仙草就已经化为了水顺着咽喉而下。随后大概两息时间,苏行云丹田升腾而起一股热气,渐渐地流向经脉和四肢百骸,她急忙让心沉寂下来,进入冥想状态。 墨轩君谢授衣将鲛人泪以丝线穿了,挂在苏行云的脖子上,随后坐在她身后,双手搭在苏行云的双肩之上,将自己的真气春雨化田般融入苏行云经脉。 墨轩君谢授衣本就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水系单灵根,而水系灵根的修士则最擅长的便是治疗别人,温和的真气融入苏行云的经脉,一点一点修复、拓宽经脉...... 苏行云即使是在冥想之中也觉得经脉胀痛,即使是对她冰灵根非常友好的水系真气,化神级别的流淌过经脉,自然不是她这筑基期小修士能够承受的,可是她知道墨轩君不会害她,因此咬着牙强忍着将这股真气导入自己的丹田,借助这股真气凝聚压制自己的心魔,修复自己因自爆而严重受损的丹田。 灰色的心魔一点一点被压制成了一个圆球,缩在丹田的一角不敢动弹。日后只要收拾了那两人就可以彻底让它消失了。经脉和丹田玉府也感觉到了一股懒洋洋的舒服,苏行云长出一口气,用意念压制住自己舒服不想动的想法,动用起全身的真气,开始冲破那层卡在筑基期和金丹期之间的瓶颈。 她先前早就尝试过结丹,但是总是差了一点突不破瓶颈,师父玉棠君也不建议她突破筑基期进入金丹期,“你历练依旧不够,莽撞的强行突破金丹,只会发生心境和修为跟不上的情况,这次下山之后回来再突破金丹。”原来玉棠君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这次下山会被亲人爱人背叛....也对,自己的卜卦之术就是他教授给自己的。 墨轩君谢授衣察觉到苏行云心思浮动了那么一小下,呵斥一声“抱元归一”,苏行云浑身一震,连忙认真开始冲击瓶颈。 三百次,三百一十次,三百二十次.....三百九十次,终于在三百九十次之后,苏行云的真气磨破了瓶颈,她全身真气剧烈压缩,在这压缩的过程中,经脉进一步被拓宽,神识也进一步被涨大,玉府仙心的颜色也由金黄变成了淡蓝,丹田中真气快速旋转压缩,逐渐凝成了一颗金黄色的浑圆的金丹。 “呼----”苏行云长出了一口气,心神松懈下来,与此同时,墨轩君谢授衣也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站起身来欣赏的看着她,“行云结丹成功了,感觉如何?” 苏行云向他微微一笑,露出一点整齐的糯米牙,“多谢墨轩君。” “不必客气。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墨轩君了,叫我谢商吧。我名为商,字授衣。授衣,你名字起的真好。”墨轩君谢授衣摆摆手,对她的客气略略有些不满,小姑娘何必拉开你我之间的距离,对我那么恭敬呢,我可没有那么老啊。 “唤人名字是大不敬,我以后就叫你授衣吧。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苏行云之所以对墨轩君谢授衣那么客气,也是因为这位仙君外表春风化雨,内里阴晴不定的名声,看他对自己那么好,自然也就不怕再得罪他了。 “嗯,收拾一下,你回明华宗吧。你的心魔起源,也该收拾一下了。”墨轩君向着自己的大殿走去,不忘下了逐客令。 苏行云想了一下,出碧游宫,上东海滨集市上买了一大堆东西,放在纳物戒里面打算回去给同门和师父,然后冷笑了一声。 我也是该回去收拾这两个嫡庶不分,胆大包天的东西了!不过自己受了那么大委屈,这件事,还是让玉棠君知道为好。她想。 向墨轩君谢授衣告了别,又得他一枚分水珠和几颗自己炼制的丹药,苏行云唤出了自己的佩剑“云龙吟”,踏着佩剑分水从东海碧游宫离去。 望着脚下飞速掠过的景物,苏行云心里盘算着如何回到山门去折磨这两人。 四,师父 从碧游宫往东八千三百里,便是明光宗所在的山脉,山势陡峭高耸,直入云端,悬泉瀑布,飞漱其间,古木参天植根于上,御空望去一片郁郁葱葱,极为壮阔。此地是七千年以前有一落魄相士云游至此发现,那位祖师怀才不遇,干脆在此地建立洞府隐居,广收门徒,为后世明光宗成为天下正道五派之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苏行云御剑径直在山门处下落,向守山弟子出示了牙牌,她便匆忙向缥缈峰走去,之所以用走的,是修真界不成文的规定,那年刚刚学会御剑的时候,自己才刚刚及笄,天真不解的问玉棠君,“师父师父,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宗门之内御剑飞行呢?各峰那么高,爬上去累都累死了。” 而玉棠君清冷的声音响起了之后,苏行云也之内无奈的撇撇嘴以示内心不满了。 玉棠君说:“数千年前,时常有御剑而行的修者撞在一起,非死即伤,修真界才有了这个规定。” 苏行云想起自家师父故作清冷的无奈,不由得噗嗤一声,笑的眉眼弯弯。 径自去了缥缈峰上自己的院子,灵力禁制还在,苏行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下山在东海滨秘境摸爬滚打了半年多,刚出秘境又被李御锦苏映雪这两个人暗算自爆,迫不得已在墨轩君谢授衣那里养伤了半月之久,推开自己的行云居,望见熟悉的摆设,有一种大梦初醒,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我回家了。她想。 苏行云捏了一个除尘决,将这半年的灰尘都清理干净,当她还想再整理一下自己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个清冷的音色:“速来为师的初心居。” “诺,”苏行云下意识的答了一声,“师父。”她知道玉棠君的神念是覆在缥缈峰每一处的,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回答。 赶到初心居,苏行云穿过花厅,进入大堂,望着闭目盘坐的玉棠君,眼泪一下子就将坠未坠。 “你的事情我已经知晓。”玉棠君睁开了眼睛,脸侧的线条完美至极,“受苦了,待会儿进入我的随身空间,想要什么护身法宝随便挑。” “嗯,多谢师父。”苏行云本来诧异了一下为什么玉棠君会知道这些事情,后来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可是他的关门弟子,他又如何不放一缕神念在自己身上,当即明了,“我那庶妹少不更事,无关家教,还请师父不要责怪于我苏氏家族。”苏行云突然想起自爆前和苏映雪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忐忑起来,生怕玉棠君会觉得亵渎而不快,从而迁怒自己的族人。 “无妨,此事我心里清楚。自有打算。”玉棠君冷淡的说。 顿了顿,他没有血色的唇抿了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样,“我前日卜了一卦。算出将会有一场浩劫降临修真界,而这场浩劫,和你的姻缘有关。” 以玉棠君这种清心寡欲,一心向道的人嘴里说出这种话,看来这场浩劫不好混过去啊,想必一定是生灵涂炭的那种。苏行云苦笑不已,“弟子愚钝,请师父明示。” “我的意思是,这次下山,你可曾红鸾星动,倾慕喜欢过什么人?”玉棠君脸色略带尴尬,如同鹅脂一样的脸颊微微发烫。 “暂时没有。”苏行云摇头。 “嗯,那你看为师,哦,不,我如何?”玉棠君说出的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旱地一声惊雷炸响在苏行云耳边。 “弟子不敢肖想。”苏行云一下子跪在地上,说完这句话就垂头不语。 “我算出浩劫本身和你未来的道侣有关,既然你没有倾心之人,那么可否和我合籍?我让宗主宸星君自己的元神玉府丹田都下了禁制,若我入魔,宗主宸星君自会引爆。到时候皆大欢喜,你也可另选道侣。”玉棠君认真的说,脸上潮红散去一些,“你可好好考虑。” 苏行云晕头转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玉棠君送出初尘居的。 苏行云在罗汉榻上辗转反侧,滚来滚去,她扪心自问,自己对玉棠君的感情绝对是徒弟对师父的濡慕之情而不是男女之间的倾慕之情,可是听玉棠君所说,这次的浩劫千年难得一见,并不简单,那自己.....要不要答应他呢?玉棠君容颜修为自不必说,心性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就是年纪不小了.... 道心乱了。苏行云想。 第二天去找玉棠君的时候,苏行云跪下,郑重其事的对自家师父拜了九下,“弟子思虑再三,实在是不愿。一来,我将你当作师长看待,古语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岂可逆了伦常?二来,我与你都是沉默寡言之人,性子上,也不合适。” 玉棠君看着苏行云跪在堂下,思绪飘的很远。她初初上山的时候还是豆蔻年华,一转眼也快双十之年了,自己对这个徒弟,从未有过不满,因此在算出了她很可能在这场浩劫之中丢掉性命之后,才那么着急要和她合籍保护她。或许她对自己是师徒之情,但是自己对她.....玉棠君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是你在这场浩劫中有性命之虞呢?” 他蹲了下来,直视着苏行云的眼睛,迫使她给一个态度。 “.......弟子愿意。”苏行云看到他那双明亮如秋水的眼睛,愣愣的点了点头。 “天哪,玉棠君竟然成了我的爱人。”苏行云摇了摇头,从初心居里走出来的她非常震惊,并没有缓过神来,“那么多的道尊仙子倾慕他,甚至有魔族中人想与他有一夕之欢,可他居然.....和我....”苏行云重重的打了个寒噤,我一定会这许多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给连皮带芯的吃了的,她长出了一口气。 “算了,我还是先修炼吧。”苏行云刚刚升入金丹期,虽然得到墨轩君谢授衣从旁相助,但是仍然害怕境界不稳,此时刚刚好可以闭关正一正心境,清一清杂念。 初心居。 玉棠君面无表情的望着龟壳里的几枚上古钱币,刚刚他又摇了一卦,发现苏行云答应了他之后,隔断线上,六枚钱币全部都变成了背面。 “大凶。”他看到自己命格所对应的那枚上古钱币的隔断线若隐若现,心想,自己可能是要陨落在这场浩劫里了。 自己除了这个徒弟之外,无牵无挂,若是身死道消,虽然不能窥天途,得仙道,白日飞升,但是也没有什么大的遗憾。 这样似乎也不错。他想。 随后龟壳在他的手心飞速旋转,几枚上古钱币叮叮当当的碰撞在一起,煞是好听。龟壳停下来的时候,他又看了看卦象,“还是大凶。” 叹了口气,他盘腿坐下开始冥想,可是过了不一会儿,他就又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自己徒弟不愿意,自己却用性命之虞相挟她,似乎有点太过于卑鄙了一些。而且自己的徒弟出身于凡人界,那里规矩众多,男女不可越过父母私定终身,我这样问她,算是私下相授了吧,看来还得请一位冰人上门游说,谁比较好呢?卿微君是执法堂长老,性格方正古朴,必定是不会同意此事的,那么宗主宸星君如何呢? 玉棠君一时觉得,似乎这个让自己尴尬无比的道侣问题,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自己为难? 嗯,等过两天就去找宸星君,让他当这个说媒的冰人。 玉棠君重重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继续冥想。 五,挑衅 苏行云缓缓收起四溢的真气,她静心三天,终于将心境平缓下来,她睁开眼睛,从榻上起身出去,纳物戒一闪,“水龙吟”已在她手中。 当她走下飘渺峰的时候,手中已然多了一块方形紫色水晶,这水晶正式玉棠君塞给她的神念记录水晶。当初她下山历练,玉棠君不放心,放了一缕神念在她身上,便随手将李御锦苏映雪两人的偷袭记录记录了下来。 此时此刻,刚好当作证据。 苏行云运足真气,走到卿微君的青黛峰山脚下,运气开声:“李清李御锦、苏流苏映雪何在?”她刻意将真气灌注到声音之中,声音立刻传遍青黛峰全峰,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不少弟子悄悄围观。 “正常的流程不是应该先通报守山弟子,而后再去上山找人么?这位师姐怎么...”某宗主宸星君门下的记名弟子甲问另一位记名弟子乙。 “师姐好美啊....”记名弟子乙愣了半天之后,才去回答甲的问题,“只有在寻衅的时候才会这样啊,难道是卿微君得罪了这位师姐?不对啊,她喊得是宗门首席的名字,那就是这位宗门首席李御锦师兄得罪了她。” “宗门内虽然不禁止私斗,但是宗门氛围一向良好,已经几十年没有弟子私斗了。”另一位嫡传弟子丙此时也顾不上身份了,他混在众记名弟子中低声喊了一句,“我压十五块上品灵石,师姐胜....” “我压十块...”嫡传弟子丁跟着自己的兄弟丙下了注。 ......任凭周围前来围观的弟子都是乱哄哄的,苏行云老神在在的抱着剑,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青黛峰半山腰。 苏映雪刚刚从自己的溯流院里出来,便听到同门师妹跑过来喊她,“映雪师姐,有人在山下喊你名字。” 苏映雪心中奇怪,要找她不会上山到自己的溯流院敲门吗?到山脚下找她,难不成.....她浑身一颤,想起了宗门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在明华宗内,若是一个弟子对另一弟子心生不满,可到他所修行的山峰底下相约私斗,后果自负。若被挑战者没有接,从此以后看到挑战者要退避三舍。 苏映雪心下大惊,急忙召出了自己的法宝月华铃,那是一串小巧玲珑的金色铃铛,她筑基六层时候,师父卿微君赐给她的护身之物,素日里她将这串铃铛放在纳物戒里,极少舍得拿出来,眼下她心头笼罩了一层阴霾,隐隐约约有不祥的预感,因此才将这串月华铃祭了出来。 到底是谁要找我麻烦呢?苏行云那贱人已经自爆了啊。 苏映雪匆匆小跑,直到青黛峰山门处也依旧迷惑不解。 苏行云站在山下,一眼看到匆匆赶来的苏映雪,手中“水龙吟”铿锵出鞘。 “妹妹,我等你很久了。”苏行云今日特意挽了一个飞仙髻,在发髻底部簪了几根从东海带回来的珍珠钗,又刻意换上了一身生丝青绿素色对襟襦裙,外罩浅灰色的梅枝大袖衫,披帛无风自动,整个人清丽婉约,硬生生的衬得周围所有风景黯然失色。 看在苏映雪眼里,却是宛如鬼魅般恐怖。 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会心虚的,这个道理无论是在凡人界还是修真界都通用。苏映雪看到苏行云俏生生的在她面前,失魂落魄了那么一霎。 苏行云像刚进宗门那会儿一样,笑嘻嘻的凑到她的身边,揽住苏映雪的肩头,“苏流,看到我没死,你失望吗?” 苏行云的眼神里却并无半分笑意,倘若她的眼神里可以生出毒钉,此刻苏映雪早已被捅穿几个窟窿了。 苏行云说完这句“叙旧”的话,将苏映雪用真气震开,“云龙吟”直取中门,苏映雪脸色一变,匆匆捏了法决用月华铃挡在身前。 “云龙吟”挟裹着真气呼啸,一往无前的穿透了由月华铃为媒介而织成的真气网,剑势依旧不减,改刺为挑中途变招,硬生生把苏映雪挑翻在地。 修真之人皆有真气护体,苏映雪虽然未受伤,但被当着众人面前挑翻在地,尤其是自己最嫉恨最讨厌的苏澈苏行云所为,那就另当别论了。她用眼角余光瞥到自己平日里得罪过的女修凑在一起嘲笑不已,心态登时就有点爆炸了。 催动自身精血涌出,苏映雪吐了一口血在月华铃上,真气瞬间暴涨,堪堪抵挡住“云龙吟”的锋芒,虽然还是处在下风,但是她忍不住冷笑起来,“太上长老的弟子,亦不过如此。” “哦,是吗?可是我已经结丹了呀。”苏行云表情轻松,催动真气一剑突破月华铃的防御,重重钉在了苏映雪的肩胛,随后力道未消,将苏映雪钉在了青黛峰山门的大石之上。苏行云召回“云龙吟”,长剑上的血“滴答”在地,她连看都不看一眼自己昏迷的庶妹苏映雪,朗笑一声:“李御锦出来。” 当李御锦出现在青黛峰山门处的时候,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苏映雪平时便喜欢勾搭男修,素来不得宗门内女修喜欢,此时她出了事,竟无一人去扶她,有几个男修想要怜香惜玉一把,但是当苏行云的“水龙吟”出鞘半寸之后,任何人都没了想法。 这可是金丹师姐啊,一群筑基期炼气期的弟子们哪敢去招惹。 苏映雪孤零零的躺在青黛峰山门口那块大石头底下,左肩胛伤口处流出的血在她身下凝成了一个小洼,襦裙裙摆都被血液泡的胀了起来,双眸紧闭,一张脸俨然是失血过多的惨白之色。李御锦大惊失色,没有顾及到已经自爆了的苏行云为什么已经回来了的问题,径直扑过去,小心翼翼的扶起苏映雪让她斜倚在青石上,先是喂给她一颗丹药疗伤,然后唤来了与自己平日里交好的师弟,嘱咐他叫来师父卿微君。 随后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踏莎行”,一剑斩向苏行云,“你是映雪师妹的嫡姐,又是太上长老的徒弟,映雪师妹一个孤零零的女子,你竟然下如此毒手?!你还有没有人性?!” 李御锦真真是厚颜无耻之徒,狡诈阴险之辈啊,这种颠倒黑白的言辞都能说得出来?苏行云撇撇嘴,面带不屑,当初她怎么会觉得这就是自己以后的道侣,从而对他卖痴撒娇呢?果然是闺中女子一定要出去见见世面,要不然被此等中山之狼骗走,还指不定怎么倒霉呢。苏行云懒得接他的话,单手持剑拦住他的攻势,另一只手在怀里一掏,掏出神念记录水晶,登时,神念记录水晶就开始重溯东海滨秘境,几人组队探索,苏行云却被两人联手陷害的事情。 围观的弟子们看完经过,顿时目瞪口呆。 “天哪,玉棠君也是这个陷害嫡姐的贱婢能够肖想的?”一个圆脸女修惊呼,顿时得到周围女修的支持,虽然宗门之中玉棠君作为太上长老常年清修,但是也是有不少人见过他的,在宗门内,玉棠君的容貌可是为他吸引了一大票女修支持,虽然他本人并不自知。 “....这女子能够出卖同门,也能出卖我们啊。”先前下注的那位嫡传弟子丙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李苏二人,“亏我当初还把李师兄当成首席弟子尊敬呢。” “赚了赚了,行云师姐连挑两人,我们赚翻了!”弟子丁戳戳自己的师兄胳膊,将赢来的灵石收入了纳物戒之中。 六,卿微 李御锦本来看到苏行云丢出那块神念记录水晶就脸色大变,想到腾空去抓,又被苏行云横劈一剑逼回原地,看到好整以暇的苏行云站在那里,却御剑挽出剑花,那剑花看似轻巧却泼水不进,死活不让他碰到那块水晶。他心中一寒,难不成苏行云已经先于他达到金丹之境?得罪这样一个人,真的是颇为不明智啊,他忽然有点后悔。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世事如棋局,黑白纷起落,入迷途不可破。 一子即落,便再也无法收回了。悔之如何?悔之晚矣。 李御锦愣神的功夫,苏行云的剑已经架到他的脖子边上,锋锐的剑势割破了他脖子上的油皮。 围观弟子的眼神之下,李御锦羞愧怨恨不已,但他倒也硬气,知道苏行云的修为远超于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愿开口,一脸的闭目等死像。 苏行云心下不由更为鄙视,这人到了此时此刻依旧是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什么东西!嘴脸真是让人生厌! 她正想进一步折辱李御锦让他颜面扫地,耳畔却传来众人的惊呼。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挤进人群之中,他身穿黑红双色曲裾,头发用一根白玉竹节长簪束起来,年纪不大,容貌稍显稚嫩却极为英气,可以预见他若是长大,该有多少道尊仙子心仪于他。 苏行云看到这少年,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云龙吟”收回,屈膝行了个万福礼,“缥缈峰苏行云见过卿微君。” “起来吧,”卿微君一扬小手,不辨喜怒的样子让苏行云心下微沉,但是随后她就看到李御锦和苏映雪被捆仙索束缚住,“去刑堂。”卿微君淡淡的瞟了众人一眼。 刑堂。 明华宗的刑堂,和别处格局是不同的,相比起正道其他宗门,明华宗向来不禁止弟子上刑堂去看热闹,山中又是清修枯寂,弟子门人们一听到“陷害同门”“庶女压嫡”“倾心玉棠君”“苏行云金丹已成”,都呼朋唤友的赶了过来,偌大个刑堂挤了三百多人,吵吵嚷嚷搞得跟菜市场一样,连卿微君那张少年的脸庞上都忍不住有了不耐的表情。 “像什么样子,安静。”卿微君呵斥一句,让弟子们别吵吵。他执掌青黛峰和刑堂已经三百多年,平日里不苟言笑,虽然是少年体态,行事却认真严苛,刑堂又是明华宗所有犯错弟子的处罚之地,卿微君虽是少年模样,但是弟子们仍然怕他,因此吵闹的刑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行云,”卿微君开口,“此事是我约束管教座下弟子不力,我向你赔罪了,日后需要我做什么,青黛峰可随时欢迎你。”说罢,他便跳下上座,向苏行云拱手一拜。 苏行云不避不让,硬是受了这一礼。教不严,师之过,卿微君事务繁杂,难免会疏于管教弟子,但是便如同凡人界子不教要追责父亲,修真界的弟子教导不严,别人会第一时间嘲笑他的师父。卿微君给她行礼,是她该得的。青黛峰座下其余几个弟子都按捺不住,嗖嗖的给捆着的李御锦和昏迷不醒的苏映雪射眼刀,都是这两个畜生为了一己私欲做下的祸端,却要让他们师父上前赔礼道歉给小辈摧眉折腰,这次事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再待在青黛峰了,几个弟子面色阴沉,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可以预见李御锦和苏映雪哪怕没有被逐出师门,此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随后卿微君重回上座,衣袖轻挥,脸色难得出现了一丝不快,熟悉他的弟子都知道,这是他震怒的前兆。 “李清。”卿微君叫了一下李御锦的名字,在修真界,名字只有师门长辈或者父母才能叫,而同辈和晚辈就只能称呼别人的字,直呼名字是大不敬。之前李御锦是明华宗首席弟子,卿微君座下修为最高的一人,卿微君极为喜爱这个弟子,从来都是叫他的字,给他足够的尊重。但是此时,平日里那些纵容和宠爱都化作了怒火,冰冷的气机锁定了李御锦,使得他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可知错?”李御锦本就在苏行云的手下受了伤,又被卿微君的气机一压,登时吐出一口血来,卿微君撤掉气机,本来以为他会乖乖认错,但是李御锦此时也像是豁出去一样,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冷冷的望着自己的这位师父,吐出的话比起冰碴子还要刺人:“弟子无错!本来就是苏行云不知廉耻纠缠于我,我心仪的则是她的庶妹苏映雪,映雪师妹温柔善良,却天天被这盛气凌人的苏行云压制。苏行云对自己的庶妹苛待在先,为什么她不想想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二人只陷害她,不陷害别人?” 苏映雪被青黛峰门下弟子灌了几口疗伤仙露,刚刚醒来,脸色惨白萎靡不振,精致的凌虚髻也散乱不堪,却也跟着点了点头。 苏行云刚想说话,刑堂门口传来了一个风轻云淡的声音:“哦,我刚刚和行云订下良缘之盟,结下白首之约,她又怎会纠缠于你?” 玉棠君一进刑堂,众人眼前一亮,无他,玉棠君的风姿,真真是如同皓月一般皎洁清冷,他一进入刑堂,如同揽明月入怀般清辉烁烁,连不苟言笑的卿微君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今日他穿了一件绣竹子的月白色褙子,脚踏一双白色丝履,更衬得他宛如谪仙下凡。只是他说出的话,也让众人大吃了一惊,刑堂顿时像是溅入了冷水的油锅一样炸裂开来。 苏行云本想出言解释,看到苏映雪跪在堂下眼神震惊不敢置信,恨她恨的眼尾通红,望向玉棠君的眼神又凄凉又悲戚,心里一乐。此时玉棠君已经在上座和卿微君坐在一起,她干脆跑到玉棠君座位后面,伸手摘下了玉棠君的纯银竹子发簪,任由他一头墨发落下,人群中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苏行云却没有理,她从纳物戒里面拿出一把檀木梳子,三两下重新为玉棠君将头发挽起,麻利的梳成了一个四方髻,而后带了点刻意的亲昵,笑道:“你怎么这么笨呀,梳个头发梳的那么丑,我帮你重新梳了,快点夸我心灵手巧啊。” 人群中登时又传来无数咬碎手帕的声音,无数女修都恨不得生吃了苏行云,连卿微君都忍不住扭头多看了苏行云两眼。 “嗯,我的行云,自然是心灵手巧,以后我的三千烦恼丝,可都拜托给你了。”玉棠君长眉一挑,宠溺的看着苏行云,害得她内心一跳:自己这个师父,真的是杀伤力巨大啊。古人说美色祸国,诚不欺我,苏行云那么想,然后掩嘴娇笑,“懒鬼,又来使唤我。” 苏映雪此时的脸色如同喝了一碗癞蛤蟆和黄莲打成的汁水一样难看,她狠狠的盯住苏行云,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恶意。 而此时的李御锦,确实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玉棠君以化神期的修为,居然看上了苏澈苏行云?还要跟她结为道侣?自己虽然自恃甚高,可是却远远无法和玉棠君相比,那么这纠缠于他的帽子,自然也就是扣不到苏行云身上的了,谁有了皓月之明,还会惦记痴缠萤火之光吗?自己先前所向苏行云泼的污水,完全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七,错过 “诸位同门可都看在眼里,我和玉棠君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已经打算上报宗门结为道侣了,行云自认为无甚长处,却也不瞎。李御锦,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能比得上玉棠君?”苏行云站在玉棠君背后,咬字酥酥的带着一股绵软,尾音却上挑,多了一分脆生生的媚气,打击完了李御锦之后,她又笑,“至于欺负庶妹更是无稽之谈,映雪的母亲出身低贱,我的母亲却是出身于岭南叶氏,是叶氏的明珠贵女,论出身,我压了她不止一头,更何况我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初期,而她仅仅是个筑基期六层的记名弟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她还不配让我打压。你们两个人真的是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的很啊。”苏行云含笑望着苏映雪,却让苏映雪恨不得撕了她这张清丽无双的脸。 苏映雪痴痴地望着玉棠君那宛如冰雪堆砌而成的侧脸,一言不发,任由自己的师父卿微君斥责。半响,她艰难涩然的吐出一句话来,“玉棠君,你不记得我了吗?” 玉棠君皱眉想了想,“我对你,确实没有印象。” 苏映雪仓皇大笑,“十四年前的冬天,我因为父亲难得回家一趟,却把最好的礼物留给了苏澈而心生不满,冒着风雪跑出了家门,等我跑累了也哭累了,一转眼却忘了回家的路。我觉得自己走不动了,又冷又饿,又想起母亲在父亲面前本就不受宠,自己也经常被家里的仆从奴婢怠慢欺凌,想着自己本来也没人爱,死了算了。于是就自暴自弃的蹲在雪地里不愿意动弹。这时你刚好经过,举着一柄绘着梅花的油纸伞,温和的问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还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回了家....”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在刑堂的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一个的小水坑,斑斑驳驳不成样子,“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边跟着我的嫡姐苏澈,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你笑了出来,你笑的那么温柔那么和煦,笑的我的心都疼了起来,可是你还是从未看过我一眼,似乎那年的风雪夜的一切都是错觉。我嫉妒苏澈嫉妒的整个人都变了,我觉得只有她死了你才能看到我,所以我勾搭了最有可能成为她爱人的首席弟子李御锦陷害于她....我以为她死了,我开心的几乎跳起舞来,可是她竟然回来了,你还当着所有的人的面讲,要和她结为道侣....凭什么,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她越笑越凄楚,说到最后已经哽咽到说不下去的地步。 玉棠君迷惑不解,刚想说话,身旁却响起来一个声音:“那么你倾慕的是玉棠君的长相,还是因为那年风雪夜的事情而仰慕他呢?”玉棠君转过头去,看到卿微君搭在膝盖上的手小幅度的抖动着。 “自然是那年风雪夜的事情....”苏映雪话刚一说出口,迎面而来的是卿微君的一句话,他看向自己这位不起眼的记名弟子的眼神,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卿微君说:“你可知,那年风雪夜,救下你的不是玉棠君,而是我?”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神色晦暗的叙述出了事情的真相:“众所周知,我因为修炼的心法出了差错,所以外表永远停在了十三岁。十四年前,宗门派我出去做点任务,我下山的时候,觉得对自己的容貌太不满意,干脆幻化成了师兄玉棠君的模样....那日任务完成,我顶着风雪往宗门赶,却没有想到在巷子里遇到一个小姑娘,她冻得手都青紫了,却依然夸我长的好看,像神仙一样。我牵着她,带着她找到了回家的路,并且把她送回了家....却没有想到,十四年后会引出这样一段孽缘....” 说着,他就又向玉棠君行了一礼,“对不起,师弟没有想到会给缥缈峰带来麻烦。” 十四年前。 狂风呼呼的大作,偶尔会有雪花刮到脸上,冰冰凉凉的,卿微素来不喜欢用真气形成真气罩隔开雨雪,他喜欢这种和世界接触的感觉。平日里在宗门里需要板着脸保持着执法长老的形象,下山的时候却不用保持形象,他干脆从纳物戒里取出一把油纸伞撑着走过长街小巷,纸伞上绘着多年前他兴趣起来的时候随手画的红梅。 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他眼尖,意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粉嫩的团子缩在墙角里。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丫头。”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个粉嫩嫩的团子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绞着已经冻僵的手指小声的说:“仙人哥哥,我找不到家了。” 卿微君心里晒笑,自己只是个修道之人而已,哪里像是仙人哥哥?干脆牵起了团子的小手,将她送回了家。 卿微君转身离去的时候,小团子悄悄在他背后说了一句:“仙人哥哥,你长的好俊俏啊,我长大了之后要去找你。” 卿微君失笑,果然是孩童之语,另外自己师兄这副皮相真的是大小通吃啊,连那么小的孩子都觉得俊俏。 他却没有想到,自己早已经忘了的事情,那个团子却惦记了那么多年。 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觉得水性杨花资质平平的记名弟子,居然是那个团子。 团子找到了他,可是他们却错过了。 命运对他何其幸运,有一个人曾经用过十几年的时光倾慕过他,这是他修道那么多年来头一遭,命运却对他何其残忍,这个人就在自己的座下,自己却从没有注意到她。 如今晚了,一切都晚了。 错了,都错了。 所有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卿微君在众目睽睽之下,扶起已然被刺激的痴痴呆呆的苏映雪,一道清心咒打入她的身体,让她清醒过来,然后从纳物戒里拿出一把微微泛黄的、绘着红梅的油纸伞递给她。 “弟子苏流苏映雪,跪下。”刚刚那个温柔了一瞬的少年似乎是众人的错觉,转眼间他就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刑堂长老,他声线毫无波动的说,“苏流苏映雪,你心中起了贪念,于东海滨秘境陷害同门,证据确凿,按照宗门规矩,本该当诛。然而事情缘由阴错阳差,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因此罚你被抹去记忆,遣返回家,望你迷途知返,从此以后洗心革面。你可服气?” 苏映雪心如死灰的向他叩首,“弟子服气。” “弟子李御锦,陷害同门之事证据确凿,罚你革去首席弟子之位,在水牢里囚禁终生。你可服气?”李御锦刚想开口辩驳什么,被卿微君一道禁言术给强制性闭了嘴,不甘不愿的被刑堂的执法弟子带了下去。 “师父。”苏映雪挣脱了执法弟子的束缚,跪在卿微君面前,“我还有一句话要对您说。” “你说。”卿微君示意执法弟子暂时退下。 “弟子被情爱一事迷了心智,铸成大错,不能再侍奉在师父座下了。”她重重的向卿微君叩首,“愿师父从此无风无雨长相欢。” 被执法弟子押着离开刑堂的时候,苏映雪没有回头。 苏行云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沉默了很久,她看到苏映雪的下场,本该幸灾乐祸的,可是她却一句话说不出来。从小到大她都觉得苏映雪虽然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看来,这个道理还可以逆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苏映雪虽然陷害她,但是已经受到了惩罚,自己虽然受到了伤害,但是也出了恶气。 苏行云望向卿微君,却发现他以手撑额,把自己的疲惫和虚弱暴漏在所有人的面前。 玉棠君轻叹一声,拉着她出了刑堂。 八,放肆 半年后,凡人界。 汴梁城里已经早早的入了冬,刚刚落了一场新雪,天气冷得很,黄昏时分,平日里那些卖汤饼的小贩都已经不见踪影。 苏映雪身穿全套的红色大袖衫,裙角以大片大片的芍药装点,她的心情又忐忑又羞涩,自从摔下莲塘被嫡姐苏行云救起,她便失去了记忆,往事一片空白。随后父母竟然把她许给了朝中一个中大夫武散官做正妻,那人为人正直温和,由于父母早逝,周遭的人都觉得他失了教养,才耽误了亲事。虽说这个未来夫婿不是拖朱带紫之人,但是是家中独子,她嫁过去便是实打实的主妇,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小姑小叔,能够立刻主持中馈,后宅中阴私之事又少,夫君性格又好。这门亲事,对她一个庶女来说,再好不过了。 今日黄昏,夫君就要过来迎亲了。 她倚在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仆从,“我那柄十八骨梅花纸伞记得放在嫁妆箱子里。” 自从落水莲塘之后,就颇为喜欢那把伞呢。她想。 忽然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向她走来,那少年剑眉星目,想来长到及冠便不知多少汴梁女儿倾心于他。苏映雪瞧着少年,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那少年穿了一身直裾,外罩黑色大氅,他抬手从腰间荷包里拿出来一串金色的精致小铃铛,挂在苏映雪的腰间,“小娘子今日成亲,没什么合理,铃铛一串聊表心意。” 苏映雪把玩了一下铃铛,只觉得很是喜欢这串精致的小玩意儿,便笑了起来,“多谢小郎君,穿那么少,冷不冷。”她转身欲唤来仆从去拿手炉给眼前这个少年,再转眼的时候,却不见少年踪迹。 苏映雪追了几步,来到大街上,却依旧没有看到那个少年的踪迹。 簌簌的新雪飘落而下,长街的尽头空无一人,只有铺天盖地的白。 仍未打烊的酒馆里,卿微君从怀里掏出三串铜钱拍在桌案上,很快烈酒就被温了温端了上来。 卿微君径自斟饮,又未用真气逼出来,登时就双颊通红,醉眼朦胧。 第一杯。 自己单手执伞,牵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走在小巷子里。 第二杯。 自己对这个记名弟子例行公事的看了看修为,知道筑基六层之后赐给她一件法宝,月华铃在众弟子的法宝里只算是一般,她却笑得欢喜,小心翼翼的放在锦盒里,才又收入纳物戒里面。 第三杯。 她脸色苍白的跪在刑堂,说起十四年的风雪夜,那些隐秘的情愫,她的不甘心和一腔怨恨。 第四杯。 她临受罚前向他叩头,祝他一世顺遂。 第五杯。 他忍不住下山去看她,她忘却前尘,欢欢喜喜的待嫁,眉梢眼角里都蕴着幸福。 一杯又一杯,外面的唢呐声想起,冰人们贺喜的声音透过酒馆门窗传来,伙计和掌柜的也丢下卿微君去门口看热闹了。 一墙之隔,咫尺天涯。 他又饮下一杯酒,自己是刑堂长老,青黛峰峰主,平日里端着架子威慑弟子就已经很累了。 “容我放肆一次。”卿微君喃喃一句。 只放肆,不相思。 这样也好。 最近青黛峰的气氛很不对啊,峰主卿微君自从下山之后再回来,低气压已经影响到全峰的弟子了,本来卿微君就是个古板严肃的性格,因了刑堂那件事,似乎又是苛刻了很多,面对着卿微君阴沉的脸色,几个嫡传弟子都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 唉,青黛峰连守山门的弟子都知道了刑堂中的那件事,可是他们谁也不敢说出口,只能暗暗地交换眼神----上次不知死活在卿微君面前提起苏映雪的那个弟子可是被找了个借口贬到后山,去打扫十年台阶了。 一个青黛峰的守门弟子突然睁大了眼睛,用手肘捣了一下发呆的同伴,“快看是谁来了。” “烦请二位师兄通报一下,我想求见卿微君。”苏行云难得穿了一身鲜嫩的鹅黄色襦裙,衬得整个人流风回雪一样飘逸,她客气的拱手求见卿微君。 青黛峰。轻鸿居。 卿微君站在书房里,笔是湖州的狼毫,墨是上好的徽墨,他挽袖抬手磨墨,墨香散了满室,稚嫩的脸上依旧是无波无澜。连苏行云进来,都没有打扰到他在洁白宣纸上一笔一划的画着什么。 “弟子是来为上次刑堂的事情道谢卿微君的。”苏行云深施一礼,她知道,在刑堂内,哪怕李御锦是他的嫡传弟子,明华宗的首席,卿微也不曾偏袒于他。而即使苏映雪与卿微君的前缘揭破,他也只是稍稍赦免了苏映雪的罪过,也并未轻判。 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则何事不正。 这样不偏不倚的刑堂长老,难怪宗主宸星君会一闭关就是十几年,放心的将所有事物都交给他打理。明华宗有这样的一个长老,着实是诸位弟子的幸事。 “不必客气。李御锦陷害于你自不必说,至于你的庶妹苏流,她确实是经历坎坷,内心也曾受过不少伤,只是心碎从来不是作孽的理由,她做错了事情,自然该当受惩罚。”顿了顿,卿微君又抬头看了苏行云一眼,“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并没有过多为难于她,还让父母给她安排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我记得这个人情了。” “苏流再不对,也是我的庶妹,总归是打碎骨头连着筋的血亲,你又是我的师叔,所以我虽然心中依旧讨厌她,但是也不愿再为难她了。”苏行云从纳物戒里掏出“云龙吟”,“不过此次苏行云前来,确实是想向卿微君讨要一件东西的。” “哦?你想要什么。”纸上画作已成,卿微君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 “我想要李御锦曾经的佩剑,踏莎行和云龙吟本来就是一对儿。当初李御锦是首席弟子,而我是太上长老的唯一嫡传,所以宗门内的长老们都对我们在一起抱有喜闻乐见的态度,赐剑给两人。但是如今李御锦负我在先,我想拿到那把踏莎行。”苏行云慢条斯理,说话有理有据。 “恩,你说的也有理,不过踏莎行价值不菲,是我青黛峰之物。你要做好拿灵宝灵草交换的准备才是。”卿微君皱眉看了看那张画,又添了几笔,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卿微君因为外表永远停留在十三岁的时候,所以他的案几相对于正常身高的成年人来讲,稍稍矮了一些,方便写字作画读书。苏行云一低头,眼角余光扫到画上女子穿着红色大袖,斜倚在门框上,把玩着腰间的金色小铃铛,她惊讶的一挑眉,气机却丝毫不乱----她早该有心理准备的,卿微君多年虽然严肃苛刻,但是心肠极软,苏映雪心心念念惦记了他十四年,又为了他不能够再修道,遣返下山嫁人。他又如何不陷入到这场情债之中呢? 都是孽缘啊。苏行云在心中轻叹一声。 卿微君轻轻卷起宣纸,将它收入纳物戒中,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苏行云一眼,“你跟我来,能不能让踏莎行认你为主,就看你的本事如何了。云龙吟被赐给你的时候,玉棠君可是抹去了里面的一切神识痕迹,踏莎行上,还有李御锦的神识,能不能得到它的认可,要看你的本事了。神识被抹,李御锦多多少少会受一点伤,他已经被囚入宗门水牢里了,我不能出手抹了他附在上面的神识。” 九,佩剑 卿微君带着苏行云穿过花厅和两道院门,直接出了轻鸿院,来到了青黛峰的一片空地上,然后他从纳物戒里取出一柄和“云龙吟”一样,同样闪烁蓝光,剑身却宽一些的长剑,正是李御锦还没有被囚禁之前的那把“踏莎行”。苏行云大喜,抬起手便紧紧的握住了剑柄,剑身中隐隐的一股大力传来抗拒着她,她将神识小心翼翼的探进去一丝,剑内禁制瞬间发动,当场就把她击飞出去。 苏行云从地上爬了起来,吐了一口血笑道:“卿微君设的禁制?” “恩。”卿微君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你若是现在解不开禁制,也可以拿回缥缈峰让师兄玉棠君给你解。” “那就谢谢卿微君了。”苏行云强撑着体内五内俱焚的感觉,勉强施了一礼,将“踏莎行”收入到纳物戒里面,“告辞。” 她一路下了青黛峰,避开了想要讨好她的守山弟子,一路踉跄前行,踏上缥缈峰的地界就忍不住昏迷过去。卿微君设在剑内的禁制太过于强悍,根本不是她这种金丹初期的人能够承受的,她贸贸然探进去神识,当场就被震伤了五脏。苏行云性格又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愿意给卿微君带来麻烦,因此一路强撑着回了缥缈峰,更是加重了伤势。 玉棠君神识已经感应到苏行云,长叹一声捏了一个法决,瞬间转移到后山,扶起苏行云,抬掌贴到她背上,与她相生的木系灵根真气渐渐在体内大周天做了个循环。 苏行云刚刚睁眼,便感到玉棠君的木系真气在体内经脉,她十分受用,迅速用冰灵根真气来引导它转入伤处慢慢修复,玉棠君修行的是以木系灵力为主的道法,木系灵根又是诸多灵根中最为温和的灵根,且木系真气和所有灵根的真气都可以相溶。 玉棠君收回贴在苏行云背后的右手,望着苏行云,毫不留情的斥责,“你太小看卿微君了的禁制了,怎么,一个金丹就让你自满起来了?”玉棠君越说越生气,想起苏行云出身于凡人界的世家,又呵斥她:“行云,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句话吗?” 苏行云伤势并未大好,却还是跪了下来,“师父息怒,只是太过于急切的想要得到踏莎行。” 玉棠君迷惑不解:“为何?你有了水龙吟,贪多嚼不烂...” “之前墨轩君谢授衣对我极好,救了我之后还帮我结丹,他和李御锦一样的水灵根,因此弟子觉得踏莎行很适合他。”苏行云垂头回答。 “他?他要什么没有?他可是...”玉棠君冷笑,似是觉得失言才闭了嘴,“他不会要别人拿过的东西,明华宗往东八万里是天虞山,山顶自有宝物,是传说已经羽化飞升的西王母留下的,谢授衣会喜欢的。你刚好到了金丹,可以去试试。” “西王母留下重宝,那么多年....”苏行云欲言又止,她怕白跑一趟。 “谨慎有余,活力不足,你这性子...”玉棠君本欲再说两句,又想到她的出身,暗叹一句凡人界世家的姑娘都是这么老成持重,又将话锋一转,“不会的,西王母在天虞山上设了禁制,超过金丹修为的修者上不去。” 东海,碧游宫。 墨轩君谢授衣突然有点不开心。他看到苏行云吐血受伤了。 他曾经也一时兴起救下了那么多人,每一个人都在得知了他是墨轩君谢授衣之后,要么退避三舍划清界限,要么有意讨好想顺着杆子往上爬,苏行云在缥缈峰的表现,就有点偏向于后一种。墨轩君谢授衣微微皱眉,他不喜苏行云的这个样子。虽然这个姑娘的性格谨慎知道进退,很讨喜,但是他依旧不喜欢被人别有用心的讨好。 不过,这样也好。人只要有了讨好之心,利用起来就更加方便顺手。玉棠君的徒弟,也不过如此。墨轩君闭上眼睛,盘腿继续打坐。 大荒,南次三经之首。天虞山附近。 苏行云黑着脸望着不远处的天虞山,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玉棠君不觉得山顶宝物会被人拿走了,因为天虞山的地形,本身就是...离奇诡异。 她翻开自己从纳物戒里取出的《山海经》,虽然在凡人界,坊间之人都怀疑此书的真伪,因为上面的诸多地名奇花异草珍兽名字,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但是在修真界,此书却是人手一本----因为这是上古无名氏大能所撰写的一本文字注解,那位大能喜爱游历,把整个修真界都走了个遍,写下几本残卷记录他的所见。后来这书不知怎么传入了凡人界,有修真者下山去凡人界才发现书摊上刻印的拓本,于是有段时间修真者每次去凡人界都要带回几本,搞得有段时间凡人界所有书坊都紧急加印这本书。 《山海经》中记录:“南次三经之首,曰天虞之山,其下多水,不可以上。” 苏行云出发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看过了这本书,只是她明白前两句,是点明天虞山的名字和位置,后两句分开来看她都明白,其下多水是山脚下应该有不少河流或者是湖泊,不可以上可能是因为西王母的禁制,一般修士上不去。 但是到了天虞山附近她就目瞪口呆了,天虞山的周边,居然全部都是洪水.,水中有一个一个漩涡,凶险异常。鬼知道这里怎么会有洪水,天虞山的山峰则是孤零零的在洪水周边矗立,难怪这里没有修者的记载,这么恶劣的环境,会有哪个修者来这里闭关? 一天之前,苏行云曾经试着接近天虞山,她用“水龙吟”灌注法力,弄了不少树干扎成竹排状的船,想试图用真气稳住船避开漩涡,但是一下了洪水,滚滚漩涡袭来,她就发现了不对,这水居然会吸真气!苏行云操纵船只的本领本来就是一般,她并不是在湖海之滨长大,真气一旦稳不住,顿时被卷入了漩涡里,还好她的佩剑“云龙吟”灵性异常,察觉主人状态不对,直接用剑锋戳破苏行云的襦裙,强行将她从水中提了上来,才救得她一命。要不然,苏行云这个明华宗的少年天才,就要被活活淹死在水里了,即便如此,她也是被洪水中夹杂的树枝在脸颊上刮出了一道红痕。 “该死的。”苏行云低声咒骂,看了一眼铜镜里面的自己,气的不轻,任何一个女孩子脸颊被刮出红痕心情也不会有多好的,哪怕苏行云知道这种红痕无论是谁隔几天就会消去也是一样。她阴沉着脸,难怪这地方哪怕有宝物也没人来,根本不是金丹期的弟子能够涉及的地方,偏偏又不让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进来,除非和西王母羽化飞升之前一样的渡劫境界...渡劫境界的修士哪个不是在大荒深山中闭关提升自己修为,以渡过天雷成功飞升上界??谁会吃饱了撑的去西王母的禁制里去??难怪这破地方几千年来没有人到来...西王母把宝物放在这里,是有多不待见后世的修士,以至于出这种难题.... 不对,苏行云脑海里灵光一闪,西王母把这个宝物放在这里,肯定不是故意给后世的修士出难题的,毕竟渡劫期的大能更希望自己飞升之后,自己的修炼法门在世间依旧有人继承,不可能故意去为难后辈的。如果这里面的真的是西王母的传承,那么自己这次来就赚大了。 十,斗法 正在苏行云思考西王母的传承是否有禁制的时候,身侧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好生俏丽的小姑娘,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不如跟爷回邪道,成为爷的第七十二名小妾,保证你天天有丹药...” 苏行云一回头,只见一个相貌丑陋,目光猥琐的中年男子在默默的盯着她看,可是苏行云却噗嗤一笑,“小姑娘,你在装什么呢?” 那中年男子瞬间变回原貌,竟然是一个烟紫色广袖交领襦裙,外罩胭脂色大袖衫,腰配着红色宫绦的姑娘,她约摸二十来岁的外表,五官艳丽至极,又在眉心点了三瓣嫣红梅花瓣,更衬得她肌肤如玉,眉如墨鸦羽。苏行云平日里虽然不甚注意自己的容貌,却也听不少人夸过自己清丽无双,婉约皎洁如日光,可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却是将自己硬生生压了一头,苏行云皱了皱眉,如此艳丽浓稠的姑娘,自己在正道宗门内可没见过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姑娘扬起下巴,漆黑如墨的杏眼里略过一丝不快,她这样盛极了的容颜,自是不喜欢有人同她争辉,尤其是她想调戏苏行云,却被苏行云看破.... “我有幸喝过东海碧游宫的一滴鲛人泪,鲛人泪有看破天下一切幻术的能力”苏行云话音刚落,就听到那个姑娘脸色大变,“你竟然偷了我东海的鲛人泪,看刀!” 苏行云还未来得及辩解,那姑娘就已经把一柄通体樱桃红的长刀横斩过来,她一个禹步躲过刀光,那姑娘却不依不饶,本就是大开大合的刀式更加凌厉逼人,苏行云不得不祭出来“云龙吟”,以剑身格挡住她的刀锋,却没想到那把长刀刀光未停,堪堪削断了苏行云一缕刘海。 苏行云这两日本就因为天虞山之事而心头不快,见此情景不禁火气上涌,也将真气催到极致,与那姑娘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道蓝光刚好同时从两人眉心溢出,合二为一,幻化成墨轩君谢授衣的模样:“住手。” “授衣?”苏行云惊讶了那么一瞬,在自己体内的墨轩君的神念怎么自动跑出来了。 “叔叔?”那个姑娘惊呼。 苏行云同那姑娘对视一眼,同时收了手,她心中惊骇了那么一瞬,眼前这姑娘竟是墨轩君谢授衣的侄女、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谢红蔷?天哪。 殊不知谢红蔷比起苏行云更为惊讶,能够有资格直呼自己叔叔墨轩君名字的人不多了。她本就是豪爽之人,只因苏行云说自己喝了东海碧游宫秘宝鲛人泪才贸然出手,将她当成贼来看,因此率先开口道歉,“抱歉....” 苏行云却看着她艳丽的容貌,怔怔出神。 在修真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和谢红蔷的父亲,墨轩君谢授衣的哥哥谢流火有关系---- 曾经,东海碧游宫的前宫主,越然君谢流火和心怜道尊一见钟情,二人成为道侣近千年,从未红过一次脸,加上心怜道尊虽然不善言辞,但是贤惠温婉,又生下一女,名曰残,字红蔷。本来是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的好事情,结果谢红蔷几岁时,越然君谢流火和心怜道尊一起参与和魔道的正邪大战,越然君谢流火为了救心怜道尊,被魔族俘虏,魔族囚灵之渊的二公主第五露华将越然君谢流火洗脑,将他变成毫无记忆的魔族驸马。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越然君谢流火狂性大发,杀了不少名门正派的弟子,竟然还将墨轩君谢授衣打成重伤,心怜道尊见此情景,干脆自爆了元神重创越然君谢流火。也是经此一役,东海碧游宫被正道宗门除名,成为了一个亦正亦邪的门派。墨轩君谢授衣更是性格变得阴晴不定,动辄斩杀说东海碧游宫闲话的修真者。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十几年后谢红蔷修炼到金丹后期,孤身一人潜入囚灵之渊,在二公主第五露华不在的情况下,亲手将越然君谢流火斩于刀下,在囚灵之渊的墙上留下了“吾父不容亵渎,吾既然唤不醒他,那宁肯毁掉他”的字样,还在二公主第五露华的全力追杀之下成功潜逃万里,回到东海滨。 眼前这一位可是修真界的传奇人物,天赋异禀却又为了父母之事努力异常,二十岁不到成就金丹后期,随后亲手弑父为母报仇,下手干脆利落毫不犹豫,要知道越然君谢流火虽然因为心怜道尊的自爆而身受重伤,但也是化神期的修士,以金丹修为越阶斩杀化神修士,又从另一个化神修士手下逃脱。这位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可以说是修真界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了。 更何况她是墨轩君谢授衣最最看重的侄女,几乎是当成女儿养大的...苏行云心念电转,急忙开口:“没有关系,唐突了小宫主你,是我的过错。” 谢红蔷嫣然一笑,“你跟我叔叔很熟?”叔叔那么多年不近女色,却对她另眼相看,说明了什么?东海碧游宫将不再冷清?还是我将有一个婶婶?她看向苏行云,越看越欢喜,几乎将她当成未来的亲人来看。 苏行云被她热切的眼神看的不太自在,她略略低下头去,回答说:“墨轩君谢授衣曾经救过我一命,我正是来天虞山寻找给他的回礼的。” 谢红蔷望着苏行云的眼神登时更加热切,几乎要将她剥光衣服一般,她眨了眨眼睛,“英雄救美?” “我将墨轩君当成长辈来看。小宫主请勿妄言。”苏行云不适应这种赤裸裸的眼光,只得把师父搬出来救驾,“我与师父玉棠君的道侣之事已经报知了明华宗的宗主。” “唉。”谢红蔷本就是个狂放不羁的女子,她长长的为自己的叔叔墨轩君谢授衣叹了口气,然后转念一想又觉得反正还没合籍,自己叔叔还有机会,又欢喜起来,“没事没事,你叫什么名字?” “苏澈,字行云。”苏行云被她又是叹气又是欢喜的样子弄得心里发毛,墨轩君谢授衣的侄女果真和他同宗同源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阴晴不定的性格真是十足十的相似。 “行云可是要去天虞山上寻找谢礼?我跟你一起如何?我也想给叔叔送份儿大礼,免得他整天骂我不学无术。”谢红蔷撇撇嘴,显然是对她叔叔墨轩君谢授衣的话不以为然。 “墨轩君只是在鞭策你而已。”苏行云客气了一句,谢红蔷的修为还是不学无术?那天底下所有的修士都可以去囚灵之渊撞撞南墙死一死了。 所以这次的天虞山之行,又多了一个人一起想办法,苏行云看在蹲在高地上不知道画着什么的谢红蔷,摇了摇头,继续推测当初西王母的意图是什么。 “我觉得天虞山更像是一座囚牢。”谢红蔷蹲在地上画了半天的图,抬起头来对苏行云说,“外面进不去,里面的人更是出不来,不像是在保护什么,而更像是囚禁什么强大的存在。世人都说里面可能是传承或者是宝物,我觉得不像,西王母在昆仑山瑶池修炼,为何要跑到天虞山上来传承自己的道法神通呢?” 苏行云陷入了沉思,没听说过西王母有过什么属下啊。她又翻开了《山海经》,翻到《海内北经》那一段,突然被一句话吸引了目光,“西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在昆仑虚北。” “是不是,这里囚禁着青鸟使?”苏行云抬头看了一眼天虞山。 十一,露华 “行云,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谢红蔷愣了一会儿,甩下手里的树枝,抬头望了一眼苏行云,“你是怀疑这里面关押着西王母的青鸟使么?” “不一定,”苏行云摇摇头,她觉得只关押一个下神级别的人物,用不着那么大动干戈,这个禁制,起码能够困住两个下神级别的仙人。是真正的仙人,而不是他们这些修真者。苏行云想了想,冲着谢红蔷说了一句:“我们两个人合作试试?”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谢红蔷嘟囔了一句。 “那不一样,凡人界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的合作是指,在感情基础维持的信任条件下,你和我利用自己的能力,携手合作,一起破除掉天虞山之上的禁制,然后破除掉之后,如果有宝物,我们可以一起平分,如果没有宝物而是传承,那么我们可以选择一人给她,然后给另一个用同等价值的宝物来补贴她未得到传承的遗憾。不过如果有宝物,我想要先挑选,因为我还欠着你的叔叔墨轩君谢授衣一个人情呢。”苏行云认认真真的说。 “哎,好吧。”谢红蔷身为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性子桀骜不驯,容颜又是盛极了的样子。哪个修真者不得捧着她,有生之年她还是第一次被同辈的人平等以待,因此觉得颇为新鲜,至于天虞山之上的宝物,她还真没看在眼里…… 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人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先去吃饭。 御剑飞了几百里才找到有村落的地方,苏行云停下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转头问谢红蔷:“小宫主,你带钱了吗?” 谢红蔷跳下苏行云的“水龙吟”,笑嘻嘻的转了个圈,衣襟裙裾披帛都是灿如云霞的轻软,她一动之下,艳丽宛如芍药,“你觉得我去哪儿需要用到凡人界的银钱?灵石我倒是不缺。另外,叫什么小宫主啊,叫我红蔷就是。” “好吧,红蔷,这顿我请。”苏行云摸了摸手上的纳物戒,略略有点心疼----她从苏府带来的银钱仍是不多,那么多年外出游历,早就花的七七八八,看来她要考虑一下要不要赚点银钱下山时候用了,在凡人界,灵石可是行不通的。 新鲜的河鱼熬煮的浓白色汤香气四溢的端上来,干煸红烧肉也有足够的嚼劲,苏行云自不必说,她刚刚下山的出明华宗的时候便一路用辟谷丹支撑到的,到了天虞山下,又和滔天的洪水做斗争,心力交瘁至极,这顿饭虽说花用了身上所剩无几的银钱,但是也吃的她小腹微饱,略略带点懒意。谢红蔷倒也没吃过大荒东边的家常菜,砸巴了一下嘴,望着桌子上的杯盘狼藉,她嫣然一笑:“倒是和东海滨的海鲜各有千秋,行云等下带我去尝尝别的?” 苏行云沉默半响,脸颊微红,“本来新结交了朋友,应当请你吃饭的,可是我已经半年多没去过凡人界了,上次去还是送庶妹苏映雪出嫁,因此身上带的银钱着实不多....” 谢红蔷想了想,从纳物戒中摸出了一个半透明的袋子,里面放着差不多五十多颗拇指肚大小的珍珠,在半透明的鲛绡下散发着如梦似幻的光芒。那光轻柔至极,并没有苏行云所见的黄金碧玉的夺目,却自有一种不容人忽视的亮度。 难怪珍珠那么受凡人界的女子欢迎。苏行云暗叹一句,自己的母亲叶氏就爱极了珍珠一类的首饰物件,她也见过不少漂亮的珠子,可是谢红蔷拿出来的,要比自己在凡人界见识到的珠子还要亮,大小也更加匀称。 “红蔷这一袋子极品,我可舍不得拿它出去换。白白的糟践了好东西。”苏行云起身和谢红蔷一起出了饭馆,漫步在大街上,示意她将那一袋子极品珍珠收回去。 走到一家当铺,苏行云停住脚,扯下了自己腰间的那块糖水料如同鹅脂一样的莲形玉佩,用它换了几百两的银子。用纳物戒收起,无视了一屋子凡人的目瞪口呆,苏行云冲着谢红蔷说道:“你看,红蔷,这不就有了?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谢红蔷哭笑不得,我那一袋子东海滨的极品珍珠你舍不得拿来当,倒是当了价值还要在那袋子珍珠以上的和田玉佩?饶是这样,她心里仍然流过一阵温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苏行云着实是个会照顾人的人。她想。 “红蔷还想吃点什么?天虞山的禁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先在这边玩个痛快,再去天虞山好不好?”苏行云神色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媚,向谢红蔷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苏行云的神识突然觉得不对,她果断默念口诀召出“云龙吟”护在身前,谢红蔷早她一步感知到不对,腰间长刀也散发出更为浓重的红光。 “哪位前辈在开玩笑?在下苏澈,字行云。见过前辈。”苏行云朗声说道,气沉丹田,声音顿时响彻街道。 “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激动什么。”淡淡的不屑声音传来,一个一袭白色襦裙,周深散发着淡淡雾气的美人凭空出现,她眉眼自不必说,一等一的精致,值得注意的是她白瓷一样的下巴和娇柔粉嫩如同玫瑰花的薄唇,她轻轻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两缕乌黑的长发,“谢红蔷,你趁我闭关,闯进我囚灵之渊弑父,杀了谢流火,又打伤我囚灵之渊无数门人。现在你是自绝经脉,还是等我出手?” “呦嗬,你这身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死爹死妈死全家呢。老女人。”谢红蔷撇撇嘴,翻了个白眼,“第五露华,你那些废物手下没能抓的回我,你亲自从囚灵之渊里爬出来了?婊子?” 同时她手里蕴了一道掌心雷,一掌将苏行云拍了出去,“快走,第五露华是水冰双灵根的化神期修士,这是东海的家事,你没必要掺和进来的。” 苏行云猝不及防的被谢红蔷拍了出去,她稳住身形落地,“行云是明华宗玉棠君门下,与东海碧游宫和谢红蔷并无任何关系,露华道尊还请放过在下一马,玉棠君只有我一个徒弟。”说完,苏行云提气轻身,御剑就跑。 “哼,”第五露华伸手拦截,却没有想到苏行云跑的忒快,眨眼间消失不见了踪影。第五露华哼了一声,望向谢红蔷,“你这个同伴倒是有自知之明,正道修真者也不过如此么,关键时候还是丢下同伴就跑。” 谢红蔷一时不觉,被第五露华以冰灵根困住,此时早就做好会毙命在她手下的准备,因此言谈之中再也毫无顾忌:“淫妇,你也只能凭着口舌之利来称快了,你那么浪荡的一个人,偏偏为了蒙骗我父亲伪装成我母亲的道尊打扮,也不想想你配不配,魔界的人都是阴沟里的臭虫...”她本就是性情激烈之辈,没了顾忌之后就开始破口大骂。 第五露华冷笑,“小小年纪好利的一张嘴。”而后暗凝真气,手中出现一道冰刃,“我看我刮花了你这张脸,你还会那么骄傲么。” 谢红蔷笑嘻嘻的回嘴:“刮花了脸也比你这种又老又丑还是我父亲穿过的破鞋好看。” 第五露华按耐不住,利刃缓缓的划下。谢红蔷的左眼角一直往下到嘴角,登时横贯下去一道皮开肉绽的口子,将那张如花娇颜生生的变得可怖,可是谢红蔷仍然在大笑:“就这点手段了吗?老妖婆。” 苏行云逃遁成功,下一刻就捏碎了自己的本命灯,玉棠君在明华宗立刻感应到,几个对话的功夫已经撕碎虚空赶到,他看着划向谢红蔷喉咙的冰刃,立刻伸手一掌过去,劈碎了冰刃。 而苏行云也看着谢红蔷的脸上伤口,色变不已,“蚀颜散?” 十二,大乘 噬颜散是魔界囚灵之渊的招牌毒药,顾名思义,这种毒药是作用于修真者躯体之上,能够腐蚀修真者容颜的阴毒之物,这种毒药往往被魔界之人涂抹在体积小的利器之上,在正邪之战中,被这种毒药腐蚀容貌而导致脸上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的道尊仙子并不在少数,更为重要的是,这种毒药有一种让人为之色变的特性---- 噬颜散一旦沾染,效果不可逆。 此毒,无药可解。 苏行云被谢红蔷一掌拍出去叫人,留下谢红蔷一人独自面对第五露华这种强敌,本便是有愧疚的,见谢红蔷被毁了容貌,那种原本淡漠的愧疚就变成了实打实的怒火。苏行云瞪着第五露华,“水龙吟”似是有所感于她的怒气,冲着同玉棠君斗法斗得不可开交的第五露华直射而去。 第五露华轻蔑一笑,背对着苏行云的她又岂会感知不到这一剑?她轻蔑的笑了笑,就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还能够刺穿她周围的护体真气?要不是玉棠君步步紧逼的进攻压着,她几乎要放肆嘲笑一番苏行云了。 第五露华的水冰双灵根使得她在木系的玉棠君手下并没有吃多少亏----同样是化神期的修士,她可是要比起玉棠君要多一系的攻击手段的。她本身就是一等一的样貌,不知是魔界中人的特殊驻颜法门还是什么别的,她和苏行云谢红蔷这些小一辈相比,甚至还显得年轻不少。此时她利用水冰双灵根的特性,在玉棠君凌厉的攻击下左右闪躲,步伐奇异,翩翩更像是舞蹈。这种类似于舞蹈的步伐还似乎带有几分隐隐约约的媚意,使得玉棠君的动作暂时停滞了几下。 第五露华抓住机会,手中凭空凝结一道冰刃冲着玉棠君的破绽而去,眼看玉棠君就要遭险,苏行云的那把“水龙吟”先发后至,当场击碎了第五露华的那道冰刃。 “哼,”第五露华眼见自己用出囚灵之渊的上古奇术天魔舞,都纠缠不过这一对明华宗的师徒,冷笑一声,见好就收的逃遁,瞬间消失在长街尽头。 玉棠君收了掌,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行云,伸手给我,我把你脉看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苏行云楞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师父什么时候转了性格?破天荒的关心起徒弟来了?饶是心中无限疑惑,她仍然放开了抱着谢红蔷的那只手,缓缓的站了起来,“诺。” 谢红蔷本身除了真气被禁锢,灵力被锁死,容貌被毁之外,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大碍,她也无所谓苏行云扶不扶她,自己倚着墙壁挺直了腰背。 玉棠君握紧了苏行云伸过来的那只手,劲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手腕捏碎一样,而后细细的一道传音进入苏行云的耳朵:“进小巷。” 苏行云左手拉着玉棠君,右手拉着谢红蔷,三人一起七拐八拐进入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玉棠君登时放松了心神,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师父!”苏行云瞪大眼睛,和略带虚弱的谢红蔷对视一眼,两人连忙扶起玉棠君,匆匆的寻找落脚的地方。 半年后。 谢红蔷脸上的伤早已经大好,只是留了一道狰狞的伤疤,她也不在意,打算天虞山探险过后回东海碧游宫,自己叔叔什么奇珍异宝、仙草仙药没有,还治不了她囚灵之渊的小小毒药了。因此眉眼便含了笑,给那张本来便艳丽、如今又因伤疤添了几分奇异美感的脸增色不少,她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看着苏行云忙来忙去的准备着仙草,长刀在她腰侧闪烁着樱桃红的光芒。 “行云,玉棠君这是...快要大乘了?”谢红蔷感觉着空气里的木系真气越来越浓烈粘稠,心下暗惊,玉棠君不愧是正道宗门里的太上长老,修行速度比起自家那个天才叔叔也不遑多让。 “嗯。”苏行云微微皱起眉头,玉棠君本来在明华宗内化神后期冲击大乘初期的瓶颈,却因为自己直接捏碎了本命灯,强行打断修炼,而后撕碎虚空直接穿越到八千里之外的天虞山附近,还未喘口气便又与第五露华交手。内里经脉撕裂大半,若不是他纳物戒里不少仙草灵药可以修复经脉,怕是要陨落当场。玉棠君昏迷了足足三个月,醒来之后慢慢修复经脉又花了三个多月,苏行云担忧了很久,如今玉棠君要重新冲击大乘期的瓶颈,她又如何不紧张的。 谢红蔷知道苏行云及其看重这个师父兼未来道侣,此时全身心的担忧着玉棠君,她也就不便打扰了,心里暗叹一声自己叔叔没有福气,面上也淡淡的作了罢。 空气中的近乎凝结的木系真气突然一收,苏行云急忙扑到左厢房门口,刚想把门打开,门却自己开了,玉棠君一身玉色褙子,脸色早就不见了手上时候的苍白,他淡淡的望着苏行云,如同黑曜石的眼睛里泛起了几丝暖意。 “莫要担心,我已是大乘初期修为了。” 苏行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让玉棠君微微的楞了一下,随后他笨手笨脚的从纳物戒里掏出一块手帕,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妥,因此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轻轻拭去苏行云的眼泪,“不哭。” 苏行云的眼泪却越发汹涌,“你吓死我了。” 许是见到自己的小徒弟那么多年来的难得时态,玉棠君略略有些手足无措,“怪我。”随后他手臂一拦,将苏行云揽到怀里,“要哭就哭个够吧。” 苏行云脸色一红,似乎是不习惯这样的亲密,从玉棠君怀里挣脱出来,袖口擦了擦眼泪,“弟子逾越了。” 然后转身落荒而逃,“弟子去给师父打水沐浴。” 谢红蔷在一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修真界里的修真者,个个都会基础的清洁咒语,苏行云这欲盖弥彰的,也没谁了。 随后她看着玉棠君,“恭喜玉棠君进入大乘,离仙路尽头更进一步。” “多谢。”玉棠君微微躬身,回了一礼,随后伸出手来点向谢红蔷的眉心,“你是谢残?我在你小的时候还抱过你。” 玉棠君的真气拂过谢红蔷的伤疤,登时将所有噬颜散的毒性都逼了出来,谢红蔷的脸恢复了光滑,玉棠君的指尖也多了一个黑色的小球----那是噬颜散所有的、被真气压缩过的毒性。他随手一甩,将这个小球甩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当场将一块青石板都腐蚀成了一滩黑水。 谢红蔷摸了摸自己的脸,恶作剧的心突然起了,“玉棠君曾经在我小的时候抱过我吗?” 玉棠君点头,“我与你叔叔谢授衣曾有过一段情谊,你出生的时候,我曾经受邀去过东海碧游宫。” “可是我不记得了唉,”谢红蔷嘟起嘴,似乎是在向玉棠君撒娇,随后她一个猛扑扑了上去,给了玉棠君一个熊抱,“那就再抱一下让我感受一下滋味吧。” 玉棠君常年清冷淡定的脸色顿时被打破。 苏行云刚刚从后院水井打水回来----她居然真的为了掩饰打了一盆水,然而很快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院子里玉棠君和谢红蔷抱在了一起,谢红蔷还顺便将自己的俏丽脸蛋在玉棠君胸口前的衣料上蹭了几下,蹭下来不少脂粉...苏行云手里的铜盆咣当一声就砸了下来,水花溅了她一身也顾不上。 苏行云喃喃一句:“明华宗要和东海碧游宫那边结亲了吗?”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的传入到玉棠君耳朵里。 玉棠君僵立当场,如遭雷击。 十三,天虞 “师父,这毒不是无药可解的吗?”苏行云望着谢红蔷已经恢复光滑白皙、颜色昳丽的脸,兴奋的向自家师父讨教噬颜散的解法。 “此毒确实无药可解,正道宗门的各路仙子道尊为此研究了十几年,终于被卿微师弟想出了一个办法,动用大乘期修士的一半真气可以硬生生的把它从修士体内逼出来。”玉棠君点了点头,轻描淡写之下,两女却听得脊背发寒----正道宗门资源丰富,饶是如此,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试验,有多少女子为此做出牺牲,才有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大乘期的仙君在修真界可是如同凤毛麟角一样稀少呢。 “卿微君还会丹道吗?”苏行云按耐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叹息,把话题转到卿微君的身上。 “卿微师弟本就是惊才绝艳之辈,当初刚刚访仙道的时候,我们的师父本来看好的不是宸星君,而是卿微君,只不过他中途修炼出了岔子,才变成如此外貌,同时伤了经脉,怕是这辈子难窥仙途了。也因为这件事,他才常常念叨“莫要辜负好春光”之类的话,研究起了琴棋书画诗酒花,还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一手漂亮的丹道。他生的其实也不错,少年体态反而在广大修真者中吃香,和很多仙君道尊关系非常不错。在内他执掌明华宗青黛峰和刑堂,在外他负责明华宗和其他宗门的交流。你们见到他,一定要尊重他,卿微师弟为明华宗付出太多了。”玉棠君向苏行云和谢红蔷认真道。 “原来是这样。”苏行云点了点头,决定回明华宗的时候给卿微君带点礼物,自己平日里可是着实看轻了这位刑堂长老呢。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苏行云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提了个醒。 云霞艳烈斜阳暮。 三人抵达天虞山脚下,山下依旧是洪水不停,漫天的云霞为汹涌的水波点缀了几笔颜色,使其变得又艳丽又凶险。 天虞山如此奇妙景象,自然是让玉棠君也啧啧称奇一番,苏行云望着他光风霁月的侧脸,不由得心中暗笑:进入大乘期的玉棠君似乎变得更有人情味了一些,看上去没有那么如同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了。 “我还是怀疑这里面囚禁着什么强大的存在。”谢红蔷皱起墨色长眉,夕阳下她的碎发随着风向飘散,她随手把碎发别在耳后,认认真真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怀疑囚禁着青鸟使。”苏行云望了一眼玉棠君,咨询他的意见。 “不一定,”玉棠君摇了摇头,“以我的修为,依旧感知不到里面是什么,但是隐隐约约有一丝火系真气的味道。上古时代,青鸟使的用的可是木系真气,里面囚禁的未必是青鸟。” “火系真气?没听说过西王母身边有火系真气....”苏行云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的圣兽”给吞了下去,然后用手肘撞了撞谢红蔷。 “难道是毕方?”谢红蔷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惊呼道,“这里的圣兽难道是毕方?!” 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苏行云翻着《山海经》的手都抖了一下,毕方地位要比起上古圣兽还要超然,难不成这天虞山里囚禁着黄帝的灵宠毕方不成? “很有可能。”玉棠君点了点头,眼神凝重。 “墨轩君是水系单灵根啊,可是毕方属火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就算我抓到毕方,人家也不能跟墨轩君签订什么契约啊。”苏行云默默的表达了自己对于天虞山禁制里东西的不满。 “....行云,你小的时候纠结过上古十大名剑里,轩辕剑和湛卢剑要哪个比较好吗?”玉棠君淡淡的凝视着苏行云。 “弟子不曾。”苏行云恭恭敬敬的冲玉棠君说,自家师父虽然改了性子,但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比较好。 “那你是怎么来的自信,觉得毕方会跟你走?”玉棠君伸出手来拍了拍苏行云的肩膀。 一旁的谢红蔷笑的直打跌,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 苏行云鼓起腮来,蹲到一边画圈圈去了。 “或许可以纯凭水性过洪水,然后游到天虞山脚再上岸?”谢红蔷出身于东海滨,水性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她并不怕水中可以吸走灵气,反而跃跃欲试。 “好的,你试试吧。”苏行云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她并不担心谢红蔷会被洪水卷走,因为她曾经到过东海碧游宫,知道那里的修真者和鲛人的差距只在于身体的某些构造,眼前这个洪水可能会难倒她,却绝对不会难倒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谢红蔷。 “用不着那么麻烦。”玉棠君示意苏行云和谢红蔷闭上眼睛。 一道从玉棠君手指中溢出的木系真气逐渐将两女包裹起来,呈一个微微有点椭圆状的碧色大球,随后玉棠君提气,伸腿一脚把这个椭圆大球踢到了天虞山的山脚下.... 嗯,玉棠君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脚,卿微师弟发明的这个送人离开的办法还是比较实用的么,就是做起来比较奇怪,有点像凡人界的蹴鞠。 行云,红蔷,祝你们好运吧。 苏行云睁开眼的时候,是在洪水中。 她睁开眼睛,没有真气灵力的感觉让她微微有点不适,她一动不动的睁着眼,过了几秒在水下已经完全适应了。她看了看天虞山近在咫尺,不由微微惊讶玉棠君的法力,竟然让两人凭空飞渡过去....可是随着洪水越来越汹涌,苏行云快要被卷进漩涡里去了... 就在这时,一双冰凉的手伸了过来,拖住苏行云的臂膀,苏行云看到水中那标志性的一身紫衣,任由谢红蔷把她拖到了岸上----谢红蔷的水性,拖一个人上岸还是绰绰有余。 两人湿漉漉的趴在天虞山山脚上的一块大石头上,“要不是看到你被水卷了去,我是打死也不会下水的,刚刚玉棠君已经把我送上了岸....”谢红蔷抱怨说,天虞山的洪水可是湿了她的新衣服,拖动一个人让她略略疲惫,望着天虞山一眼看不到头的上山石阶,她直接无视了,想休息一会儿再走。 “那就睡一觉再说,反正天虞山上也不会有人过来。”苏行云安抚了一下谢红蔷,默默地打量起这个台阶。 犹豫了一下,看着身旁不顾衣服湿漉漉而席地大睡的谢红蔷,苏行云三两下扒下她的外衫,从纳物戒里取出一床被子给谢红蔷盖上以免着凉。 然后原地打起坐来。 “休息和睡觉不同。睡觉是偷懒耍滑,休息是养精蓄锐。”苏行云轻轻说了一句门中苦修弟子的一句流行语,用来安抚自己,随后放空心境,进入了冥想状态。 谢红蔷悄悄睁开了眼,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比起打坐冥想,她更喜欢以睡觉这种方式来恢复体力,想着苏行云那句自言自语,她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嘴角----认识苏行云半年,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这个人谨慎古板但是又不乏少女的活泼,还略微有点蠢,脑子转不过弯来。倘若她嫁到东海碧游宫,自己的日子应该不会再寂寞了。谢红蔷那么想着,当然,在想之前,她已经屏蔽了丹田内墨轩君留下来的一缕神念,不然自己的这位小叔叔,又要罚自己抄修炼秘籍了。 谢红蔷眉眼弯弯,随后将头埋进被子里,沉睡的极快。 夜晚的天虞山,除了水声就是涛声,谢红蔷出生于东海滨,自然是毫不在乎,可是苏行云却是冥想不太惯,于是她干脆生了一堆篝火,又削长了一根树枝,从天虞山的洪水里叉了几条盲眼怪鱼出来----她早就对天虞山洪水之下的这水中怪鱼垂涎三尺了......那鱼通体光滑无鳞,极为狡猾,苏行云挽起裙角不惜站在洪水的边缘,才堪堪叉起来两只..... 她“嘿嘿”一笑,然后手脚熟练的从纳物戒里拿出来不少调料,这还是之前历练和李御锦学的呢。 鱼香袅袅升起的时候,谢红蔷登时就睁了眼睛:“谁在烤鱼?行云,是你吗?” 谢红蔷自幼出身于东海滨,各式各样的海鲜也吃了不少,嘴巴比起很多有名的老饕都要刁上不少,很多东西只要一闻便知道是什么味道,可是这个鱼的香味谢红蔷也从未闻过,于是她兴冲冲的动用自己雷灵根中的一丝火气,烘干了衣服和被子,随后从纳物戒里拿出来一双筷子,飞快的坐在了苏行云旁边,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苏行云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鱼肉鲜滑,谢红蔷吃完了一条的时候,苏行云只吃完了半条,看着谢红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里那半条,苏行云沉默了一下,伸手向着旁边的洪水一指:“那里有的是,红蔷你可以自行去抓捕。” 十四,射日 谢红蔷用雷灵根里面蕴藏的电,将水中的怪鱼电死不少,然后认认真真的拿刀收拾了内脏,将洁白光滑的鱼肉都存储在纳物戒里,反正这种修真界随处可见的小法器可以保鲜,自己就随手这样咯。 苏行云默默的烤着自己的鱼,内心想象天虞山上面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危险和考验。 东方放亮的时候,谢红蔷已经吃的东倒西歪了,那鱼没有骨头,又极为鲜美,谢红蔷有些吃撑了,而苏行云含笑不语,看着谢红蔷她各种满地打滚、各种松裙带,终于哭笑不得的从纳物戒里取出一颗消食丹给她,谢红蔷吃了之后才好受了许多,讪讪的冲着苏行云笑。 “莫要闹了,抱元归一,进入冥想状态,应对明天的天虞山吧。”苏行云出言提醒,谢红蔷才如蒙大赦,慢慢坐下冥想。 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天虞山的山顶禁止传来一声女声,声音沉稳中暗显威严,显然是西王母本人的声音:“能够来到天虞山,也算是你们的机缘,登顶道路已开,还望珍惜机缘。” 随着声音的落下,天虞山忽然震动了起来,苏行云一个不稳差点被天虞山抖到洪水下,还好谢红蔷修为要稍高,稳住身形之后,立刻将苏行云死死拉住,苏行云才没有滚落到洪水中去。 一方蜿蜒的石阶,从苏行云和谢红蔷所在的地方不远处,升高再升高,延伸到云雾缭绕的半山腰,直至逐渐淡化消失在目力极不到的最远处。 苏行云早已从冥想当中清醒,伸手推醒谢红蔷,无视了她钗环散乱的模样,径自开口:“或许这天虞山的禁制秘密就在山顶。” “那我们是直接飞上去还是?”谢红蔷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梳子,把一头墨色长发堪堪挽起来,随后如同一个凡人界的居家妇人一般,认认真真的把被子折成整整齐齐的样子。一边抖被子一边笑着和苏行云说话,苏行云看的嘴角都抽了两下。 一切都收拾好了,苏行云才淡淡的开口,“天虞山若是能够御剑飞行,那要这石阶作甚?” “我们碧游宫也有石阶下深海,可是我都是御剑飞下去的...”谢红蔷振振有辞的反驳。 “那是你们碧游宫人少,不怕御剑飞行的时候两个人突然哐当撞上....”苏行云淡淡的说。 “可是天虞山人也不...”谢红蔷刚刚想回一下嘴,苏行云一眼望过来,吓得她当场噤了声。 苏行云看着谢红蔷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委委屈屈的缩着一张艳丽的脸跟在后面,心下暗笑,这碧游宫的小宫主真的是个奇葩啊,明明修行方面是惊才绝艳,做人却如此跳脱,还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意外的和自己做了朋友。 倘若这心里话让谢红蔷知道,她一定会再度使用她的终极杀伤力武器----翻白眼:“我把你当婶子,你居然把我当知己朋友?还能不能蹲在一起凑合着喝盐加少了的鱼汤了?” 不过此时,两女只能慢慢的爬山。 爬到半山腰,苏行云的修者体质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山真的是高啊。我要休息一下了,红蔷,你也坐下,大家一起休息吧。” 谢红蔷理直气壮的摆摆手,“没事儿,行云,我一点也不累。” “可是我累。”苏行云沉默一瞬,想想自己一个金丹初期,谢红蔷都眼看着快要元婴了,自己体力比不上她也是应该的。 “....”谢红蔷对苏行云那么坦诚也是十分无言以对,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纳物戒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大食盒,“来,行云。” “我不吃甜食的。”苏行云摇了摇头,却在下一刻猛的扑了上去。 谢红蔷拿出来的根本不是甜食,而是在凡人界很有名气的几样小菜:广芥瓜儿、梅子姜、莴苣笋、芥辣瓜旋儿、细料馉饳儿、越梅、离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元....还有一瓶透明的酒液,苏行云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兴奋的喊了一句:“凡人界苏州的佳酿,名叫齐云清露的?是可不是?” “对头。”谢红蔷一拍巴掌,又从纳物戒里拿出来两碗汤饼,递给了苏行云一碗,“慢点吃。” 苏行云在北地出生,尝惯了北地的小菜,因此很是不喜那些羹啊乳啊之类的甜食,却没想到谢红蔷和她是一个口味,纳物戒里拿出来的吃食竟然全部都是咸香入味,间或有芥辣的小菜。因此胃口大开,同谢红蔷就着两碗汤饼,风卷残云般的把这几样小菜吃的干干净净,就连那瓶微微果味的齐云清露,都喝得见底。 “嘿嘿,厉害吗?”谢红蔷冲着苏行云,得意的炫耀。 “是红蔷想的周到,我却是没有想过,纳物戒里还可以保鲜,既是这样,下次我遇到什么好吃的、耍的、用的,都可以放在纳物戒里了。”苏行云童稚刚过就上山修行,不问世事一心修行,自然是谢红蔷这种在修真界和凡人界里都摸爬滚打的人可以相比,只是一点,苏行云遇到个好的,也会待人以真心,这才给了谢红蔷她很会照顾人的错觉。 “吃饱了那就现在继续爬吧。”谢红蔷看了一眼依旧望不到头的路,心想着西王母也是奇怪,弄那么长的一个阶梯是用来干什么的?显示威严? 等到苏行云和谢红蔷走到距离那波动强烈的火系灵根旁边的时候,已经离她们吃饭的时候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而那团模模糊糊的黑影也没有距离的模糊和云雾的遮绕---- 玉棠君和她们都猜错了,这里没有囚禁青鸟使,也没有关押毕方。 那不是什么活物,而是一张弓。 一张弓身碧色宛如最美好的玉石,弓梢和弦则带有一丝火的气息,因此隐隐的呈现出一种红色,光华流转,异常好看。 “这是?”苏行云伸出手去触摸,却硬生生在离弓三尺左右停下手来,她不得不停手,因为这张弓前面有着无形的屏障。 “射日弓?”谢红蔷惊呼一声,“居然是射日弓?” “射日弓....”苏行云原本想开口问一下谢红蔷,随后她想到了一种传说之中的东西,同谢红蔷一起惊呼:“我的天哪,射日弓。” 也无怪她们惊呼,射日弓在修真界,已经被传说和舆论打造成了“天下第一神弓”。 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羿与凿齿战于寿华之野,羿射杀之。在昆仑虚东。羿持弓矢,凿齿持盾。 谢红蔷咽了咽口水,在极为炎热的夏天,她曾经不止一次抱怨过“自己这条命是后羿给的”之类的话。没有想到眼前这张弓竟然是当年后羿用来射下十个金乌的那张弓,当然,她更没有想到,这张弓有朝一日居然会出世。 苏行云则稍微冷静一点:“这张弓是盘古的脊柱所做成,红色部分应该是沾染了金乌的火属性。” “那么....”谢红蔷眼睛微微的亮了一下,“盘古大神是混沌中生,任何灵根都可以用他的武器,只是上面沾染的金乌火....” “我不能沾染一丝金乌火。火系灵根真气最是压制冰系灵根真气,金乌同样是上古圣兽,我若是沾染一丝一毫的弓箭上面的金乌火,一瞬间就会被高温汽化,连飞灰都不会剩下。”苏行云抿了抿嘴唇,眼看着神器之一的射日弓要落到谢红蔷手里,以她的性格也隐隐有几分嫉妒,“也难怪我不能去碰这张弓,你去试试,雷灵根原本属于变异灵根,跟水灵根,火灵根,都有关系,你可以去试试,即使是不成,这张弓也不会伤害你的。” 谢红蔷犹豫了一下,似是思考可行性。最后她一咬牙,富贵险中求,哪怕是这张弓反噬,自己也认了。毕竟,神器对于所有修真者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能够遇到射日弓,倘若不试试,就白费了那机缘了。 于是她走了上去,真气聚集指尖,划破手掌,放在射日弓上面,滴了一滴鲜血在上面。一瞬间,恐怖的吸力从射日弓上面散发出来,谢红蔷身不由己的半个身子贴在射日弓上面,鲜血渐渐的流逝使得她脸色渐渐苍白,直到她身体内的四分之一的血都流淌进入射日弓内,吸引力才消失,谢红蔷脸色惨白的伏在射日弓底下,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苏行云急忙上前,扶住谢红蔷,倒了几粒活血生肌的丹药在她嘴里,才使得她脸色稍微好看一点点。 这个时候,弓身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活了过来,一道神念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里,“唤我何事。” 谢红蔷说不出话来,在苏行云手掌心画了两笔,苏行云会意,冲着弓身客气的说:“射日前辈,后羿前辈早已经径自归去成天人,不知您可否换一个主人?我抱着的这个姑娘,可是喂了您不少鲜血呢。” 十五,认主 那道神念,正是射日弓。 神器都有自己的骄傲,射日弓作为上古洪荒时期后羿用过的东西,更是如此,此时这道雄浑的男子声音淡淡的问:“哦?那么她何德何能,可以让我作为一个神器认主于她?” “她是目前神州大地东海滨方向势力的唯一传人。”苏行云想了一下,搬出来谢红蔷的身份。 “我曾经的主人后羿还是有穷国的首领。有穷国声势最大的时候,足足相当于两个你们这样的正道门派。”那射日弓幻化成的声音在苏行云心底响起,“我虽然被西王母封禁在天虞山之中,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莫要哄骗于我。” 苏行云咬牙,身份地位在射日弓面前不顶用,那天资呢? “她还是正道年轻一代人中最优秀的一个,二十多岁便已经金丹后期将要结婴。”苏行云认认真真的说,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羡慕。 “上古洪荒时期比她出色的天才我也见过不少,她的资质放在我的年代仅仅是中上而已,算不得什么惊才绝艳。”那道神念的声音依旧浑厚,此时却让苏行云为了难,射日弓见识过的东西太多,谢红蔷虽然条件非常好,甚至压过了她一头,却仍然让射日弓看不上眼。 “她很有诚意,好歹也是喂了您四分之一的血,若她是个凡人,四分之一的血液流失足以让她当场毙命。”苏行云见射日弓弓身上压力剧增,知道谢红蔷把这把弓唤醒了绝非好事,她一边暗暗抵抗着粘稠的压力----随着射日弓的逐渐苏醒,它所带来的神器威压已经布满了天虞山山顶,倘若是再不抵抗她就要吐血当场了,一面心思光电急转,思索谢红蔷到底还有什么条件可以让射日弓看得过去。 “诚意并不能说明什么。”射日弓还是否决。 “她容貌极盛,当是要比传说中的姮娥仙子颜色还要美上三分。”苏行云一咬牙,抱着试试看的念头说出了这句话。 登时压力褪去,一时间似乎时间空间都凝滞了。 苏行云在赌,她幼年间在凡人界的时候,涉猎极广,各种奇怪的典籍都曾经阅读过一二。《淮南子》里曾经说过:“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前代诗人也曾经发出“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感叹,虽然姮娥奔月有不少种传说,但是苏行云更是相信她是因为贪婪而偷了后羿的不死药,而不是被逼无奈。 这世间,人心总是这样,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任何感情都可以被舍去,若是你觉得舍不去,不过是因为筹码不够而已。 而更重要的是,只有这一种传说里,有后羿的结局: 后羿失去了不死药,又加上妻子的双重背叛,是郁郁而终的。由此可以推断,作为后羿的本命神器,射日弓心中很有可能是愤恨不平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穷国遗址在大荒中原处,而射日弓却在天虞山,距离大荒中原处可是有几千里路,更重要的是,天虞山上竟然还有西王母的禁制。那么再联想一下姮娥奔月后不久就被西王母罚着囚禁在月宫中终生,眼前的射日弓很有可能因为西王母对她的惩罚太轻,而跑过去跟西王母抗议,才被封禁在天虞山上的。如果这个可能成立,那么山下的石阶很有可能是西王母抬了一手,想让后世的修真者把射日弓取出来重见天日。 苏行云这句话刚落没多久,心情惶惶不已:以上虽然很有道理,但是全都是她猜的,万一她猜错了,这个地方可能就是自己和谢红蔷陨灭的地方。射日弓属于攻击性极强的神器,若是它不开心,很有可能她们二人是下不去天虞山的。 射日弓可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神器,事实上,它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刚直爆裂。 出人意料的是,射日弓沉默许久,突然反问了苏行云一句:“姮娥的容貌确实不如眼前这小辈,可是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帮助?” 有门,射日弓那么一说就是有门了,见到这射日弓真的信了自己的鬼话,苏行云心中暗喜,表面还是滴水不漏:“但凡是女人,无论是凡人界的普通少女,还是修真界的道尊,亦或者是仙界的仙子们,都不会乐于看见自己的容貌,被别人给比下去的。再加上我这位朋友出身高贵,性格又不被世俗的伦理道德拘束,她曾经弑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只是因为父亲落入魔界中人手里做了恶。为人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倘若是您能够在她求仙道的路上帮助一二,她升入仙界之后,定会有和姮娥仙子碰面的机会,如何又气不得她?也好落落她的脸面,舒舒您的郁气。您为了替后羿讨回公道,受了那么多苦,可是一定要向那恒娥仙子讨回场子来啊。” 这一番说辞有理有据,射日弓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样也好。” 谢红蔷倚着苏行云,心下大喜,虽然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苏行云又补了一个条件,让射日弓也大为心动:“从此以后,您就可以陪着红蔷一起出去游历天下了,那时,您就完全自由了。” 自由?射日弓一愣,它似乎从没有想到过这点,一开始它是懵懵懂懂的灵宝,后羿是它的恩人,将它从混沌中带出去见识天下,而后它一心为了它的主人后羿,后羿因为恒娥郁郁而终,它便找到西王母大闹,随后被死死的封印在天虞山。 似乎从混沌中出来每一时每一刻,都是为了别人奔波,如今终于遇到个小姑娘心疼它的自由了....虽然这小姑娘法力低微,但是人品似乎也不错,有这样的朋友,那个紫衣服的小姑娘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 射日弓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是它的弓弦悄悄震动了一下。 谢红蔷身躯震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心头血。 苏行云霍然抬头,凝视着射日弓。 血液凝而不散,化作一道流光慢慢沁入射日弓弓身。 “你去拿一下试试。”四下依旧寂静无声,苏行云放开谢红蔷,在她手心里写道。 谢红蔷踉踉跄跄的上前,好不容易扶住了射日弓的弓弦,做好了拿不动的准备,射日弓却自动变小,自动挂在她的腰间绶带之上,精巧到只有巴掌大小,像是一个精美的弓箭型装饰品,恰到好处的为谢红蔷增添了一抹亮色。 “那这箭怎么办?”谢红蔷心知射日弓已经属于她了,张嘴用口型问苏行云。 “你是不是傻?”苏行云给她打了个眼色,同样用口型回答谢红蔷,“你听说过后羿用完一只箭再去找箭吗?所有的箭只都是射日弓自动生成的。” “你们两个还是直接说话吧,”射日弓忍无可忍,还是用神念传递了一道信息给两女,“私底下别做小动作,我已经认主了。” 谢红蔷长舒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盘腿坐下研究射日弓如何用。 许久,她睁开了明眸,“行云,多谢你了。” “不客气。”苏行云摆摆手,内心还是有一点酸涩,她也喜欢这把通灵的神器,“我毕竟欠了你叔叔墨轩君的救命之恩,帮你拿到射日弓,我和东海碧游宫那边的恩情就两清了。” 谢红蔷如何感知不到苏行云的内心呢?她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仿佛是在讥讽,于是干脆利落的笑笑,把这个话题岔开,“行云啊,我失血过多,天虞山上又不允许御剑飞行。” “....”苏行云已经预知到不好,她假装没有听到谢红蔷的声音,背过身去仰望天虞山山顶的云。 “嘤嘤嘤行云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背我下去吧....”谢红蔷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要求苏行云背她下去,她失血过多,自己无法下山。 “要不我先下去你在上面恢复体力再下去?”苏行云黑着脸给出建议,“反正你纳物戒里也不缺水和食物。” “啊,行云你这就抛弃你的金玉之交了吗?”谢红蔷瞪大了双眼,嘟起嘴唇,假装很委屈被抛弃的样子。 苏行云翻了个白眼,“要么我陪你在山上回复体力,要么你自己在这里恢复体力。我堂堂明华宗太上长老传人,背着你下去不得丢尽我师父玉棠君的颜面?” “可是奴家身娇体弱....”谢红蔷眨眨明眸,笑意深深,她本就是极为艳丽的容颜,刻意的娇媚使得苏行云都觉得眉头一跳,苏行云略有脸红,口中却还是呵斥道:“东海碧游宫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疲懒的弟子,一点名门风范都没有。” “奴家本来就不是名门出身....”谢红蔷继续耍赖撒娇,苏行云被她缠的万般无奈,只得背起她任命的往天虞山下行去。 台阶依旧是如此绵长啊,苏行云感叹一声,谢红蔷则在她背上偷笑不已。 十六,囚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苏行云陪着谢小宫主下了山,那边魔界的囚灵之渊可是炸翻了天----魔尊最为宠爱的二公主第五露华,在修真界被人打成重伤吐血归来。 囚灵之渊的恐怖与神秘在正道之中被疯传了无数次,但是事实上,没有正道中人想象的阴森恐怖,鬼魅哭嚎,魔尊西楼君住得地方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黑瓦白墙,带点凡人界的徽州民居样式。 此时此刻,第五露华梨花带雨的跑进自家大哥西楼君的院子里,不依不饶的撒娇:“哥,我不管,玉棠君伤了我,你就要给我去正道出口恶气。” 西楼君身为魔道之主,可是穿的也不怎么光鲜,一身藏蓝的道袍明显是被浆洗过很多遍的样子,此刻他低下头来给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倒茶,声音中带着一种不急不慢的舒缓气息,听上去让人感觉到异常舒服,“溪阴,怎的?在明华宗玉棠君手底下吃了亏?” 西楼君这样直呼第五露华的名,虽说是长兄如父,却也让第五露华不是那么开心。毕竟直呼人名字非常不礼貌,她暗地里撇撇嘴:羡夜又拿出长兄的架子来压我,心里虽然略有不满,但是嘴上却道:“嗯,妹妹无用。” 西楼君并没有理会她这句话茬,反而又从桌案底下拿出来一盆冰镇过的甜瓜,细心的将甜瓜用半尺长的刀子切成块儿,又从纳物戒里拿出来一把竹签,叉了一块儿给第五露华:“溪阴尝尝?今年我去海外诸国游历,从域外那边弄了点甜瓜种子,这是第一茬。” 第五露华拿起签子尝了一块儿,甜脆爽滑的瓜让她心头畅快了许多:“哥,那个玉棠君,欺人太甚。” “哦?”西楼君终于抬起头来,让第五露华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五官虽然还好,但也只能算得上周正,若说周身气质,更是一点也和他“魔道第一人”的名声不相称,这个人如果扔到茫茫人海里去,怕是要贴上好几遍的寻人启事才能找到,第五露华想。 “嗯呐。”第五露华递过去一块神念记录水晶,她早已经将烙印在神念中的打斗场景刻录下来。 西楼君伸出手来接过神念记录水晶,迅速的将打斗场景复原了一遍,然后皱起眉头:“你逃遁之前,玉棠君仪容如何?” “他头发,好像是乱了一点。”第五露华仔细的想了想,回答了自己的哥哥。 “我观此人气息不稳,木系真气幻化出的藤蔓也隐隐有枯萎之势,说明他并不是一路跟在那蓝衣小姑娘身边保护的,很有可能是直接撕碎虚空过去的。嗯,再加上你说他头发乱了,据我所知,玉棠君仪容出众,正道有不少道尊仙子恋慕于他,也因此,此人极为在乎他的仪容,但凡是出现在人前,一定会干净整齐,在打斗中头发乱了,说明他已经经脉受创,不能够支撑自己的仪容不乱。”西楼君吃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将一块甜瓜送入口中。 “那早知道我就乘胜追击了。”第五露华恨恨的将桌案一拍,震得果盘一跳,“正道中人果真都是阴私狡猾之徒!” “你追上去没用。玉棠君的真气隐隐有了大乘之势,或许你可以杀他,但是万一一击不中,他自爆元神,怕是你也要被打的魂飞魄散。”西楼君不满的看了一眼第五露华,伸手稳住果盘,“还有,以后在我面前少拍桌子。我深居简出就是为了种点东西给自己吃,你拍烂了桌子我还怎么吃?” 第五露华一下子就委屈起来了,“哥,你整天就知道弄你那两块破灵田,魔界的事情都是我打理的,正邪之战后,我重伤也没见你出现过,闭关几年疗伤,刚出来就得知谢流火死了,我难受死了。你当时明明在囚灵之渊,却不拦着那个小贱人谢红蔷。” “好了,谢红蔷过来的时候,刚好是谷雨过了,我忙着撒种哪儿顾得上这些。一年之计在于春,我怎么能够错过谷雨前后呢?嗯,最近刚好收了田里的灵谷,我没什么事情做,撒了点好养活的绿豆种,你记得帮我看着田,我去修真界一趟。”西楼君拍拍第五露华的肩膀,“到时候给你出气啊。记得看好我的田,按时浇水。” “知道了。”第五露华抽抽嘴角,自家这个哥哥真的是,性格从来跟她不在一条线上,难怪这两年自己成了魔道的无冕女王,这货把摊子全都丢给她,自己天天种田。我们真的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父亲真的是没有抱错孩子吗?你作为一个魔界至尊,做点什么事还需要先看好你那两亩地!真是投错胎了吧?! 第五露华恨恨的看着西楼君的窗台底下攀附的南瓜丝瓜,心里恨不得把这些东西连根拔起全都撕碎了揉烂了丢在西楼君面前。又想起西楼君那双标志性的紫水晶一样的眼睛,终于还是泄了气。 深紫色的璀璨眼眸正是高级魔族的标志,因此大部分高等魔族潜入修真界或者是凡人界都会选择性隐藏自己的眼睛颜色。西楼君的眼睛和自己如出一辙,都是深邃的如同星空一样的紫色。 可惜她身为囚灵之渊的二公主,西楼君唯一的妹妹,却也不敢挑战西楼君的底线。倘若她毁了西楼君的灵田,西楼君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拧断她的脖子。 哪怕自己是跟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第五露华打了个寒噤,若是自己照顾不好他那几亩地,那后果.... 修真界。 苏行云等了足足七八天,谢红蔷才恢复了元气,两人带着射日弓下了天虞山,在南部大荒转悠了几天,才启程往东海滨。 只不过。 苏行云望着眼前面貌普通,身形瘦削的昏迷男子,犹豫了那么一瞬:“我觉得像是第五露华的陷阱。” “不像啊,你看他的脸都已经发紫了,我们再不救,他就死了啊。”谢红蔷用长刀把他挑起来,翻了个身,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武器,除了身上洗的发白的藏蓝道袍,就只有左手大拇指带着的纳物戒了。 倘若她们知道这是谁,恐怕就要一刀砍下去了。 没错,昏迷过去的,正是魔尊西楼君。 他出了囚灵之渊之后,循着苏行云她们的踪迹一路追去,路过大荒南部,突然发现了一种异果,通体紫色,散发着一种浓烈的香甜气息。于是西楼君就直接过去,随手打翻并且无视了守护果子的异兽,径自摘下来尝了一口----随后他就这样了。 神农氏都曾经栽在我手里,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魔尊? 西楼君天旋地转,真气流动越快,体内的毒素也就越大,他勉强挣扎起来望着这种异果,这才想起古书的记载,心下不住的嘲讽自己。 百年没有出山,大意了,西楼君神色涣散的望着远远过来的两个人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看他的样子是个修真者,这是什么毒?”苏行云望着谢红蔷在那个昏迷修真者的身上摸来摸去。 “啧,这人真厉害,六元果他都敢吃。”谢红蔷佩服的五体投地,“六元果是什么玩意儿,洪荒以来世上第一毒果,上古时代神农氏吃了一口,都当场倒地不起。这都敢尝试,艺高人胆大啊。” “有解毒之法吗?”苏行云皱了皱眉,“若是没有还是别让他这样受折磨了,我们给他一刀吧。” “有。”谢红蔷从纳物戒里取出了一滴鲛人泪,晶莹剔透,“鲛人泪可解世间大部分的毒,六元果虽然剧毒无比,但是一滴鲛人泪也可以解的。” “最后一滴了。便宜此人了。”谢红蔷想着回去必须再问墨轩君要点鲛人泪,然后试图撬开面前男子的牙关。 “撬不开啊。”谢红蔷有点着急,“行云来搭把手。” “嗯。”苏行云上前,却发现她也撬不开眼前人的牙关。 “只能以口渡之了。”谢红蔷眼看到这个男子气息越来越微弱,果断将鲛人泪以真气包裹入口,然后吻上前面男子的嘴唇,她的唇齿冰凉,让男子放松了警惕,牙关一松,终于把鲛人泪渡进了男子的食管内,谢红蔷刚想松口,男子却微微有了一点意识,反手抱住谢红蔷就吻了下去。 谢红蔷登时心情不快,眼神示意苏行云将眼前这个男人拉开,她自己推不动。 因此,西楼君刚刚有了点模模糊糊的意识,觉得口中之物比起自己孟春时期收的香椿还要好吃,刚想多啃一口,就被苏行云一脚踹在了脸上。 虽然他的护体真气让他没受什么伤,但是这一脚,彻底把西楼君踹醒了。 西楼君刚刚睁眼的时候,谢红蔷腰间的射日弓突然同时给二女一道神念:“此人身上,似乎有高级魔族的一丝魔气。” 苏行云多看了一眼西楼君,疑窦顿生。 十七,同路 西楼君刚刚意识清醒,谢红蔷便一掌拍向他的脸颊,一来为了他轻薄于自己,二来也是想出手试探一下此人身上是否有魔气:“你找死吗?” 西楼君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谢红蔷的手腕:“姑娘,有话可以好好说,再说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一撤手,苏行云就拦住了捂住手腕还要发作的谢红蔷,示意她稍安勿躁,苏行云也非常不喜欢这个一上来就占了自己挚友便宜的家伙,更重要的是,射日弓提醒过自己,因此言语中多了几分冷凝:“你是何人?” “在下复姓第五,名沉嘉,字羡夜。你们可以直接唤我羡夜。我是土火双灵根的散修,擅长种植灵田。”对于姓名字号,西楼君并未隐瞒,因为那么多年的深居简出,即使是囚灵之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魔尊的真实姓名。 随后西楼君躬身一礼,“本以为是什么奇异的仙果,吃下去自己差点当场毙命,多谢两位姑娘相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两女几眼,这两个姑娘自己都在神念记录水晶里看过,蓝色褙子清柔婉约的便是那玉棠君的高徒苏行云了,红紫襦裙就是自家妹妹恨得咬牙切齿的谢红蔷了。西楼君想起谢红蔷唇齿之间的冰冷,心神微微一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谢红蔷,当真是艳如桃李色若云霞,饶是他作为魔尊,见多识广,与不少道尊仙子相交好,也不得不承认谢红蔷的美。 “你和第五露华是什么关系?”谢红蔷听着有些奇怪,修真界里并没有宗门世家的弟子复姓第五啊。 “不认识。”西楼君撒了个谎,垂下眼睛,表情不辨喜怒,“全天底下复姓第五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凡人界的户部侍郎,掌管天下户籍,怎么会都认识?” “我们救了你,”苏行云这个时候突然上前一步,挡住还要说话的谢红蔷,她凝视着西楼君,在没有看出西楼君的破绽之后,淡淡的开口,像是在谈条件,“鲛人泪乃是东海碧游宫的重宝,你总要拿些灵石补偿给我们吧?” “.....”西楼君一时语塞,他是什么人,魔道至尊,哪怕是在魔道,他什么时候能用得上灵石,还不都是手底下的人帮他付账。 身上值钱的只有魔界祖祖辈辈相传的几样至宝,但是还能拿出来不成?苏行云没有和魔道打过交道可能看不出来上面沾染的魔气,谢红蔷可是去过囚灵之渊的。而且这几样东西价值不菲,比起那鲛人泪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可靠的朋友,你先留在我们这里,等他来送可好?”苏行云似乎是看出来西楼君的窘迫,笑着对他说。 “也没有...”西楼君有点尴尬,他总不能让魔界的人过来送一趟灵石吧?就算是能送,自己魔尊的名声不也是丢光了。 “那...”苏行云刚想说话,耳边传来了玉棠君的一道神念。 “我已经自行回到明华宗,你若是有时间,可以在修真界陪着谢小宫主历练一下。不必着急,合籍大典的事情,日后再说。”向来是玉棠君的口气,带着点微微的冷意。 苏行云低头想了那么一瞬,决定了自己这半年的计划,于是冲着西楼君问:“羡夜,你是什么修为?” “渡劫初期。”西楼君并不想骗两个小辈,因此认认真真的说了自己的修为。 “啥?”苏行云似乎是没有听清,“渡劫初期?” 随后她和谢红蔷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渡劫初期?这人居然是渡劫初期的修真者?那不就是说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渡劫后期,渡过天雷天劫,羽化飞升到仙界了? 谢红蔷似是不信,用神念窥探眼前这个男人的修为,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真气波动,像是一个凡人一样。她心里暗暗点头,“返璞归真,气息内敛,果然是书上说的渡劫期的征兆。只是,此人到底是谁,射日弓为什么说他身上有魔族气息?” “...前辈,在下唐突了。”苏行云回过神来,立刻向西楼君行了一礼。她以为自己师父玉棠君就已经够厉害的,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已经到达渡劫初期。我的天。苏行云吐吐舌头,修真界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无妨,你们救了我,还付出了一颗鲛人泪。我报答你们是应该的,只是我身上,并无那么多灵石,这可如何是好?”西楼君有点为难,暗暗提醒自己下次出门一定要带好财物,以免出现这种尴尬的情景。 “还有,这位姑娘,我不是故意轻薄于你的。”西楼君真心实意的向谢红蔷道歉,引来谢红蔷一阵干笑:她刚刚可是差点打了一位渡劫期的修士。 “无妨...”此时谢红蔷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如我跟着你们?刚刚不是有道神念让你出去历练么?”西楼君望着苏行云,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他虽然不问世事,一心在魔界种地,但是也有基本的眼力见儿,知道二人之中,谢红蔷看似容光要更盛,但是实则苏行云才是那个真正拿主意的人。 “就当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了。”西楼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这怎么好意思呢....”苏行云推辞,无论如何,那么强大的修真者总像是一个不稳定的炸弹。 “行云,”谢红蔷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说道“你就答应了吧,半年后正道三十年一度的昆仑秘境开启,如果有个渡劫期的修士暗中帮助我们,我们不知道能够拿到多少好处呢。”这中间的利益,让这位碧游宫的小宫主也不由得动心。 “那好吧。前辈,我是苏行云,姓苏,名澈,字行云,出身于明华宗,师父是玉棠君,这位是谢红蔷,名残,字红蔷,出身于东海碧游宫,叔叔是墨轩君谢授衣。”苏行云反复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同意让西楼君跟着她们。于是三言两语道清了二人的姓名出身长辈,与西楼君结伴同行。 一路上苏行云一直在套西楼君的话,可惜一直无果,这个人总是三言两语就把话题轻轻拨开。 不过很快苏行云就开心起来了,因为带上一位渡劫期的修士一起走真的是太方便了---- “前方是一片食人沼泽,凶险异常...羡夜,你看....” “不必担心。”西楼君道袍袖子一甩,火系真气溢出,强悍的冲击力让苏行云和谢红蔷身不由己的倒退十多米,而原本各种毒虫凶兽邪花的食人沼泽,已经被烤干了。 苏行云绣鞋踏在这片结结实实的土地上,踏过各种毒虫猛兽的灰烬残骸,默然无语。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又复姓第五....苏行云努力回忆自己的认知,猜想西楼君和第五露华的关系。 “前面是一座雪山,太高了,无法御剑飞行,就算是勉强御剑飞上去也无法用真气凝结护罩,九天之上的罡风会把我们冻成冰的...要不我们绕过去?” “不必担心。”西楼君捏了个法决,直接在万年玄冰的雪山半山腰,烤出了一个能容三人通过的、通彻前后山的透明窟窿,“现在可以走了。” 苏行云御剑带着两人过那个窟窿,默然无语。 “前面是凡人界的汴梁城...”苏行云话音未落,西楼君就甩起袖子,吓得苏行云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羡夜万万不可,我的意思是汴梁城是我的家人所在的地方,让我来做这个东道主请羡夜和红蔷吃饭吧。” “...”西楼君收回真气,“好吧,我刚好也想尝尝凡人界的东西。” 苏行云长出了一口气,万一让他真气实打实的落在下方,这汴梁城可就没了...真是作孽啊!遇到此人就像是遇到会爆炸的火药库一样... “啊,我要吃冰果子。”谢红蔷却异常兴奋地问,“我还听说汴梁城有瓦厮酒坊赌场,我要去玩个够,行云带我去,好不好?” “好呀。”苏行云一笑如同月下昙花,清丽冷寂,却自有一种味道,“不过你叔叔可不让你赌,小心我跟他告状。” “苏行云!你不知道打小报告的姑娘惹人厌烦吗?!”谢红蔷忙抓住苏行云的袖口,冲她讨好似得笑:“我就是想去汴梁城玩乐一番而已...” “玩乐?”苏行云还不知道这位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在想什么?还玩乐,逗我呢?苏行云心里暗暗想,嘴巴上自然是严厉了那么一下,颇有其师玉棠君的风范:“你分明就想去汴梁吃喝嫖赌!” “咳咳,什么吃喝嫖赌,不就是弄点好吃的冰果子,然后去赌坊逛荡两圈,再买点特产,然后再去瓦肆勾栏看看擅长乐器的艺伎....”谢红蔷冲着苏行云忙忙解释,然后跺了跺脚望向西楼君,“你也是,羡夜,我是那种贪图玩乐的人吗?” 西楼君佯装不知,女孩子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搀和的好,于是他干脆抬头望天,气的谢红蔷直跺脚。 十八,首饰 汴梁繁华,市井方寸之地,勾栏瓦肆茶馆酒楼一应俱全,街道上也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小贩。 时值夏日,街道上卖冰果子的,卖新鲜莲蓬的,卖一串一串的茉莉花的...谢红蔷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她是第一次来到汴梁,只觉得汴梁比起东海滨别有一番风味。 苏行云舍下她和西楼君,径自去了西市的苏府,探望父母顺便取些银钱来用。 谢红蔷捏紧了苏行云给她的荷包,左手拿着一碗冰果子,腰间挂着一串带着露珠的、花瓣娇嫩的茉莉花,身后西楼君替她提着各色特产,魔道至尊嗅着这熙熙攘攘的烟火气,表情意外的柔和。 “怎么不放在纳物戒里?”谢红蔷转身,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西楼君,伸手捏了一颗冰水泡过的李子递到西楼君唇边。明明是暧昧极了的动作,可是却偏偏让她做出一副光明磊落的姿态。 “这里人多,东西凭空消失会吓到凡人。”西楼君含笑吃了那颗冰李子,嘴唇微微触碰了一下谢红蔷的手指,“没事,不麻烦的。” “嗯,”西楼君话虽然这样说,谢红蔷还是拉着他进了一条人少的小巷子,帮西楼君把那些东西从他身上拿下来,放在自己的纳物戒里。 手里少了东西,西楼君又恢复了儒雅的气度,他把手揣在道袍里,问谢红蔷:“不再逛逛了?” “肯定是要逛的。”谢红蔷又吃了一枚冰李子,只觉得清凉爽口,沁人心脾,她抬步走向小巷深处。 走了几步路,发现了一个大门紧闭的铺子,抬头看看招牌,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首饰。 谢红蔷被勾起了兴趣,干脆上前叩了叩清漆大门。 西楼君则低下头,盯着谢红蔷绣鞋上镶嵌的小珍珠发呆,相处了几天,他越发欣赏这两个姑娘。苏行云自不必说,谨慎谦虚,凡事谋定而后动,知识又广博,恪守礼节,虽说性格略微带点古板清高,却也是时下修真界一等一的心性了,非常有名门正派的大家气度,长相虽然如同月下幽潭,内里是极为大度雍容的。谢红蔷虽然被墨轩君谢授衣惯得几分骄纵,大事上却从不含糊,是个知进退的人,性子又刚直爆裂,容颜有媚骨可是神态没有媚气..... 更重要的是,那日她搭救自己,舌尖上冰凉的触感....念及此处,西楼君脸上微微泛红,他忙别过脸去,不想让谢红蔷看出他的异样。 只是,自家妹妹铁了心要杀谢红蔷,西楼君皱了皱眉,想到第五露华对于谢流火的痴,觉得此事棘手无比。 妹妹倾慕正道中人谢流火,一厢情愿神魂颠倒,并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留在了魔道,哥哥却心仪谢流火的女儿....正邪又不两立,这事情难办了....西楼君无声的叹息,内心确实是为难之至,既不想让第五露华找到他大闹,又想要谢红蔷这张绝世容颜留在他身边.... 正在这时,那件铺子的门开了,一张苍老但是和气的脸探了出来,老掌柜身穿褐色生丝褙子,目光慈祥不失精明,很容易让人第一眼生出好感,“两位可是买首饰?这边请。” 铺子里采光不错,那个老掌柜的笑着给两人看了茶,让了座,“小老儿是此间掌柜的,两位是想看看什么?成品还是定制?” “看看成品吧,话说,掌柜的,你这铺子名字倒也奇异。”谢红蔷好奇的问,她一路行来,汴梁城卖首饰的店铺大部分不都挂着“珍宝斋”、“银凤楼”之类的名字,这家店名字如此直白简单,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姑娘可曾听过,西边有大国名曰大秦?那里的人擅调制香料,他们曾经调制出一种带着香味的水,名叫香水,洒在女子身上,非得三五日不散。香水二字,看似大俗,实则大雅,简单明了,小老儿受此启发,便取了个巧,唤这件铺子叫首饰。”那掌柜的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的取出一个大盒子,“笄,簪,钗,华胜,擿,花钿,步摇,梳篦....还有禁步腰佩宫花若干...” 谢红蔷由墨轩君谢授衣放养长大,素日里除了闭关修炼就是闭关修炼,哪儿懂得这些,她自己的长发就是一根长簪随便挽起,因此不由得挑花了眼。选了半天,她都没有选出一件,掌柜的依然好脾气的在一旁侍立,但是她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手指摩挲了一下一朵正红绒花,在她开口说“算了”之前,西楼君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只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比较衬你。” 谢红蔷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就要这只吧。”随后她拿起那只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细细端详,觉得上面镶嵌的珍珠没有东海那边的大,色泽也不如东海那边的柔和明亮,于是干脆掏出一袋拇指肚大小的珍珠递给掌柜的,“珠子用我的吧。帮忙打一只这种样式的。” 掌柜的接过珠子,看了一眼,暗暗惊叹了一下这些珠子的色泽,“好嘞。三天后您可以派仆婢过来拿。” 然后问谢红蔷,“定金三百两,您是用交子钞?还是现银?” 交子钞是一种银票似得纸钞,可以直接在市面上流通的那种,西楼君自然是知道,可是他没带多少,看了一眼还未来得及回答的谢红蔷,心知她也是个不带钱的,西楼君就先说了一句,“西市,苏府,做好了劳烦送过去,现银一次结清。” “好嘞,二位还需要点什么也可以跟小老儿说。”店铺里又踏进来一波客人,掌柜的告了个罪,去接待他们了。 却没有料想,为首的那一个衣着素罗的公子似是听到了西楼君的话,走上前来,向谢红蔷施了一礼,“姑娘可是苏府的大小姐,唤行云的那个?” “...”谢红蔷有点尴尬,若是说了是,那么自己也不认得这位公子,若是说了不是,那么掌柜的这边大抵是不怎么相信自己了,因为众所周知苏府只有两位小姐,二小姐苏映雪已经出嫁了,不可能从深宅后院跑出来逛街。 “这位是苏府的表小姐,唤谢红蔷的。”关键时刻,还是西楼君给解了围,谢红蔷和苏行云形同姐妹,这么说也没有错。于是谢红蔷立刻给了西楼君一个感激的眼神。西楼君却没有回应,他冷冷的凝视着素衣公子和他身后几个上下打量谢红蔷的公子,心里想着要不要把他们的眼睛挖下来回去肥田。 那个素衣公子刚想说话,门外就有一句清冷的声线飘了过来:“陈公子,找行云何事?” 本来谢红蔷的艳色就让一众纨绔惊艳不已了,苏行云一踏进门,登时让这几个纨绔公子更是流露出了一副色中恶鬼之相。 苏行云从苏府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窄袖素白暗纹上襦,隐隐约约的漏出圆润柔滑的肩头,裙头淡紫底布绣着白色山茶,裙子打了细褶,绿色卷草纹披帛随意的挂在肩上,更显得她身长玉立,仙姿缥缈。肌理细腻,骨肉匀称,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再加上她只挽了一个慵懒的堕马髻,随意的插了一只白玉兰花素簪,如同轻云蔽月,皎洁的令人无法直视。 便是只有三分姿色的人,在这一身衣裙的衬托下只怕也要像小家碧玉一样,更何况苏行云出身世家,容貌清丽婉约,这样一穿,真真像是九天之上的玄女化为人身下了凡尘。 谢红蔷连冰果子都顾不上吃,随手往西楼君怀里一塞,立刻起身去迎她,“行云,你真好看。” 苏行云莲步轻移走到她身边,嫣然一笑,刚刚还月射寒江的气场立刻便成了松生空谷,虽说还是高洁挺拔,但是再无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她弯下腰,从西楼君手里的水晶碗里拈了一颗冰李子入口,又喂了谢红蔷一颗,这才向那群被她刻意无视的纨绔公子开口:“你是陈家的小公子?父亲是殿中侍御史?” “是是是,多年不见,行云出落的如此...”陈公子话还没说完,便被西楼君打断:“行云,走,我逛累了,回苏府。” “急什么啊,羡夜,”苏行云扬起下巴,嫩葱根一样的手指指向那个盒子,本来是极为无礼的举动,却硬生生被她做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俏之感,“掌柜的,把这一盒子都包起来吧,直接去苏府账房便可。今日苏府的表小姐来玩,我这个做妹妹的,姐姐喜欢什么,便是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也未尝不可。” “行云,你真好。”谢红蔷长到那么大,还没有人送她那么多首饰呢。 “走,红蔷,带你去挑新衣裳。”苏行云蓝色绣鞋上嵌了两块白玉,“我们今个就好好逛逛汴梁城。” 说完,她看都没看陈公子为首的那群人一眼,直接出了店门。 谢红蔷抿嘴笑了一下,拉着西楼君也跟了上去。 十九,教训 “那几个登徒子还在跟着我们。羡夜,可能要劳烦你出手了,一来我是女子不方便出手,二来这几个人的父辈都和我的父亲在朝中为官...”苏行云皱着眉,三人都是修真者,神念自然感应的到以那个姓陈的公子为首,一群纨绔子弟膏梁种子在远远的跟着他们三人。 谢红蔷微微一笑并未出声,而一旁的西楼君眼中则掠过一丝杀意,他忽的冲谢红蔷笑了一声,眉眼宛然,本是极为普通的五官,竟是被他笑出来三分颜色,“红蔷,要不要我去杀了他们。” “教训便是,不可随意伤人性命,”苏行云点头应答,她早就想着要教训一下那几个登徒子,西楼君的主意则正中她下怀,只是修真者中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在凡人界游历,不可轻易对凡人出手。仙路漫长,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在凡人界动用真气,违逆天道,欺凌弱小,会遭天谴。九九八十一道劫雷,哪怕是渡劫期修士也不是那么好挨过去的,必定会伤筋动骨。虽说有射日弓的提醒,但是随着这两天的相处,西楼君实力高强,为人风趣幽默,博学广识,两女早就把西楼君当成朋友,若是因为小事连累他要遭一波劫雷,她们心中也过意不去。 西楼君会意,知道苏行云在关心他,心里微微掠过一丝暖流:这苏行云小小年纪,人倒是不错,看似谨慎,实际上并未失去原则,若不是正道弟子,倒也可以相交为知己。他心下微微叹息,出手却毫不含糊,三招两式将那几个登徒子拍倒在地,用的却是正道宗门入门级别的“八卦游龙掌”,这种功夫是最基础的武艺,一招一式都挺有风韵,但凡是正道弟子,入门半年后都可以学。苏行云看了一眼便已经放下心来,只是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几缕不易察觉的黑气顺着掌风窜入到几个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体内,瞬间没入不见。 西楼君收回招式,冷哼一声,从几个满地打滚的纨绔子弟身边踏了过去。他早就暗下杀手,那几个纨绔子弟哪怕不是毙命当场,也活不过几日。胆敢觊觎谢红蔷的容貌,哼。西楼君面色狰狞了一瞬。 射日弓在谢红蔷腰间一跳,她恍若未觉,笑嘻嘻的把剩下的半碗冰李子塞到他手里,“大高手累了吧,来来来吃吃吃。” 西楼君不由得失笑。 苏行云在一旁看到,不由得皱起眉头,这羡夜似是对红蔷有意啊,不过他能够修到渡劫期,便是资质再天才,年纪也一定在五百岁以上。而后转念一想,红蔷直爽开朗,羡夜沉稳温和,未尝不可匹配....若是那一次的提醒是射日弓多心,就要看墨轩君谢授衣答应不答应了。 三人逛了一圈,苏行云又带着二人去了布庄成衣坊,选了不少吴罗做的衣服,还有几匹花罗送给谢红蔷,吴罗轻软,不够流光溢彩但是十分舒适,因此价格很高。 谢红蔷见苏行云如此破费,于是娇滴滴的向苏行云施施然行了一礼:“行云如此厚礼,我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了。” 苏行云旁边一避,闪过谢红蔷行的万福礼,“别闹了,给你选的最喜欢的紫色,换上试试。” 谢红蔷从布庄成衣坊后院东厢房出来的时候,苏行云不由得赞叹一声,“果然我就说,魏晋时期的衣服样式最适合你,内里直裾配合着外面紫色大氅,天然的一段风流气。” 连一向不多话的西楼君都低低的笑了:“晓景乍看何处似,谢家新染紫罗裳。这身确实称你。” 苏行云早就走上前去,把谢红蔷的发髻打散了重新梳理,将她的一头墨发高高梳起,挽成一个男子发髻,既显得利落,又搭配了衣服。 等三人远远地看到苏府的大门的时候,已经是薄暮了,夕阳折射在西市朱雀街的青石板上,俏生生的将青石板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色,苏行云心情极好,嘴边的笑意一直未曾散去。 等进了苏府,苏行云将两人带过花厅,直奔大堂,见过了苏父叶氏之后,隐约点明了谢红蔷和西楼君的身份,苏父和叶氏连忙将二人安置在东侧院,位置环境仆婢都是一等一的,仅次于苏行云的闺房。 东侧院种满了木樨花,银白色的小花已经开始次第开放,味道极为香甜,闻之沁人心脾,谢红蔷伸手掐下一朵木樨花,转头盈盈的问苏行云:“你不是还有一个庶妹吗?叫她一起过来认识一下啊。” 苏行云表情微微滞了那么一瞬,又掩饰过去了:“映雪已经嫁人了,在婆家主持中馈,暂时不会回苏府了。她回来一趟挺麻烦的,要向婆家和夫君报备一下。还是不劳她了吧。” “嗯呐,行云,谢谢你哦。”谢红蔷坐在木樨花下的石凳上,将汴梁的小吃食摆了慢慢一桌子,“饿了没,快点过来吃啊。” “还用得着谢?”苏行云提着裙子坐下,姿态大方,用筷子夹了一块凉粉,“你和我已经是好友了。” “你们先聊着,我去修炼。”西楼君突然嗅到空气中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气味,他面上不动,告退来到自己的房间,立刻低声呵斥了一句,“出来。” 一阵黑烟平地升起,笼罩在大斗篷里的人抬起白皙的下巴,漏出一双高级魔族特有的紫水晶一样的眼眸,声音冷冽:“魔尊。” 魔界魔尊和二公主之下,又有十七使徒组成“十七夜”,这十七人身怀异术,每一个都是高级魔族,“十七夜”才是囚灵之渊在魔道南征北战的中坚力量,为了整个魔道立下赫赫功劳,也是历代魔尊极为仰仗的一股力量。 “何事?小五。”西楼君略略有些不耐烦。 “露华二公主请求魔尊尽快杀掉苏行云和谢红蔷,东海滨附近频发异象,估计是有什么秘宝出世,如今东海碧游宫已经脱离正道宗门,因此秘宝出世魔道中人也可以出现,这次囚灵之渊不能放过好机会。”那位长相俏丽但是远远及不上谢红蔷和苏行云二人的“十七夜”第五使徒,冷冷的传达完第五露华的指令,而后犹豫了一下才开了口,“魔尊若是喜爱这二女,可以抽了魂魄把肉身练成玩偶....” 一句话还没说完,西楼君就已经抬手掐住了第五使徒的脖子,手掌逐渐收紧,“你看到了什么?”西楼君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对着溪阴该怎么解释我的行为。”说着,他就甩开了手,任由第五使徒瘫软在地。 第五使徒被西楼君的渡劫期威压搞得浑身是汗,她拼尽全力抵抗西楼君的威压,但仍然是无果,西楼君对于自己土系真气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一个寻常修真者远远不能理解的程度,这种威压使得第五使徒汗出如浆,呼吸困难——“魔尊,属下知错,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哼。”西楼君冷笑一声,“你若是让溪阴知道此事,我便抽了你的魂魄压到囚灵之渊的红莲业火之下。什么时候十七夜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我的家事上去?你们平日里如何架空溪阴和我的权利,以为我深居简出就什么都不知道吗?让第一使徒收起他那点小心思。” “是。”第五使徒单膝跪下,她面容遮掩在黑色长斗篷之下,尽是苦涩。西楼君猜错了,并不是第一使徒派她来的,她只是听说西楼君去了修真界,想偷偷跟着看看西楼君罢了。这几日她看着西楼君陪着那两个正道的死丫头,着实羡慕的紧,一时没忍住心中的嫉妒才会出现,嘴上说什么囚灵之渊的大局,事实上,第五使徒惦记的,只是那一身洗的微微发白的藏蓝道袍的身影罢了。 “还不快滚?”西楼君在囚灵之渊多年,如何不知道第五使徒的心意,可是一来第五使徒是第一使徒的亲妹妹,第一使徒多年以来与他和露华争权夺利,早已经和他暗地里交手多次,只是他始终惦记着囚灵之渊的势力不能损伤,因此并未对第一使徒下杀手而已。二来,第五使徒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他不喜欢。 心悦君兮君已知,可是,知又如何?徒增烦恼而已。 随后黑烟又一次升腾而起,第五使徒消失之后,西楼君冷哼一声,甩袖提气,榻上的罗汉茶几顿时化为齑粉,而床榻却毫无损伤,怒气抒发之后,他从纳物戒里拿出一张罗汉茶几,重新摆上。又拿出一个天山玄玉的小盒子,这价值万金的盒子,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将一枚吃了一半的冰李子保存的完好无缺。 西楼君伸出手指摩挲着冰李子,脸色不辨喜怒。 “十七夜”的使徒们各有绝技,第五使徒的绝技便表现在她的隐匿之术上,没想到她竟然胆敢把隐匿之术用在自己身上。西楼君收起天山玄玉的盒子,眸色渐渐暗沉。 二十,暗杀 这边西楼君犹豫该如何瞒住第五露华,他在房间上下了禁制,不想让人窥探到此时此刻他的一切,然后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第五使徒说的不错,他是喜欢谢红蔷不假,但是他终究是魔尊。 终究不是一个人,终究要担负起囚灵之渊的责任。 抬眼望向谢红蔷的房间,烛摇西窗,温和的光线之下她的影子映在窗口。 西楼君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起身出房间,然后叩了叩那扇雕花窗棂。 “是羡夜么?请。”谢红蔷手一挥,门便开了。 “我睡不着,找你下下棋。”西楼君笑了笑,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苦涩。 西楼君执黑子,先行,小尖无恶手,棋风平稳,滴水不漏,很快,谢红蔷便节节败退,她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的冲西楼君笑:“我不是特别擅长下棋。” 战罢两奁分白黑,一枰何处有亏成。 西楼君最后一字落下,“红蔷可曾有心仪之人?” 似是无意,似是不屑,似是托词,这句话的声音很轻,轻到令谢红蔷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未曾。家父被人迷惑,抛妻弃子,殒身于魔族之手,家母为此自爆元神。我弑父之后,此心无意长相守,唯愿碧落海依然。”女子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烛光映射在她的皮肤上,艳丽之下又多了几分暖意。 “....”西楼君没有再说话,静静的把棋盘收拾好,“早些休息吧。”随后狼狈的落荒而逃。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句句不屑,都是托词。 谢红蔷长长的沉默,她如何不知西楼君的目光,可是羡夜来历不明,身怀魔气,修为又高,过于危险,自己的叔叔墨轩君谢授衣应该不会同意的。 她轻叹一声,拆下发簪,任由一头墨发如同瀑布流淌而下。 烛影熄了。西楼君沉默的看着谢红蔷的房间没有了光,也吹熄了自己的房间的灯。 后半夜。 万籁俱寂,西楼君躺在榻上,却突然睁开了眼。 潜行进苏行云的房间,随手布下禁制隔绝所有,一道禁制打入苏行云体内,让她更为熟睡,西楼君凝视着苏行云——谨慎古板,天资聪颖,以她的资质和身份,是整个正道迟早的领头人,玉棠君教的好徒弟,连他都要羡慕了。任由这姑娘发展下去,早晚成为魔道的心腹大患。 提起火系真气,暗暗蕴藏于掌中,西楼君内心几番天人交战,最后还是一掌拍了下去—— 一道碧色流光闪过,径直穿透了西楼君的左掌。魔族特有的黑色血液流淌下来,在地上砸出放射状的花,登时腐蚀了苏行云的床榻。 西楼君抬头,望向破除他禁制的紫衣姑娘,“红蔷....” 谢红蔷眼含薄怒,眉宇间冷冽如冰霜,唇角挂着一丝血线——拼尽所有修为启动了射日弓,终究使得她五内俱焚。随即她感到一阵后怕,若不是射日弓提醒自己这羡夜不在,苏行云房间里有魔气涌动,苏行云便要毙命在他掌下了。 “你到底是谁?”谢红蔷冷冷的喝问,随后忍不住弯下腰捂住嘴,指缝里滴滴答答的渗出血来。 西楼君几乎有一瞬间的动容,想要搀扶谢红蔷,可这动容很快就被他收回了,事到临头,他已经不配碰触心爱的姑娘了。 “红蔷。”苏行云从榻上下来,瞪大繁星一样的明眸,她刚刚完全是假装的,“你还没看出来吗?他复姓第五,正道修士能够修炼到渡劫期,即使是散修,也不会籍籍无名。第五是魔界皇族的姓氏,羡夜又是渡劫期修士,所以我大胆的推测一下,羡夜可是魔尊西楼君?” “西楼君?”谢红蔷震惊的望了一眼西楼君,“那不是第五露华那个老女人的哥哥吗?” “是啊。”苏行云笑意盈盈将手搭在了谢红蔷肩膀上,暗暗用冰系真气帮她修补经脉减缓痛觉,谢红蔷打了个寒噤,明显的状况变好了一点。 “射日弓前辈早在你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提醒过我们。”苏行云望着不可置否的西楼君,言笑晏晏,清丽无双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即使是陷阱,即使是算计,在她嘴里娓娓道出,也是一派的光风霁月。 这种做派真真是像极了玉棠君啊,西楼君想着他的老对手们,苏行云身上,已经有了他的影子。 他知道今天苏行云敢那么拆穿他,一定是早有准备,于是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冷若冰霜的谢红蔷,准备转身就走时,一把折扇挡住了他。 “西楼君走那么着急作甚,不陪我打盘双陆棋再走?”一个十三四岁的英气少年走了进来,他伸出粉嫩嫩如同新藕的胳膊挡住西楼君,正是明华宗青黛峰峰主,刑堂长老,卿微君。 “行云,做的不错。”随着这一个声音响起,西楼君脸上不由得变了变颜色——玉棠君也来了? 果不其然,玉棠君身影浮现,冰雪堆砌一样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手持一根大概小臂长的碧色枝干,仿佛被白玉雕刻成的朵朵海棠绽放在枝干上。明明好像是女性道尊仙子才会用的法器,拿在玉棠君手里,却无人敢小瞧——那木系灵力已经铺天盖地的将此地封死了。西楼君一时怕是走不了了。 “啧,碧云断肠枝你都拿出来了,看来今天我很难办啊。”西楼君面上含笑,内心却不动声色的准备好一场大战,玉棠君和卿微君都是大乘期的修士,哪怕自己比起他们高一个境界,也怕是很难讨得了好。 “好久不见,老朋友。”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一个紫色对襟长袍,上绣着日月星辰、瑞兽宝塔种种图案,头戴莲冠,脚踩云履的男子走了出来,他样貌本来勉勉强强算得上周正,偏偏生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嘴唇边又生了一颗红色的小痣,原来周正的样貌,立刻多了八分的妩媚深情之气。 他出现后,也不做声,似笑非笑的望着西楼君。 “师兄。”卿微君和玉棠君同时弯身行礼。 “那个,宸星君,你都已经是明华宗的宗主,正道第一人了,就别用你的眼睛乱看人了,我怕我会忍不住砍了你的...”西楼君抽了抽嘴角,任凭哪个正常男性修士,但凡没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被宸星君用这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一看,也会忍不住压力很大的。这宸星君在修士之中出名,也是因了他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桃花眼。 宸星君很配合的转过头去用余光打量西楼君,看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桃花眼对于男性修士来说,恶心程度不亚于自己的法器乌金匕首。 “师父,二位师叔稍等,谢小宫主想要和西楼君说几句话。顺便匀出点时间,苏府的凡人还没有来得及撤走呢。”苏行云抱着“水龙吟”向几个长辈说道,见到他们都点了头,推了谢红蔷一把,示意她可以上前了。 “你真的是魔尊?”谢红蔷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慢吞吞的说了一句话。 “是。”西楼君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嗓子里突然很苦。 “你是第五露华的什么人?”虽然从苏行云口里听说过西楼君的身份,但是谢红蔷还是要亲口问一下西楼君,她对这羡夜有了几分朦朦胧胧的暧昧之情,因此到底是抱有一丝希望。 “长兄。”西楼君为难的看着谢红蔷,他不欲骗她,只是到底还是被人拆穿了,西楼君想了想,又把下半句话补上了,“一母同胞,唯一的长兄。” “哦。”谢红蔷淡淡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就是长达半刻的沉默。 “鲛人泪价值八千上等灵石,你前两天吃的冰李子一共半贯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谢红蔷并没有口出恶言,反而是语调平缓的向西楼君摊开了手掌。 “你是现结呢?还是回头派人送到东海碧游宫呢?本来我是想着,你是我和行云的朋友,送你了就送你了,可是你骗了我们,你不是羡夜,你是西楼君,是第五露华的亲生哥哥,是囚灵之渊的主人,也是我的仇人之一。因此我不能让你白白拿了我的东西,我会生气的。”看到西楼君暗淡的脸色,谢红蔷出声询问他,“堂堂魔尊如果赖账似乎是不太好吧?” “我亲自去东海碧游宫送。”西楼君想着,或许还可以见到她一面? “不用了,你让手底下的使徒过来送吧,我不是特别想看到你。”谢红蔷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努力使得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 “....”看到西楼君的沉默,苏行云赶紧把谢红蔷扯回自己身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刺激西楼君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二十一,刺客 谢红蔷被苏行云往后一扯,别过脸去,不再看西楼君,而卿微君则一甩扇子,强大的风系真气鼓荡的众人衣袂纷飞,一道道风刃夹杂着澎湃的灵力汹涌而出,直奔西楼君面门。 这一击,只为试探。 西楼君也心知肚明,因此也未尽全力,凝结了土元素的罡气罩在他面前涌现出一个半圆形的半透明土黄色光罩,风刃切割在光罩上,虽是切破了光罩,但也如强弩之末,西楼君一挥袖子,便将风刃全部打散。 卿微君众目睽睽之下被西楼君下了脸子,却也不以为意,他和西楼君还差一个大境界呢,如何敌得过他,给玉棠君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主攻自己掠阵,卿微君便摇着折扇退到一边了,稚嫩的小脸上全都是冷笑。他知道,带着碧云断肠枝的玉棠君,不会让自己失望。 玉棠君右手斜提着碧云断肠枝,左手捏了一个翻天印式的法决,姿态优雅宛如分花拂叶一般,一道绿色法印从他的左手溢出,右手的碧云断肠枝也流光一闪,这是一件能够增幅真气攻击力的神器,对于木系灵根的修真者来说,这件碧云断肠枝的作用不亚于一件神器。 绿色法印在半空中就化作了碧绿带刺的藤蔓,“缠绕!”玉棠君低喝一声,藤蔓向着西楼君扑杀而去。 “雕虫小技。”西楼君身负地火双灵根,其中火灵根尤为克制木灵根,他真气凝于掌中,手心的火焰幻化成牡丹的样子,面对铺天盖地的藤蔓,他仅仅是一掌,便让这诸多藤蔓化为了飞灰。 “哼,”玉棠君面上掠过一丝薄怒,在徒弟面前可不能丢人,先前在苏行云闺房里埋下的两粒种子在玉棠君真气催动下瞬间发芽,编织成牢笼的样子缠住西楼君的脚,西楼君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受伤。 然而西楼君还是躲开了,用了最最原始的方式——就地打滚。 干干净净的道袍上多多少少的沾染了灰尘,西楼君此时的眼神已经完完全全沉寂了下来。堂堂魔道至尊,被人逼迫成这个样子,任西楼君耐性多好,也会有几分火气。 而玉棠君又怎么会容得他有机会喘息呢,十指修长默默拂过碧云断肠枝,轻轻捻下一朵白玉一样的海棠花,向着西楼君的方向弹了过去,而在一旁掠阵的卿微君见此也帮了自家师兄一把,他折扇一挥,就使得海棠花瓣的边缘带了几分风系真气,以卿微君的实力,这几丝风系真气也绝对不是那么好去接的。 那朵海棠精致柔美,如同春天,春水正盛时候,风和日丽,遍地花开一样普通,却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意接近西楼君。 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西楼君双手急急的捏诀,周围的空气早早的被玉棠君的木系真气封死,自己却一时疏忽没有察觉,如今他能调动的真气也不多,只能勉勉强强的用火系幻化出第二朵红色牡丹。 天下真花独牡丹。 你一朵小小的海棠,敢与花中之王相争么? 更何况,杀招又不在火系真气,西楼君脸上流漏出一丝冷笑。 海棠花和牡丹相撞,在真气散发的轰鸣之下,苏行云和谢红蔷各自被震得飞了出去,这还是玉棠君和西楼君对二女那个方向手下留情了的原因,卿微君也被震出去几步,白玉的竹节发簪咔嚓一声碎成几节,卿微君头发散乱,就像是出门玩把发髻弄散了的孩童一样。 玉棠君刚想再动手,却听到苏行云一声惊呼:“师父!” 玉棠君分了一下神,侧了一下身,这才发现胸前一凉。 西楼君的那朵牡丹其实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来自西楼君的土系真气凝结成的地刺。玉棠君若不是听到苏行云出口提醒,恐怕早就被那根粗长的地刺把玉府仙心都戳穿了,饶是如此,这根地刺依旧是贯穿了他的右胸。他冲着苏行云安慰似的笑笑,浑身的血液泼洒了卿微君和苏行云她们一脸。 “师兄,玉棠师兄,你别吓我啊...”西楼君把地刺拔出来,玉棠君从半空中跌落,苏行云想要去接自己的师父,却被卿微君抢先一步接住,苏行云还未来得及收回手去,便被卿微君一把推了出去,“滚开,别碍事。” 苏行云眼神一暗,又顾不得卿微君的火气,上前去拉着玉棠君的手。 卿微君急急忙忙的翻着自己纳物戒的各种灵药和疗伤仙露,匆匆忙忙的把玉棠君胸前的那个洞的血止住了,他眼眶通红,显然已是怒极了,“看好玉棠师兄。” 把玉棠君交给苏行云照顾,他微微一颔首,“抱歉,师侄。师兄受伤我急切了一些。” 苏行云来不及点头,卿微君就已经冲上半空中,“第五沉嘉,偷袭的算什么英雄好汉。”他披头散发,脸上表情显然是怒极了。 而后他利用风系真气的灵活性和西楼君缠斗,可是玉棠君已然落败,他和玉棠君修为相差不远,又因为常年沉溺于琴棋书画,误了修炼,也敌不过西楼君几招,交手不过半刻,被西楼君一掌击飞,滚出战圈,连连吐血。 “师叔。”苏行云把玉棠君交给谢红蔷抱着,从战圈的边缘上拖回来卿微君,先灌了慢慢一瓶疗伤的灵药,把他放在身后,“云龙吟”咣当出鞘,斜斜的指着西楼君。 西楼君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谢红蔷扶着玉棠君的手,随即微微一笑,向着苏行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还有谁?” “还有我。”谢红蔷将玉棠君放在苏行云的榻上,樱红色长刀出鞘,杀意升腾而起。她向前三步,长刀在手,一往无前的向西楼君左肩劈去。 女子墨色长发,白色中衣,面容艳丽无匹,神色冷凝,手中樱红色长刀上面缠绕着雷系真气,噼里啪啦的电光连闪。 西楼君一时窒住。 “宗主,为何还不出手?”苏行云一个没拉住,谢红蔷也进了战圈,她还受着伤啊!更何况修为差了那么多。苏行云抬头瞪了一眼自始至终没有出手的宸星君,咬着牙也想加入战圈,却被宸星君轻飘飘一掌拍了出去,刚好落在卿微君身侧。 “废物,别碍手碍脚的。”宸星君面容妩媚,桃花眼深情款款,他一掌拍飞了自家师侄,说出的话却如冰碴子一般刮在苏行云脸上——众人之中,确实是她修为最低。 望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卿微君和面如金纸的玉棠君,苏行云咬着牙决定,回到明华宗她就闭死关,不到金丹后期绝不出去游历。 却听到卿微君蠕动嘴唇,轻轻的说了一句:“你莫怪宸星师兄,他虽然是金灵根,修炼的却是刺客道。” 刺客道。苏行云目瞪口呆,也难怪宸星君一直冷淡的看着两个师弟缠斗西楼君,自己却游离在战圈外面,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刺客道极少有修真者修炼,因为修炼者必须摒弃七情六欲,这一道讲究快,准,狠,还有就是稳,稳的意思就是万全的思量,不失误的必杀,刺客必须混进敌人防备森严的地方去行刺,但一旦动手,那一定是万无一失的情况。而且大部分刺客都是进入战场之后,再也回不来。因此如果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哪怕同伴都已经死绝了,宸星君也绝对不会出手。 这与他和玉棠君和卿微君的同门感情没有关系,刺客的心中只有目标和成败,一旦入了战圈,没有其他因素能够干扰到他。 苏行云瞬间明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刺客的信条,因此哪怕玉棠君和卿微君都身死,宸星君没有八成把握也绝对不会出手。 拥有深情款款的一双桃花眼的宸星君,内心竟然如此孤寂狠绝?苏行云想起他那张似多情实则无情的面容和那一点妩媚的红痣,再次感觉到了人不可貌相这五个字的含义。 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其实这样也好,苏行云望了一眼战圈内的西楼君和谢红蔷,神色寂寂。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到底是,无情不似多情苦。苏行云叹气。 此时,西楼君和谢红蔷正已经缠斗到了关键,谢红蔷原本强行催动射日弓便是受伤不轻,她催动着受了伤的经脉驾驭长刀,自然是伤上加伤,被反噬的不轻,她一边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将白色中衣都染红了前襟,一边狠绝的挥舞着刀——哪怕刀光沾染不了西楼君的一片衣角。 “谢残,这又是何必呢?”西楼君略带痛惜的看着谢红蔷的衣襟染满了红色,手下处处留情。 正在这时,西楼君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阴风掠过,乌金光芒一闪,庚金灵气凝结成一道线,宸星君终于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出手了。 一击必杀,方为刺客。 二十二,自爆 宸星君并未用金系真气直接攻击西楼君,反而借着庚金真气封死了西楼君的位置。 他手里不知何时拿出来一柄通体乌黑,甚至有些黑到隐隐约约吸收光芒的匕首,堪堪刺穿西楼君的背心处。 西楼君避无可避,只得硬挨了宸星君那么一下。 他低了头,看着自己胸前冒出来的一截匕首尖,微微的冲着谢红蔷笑了一下。 谢红蔷见他受伤,先是一愣,手中刀光仍然未停,斜斜劈中西楼君左肩,直接将其劈的飞了出去。 轰隆一声,苏行云从小生活过的闺房南墙被西楼君撞塌,一片烟尘顿时升腾而起。 苏行云呆愣了一瞬,电光火石之间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宸星君虚浮在半空之中,妩媚的桃花眼里一片肃杀,“西楼君,你是渡劫初期又如何,本座也是渡劫初期。” “哦,可惜,你刺客道修炼久了,早就失去了一往无前的正面对敌之心。刺客道再犀利,杀伤力再大,也不过是外道。这辈子,你也就只能止步于渡劫初期了。啧啧啧,真是可惜了你的好资质。”烟尘废墟之中,西楼君捂着胸口,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遥遥的与宸星君对视一眼,含笑叹息了一声,“外道,终究是外道。” “杀你足以。”宸星君被如此嘲讽,心中不快,他面容妖孽,骨子里却是绝情至极,一招一式极为凌厉,宛如西来佛教之中的嗜血修罗,吐出来的话让周围几人皆是打了个寒噤。他不惜拿着玉棠君和卿微君来做试探,便已经立下了杀西楼君的心,这一点,西楼君和正道门派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早就对自己老对手的这次试探心知肚明。 西楼君叹了口气,手指在眼睛上一抹,依旧是平平无奇的容貌,眼睛却立刻由黑色变成了紫水晶样晶莹剔透的紫色,这是高级魔族的标志性长相之一,第五露华也同样拥有。谢红蔷呆呆的看着西楼君的眼睛半天,内心又气又恨,心道他果然是骗了自己的,他果然和那个该死的第五露华是一道的。眼眶一红,干脆扔下刀和苏行云一起照顾玉棠君和卿微君去了——西楼君和宸星君这种修为这种级别的战圈,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参与的比较好。方才要不是西楼君手下留情,她早就殒命在他掌下了。念及此处,谢红蔷心里又是一酸,暗道,死在他掌下也好,自己反正是个没人疼的,父母去的也早,本以为和好友结伴游历遇到的是儒雅君子,没想到他却骗了自己。 西楼君心念一动,避开了一道乌光,腰间却又添了一道血口子。 “有毒?”西楼君伸手一摸,腰间血肉翻卷,手心里污血滴落,道袍的一角被血浸润,变成了一种奇异的褐色。 “.....自然,”宸星君威势不减,匕首在他的操控下乌光道道,一掠而过,速度却是极快,角度又刁钻毒辣,一招一式都是杀机,明明是庚金灵根的修士,速度却要比起主修风系的卿微君还要快上几分。 “是“天罗步法””,卿微君运功半天,辅以疗伤仙药,才勉勉强强把胸腹之间的痛感消下去几分,刚刚他被西楼君一脚踹在下腹,淤血凝结在白皙皮肤之上,格外触目惊心,苏行云给他擦了两次药,卿微君又自己上了一次药,才舒服许多。他看着苏行云凝视战圈,随口解释了一下宸星君的刺客道,然后低声呵斥了一下苏行云:“行云,莫要看了,同我合力救治玉棠师兄。” 苏行云收回目光,低下头专心辅助卿微君救治玉棠君,一时间,关注战圈的人,只剩下了心里又气又苦的谢红蔷。她脸上略带冷漠,心里却是各种惊涛骇浪。 那边西楼君连战两人,虽无受伤,但也是灵力耗损的下场,宸星君本来和西楼君修为相去不远,如此一来,西楼君便是有种种大神通,也难以全部施展开来,他灵力耗损厉害,脸色苍白,鬓角滴汗,被宸星君死死的压制在下方。 呵。如此一来,反而激发了西楼君的凶性。他心中冷笑,嘴唇蠕动,念了几句魔族文字,打算以自身元神受损施法瞬移,刚刚开口念了没两句,一道身影意外的出现在战场上,和宸星君对了一掌,后退几步到西楼君旁边站定。 这人黑袍罩身,紫眸长发,不是第五使徒是谁? “小五?”西楼君一愣,旋即明了,第五使徒一定是不放心自己才会如此折返,“你怎么….” 正在西楼君分神询问第五使徒之时,宸星君却冷笑一声,脱离了战圈,来到了谢红蔷身边,冲她伸出手来,“射日弓。” 谢红蔷还未来得及搭话,宸星君一招手,射日弓便强行被一股大力拽破谢红蔷绶带,落入了宸星君手里。 碧玉样的弓身拉开,弦上自动凝结了一只半透明的水晶一样的箭,流光一瞬,便向着西楼君后心飞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第五使徒猛的一掌把西楼君推开,“魔尊走啊。” 西楼君瞪大眼睛,那支箭射穿了第五使徒的护体灵气,正正的插在她的小腹之上,将修真之人最本源的丹田击的粉碎。 丹田玉府皆碎,第五使徒已然是身受重伤。 “小五?!”西楼君又惊又怒,正欲扶起第五使徒,第五使徒却勉强提起力气,又是一掌,远远的把他推开。 略带凄厉的女声中,含着第五使徒的微微骐骥:“魔尊,快走!不要回头!” 她拼尽最后力气,自爆了元神。 修士自爆何等威力,宸星君护住谢红蔷,卿微君伸手护住玉棠君,唯独苏行云却无人顾忌,当场被自爆余波抛出去很远,口吐鲜血。 西楼君还来不及抓住第五使徒的衣带,自爆的冲击波已然是席卷而来。 于是他再不犹豫,深深地看了一眼第五使徒,似是要将第五使徒的身影刻印在心里,天魔血遁**开启,转瞬之间潜逃出了百里,再没有回头。 而苏府这边的正道中人,则远远没有西楼君那么幸运了。 谢红蔷还好,宸星君虽然修的是刺客道,但最后还是拿出了正道宗门宗主的气度,死死的护住了她,自己却擦伤了脸,眉骨上一道红痕宛然,给他又添了几分妖媚,卿微君“哎呦”一声,好不容易护住玉棠君,却被自爆余波冲击的倒退几步,一头撞上了苏行云闺房的博古架,当场一块淤青在额头上。 而最最倒霉的则是苏行云....她从小生活的闺房直接在这场自爆余波之中被撞烂了两堵墙,她本人也被径直抛飞,被甩进了花圃之中,砸坏了无数木樨花。 “行云!”谢红蔷眼睁睁的看着苏行云倒飞而出,惊呼一声,推开宸星君,顾不上射日弓,忙扶起正在大口吐血的苏行云,慌慌张张的给她嘴里塞疗伤丹药。 “咳咳…”苏行云本来就被摔断了两根肋骨,被谢红蔷马马虎虎的扶起来,当场断骨扎进肺部,嘴角淌出粉红色的血沫子,她从未有过如此虚弱的时候,“红蔷,别碰我....肋骨断了....” “师侄别动。”卿微君也反应过来,一溜烟跑出已经是废墟的香闺,伸出手指搭在苏行云腕上,查探苏行云的伤势,抹了一下苏行云嘴角边的血沫子,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红蔷你用真气包裹住断骨,我来给行云师侄正骨。” 正完了骨,卿微君吩咐谢红蔷看住苏行云,不要随意移动,然后从纳物戒里找了找,找出一张类似于拔步床的东西,好歹把苏行云用风系真气裹起,放在了上面。随机他又冲进废墟,“宸星师兄,你可曾受了伤?我这里有疗伤仙露。” 宸星君嘴角挂着一丝血线,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如同春日江水,波光潋滟,“无妨。” 卿微君一张稚嫩的小脸上笑容闪了一下,看来是和宸星君感情也不错,又瞬间垮下去了,“玉棠师兄......” “放心,他没有性命之危。”宸星君抬起手来放下袖子,由于过度使用了庚金灵力,他胳膊上青筋暴起,格外狰狞,他笑笑,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拍拍卿微君的脑袋,“去照顾玉棠师兄吧。” “嗯!”卿微君是三人之中受伤最轻的,闻言点了点头,冲进去照顾玉棠君了。 宸星君则眼神晦涩不明的望着天际,东方一抹鱼肚白出现,随即则是深深浅浅的红,很快,不到半刻钟的时候,太阳便悄悄的探出了半张脸,宛如一个羞涩娇俏的少女。 天亮了。宸星君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玉棠君,受伤颇重的苏行云,脸带茫然的谢红蔷,忙忙碌碌的卿微君,伸出手背,轻轻把嘴角那一丝血线擦去。 这次伏杀,终究还是失败了。 西楼君跑掉了,打蛇不死,必有后患。 二十三,突破 半月后,明华宗,缥缈峰。 卿微君接到来自主峰朔月峰的宗主宸星君的一道神念,冲着还在打坐的苏行云笑道:“宸星君来了信息,玉棠君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苏行云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然后继续闭眼,丹田中金丹不停旋转,大量冰系真气洗刷着她的筋骨,在经脉中掠过,断骨早已经愈合完毕,剩下的暗伤也被她一一拔除。 卿微君本以为苏行云会趁机修养,但是苏行云并没有停下来的意图——她想试着冲击金丹中期的瓶颈,伏杀西楼君的事情,使得她下定了决心打算努力提升修为。 卿微君望着她半天,最后叹了口气,出了苏行云的房门,在行云居的小院里同样随便找了间静室,祭出丹炉,开始研究自己的丹道。 苏行云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的睁开眼睛,还是没有冲击到金丹中期,十指握拳,恨恨的往罗汉榻上锤了几下,柔嫩的小手上面顿时几道红痕。 她干脆闭上眼,脑海里却不由而至的浮现出卿微君的那句“滚开,别碍事”还有宸星君的那一句“废物,别碍手碍脚的”,不由得咬牙暗恨,那一夜的伏击,谢红蔷金丹后期的修为还可以勉勉强强的进战圈过手几招,自己的修为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脑海画面又浮现出玉棠君被地刺刺穿右胸,却还要安抚似得向自己笑,苏行云一时无法固守本心,冰系真气一乱,顿时冲伤了经脉,苏行云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和眉毛上因为控制不了冰系真气而挂上的白霜,哆嗦着手从纳物戒里取出一枚疗伤丹药草草吃下,又开始继续盘坐。 约摸三四个时辰之后,苏行云再度从冥想之中清醒过来,她恨恨的一咬牙,就算是如此努力,还是没有突破金丹中期的瓶颈,自己应当怎么做才好? 烦恼的抓了抓头发,苏行云瘫坐在地。 脑海中不由得出现自己拜入玉棠君门下之前,在明华宗的正山门门口和前来收徒的玉棠君的对话,玉棠君如同天上仙人,衣裾飞扬,面容却是沉静如同昆仑山上的冰雪:“小姑娘,你为什么要修仙?” 而自己那时候虽然面容稚嫩,身上却带了几分岭南叶家特有的,不符合自己这个年纪的谨慎:“为了追求长生?” “若是追求长生,世间上有的是延年益寿的草药,也有各种各样的功法可以使人长寿,例如汉代时候的华佗折腾出来的五禽戏,为何你偏偏要拜入仙门?”玉棠君摇头反问。 “而且,若是独自一人长生,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呢?”玉棠君似是想起来什么,突然叹了口气。 “为了泼天富贵?”苏行云捏了捏衣角,自己的这个师父,真真是谪仙人一般。 “若是泼天的富贵,你母亲出身岭南世家,以你的教养容貌,哪怕是长大之后做个皇后也绰绰有余,一国之母,你还想要怎样的富贵?”玉棠君继续摇头,否定了苏行云的答案。 苏行云皱起小脸,百思不得其解。 玉棠君见状失笑,摸了摸苏行云的头发,“日子还长,你慢慢的,自己摸索答案。” 苏行云喘着粗气,头发散乱,目光凝滞,一时陷入了沉思:自己为何修仙?长生不老?力量强大?还是泼天的富贵?还是什么别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修仙? 为了破碎星河? 为了长生不死? 为了遨游天下? 苏行云在自己的内心,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自己询问自己,修仙的初心。 而后脑海一转,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谢红蔷面对着西楼君,伸手讨要灵石的场面,她与谢红蔷相交那么多天,看出来谢红蔷伸手之前,脊背微微弯曲了一下,她知道谢红蔷的这个小动作代表着她已经开始难过了。苏行云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红蔷别难过,却一个字没有吐出来。 随后又想到玉棠君明明已经身受重伤,却还要转过头来冲她微笑,自己在玉棠君的心里,到底是处于被保护的哪一方。世间哪对道侣,合籍之后全凭一方保护另外一方呢?这样本就是对玉棠君的不公平,玉棠君抚养自己几年,悉心教导,将自己带入仙道,可是事到临头他受伤,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眼前幻觉又现,如果说卿微君的那句呵斥是情急之下的迁怒,宸星君的那句责骂则是实打实的如同一柄尖刀插入到苏行云的心中——是啊,那么多人中,自己年纪最小,修为最低,谢红蔷为了保护自己强行拉动射日弓以至于吐血不止,现在还在东海碧游宫闭关疗伤,玉棠君为了不波及到自己,和西楼君战斗的时候也束手束脚,以至于身受重伤.....若不是宸星君和卿微君照顾一二,自己可能真的要被断掉的肋骨插入内脏而吐血而死呢。 “力量!”苏行云从心魔中醒来,她的第二个心魔已经缩成灰色的一团,出现在她的玉府仙心之中。苏行云披头散发,宛如疯癫的大喊力量二字。 没有力量,便是案上的猪羊,湖边的果树,任人宰割,任人采摘。 修仙为何? 为何修仙? 若是泼天富贵,自己出生便已经有了;若是仅仅为了长生,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家人朋友老去死亡,又有什么意思?若是修身养性,随随便便找个深山隐居也可以做到! 那么修仙是为何? 天上白玉京,五都十二城。 仙人扶我顶,结发授长生。 仙人抚我顶,仙人抚我顶,苏行云瘫软在罗汉榻下,斜斜的倚着塌下小几,仙人是谁?带自己求仙道的是谁? 那人清冷如孤鸿,缥缈若游龙,那人两颊凝霜雪,眉间蕴灵秀....那人看似清冷,实则最是心软,那人手把手教导她求仙途,教导她歌风歌海歌万里....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苏行云痴痴地笑了起来。 修仙,是为了守护啊。 是为了强大起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啊。 是为了守护那身白衣的清冷笑意不受伤害,是为了那人不必受着穿胸之痛来安慰自己啊!是想要守护那个人许许多多的日月啊!是想要有资格留在那人身边啊!是想要陪他看尽这三千红尘啊! 人生总是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念头,不是吗? 一念生,万水千山。 苏行云立地顿悟。 真气汹涌的甚至影响到了卿微君的丹炉,他匆匆的从静室里跑出来,惊讶的看着苏行云衣衫散乱发丝飞舞,身边灵气狂暴汹涌,甚至行云居院子的房顶上,灵力真气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漩涡。卿微君楞了一下,连忙在行云居外设置了一个隔绝屏障,屏蔽了所有可能打扰到苏行云的人和事。 “行云师侄这是....”卿微君本来想探探苏行云的脉搏,却被强大的真气径直推出去几步,娇小的身体好不容易稳住,卿微君则是咂舌不已:“行云师侄这是要突破了?可是这真气也忒强了点吧?当年玉棠和宸星突破的阵仗都没那么大。这是我明华宗要在五大仙门中崛起的信号?” 不敢继续妄动,卿微君本来想给玉棠君发神念消息的,想了想还是不打扰玉棠师兄了,于是就给宸星君发了一道神念:“行云师侄似乎有突破,玉棠师兄如果好些了,速来缥缈峰。” 明华宗几大长老之中,自己的首徒李御锦因为犯下大错已经被终身囚禁了,而宸星君因为修炼外道,也没有徒弟,唯独玉棠君虽然生性清冷,但是只有这一个徒弟。苏行云修为在明华宗这一届诸弟子之中是最高的,做事也十分谨慎,无论是被庶妹背叛还是偶遇西楼君,都是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最正确的选择,虽然说机变不足,在外人看来,行事太过于中规中矩了,但也还算是大度雍容,有名门弟子的气派。因此在卿微君眼里,苏行云几乎是明华宗下一代的接班人。此时苏行云突破,他激动不已,比起青黛峰弟子突破还要紧张许多。 苏行云此时屏蔽了外界的感知,顿悟之后,她的金丹中期的瓶颈几乎是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巨大的真气汹涌而出,又将金丹后期的瓶颈磨得极为薄,苏行云咬咬牙,忍耐着经脉中针扎一样的痛苦,急速的控制真气,冲破了金丹后期的瓶颈。 然而,哪怕是冲破了金丹后期的瓶颈,真气的流动速度依然不减,苏行云只觉得真气在体内越发汹涌,筋脉都要被撑的破裂一样。 卿微君瞪大眼睛,看着苏行云的衣服都被臌胀起来的身体给撑破了,就觉得大事不好,赶紧一道一道神念发给宸星君,让宸星君或者是玉棠君速来缥缈峰行云居。 卿微君跺了跺脚,看着苏行云继续臌胀的身体,青筋在她的脸上手上不断暴起,不一会儿,苏行云便被汹涌的真气撑的面目全非。 二十四,元婴 卿微君来不及遮掩,只得纳物戒里拿了件袍子,试图给苏行云披上,一走进苏行云身边却又被混乱的真气给推开,他强行突破到苏行云身边,将衣服给苏行云披上,而后找了找,从纳物戒里拿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那丹药奇异至极,竟然是自然而然的在药丸表面形成了一个太极阴阳鱼的图案,“便宜你了。”卿微君有点肉疼的说了一句,随后迅速捏开苏行云的下巴,将那颗丹药丢了进去。 神咎丹。 这是一种只有上古洪荒时代才有的丹药,作用就是彻彻底底的洗经伐髓,使得修真者的境界直接跳一个大段,是卿微君年少轻狂的时候,去某处洪荒秘境探险的时候得到的。没有服用一来是怕接触丹药提升实力,会使得道心不稳;二来卿微君沉迷丹道,一直觉得此物如此精美,随便吃了反而不好。没有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处,卿微君单眼皮微微眨了两下,蹲在不远处观察苏行云如何突破,心里盘算着等苏行云醒了,如何狠狠的向着苏行云敲诈一笔。 卿微君这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和苏行云提的条件,那边宸星君扶着玉棠君也堪堪赶到。 宸星君眉眼深情款款,“卿微师弟,苏行云可是好了些?” 卿微君低下头来,避开宸星君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我把自己珍藏的神咎丹给她吃了。” 玉棠君则一脸担心的望着苏行云,他的伤势未好,因为失血过多,皮肤苍白的几乎透明,眉宇之间则隐匿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病气。望着苏行云身上裸漏的皮肤发红,上面青筋暴起,玉棠君几乎着急的冲过去照看自己的徒弟,却被宸星君一把拉住。 玉棠君登时大急,几乎要冲着宸星君出手,他关心则乱,便祭出了碧云断肠枝,挥向宸星君。 却被宸星君出其不意的消失隐匿,随后宸星君在玉棠君背后出现,一道定身术拍在玉棠君身上。 看到玉棠君双目圆睁,却动弹不得,宸星君冲着卿微君不屑的笑,妩媚顿生,“就为了这么个废物徒弟,居然向我出手,玉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看不懂,感情真的是奇怪的东西。” 卿微君略微滞了滞,不期而至的想起裙角平针绣芍药,腰间细带挂金玲的身影,随后他抬起了头,认认真真凝视着宸星君的眼睛:“宸星师兄,你修炼刺客道,本身就需要寡欲少情,不知道哪怕在修士之间,也有种种情感,例如亲情,爱情….” 宸星君知道自己这个师弟一旦认真起来就会直视自己的眼睛的习惯,愣了一下,并没有说话,低下头来,发丝披散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庞,卿微君盯着他脖颈间细腻如同新鲜荔枝的肌肤,叹了口气,有得必有失,宸星君是明华宗历代宗主之中修为最高的人,可是代价就是戒情….如此的宸星君,虽然强大,但是却并不稳定…..寡情之人,总归是没有弱点的。 卿微君和宸星君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而在同时,苏行云也遇到了自己此生最大的危机。 她的经脉虽然被神咎丹拓宽了,比起以前宽了不止两倍,一开始灵力通过倒也还好,渐渐地被加强过的经脉也无法承担起庞大的真气,苏行云觉得浑身涨的难受,不由得暗暗后悔自己冒冒失失突破金丹后期,可是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得咬着牙操纵真气,促使它磨平金丹后期到元婴初期的瓶颈,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冲击元婴期,苏行云只怕是年轻一代头一位,此时她已经凭借着顿悟,隐隐约约压过了曾经的年轻一代的领头人,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谢红蔷。 若是谢红蔷也在此,一定会为自己的这位好友衷心的祝福,可惜谢红蔷此刻正在东海碧游宫内踱步—— “小叔叔,你说行云不太好,到底是什么意思?”谢红蔷艳丽的眉眼溢满了对苏行云的担忧。 “她无事,不过是在发疯冲击元婴初期罢了。”墨轩君谢授衣穿了一身玄色褙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安抚着谢红蔷。 “什么意思?”谢红蔷睁大了眼睛,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但凡是个仙君,便有自己的底牌,玉棠君的底牌据苏行云说,是他高超的卜算之术,宸星君的底牌那日伏击西楼君的时候自己也见过,是十分精妙的隐匿之术,而自家这位小叔叔,则是擅长操纵神念打入别人体内,从而探听消息。因此,谢红蔷丝毫不疑,立刻询问墨轩君,苏行云身上有一道墨轩君的神念,她的动态逃不过墨轩君的勘察。 “伏击那夜之后,她似乎一直在闭关提升修为,顿悟之后又被卿微君那小子喂了一颗神咎丹,修为一路从金丹初期滚雪球到金丹后期。”墨轩君看了一眼谢红蔷,“蔷儿,你也要努力,不能被人抢走正道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声,生生拉低了我东海碧游宫。” 谢红蔷自然是点头应了,“叔叔,那行云会不会因为修为提升太快而心境不稳?” 她与苏行云相交许久,略略有些担心苏行云。 “不会,玉棠君木系单灵根,最最擅长治疗。”墨轩君打发走谢红蔷,催促她早日提升修为,摇了摇头。 冲击元婴初期,这个姑娘真的是能对自己下得去手啊,就算是勉勉强强成功,也要在床上修养那么几天。 墨轩君突然就笑了起来,这个姑娘倒是对自己的胃口,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把自己的身体搞得千疮百孔。他突然想起谢流火和心怜道尊两人一俘一死的时候,谢红蔷那时候还小,整日里吵着要母亲,东海碧游宫失了宫主和太上长老,为正道所不容,一下子沦为东海滨里所有势力眼中的肥肉,甚至连仆婢们都纷纷逃遁离去。他无奈之下,白日里用尽一切办法和龙宫、鲛人族等东海滨大势力周旋,暗地里拼命用了无数秘法提升修为,晚上还要哄着谢红蔷努力修炼。还好很快他就从元婴进入了化神,随后合纵连横,连消带打,终于稳住了各方势力,使得碧游宫终于力排众议,爬上了东海滨排行榜榜首,成为第一势力,而谢红蔷也不负期望,年纪轻轻,战绩斐然,潜入囚灵之渊越阶挑战化神期修士,前宫主谢流火并把他斩于刀下,随后在第五露华的追杀下一路逃遁成功,此一役谢红蔷名震天下,再也无人敢于小觑东海碧游宫。 而自己呢?因为强行提升修为,伤了经脉,在化神后期已经停留了十几年了,墨轩君苦笑不已,终归是有得必有失啊。平复东海滨的势力,教导谢红蔷,宣布东海碧游宫脱离正道….哪一样都花费了他无数精力,如今修真界的仙君和道尊之中,他的修为已经算是偏低了。墨轩君暗叹一声,想起不久之前感应到玉棠君已经大乘,准备在接下来的半年之中,把东海碧游宫的事情交给谢红蔷去打理,修真者再怎么神通广大,时间却终究是有限的。自己若是再不突破化神后期,怕也是压不住这东海滨的诸多势力。 墨轩君摇摇头,干脆盘坐在主座上,闭眼进入了冥想。 而缥缈峰这边的苏行云,则险象环生。 凝结成的元婴并不稳定,那个在下腹丹田处,由真气聚成的小人是修士元婴期的标志之一,可是苏行云已经是第四次凝结元婴了——前三个元婴都已经因为她的心境不稳而破碎,于是她干脆兵行险招,主动控制自己的神念,吸入了更多的真气,努力用丹田将其压缩,试图将其重新凝结出一个元婴。可是随着时间流淌,丹田内的真气逐渐的撑涨了丹田,眼看就有丹田爆体之虞,性命之危。背后一只手掌突然贴了上来。 是刚刚解除定身术的玉棠君,终于插手了苏行云的突破之路。 玉棠君重伤初愈不久,又提气才冲破的宸星君的定身术,尽管是气力不支,也硬撑着给苏行云身体内输入源源不断的木系真气,木系主治疗,很快,玉棠君的木系真气就在苏行云的丹田内包裹住了丹田四周,任由冰系真气聚集的再多,再凌厉,再肆虐,也突不破那层看似薄弱的真气壁垒。苏行云有如神助,调动神念全力压制真气,一气呵成的将元婴凝结成型。 一个小小的,和苏行云本人一模一样的元婴,眉眼宛然的盘坐在丹田正中,丹田内和经脉之中所有的多余真气都被那个元婴小人给吸收了,随着元婴小人的逐渐长大,丹田内的真气开始有秩序的在它的身边转动,苏行云试着提气,丹田顿时传来源源不断的真气,比起金丹期靠金丹发力要强得多,元婴期是修士境界的分水岭,此话果真不虚。 苏行云,元婴已成。 二十五,离去 宸星君在苏行云元婴刚成,还未睁眼的情况下,便拉了卿微君就走。 他冷笑不止:“玉棠师弟真的是将这个徒弟捧在了心尖尖上,占卜占到天下浩劫,要用自己的命为代价保下她,如今不过是突破元婴境界而已,竟然为了她将碧云断肠枝给毁了一部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徒弟已经够废物的了,整天在外面碍手碍脚浪荡着不干正事,师父居然比起徒弟还蠢。这苏行云是给玉棠君灌了什么**汤?” 卿微君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天下浩劫以命换命?听到宸星君说碧云断肠枝已毁,卿微君这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碧云断肠枝是明华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法器之一,相传是由盘古大神的眼睫毛幻化而成,是木系修士心中的圣物之一,卿微君急忙瞟了一眼房间内的玉棠君,碧云断肠枝就挂在他腰间,愈发的显得玉棠君清瘦俊逸。可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碧云断肠枝的光芒黯淡了一半,大部分海棠宛如即将凋谢一般,甚至有几朵都将坠未坠。 “这....”卿微君震惊了一瞬,立刻对宸星君打圆场:“玉棠师兄喜爱苏行云,也是为了明华宗的未来....行云师侄天赋不错的...” “你别说了,我心里都清楚,不过是玉棠心软而已。事实上我们三人,只有你是最有宗主风度的,我内心寡情,师父羽化飞升之后,除了一起修炼的二位师弟之外,谁也不愿意太过于靠近,玉棠看似清冷,事实上是心最软的一个,我与他只是理念不同而已,卿微你不必打圆场了。”宸星君眼神多情,事实上却是那个最薄情的人,他搬了个高脚凳坐在苏行云房间门口,刚好和卿微君平视,“你可曾对我拿了本属于你的宗主之位不满?” “宸星师兄......”卿微君震惊于宸星君的一番话,“我....” “你那时候修炼出了岔子,年纪倒退,身形缩小,几乎成了一个废人,谁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去。玉棠忙着医治你,我们这一代修炼出样子的人来就只有三个,师父就是那个时候才把我叫过来,把宗主令牌给我的。”宸星君想起自家已经羽化飞升的师父,心情微微激荡,“我见他头发之间已经夹杂着银丝,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三转,还是咽了下去。” “卿微,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内心是否有过芥蒂。”宸星君认认真真的从纳物戒里取出一块漆黑的小令,“这是宗主令,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我对外说闭死关到渡劫后期,可好?” “这....”卿微君低下头,眼眶突然就红了。 卿微君想起那时候,风月正好,凉风有性,他在山巅就着稀薄的月光自己摆了棋局自己打谱,师父给玉棠师兄讲解碧云断肠枝的运用,玉棠师兄一招一式的修炼,清俊的宛如谪仙人,宸星师兄倚在一边的山石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丢着自己的匕首玩儿。后来自己修炼出了岔子,师父又紧接着羽化飞升,宸星师兄接了宗主之位就开始闭死关,玉棠收了个徒弟,一门心思扑在培养苏行云,自己也忙碌于明华宗的大大小小事务和打理刑堂....这一次若不是西楼君出现在凡人界,玉棠师兄接到行云师侄的消息不敢妄动,找到自己商议,自己是不会去打扰自己这个刻苦闭死关的大师兄的..... 没有想到,宸星师兄闭关了十几年,一出关就找到自己,说是要还给自己掌门令牌,原来自己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内心略微的嫉妒宸星师兄都是知道的....因此才宁愿对外闭关,实际上是不想为了权位而和自己起了龌龊吧? 这才是宸星师兄啊,他是最最沉默,最最寡情,但是一旦谁走到他心里,谁便会被他保护一辈子。 任是无情也动人,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卿微君努力的使自己声音不颤抖,伸出手来恭恭敬敬的接过了宗主令牌,神念一动,已然是接手了宸星君的那块令牌,随后卿微君略带稚嫩的少年变声期嗓音便传遍了全明华宗——“宸星君要冲击渡劫后期,顺道出去历练,因此将宗主之位过渡给本座,尔等无需慌乱,一切法度照旧。” “那,我就走了。”宸星君心满意足的笑了,如同竹外桃花,妩媚多情,“嗯,我也想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你守好明华宗。” 卿微君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咬咬牙,像往日宸星君出门历练的时候一样,跑过去拉住宸星君的绶带,“宸星师兄,记得给我带两块极品的乌木,最近炼丹的时候材料不够了。” 宸星君笑而不语,伸手拍了拍卿微君的脸蛋,“等我回来给你带。” “宸星师兄,若是遇上了个合眼缘的,记得收为弟子带回山上看看啊!”卿微君看着宸星君御剑去的远了,冲他高喊。 宸星君紫衣凌风,宛若世间最惑人的妖精,他远远的回头,冲卿微君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往事已酸辛,谁记当年翠黛颦? 尽道有些堪恨处,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 卿微君看着那身紫衣消失在目力不能及的地方,默默低下头,捏紧了手里的宗主令牌。宸星君这样善解人意,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而这边,苏行云刚刚睁开眼睛,便被自己身体内所充斥的真气给惊讶了,竟然是金丹时期的好几倍,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神念也由能够传递出去几十里变成了能够传递出去几百里,她欣喜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见微毫著,内心惊叹不已。 这,便是元婴初期了吗? 玉棠君轻轻的笑了:“行云,先把衣服穿好。” 苏行云这才发现自己本来的衣衫尽碎,这才从纳物戒里取出衣服,玉棠君见状也扶着胸口出去,在门口遇到发呆的卿微君,他愣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宸星师兄呢....” 卿微君看到他为了苏行云,眉宇之间病气更为严重,不由得也哼了一声:“你照顾你那宝贝徒弟就是,还有心问师兄?” 玉棠君闻言微微疑惑:“卿微师弟这是怎么了?宸星师兄是有什么事情下山去了吗?” 卿微君脱口而出苛责自己师兄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好意思了,见玉棠君并未在意,更是有些赫然,声音低落:“宸星师兄看破我心事,为了不伤师兄弟间和气,他便走了。” “你有什么心事?苏映雪?”玉棠君恍然大悟,“宸星师兄也倾慕苏映雪么?” “.....”卿微君沉默了很久,考虑要不要跟玉棠君割席断交,脸色阴沉下去,“当初我修炼出了岔子,年龄外貌被硬生生逆转,经脉受损,为此失了掌门之位,宸星师兄看出来了我那点小心思之后,便把宗主令牌给了我,让我好好的打理明华宗,他则去游历四方去了。” “唔,原来如此。那我们等待他回来不就行了?”玉棠君无意中一句话破去卿微君的心结,于是他微微的抬起下巴,望着宸星君消失的方向。 古语有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是,古语还云:人生何处不相逢。 只需要等不就行了?他又不是不回来。 卿微君本就是雍容之人,心结一解,便进入了苏行云的房间,面对着刚刚穿好衣服挽好发髻的苏行云,摊开了手:“师侄,你可曾记得,我喂给你一颗神咎丹?” “.....”苏行云只记得隐隐约约刚顿悟的时候,有人塞进嘴里的一颗丹药,那之后自己全身的灵力和真气都开始沸腾起来,“师叔喂给我的神咎丹.....一共要多少灵石?” “不多不多,三万灵石,神咎丹是上古洪荒时代的灵药之一,看在与师侄的情分上,师侄给个三万灵石就好了。”卿微君笑的异常光风霁月,“师侄要是没那么多灵石,也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行云当时就警惕起来了:“卿微师叔,庶妹苏映雪已经嫁人许久了,夺人妻女是不对的。” 卿微君嘴角抽搐了那么一下,少年面庞上不辨喜怒,他想,不愧是玉棠君的徒弟,真是哪壶不开就非得提哪壶,自己是那种仗势夺人妻女的人吗? 不过,这个条件,还真的跟苏映雪有关。 “我想要有资格随时随地的去看苏映雪。”卿微君撇撇嘴角,“师侄你如果不同意,就把神咎丹吐出来吧。” “....”苏行云很想当着卿微君的面抠喉咙,想了想玉棠君也在场,于是就没有好意思做出这种事情,想了一下,她笑着说:“可以啊,到时候说是你是苏府的表少爷,代表苏府去探望庶姐便是。” “多谢。”卿微君冲着苏行云一拱手。 “师叔客气了,也谢谢师叔的神咎丹。”苏行云果断站起来还了自家师叔一个万福礼。 二十六,收徒 时光荏苒,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在此期间,苏行云努力异常,凭借着她的天赋,很快巩固了自己的元婴境界,并没有出现卿微君和玉棠君等人担心的心境不稳。 很快,卿微君就当着全明华宗的面,授予苏行云弟子首席的名头,苏行云接了首席弟子的印绶,顿时成为明华宗这一代的第一人。 “首席弟子都需要为宗门做点什么,行云是去明华宗的正山门门口考验今年来上山求道的少年少女?还是想要去传授这一代弟子你自己的一些修行经验?”夏日炎炎,玉棠君今日意外的穿了一身青色直裾,衬得他整个人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润,苏行云抬头望他,觉得他今日这气质更像是墨轩君谢授衣,不知二人站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光景。 至于为宗门做贡献,自己不擅长讲解修行经验,还是去正山门去看看今年拜入明华宗山门的一群少年吧。苏行云微微含笑,“我还是去正山门好了。” “嗯,我陪你一起去。”玉棠君是宗门三大长老之一,自然是拥有一些在门内的特权的,此时带带苏行云也无妨,苏行云也不推辞,便和玉棠君一起,御剑来到了正山门。 明华宗宗门经营多年,是正道的五大门派之首,宗门内宸星君玉棠君卿微君各有长处,加之明华宗宗门风格中正平和,弟子门人大多中庸低调,不好争权夺利,因此凡人界不少的世家官宦子女都按照家中长辈的口谕去明华宗的山门。每十多年,明华宗开山门的时候,往往凡人界很多向往修真的少年少女就会在正山门门口等待“仙人”的挑选。 苏行云在半空中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心里微微一动,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正是玉棠君从一众弟子中挑选了她,然后玉棠君推辞着说精力有限,只能教导一个弟子,拒绝了其他人,卿微君无奈之下,就将其中有灵根的数十位弟子,全部收为了弟子,至于宸星君,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苏行云正回忆着,玉棠君已经按下云头,踏上正山门门口的台阶了。他姿容绝世,清冷出尘,当场就引起了一群少年少女的惊呼,其中以一个穿水粉色襦裙的姑娘为甚,她约摸十四岁上下的年纪,五官清秀,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坯子。只不过一双眼睛流露出**裸的迷恋之色,上下打量着玉棠君。 苏行云望了一眼那少女,内心不快,宗门内诸位师妹就算是有迷恋玉棠君的,当着本人的面,也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亵渎,这个女孩面上表情,分明是思春之色,看她的服饰衣料,应当是出身不错,不知是哪家的女儿。不过饶是如此,苏行云也是皱了皱眉,可能是年纪尚轻,教养不够吧。 她心里想着,旁边却凑过来一个男弟子,表情和善,苏行云记得他,在刑堂的时候,卿微君给自己赔礼道歉的时候,这个弟子站在卿微君后面瞪过李御锦和苏映雪,虽然知道他只是气不过卿微君身为长辈却要赔礼道歉,白白的遭了一趟无妄之灾,但是苏行云想起他在刑堂中的种种表现,无疑是对他起了几分好感,她刚想开口,那弟子向苏行云一拱手:“见过行云首席师姐。” “不敢当,阁下是卿微君的弟子吧。”苏行云向他还了一个女子专用的万福礼。 “嗯,在下姓杜,名情,字思阅。金陵杜家二房独子。跟随着卿微君学习操琴仙术。这次来替卿微君验看新弟子。”杜思阅表情和善,他知苏行云是岭南叶氏的女子,和他同样出身世家,又是门派首席,修为比他还要高,因此并没有表现出世家的矜贵之气,当然,因为家教,他也未曾漏出谄媚之色,看在苏行云的眼中,暗暗点头——她听母亲说起过金陵杜家,素闻杜家家风端庄温和,今日一看杜家弟子,才知道名不虚传。 玉棠君静立一侧,他的面前是一张案几,上面放了一个白玉如意,想要拜入山门的少年少女将玉如意捏住便可,若是玉如意变色就是身怀灵根之人,自当被收入门下。 在玉棠君的仙人之姿的震慑下,这群少年少女们排好了队,很快就轮到了那个水粉色襦裙的少女,她梳着双桂髻,发上插着一枚赤金银杏簪,来到玉棠君面前并未先将白玉如意握在手里,反而冲着玉棠君甜美一笑:“我姓赵,名瑶,字灵瑜。” 玉棠君微微颔首,示意她快些测试灵根。 这赵灵瑜却不曾伸手,反而抬头望向玉棠君,“仙君可是玉棠君?我听人说明华宗三位仙君,宸星君闭关不出,卿微君是少年体态,只有玉棠君....”她脸蛋红了红,“玉棠君清俊出尘....” 苏行云早就注意到这少女了,见她不早早的测试灵根侯立一旁,反而磨磨蹭蹭的与玉棠君搭话,便走了过来,笑道:“姑娘还是快快测试灵根吧。” 那赵灵瑜本就是骄纵惯了的人,见苏行云清素如九秋之菊的样貌,便以为苏行云是明华宗觊觎玉棠君的女修,她想着自己既然是灵魂穿越之人,又是宋国皇室贵女,来就是为了泡到仙君的,她自从穿越过来就始终顺风顺水,此时被人打断,又见苏行云容貌不俗,自然心怀不满:“你是什么人?为何打断我与玉棠君说话,难不成你也倾慕玉棠君的容貌。” 赵灵瑜话音刚落,苏行云眉眼一抬,一巴掌将她抽的飞了出去,摔在众位少年少女的一旁,人群登时大哗。 “我是明华宗的首席,玉棠君还未合籍的道侣。苏澈,字行云。”苏行云轻移莲步,唇角微抿的着望着被打的头发散乱脸庞高高肿起的赵灵瑜,“小小年纪不知羞耻。亏你还是宋国皇室贵女出身,见了仙君一副思春之相,别人催促你快快测试灵根,张口闭口的说别人是过来抢男人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她早就猜到赵灵瑜是谁了,不过自隋唐以来开恩推科举,世家的力量虽然被削弱,却依旧底蕴深邃,别的新兴贵族暴发户需要仰仗皇室鼻息过日子,她是岭南叶氏的外女,又怕的了什么?宋国皇室若尽是这种骄纵不知天高地厚的帝姬,那只能说明皇帝的家教不好,说明不了什么。 “你...”赵灵瑜被苏行云那一巴掌彻底扇懵了,“你怎么打人?” 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不小心因为意外穿越到这个仙侠世界的,宋国皇室宽仁,对于她的言行举止,思维方式,都没有什么大的矫正,赵灵瑜被骄纵惯了,她想着她是天之骄女,位面之子,此时被苏行云一巴掌扇的眼眶都红了,她捂着肿起老高的脸,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让泪水当众流下来,饶是如此,她心中也是又惊又怒,顶着一众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恨恨地瞪着苏行云。 “扰乱收徒现场秩序,此其一,”苏行云微微弯腰,俯瞰着赵灵瑜,抬手又是灌注了真气的一巴掌,“污蔑首席弟子,此其二。” 赵灵瑜又挨了重重的一下,发髻整个都散乱了,她被苏行云的冰系真气压得动弹不得,整张清秀的脸上已经红肿的惨不忍睹。 杜思阅在旁看着,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悄悄的向着玉棠君说:“玉棠师叔,行云师姐再动手也不太好,你看....” “不尊长辈流露思春之情,此其三,”苏行云还想再抽赵灵瑜一巴掌的时候,玉棠君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她的手腕,“行云,算了。” 苏行云望着手腕被玉棠君碰触过的地方,脸色一红,却仍是居高临下的对着赵灵瑜冷淡道,“这儿不是你宋国皇室,看在玉棠君的份儿上,我便放你一马,你若是再敢放肆....” 苏行云话音未落,赵灵瑜突然嚎啕大哭,她从未被这样对待过,无论是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还是在宋国皇室的时候,此时被苏行云那么一打,顿时种种委屈涌上心头,她不知道这姿容绝世的玉棠仙君竟然有个如此彪悍的未来道侣啊,嘤嘤嘤一定是恶毒女配最后没有好下场的那种.... 苏行云一愣,她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之所以出手打赵灵瑜,还是这姑娘觊觎玉棠君的眼光太过于炙热直白,让她感觉到很不舒服。再加上虽说是突破了元婴,但是宸星君那句“废物”还膈应在她心里,前因后果加起来,才在人前发那么大的火气,苏行云一怔,原来自己真的没人前那么大度啊,到底是在意着那么多倾慕玉棠君的道尊仙子。 卿微君赶到的时候,山门处已经乱作了一团,玉棠君向来是不擅长处理这一类事情的,只能静静站在苏行云旁边握着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而杜思阅好不容易呵斥住乱糟糟的一群少年少女,地上却坐着一个钗裙散乱的赵灵瑜,宛如市井泼妇一样嚎啕大哭.... 二十七,阿姊 杜思阅是个惯会看人眼色的,急忙几步上前低声对卿微君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玉棠师叔清冷出尘,小姑娘心生恋慕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赖着不走就打扰到别人测试灵根了,行云师姐一时上头打了她….” 卿微君赞赏的看了一眼杜思阅,这个弟子虽然说是资质没有李御锦那么好,但是为人真的是甩出李御锦十几条街,但是眼下不是赞扬他的时候,卿微君咳嗽一声,慢慢的踱步到人群正中央,夹杂着灵力的稚嫩嗓音席卷了全场,“都安静下来,没有测试灵根的人排好队伍,去测试灵根,思阅,你来主持。” “好的,师父。诸君排好队伍,一个一个来。”杜思阅点点头,重新维持好秩序。 而后卿微君站定到赵灵瑜前面,伸出了手来,赵灵瑜虽然骄纵任性,但是心里清楚这位仙君以公平公正著称,绝对不会偏袒那个恶毒女配,因此也接了卿微君这个台阶,伸出手来在卿微君手上一搭,站了起来。 “行云师侄,你为何打她?”卿微君皱了皱眉,“她是还未拜入山门的小姑娘,哪怕有错,纠正过来也就算了,下那么重的手作甚?” “嗯,灵瑜姑娘,澈给你赔礼了。”苏行云挣脱了玉棠君的手,冲着赵灵瑜行了个万福。 “哼。”赵灵瑜顶着火辣辣的脸颊,心中恨透了苏行云。 “赵灵瑜,你扰乱秩序也并非有理,明华宗十年才收一度徒,行云师侄一时心急打了你,明华宗自然会有补偿。就从她的月例里扣吧。”卿微君各打五十大板的判决二女均无异议,他刻意避开了玉棠君这个点,也给足了玉棠君的面子。毕竟,虽然玉棠君容颜绝世,但是如果传出去明华宗两个女孩子为了他大打出手,明华宗几百年清誉也便不要了。 就这样,收徒居然顺顺利利的完结了,这一代弟子素质普遍偏高,单灵根的天才居然有两个,一个是苏行云打的那个赵灵瑜,居然是和宸星君一样的庚金系单灵根,一个是沉默寡言的瘦弱少年,和玉棠君一样的木系单灵根。 “灵瑜,你可愿意上宸星君那里去,他尚未收徒。”卿微君大喜,“只不过他出门游历了,可能几年不归,入门先由玉棠君教导你可好?” 苏行云哂笑一声,不想说话。 倒是另一个少年,苏行云望着他,约摸和卿微君一样高的个子,气质是一等一的温润,只是寡言了些,从头到尾也没有说几句话,此时见苏行云望了过来,才抿着嘴唇向苏行云悄悄笑了一下。 苏行云顿时对他有些喜欢,再加上他的木系单灵根….于是便向师父玉棠君请求道:“师父,我若同你合籍,定时没有办法继承缥缈峰道统,你看….” “都依你。”玉棠君点了点头,那个男孩子资质委实不错,行云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这便是允了,苏行云急忙示意那个男孩子向玉棠君见礼。 “刘向,虽未及冠,但是家中给我取字航之。”那个少年向着玉棠君弯腰行礼,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玉棠君点了点头,“心向远处,一苇航之,好名字。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弟子愿意。”刘航之直起身子,又冲着玉棠君抿嘴一笑,声音虽小,但是却坚定的很。 “嗯,”玉棠君点了点头,又开口道:“我考校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修道之人最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法器佩剑?”赵灵瑜在旁边说道,被苏行云一眼瞪过去,顿时不敢再说话,她低下头,嘤嘤嘤恶毒女配你会不得好死的…..就知道欺负本萌妹。 “不要随意插嘴。”杜思阅看不下去了,悄悄以一个师兄的身份拉着赵灵瑜走到一边,将纳物戒里的疗伤仙露倒出一点儿,敷在了赵灵瑜脸上。 “我不知。”刘航之恭恭敬敬的向玉棠君行礼,“还请师父赐教。” “你自己思考,仙路漫漫,等你思考出来之后给我结果也不迟。”玉棠君点点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个弟子是真的聪明,他袍袖一挥,真气灌注在声音里,顿时便传遍了全场:“其余人等,先去青黛峰,那边对于新弟子自有安排。” “思阅,你带他们去。”卿微君冲着杜思阅笑了一下,示意他安顿好新弟子的住宿和弟子服饰,杜思阅得了示意,便带着新弟子们依次御剑离开,也算是混个眼熟。 “航之和灵瑜就先拜托给玉棠师兄了。”卿微君点点头,“我去看看青黛峰今年的新弟子。” “行云,你带着灵瑜,我带着航之。”玉棠君示意苏行云带上赵灵瑜御剑飞行,随后召出碧云断肠枝,分花拂叶踏在上面,示意刘航之在上面站好,催动法器冲天而上。 “上来。”苏行云仍然对赵灵瑜没有什么好感,声音冷淡,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召出散发着淡淡白光的“水龙吟”示意赵灵瑜跟着自己踏上剑身。 赵灵瑜虽然恨透了苏行云,觉得她又恶毒又仗势欺人,根本没有首席弟子的风范,但也是个知道审时度势的人,因此一言不发阴沉着脸上了苏行云的“水龙吟”。 “苏行云你妈死了….”赵灵瑜蹲在缥缈峰的地上,大口大口的往外干呕,脸色煞白煞白的,一边干呕一边含混不清的诅咒苏行云,这个恶毒女配,御剑飞行的那么高那么快,是想要吓死她吗?小心眼的要死,自己不就是多看了她师父两眼吗?这种人以后出去肯定会被天打雷劈的! “还想挨打么?”苏行云低声说了一句,赵灵瑜顿时脸色更为难看。 见她不做声了,苏行云就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冲着刘航之行了一礼,“师弟好,我没有什么可以给的见面礼,有一物权当是送你平日把玩的,望不要嫌弃。” 随后苏行云拿出了一枚碧绿色的珠子,“此物甚为奇异,是千年地狱树的妖丹,佩戴着它,可以使得木系真气修炼的时候事倍功半。”那枚千年地狱树的妖丹,是同西楼君和谢红蔷过沼泽的时候,西楼君一挥袖子,火系真气毁灭了沼泽内的所有生物,唯独这枚妖丹遗落下来,西楼君是火土双系灵根,谢红蔷又是变异的雷灵根,二人自然用不上,苏行云想起玉棠君可能用得上才将这枚妖丹收起来。她低下眉睫,想起谢红蔷和西楼君之间的种种,内心略微黯然了一下,不过随后刘航之有点想要又不敢伸手的样子逗乐了苏行云,她知道这位师弟生性内敛羞涩,不擅言辞,于是就扯住了他的手,将那枚妖丹放进他的手心,“给你你就拿着,以后大家就是同门了,修真界亲情淡泊,反而是同门之情更为珍贵。” “若是你思念家乡,也可以不叫我师姐,叫我一声阿姊。”顿了顿,苏行云又冲他笑道,她自幼期盼有个弟弟妹妹,偏偏庶妹苏映雪性格阴郁倔强,从小到大和她不够对付,因此对这个刘航之就多了几分喜爱。 “阿姊。”刘航之恭恭敬敬的冲着苏行云行礼,引得一旁的赵灵瑜冷笑一声,“哈巴狗一样。” 刘航之面皮薄,登时被赵灵瑜说的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有些人真奇怪,没什么本事被别人打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人家抬你一手,你还在逞口舌之快,真真是….”苏行云摇了摇头,故作惋惜的抬了眉眼,“不知死活。” 赵灵瑜被苏行云突如其来的冰系真气冻得眼泪汪汪,谁跟她说古人都木讷拙朴,不擅言辞的,这个恶毒女配专门揭别人伤疤不带停的啊,她心中气急了,跺了跺脚躲到一边去了。 苏行云将冰系真气收回,冷冷的刺了一句,“断脊之犬,摇唇鼓舌,真真是令人恶心极了。” “阿姊,到底是同门,不要这样。”刘航之觉得赵灵瑜这种眼泪汪汪的样子也是着实可怜的很,于是扯了扯苏行云的袖口,“传出去对阿姊也不好,若是旁人说阿姊欺压同门….” “嗯,”苏行云伸出修长五指,摸了摸刘航之的头。 于是玉棠君刚刚出了初心居,便看到苏行云半弯下腰,柔和了表情在揉刘航之的头发,刘航之矮了苏行云足足一个头,少年身量还未长成,此时半眯着眼睛享受着苏行云的抚摸,像是家猫遇到了女主人一样。玉棠君为自己的这个联想噗嗤一笑,如同冰雪解冻,春暖人间一般,引得赵灵瑜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玉棠君。 “师父。”苏行云先是日常向玉棠君行了一礼,然后笑嘻嘻的说,“我和小师弟培养同门之情呢。” “嗯,航之,你今夜先住在初心居,等到了明天,我再同行云给你挑选、打扫缥缈峰的院子。行云已经送了你一颗千年地狱树的妖丹,明日我正式收徒,喝你敬的茶的时候,再给你赐下别的防身法器。”玉棠君笑道。 二十八,情意 玉棠君冲着刘航之鼓励道,“你行云师姐是冰系单灵根,日后还要同我合籍,因此你若是学的好,便能继承我缥缈峰的道统,我羽化飞升之前,会将圣物碧云断肠枝交托给你。” “多谢师父。”刘航之冲着苏行云抿嘴一笑,向玉棠君行了一礼,拿起自己的行李包裹,向着初心居的厢房走去。 见到刘航之退下了,玉棠君望向苏行云和眼泪汪汪的赵灵瑜,“你们两个随我来。” “跪下。”玉棠君坐在初心居的正堂上首,望着二女,淡淡的一句话飘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木系灵气的威压,苏行云登时便知,玉棠君生气了,于是就先把犹豫不决的赵灵瑜一脚给踹跪下,而后自己腰杆挺直,一声不吭的跪了下来。赵灵瑜刚要叫嚷,便被玉棠君一道禁言术打了过去,顿时她张口结舌,喉咙不断用力,但是无论她如何着急,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得不情不愿的跪在那里,了无生趣的盯着玉棠君,随后转过脸去,恨恨的盯着苏行云。 苏行云却没有理她,反而是腰杆笔直,目光倔强的看着玉棠君。 “行云,你好大的胆子,私自动用灵力殴打凡人,你不怕遭天雷么?就算是没有天雷,那劫难也要让你吃点苦头的。”玉棠君面色略带潮红,显然是动了薄怒,他皱着眉头看着腰杆挺直的苏行云,心里担忧不已——这个弟子平日里那么谨慎,为什么突破元婴之后火气那么大?竟然破了修真界的规矩,动用灵力来殴打凡人,要知道,修真者如果动用灵力插手凡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反噬自身。这是铁一样的天道,既不容人辩驳,也不容人反抗。 “师父,你知道么?自从你说要和行云结为道侣之后,行云便一直想要保护你,陪伴你,你是天人之姿,自然有的是道尊仙子倾慕于你,行云知道,师父有师父的过去,有师父的交际圈子。可是若是论起和我同辈的女子修真者,则没有一个是有资格觊觎你的。”苏行云目光灼灼,眼睛漆黑,神色宛如三月的桃花漫天,让玉棠君心跳加速了那么一瞬。他不自在的扭过头去,不再直视苏行云,嗓子略有点干涩:“我与你结为道侣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护住你的性命,行云,你莫要多心。” “若是我偏要多心呢。”一反常态的,苏行云抬起头来,眼神里燃起了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平日里的矜持和谨慎全都被她抛在脑后,“天下皆知玉棠君是谪仙人,样貌气质如同昆仑山巅上的雪一样清冷出尘。素日里你是师,我是徒,我拜在你座下,一直将你当成最最尊敬的人,从未奢求过与你有一段情缘。甚至我曾经想过,你将来的道侣将是何等模样人品,才能够得到你的全心全意,到时候你与她合籍,我便收拾收拾嫁到青黛峰李御锦那里去。可是东海滨回来,你却对我伸出了手,所有的隐秘的痴望,那些想都不敢多想的梦境,全部都成了真。你这样,我便陷进去了。如今你再说是为了保我性命,是为了天下苍生,我是不乐意听的。”苏行云突然深深一拜,在赵灵瑜惊讶的目光之下,额头触手,长发从背上滑落,铺散到一尘不染的青石板上,“玉棠君,亦或是,师父,你若是对我无心无意,我便也休了心思,天下浩劫也罢,我个人性命也罢,都不过是天意,是死是活,我无所畏惧。若仅仅是为了保全我的性命,照顾我的弱小,那么请你收回要和我结为道侣的话吧。世间一死又宁何惧呢?” 玉棠君沉默不语。 当年那个蓝衣服的娇小的丫头,年纪轻轻一身的世家风范,谨慎的像个及冠的人,她的字是自己取得,她的基础剑术和真气运用是自己教的,她曾经随着自己乘奔御风,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腰,也曾经和自己喂招,偷偷地用一些小把戏胜一两招。她与李御锦走得近的时候,自己心里其实是酸涩难言的,只不过想着她欢喜就好。李御锦在东海滨对她动手的时候,自己隐隐约约的感知到了,担心的一夜站在缥缈峰封顶,若不是走不开,便去找她了。她回来之后,自己便迫不及待的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结为道侣,保她性命不止一种方式,为何自己偏偏要把她以合籍的方式锁在身边?天虞山之下,她再次遇险,自己冲击完毕大乘期,境界还不稳定便撕裂了空间前去找她,伏杀西楼君那一夜,自己也是忍着穿胸之痛而先安抚于她。 如今她跪拜在自己面前,腰肢细软,身材窈窕修长,青丝三千高高束起,咄咄逼人的问自己对她的心意。 心意? 灵剡剡兮空山九疑,澧有兰兮沅芷菲菲。 有美一人,宛如清扬。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不过如此罢了。 玉棠君垂下眼睛,淡淡的说了一句,“若是单单是为了你的性命,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在修真界的千年百年来娶你呢?只不过是看不惯你为那个李御锦柔情百转霜雪化而已。” 苏行云惊骇的抬起头来,玉棠君直视着她的眼睛,将后半截话也干脆的说了出来,“我不是为了你的性命亦或是天下苍生而有了与你合籍的念头。苏澈,我心悦你,你知道么?” 苏行云面色涨红,望着两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的玉棠君,玉棠君却容不得她再多说一句话,俯下身子,修长五指托住她的下巴,脸颊相凑,将薄唇印在苏行云的嘴唇上,舌头前探,试探性的叩开牙关,温柔的掠夺着苏行云的唇齿。 半响,玉棠君直立起身子,扶着苏行云的肩膀,“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太熟练,你可还喜欢?” 然后他想了想,又侧着头,神情如孩童样天真无邪,“若是不喜欢,那我再试一次你喜欢的方式?” 苏行云还来不及回应,一旁的赵灵瑜已经被内心中的弹幕吐槽刷屏了,卧槽你们这对狗男女把老娘禁言了就是为了在老娘面前秀恩爱的么?玉棠君你不是高冷的高岭之花么?为什么会为了恶毒女配而折腰啊!!啊!!好猪都让烂白菜拱了啊!!你们当着一个未成年人的面做这种羞羞的事情,符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啊?说好的五讲四美三热爱呢??嘤嘤嘤本单身狗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伤害啊,人家是神仙眷侣百年江湖俊男美女拉郎cp,我呢?我居然在一边当电灯泡??当电灯泡也就算了!丫儿的我居然还跪着…..乱秀恩爱会分得快的!! 苏行云脸色微微一红,不动声色的挣脱开玉棠君的手,“师父如果喜欢,徒弟可以日后和你探讨这一类的事情。如今我们先解决一下新收弟子的安置情况吧。” 卧槽你打了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我当成挡箭牌,果真恶毒女配白莲花,赵灵瑜狂翻白眼,不过还是忍住了想和苏行云拼命的心,向着玉棠君行了一礼之后,赵灵瑜不情不愿的说道:“见过玉棠君,你是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嗯。”玉棠君点点头,“并非是我要收徒,你可清楚?一来你是庚金系的灵根,而前宗主宸星君就是庚金系渡劫期的高手,乌金匕首一出天下闻名。宸星君出去历练了,若是回来看到你,必定是高兴的。二来我是木系单灵根,功法偏柔和,当年收下行云也不过是和她有缘….” 你是贪图她的美色吧,赵灵瑜跪在下首,默默的在心里腹诽,不过她可不敢说出来,宋国皇室会纵容她,苏行云可不会,白日里被苏行云扇的那两巴掌还隐隐作痛呢。 “如此,我到时候教授你一些运行真气,提升境界的法门,和每个弟子都要学习的剑法掌法。你在缥缈峰上暂住,等到宸星君回来的时候,你跟着他去便是了,”玉棠君点点头,“白日里苏行云打过你,可是她也承受了遭劫的后果,望你莫要放在心里去。我向你赔不是了。” 哼,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月落乌啼霜满天,夫妻双双把家还~赵灵瑜不避不让受了玉棠君一礼,然后清秀的小脸上挂着一丝高傲,转向苏行云,“我原谅你了。” 苏行云眉眼不抬的和赵灵瑜斗嘴,“谁稀罕你的原谅?说的就跟你的原谅很值钱一样。” 赵灵瑜有点抓狂,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我跟这种npc一般没有剧情的恶毒女配计较什么,哼,然后又望向玉棠君,“师叔我今夜住在你的初心居么?” “你长得那么漂亮,想的比你长得还美,今晚上你和我一起住。”苏行云和赵灵瑜对视,良久,这一大一小的两个漂亮姑娘各自扭过头去,同时哼了一声。 玉棠君侧过脸去,无言以对。 二十九,使徒 苏行云从自己的纳物戒里取出一张拔步床,又拿出一床被褥给了赵灵瑜,“你自己铺好。” “这是空间戒指?”赵灵瑜抱着被褥就凑到苏行云身边,阵阵惊叹这玩意儿和自己在二十一世纪那边看到的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惹得苏行云一阵皱眉,这姑娘怎么记吃不记打呢? 苏行云不屑她,“少见多怪。” 这下子可激怒了赵灵瑜,你可以羞辱一个现代人穿越之后不懂礼仪,不知进退,但是你不可以羞辱一个现代人没有见识!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什么仙侠小说电影电视剧没看过,不就是一件能够存储大量物品的空间戒指么,你嘚瑟什么,给你个螺旋桨你还上天了还! “出去出去!”心中的愤怒成就了赵灵瑜的动力,她推了几把苏行云,硬生生把她赶出行云居的西厢房。 苏行云对着咣当一声摔上的门,没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正准备回自己的后院冥想打坐巩固境界,一抬头却看到玉棠君身穿单薄的丝质月白色中单,正浅浅的倚着行云居的花厅栏杆望着自己,温柔的恰到好处的蓝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若是白日里他是昆仑山颠的皑皑白雪,那么此时此刻他便是半开半闭的月下昙花。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起来,似乎对于眼前这个人,她从来都没有半分办法。 即使是有,她又怎么舍得? “师父…..”苏行云刚刚开口,玉棠君就站定到她面前,眼神烁烁如星,“还叫师父吗?” “玉棠….”苏行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喊出了这两个字,随后玉棠君便俯下身来,在光线本来就不明的花厅里,他这样做,无疑又是增添了许多的暧昧,“刚刚可曾喜欢?” 苏行云的脸色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期期艾艾的捏着腰间长褶裙的绶带,别过脸去,试图想岔开话题,“航之呢?” “他睡下了,莫管他,我出来,是想要见你。”玉棠君扶着她的双肩,目光澄澈的打量着她的眉眼,“行云,我是来找你探讨,刚刚你喜不喜欢的问题的。” 苏行云面色通红,内心却欢欢喜喜,她鼓足了人生中前二十年的所有勇气,反手抱住玉棠君,声音细若蚊蝇:“刚刚光顾着害羞了——” “玉棠,我们再试一次?”苏行云攀着玉棠君的臂膀,掂起脚来轻轻的吻住他的唇,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随后她推开玉棠君,用袖口捂着脸跑了。 玉棠君站在花厅里,行云居的花厅种了一大片的玉簪花,夜风习习一院香,花枝摇曳,影影绰绰,他望着苏行云远去的身形,笑着摸了摸嘴唇。 我的,苏行云啊…. 这边是良辰美景夜风习习,那边囚灵之渊,则是凄风苦雨的很了。 第五露华在西楼君的小院里倚着水榭旁的栏杆,心下惊悸依旧不减。柔蓝衫子杏黄裙,美人凭栏,却无限寒。 西楼君一路奔逃,敲开她的门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莆一开门,便看到自己的哥哥扶着门框,素日里洗得发白的藏蓝道袍已经全然被血染红,他冲自己低声说了一句:“正道设局伏击我,莫要走漏消息。”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昏迷不醒。 自己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左肩上那道长刀劈裂的伤还好,胸前到背后的伤口看的她惊心动魄的,正道的那群伪君子是如何得知西楼君行踪的,是,是了,一定是谢红蔷那贱人,第五露华攥紧了手指,一定是东海的那波人不死心去伏杀西楼君,他肩膀上的伤一看便知道是东海的功法所伤。至于那道胸前的贯穿伤,自己用了好久才祛除上面的庚金气息,还是等西楼君醒来再问了。 这都大半年了….怎么还不醒,第五露华心中着急的很,不过一来魔族中人虽然从出生就天赋异禀,修炼几乎是一马平川按部就班,但是一旦受伤也很难自我恢复,只能取了囚灵之渊深处的红莲业火,祛除火气之后才能修复损伤,二来西楼君常年在囚灵之渊深居简出,因此他的消失魔族中并未有多少人察觉。 只是到底也不是个事儿啊,老是昏迷着….第五露华暗暗咬牙,觉得一定是正道中人阴谋设局害了自己的哥哥,但是囚灵之渊高层势力异常复杂,她并不敢把魔尊重伤的消息走漏一点风声。但即使是这样,每日里来找茬的还有一个人—— 那人黑色长袍,紫色眼眸,肌肤光泽但是五官俊朗,不会有人将其当成女子,正是第五使徒的哥哥,与西楼君和第五露华暗地里分权的“十七夜”的领头人。 第一使徒。 他不声不响的坐在第五露华的身边,又一次重复着大半年之前的说过的话,“魔尊在哪儿,我要见他。” “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游历了,”第五露华头疼不已,自家哥哥重伤至此,眼前还有一个难缠的要死的来找茬。 “小五出去的时候跟我说过她去找魔尊,”第一使徒面沉如水,“可是她的命灯在大半年前碎了。” 无论是正道还是魔族,除了部分散修之外,大部分的修真者都是点一盏命灯在宗门的,然后一盏命灯手持的,遇到危险按碎自己的命灯,宗门守护的人自然会感应的到,若是不幸在外陨落,宗门内的那盏命灯会自然而然破碎。大半年以前,第五使徒那盏命灯破碎,第一使徒当场便发出联络信号寻找自己的妹妹,然而直到现在,暗地里寻访的那些人都没有寻找到自己的妹妹,他如何不着急,于是每日里便守在西楼君的小院里等西楼君。可苦了第五露华,天天被第一使徒询问为难,大半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这张纸快包不住火了…… “哥哥踪迹未定,小五出去找他也可能是没有找到…..”第五露华干巴巴的笑了,魔尊被正道重伤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一丝一毫的风声,自己孤身一人可压制不住囚灵之渊的所有势力。 “那总归要给个说法吧?”第一使徒气势渐渐上升。 “….魔尊未归我也没有半分消息啊,你问我要说法我也没办法回答你啊。”第五露华无奈的说。 “他一日未归我的妹妹就一日没有消息么?!”第一使徒气势提升到顶点,伸出手来扣住第五露华那张娇柔的脸,冷笑着问她。气氛一触即发。 还未等第五露华说话,淡淡的一句话已经不轻不种的砸向了第一使徒,“我被正道伏击,小五为救我自爆,你过来寻找我的消息,想知道妹妹为何而死我可以理解,可是为难二公主算什么英雄好汉。有什么冲本座来。” 藏蓝道袍换了一件全新的,西楼君负手在房门口,冷冷的盯着第一使徒扣住第五露华下巴的那只手,气势丝毫不让。 第一使徒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是当答案被西楼君亲口确定之后,内心依旧是大痛,“小五为你自爆?你堂堂魔尊,护不住一个女人吗?” “…..”西楼君沉默,做错事情的时候,说什么都是借口,第五使徒这些年来的恋慕他也清楚,到底是心存愧疚的,“明华宗的卿微君、玉棠君、宸星君三人联手,我没能护住她。” “好、好、你是君,我和小五是臣,”第一使徒神色狰狞至极,猝然得知从小跟他到大的妹妹自爆身亡,他悲痛至极,连素日里的君臣礼仪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她的尸身呢?” “没带回来,应该是被明华宗的人带走了。”西楼君着实也是没有办法,面对着第一使徒的丧亲之痛,他无言以对。 “第五沉嘉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第一使徒大怒,登时一掌对着西楼君拍了过去。 西楼君不闪不避,正要硬挨着一掌的时候,第五露华架住了第一使徒的手,“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第五使徒被第一使徒娇惯的没什么心机,因此素日里在魔族高层中非常讨喜,第五露华也很喜欢这个排行第五的小妹妹,常常打趣她像囚灵之渊唯一的小太阳,可是自己的哥哥身受重伤,绝对不能让第一使徒再含怒拍他一掌。所以哪怕知道不敌,她仍然是挡在了西楼君面前,登时被第一使徒的劲气震伤了内脏,一丝血线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出,她却不在意,定定的望着第一使徒。 第一使徒回望着她,小五曾经抱紧过自己的大腿,曾经被气急了的自己追着打,也曾经在自己得罪了魔尊和二公主的时候低声下气的过去赔礼道歉,还曾经欢喜的掰着手指问自己要嫁妆,自己说要权势,她就说其实安安稳稳的现状也不错,没必要奢求那些有的没的。偶尔看到雷厉风行精明能干的二公主,也会想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妹妹是个傻乎乎还带点能被人一眼望穿的小心机的姑娘。 可那是小五啊。那是自家妹妹啊。 若是死的是第五露华,只怕西楼君也会来找自己问罪,而自己那个傻子一样的妹妹一定会堵在自己身前。 三十,联姻 他凝视着兄妹二人,收回了手,一言不发的出了西楼君的小院。 “啊——”第五露华听到远远的第一使徒的嘶吼声,低下头沉默,“哥,你醒了就好。等你伤好了,囚灵之渊出动人手把小五的尸体带回来吧。” “嗯。”西楼君点头,“你退下吧。” 第五露华行礼退下,西楼君的小院里顿时又空空荡荡的。 第五露华一走,西楼君便倚住了门板,努力支撑着自己身体,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勉强聚气,从纳物戒里取出几枚疗伤丹药,吞咽下去,西楼君面色才稍微好了一些,他身体内此时此刻最严重的问题便是宸星君那一招偷袭,乌金匕首透心而过,致使至今庚金真气在胸口经脉盘桓不去,始终破坏着他的胸前伤口。 不过眼下自己的胸口倒也不是重要的地方,西楼君干脆解开衣襟,露出肩膀,一道长长的狰狞疤痕赫然在他肩膀上,伤口结痂已落,露出粉色的新肉。魔族中人皆是愈合力底下,这道伤痕怕是很久才能消除的掉。 西楼君筋骨分明的左手摸上这道伤口,他深情落寞了那么一瞬,“红蔷....” 而此时此刻的谢红蔷,则与墨轩君谢授衣,吵闹得不可开交。 谢红蔷娥眉淡扫粉轻施,朱唇一点惹人痴,此时此刻这张天下无双的脸,却隐含着薄怒,“龙宫隐隐约约的流露出要结姻亲的意思?我记得龙宫的敖寒晴和小叔叔你年岁相当吧?” “敖寒晴自然是和我年岁相当,可是...我根本不喜欢她。红蔷你这是何必苦苦相逼呢?”墨轩君谢授衣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柔和,和谢红蔷有八分相似的五官,此刻盛满了不快,“龙宫一向对碧游宫虎视眈眈,敖寒晴年纪轻轻却野心勃勃,足智多谋....若是让她嫁来东海碧游宫,我们日后就不要想安生了,红蔷,你就帮帮小叔叔吧。”他刚刚从化神后期突破到大乘初期,经历了突破后的洗筋伐髓,容貌更胜以往,哪怕是站在以清冷出尘的玉棠君身边,也丝毫不显得自己逊色。只是那双如同春水般的眼睛,里面盈盈的盛满的,全是委屈与不快,“红蔷你就帮帮小叔叔吧!我娶了敖寒晴我真的会折寿的....” “是,是我没有本事,我若是早早的突破了大乘,龙宫也不会如此欺人太甚,可是哥哥被俘之后,嫂嫂又去了...我一个人,上要打理偌大的碧游宫,对付各方虎视眈眈的势力,下要抚育你,引导你踏入仙途好好修行....如今龙宫的势力仅次于碧游宫,其中弟子又多身怀上古神龙血脉,碧游宫这一代只有你一人,虽然惊才绝艳但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啊。”墨轩君谢授衣无奈至极,继续耐心的劝说谢红蔷,“反正她敖寒晴只是想要一个联姻的对象,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吗?” 谢红蔷一言不发,确实是她拖累了自己的小叔叔,如果不是悉心教导她,以墨轩君谢授衣的资质,完完全全可以早个几年进入大乘。 她受了小叔叔的抚育之恩,那么多年的资源栽培,才给她一个这一代第一人的名头,也该为东海碧游宫做出点什么了。 “好,我去嫁与龙宫。”谢红蔷脸色并不比起墨轩君谢授衣的好看多少,只恨自己年纪太小,当不得一面,“敖寒晴和我同为女子,我嫁与她为妃,她也为难不了我。” “只是到底不能看着新婶婶嫁入碧游宫了,”谢红蔷向着墨轩君一拜,“若是苏行云没有和玉棠君订下合籍之约,倒是良配。” “好,我会找个不逊色于明华宗苏行云的人做你的新婶婶。”墨轩君眼神痛惜,还好,女子嫁与女子虽然在修真界不常见,到底无损名节,先稳下来龙宫那边的蠢蠢欲动,再去考虑和离之事也好。那敖寒晴再有野心,也只会把谢红蔷作为人质,不会对她做些什么。若是自己娶了敖寒晴就大不一样了,到时候很有可能她会将整个东海碧游宫拿捏在手里,东海碧游宫是祖宗基业,万不可断送在自己手里啊。 “那小叔叔和龙宫之人洽谈吧。我身体不适,就先退下了。”谢红蔷盈盈一拜,径自去了碧游宫的花圃。 “唉。”墨轩君谢授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打起精神出了中堂,径自去大堂继续招待龙宫来人了。自从敖寒晴掌控了龙宫之后,龙宫子弟逐渐圆滑了起来,一个个宛如东海滨海底深处的水草,黏腻缠人的很。即使是墨轩君如此,都要十足十的小心,才能避免陷入这龙宫弟子的言语陷阱。 谢红蔷随便进入花圃找了一张石凳,斜倚在上面,她眼眸深处无波无澜,哪怕墨轩君谢授衣就在前厅商议自己嫁入龙宫的事情,她也懒得去搭理。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谢红蔷翻了翻自己的纳物戒,发现纳物戒里还有一壶和苏行云在天虞山没有喝完的齐云清露,于是干脆取出来自斟自饮起来。 当消息传到明华宗的时候,苏行云手中舞着的“水龙吟”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她顾不上自己的佩剑,紧紧抓住刘航之的袖子,表情急切,“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要嫁人?” “是,阿姊先松手。”刘航之上山半月,已经炼气期大圆满了,单灵根初入门一向如此,连赵灵瑜都已经接近出窍期了。刘航之学着玉棠君的打扮,多穿白色,白色易脏难洗,因此他低声提示苏行云不要抓他袖口,随后又说了一句,“据卿微师叔说,红蔷小宫主要嫁给龙宫的敖寒晴。敖寒晴年纪不大,却能力出众,一百来岁就已经将龙宫发展的仅次于碧游宫了。” “可是谢红蔷心中另有其人!”旁人不知道,她苏澈还能不明白么,内心一急,话语脱口而出。 “....这,天下皆知谢红蔷和敖寒晴没有情意啊。”刘航之担心的看着略微暴躁的苏行云,内心腹诽,宗门中人都知道苏行云和谢红蔷曾经在历练之中交往,是一等一的交情,不会自己这个阿姊也倾慕那位据传容颜艳丽如桃李的小宫主吧,“敖寒晴是女子....” 苏行云一愣,她对东海的势力划分知之甚少,当初若不是谢红蔷的父亲谢流火被俘魔界的事情太出名,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谢红蔷的身份,“你说。” “敖寒晴本欲进入东海碧游宫成为女主人架空墨轩君谢授衣,但是...墨轩君棋高一着,言说既然是联姻,只要有诚意就行了,敖寒晴嫁人之后龙宫无人主持,因此将侄女谢红蔷嫁与女帝敖寒晴为妃。敖寒晴计策被墨轩君谢授衣挡了回去,却毫不在意,干脆利落的答应了碧游宫这个条件,现在东海滨的请帖都送到卿微师叔手里了....”刘航之几句简单的话就说明了前因后果,惹得赵灵瑜都凑了过来,她生性又是个口无遮拦的,“卧槽这是断袖之情啊,啊,不对,男的叫断袖,女的叫百合...旷世奇恋啊....” “...胡说八道的,讨打啊!”苏行云一个暴栗敲在赵灵瑜头上,惹得她委屈不止。 “航之,谢红蔷的婚事定到几时?”苏行云震惊之后冷静了下来。 “二十多天之后。”刘航之消息异常灵通,“阿姊你...” “二十多天,还来得及。”苏行云掐指一算路程,时间是够的,随后她抓起平日里挂在腰间的首席弟子木牌,“弟子刘航之、赵灵瑜听令。” “赵灵瑜听令。”赵灵瑜知道苏行云除了对周边之人的事情过于敏感之外,心地并不坏,这几日和苏行云打打闹闹的也是芥蒂尽去,同门之情很足,此时见她神色中失去了谨慎,方寸大乱,得知事情不小,不是平日里打闹的时候,于是赶紧抱拳而立。 “刘航之听令。”刘航之也跟着抱拳而立。 “你二人将这块首席弟子令牌交给青黛峰卿微君,言说行云能力尚浅,并不能服众,倒是他座下的杜情阅,进退得宜,堪当大任,建议卿微君将首席弟子之位另传于他。”苏行云清楚的知道首席弟子代表的是一个宗门的门面,而普通弟子则不然,因此要为谢红蔷出头必定不能再用首席弟子的身份,于是干脆给杜情阅做个人情,“师姐我出去一趟。” 她也不等刘航之和赵灵瑜回答,径自踏上了“水龙吟”,御剑而起,“若是看到卿微君,向他告个罪,说事出紧急,不得已在门内御剑,坏了规矩,苏行云回来之后亲自领罚。” “苏行云你丫儿的要去抢亲吗?”赵灵瑜惊讶的冲着她吼,“你别闹事啊,连累我们。” “同玉棠君说,我去一趟囚灵之渊。”苏行云真气提到极处,御剑远走,转瞬不见了踪影。 “不好了,玉棠师叔,苏行云投奔魔族了!”刘航之还没有反映过来,赵灵瑜已经奔着玉棠君的初心居去了,他一把没拉住,此时见赵灵瑜信口开河,忙小跑着跟上。 三十一,女帝 四海之中,龙宫势大,传承也最久,上一代的龙王去世之后,仅留一独女,登基之后,人称女帝。 如果说碧游宫是苔枝缀玉,小窗横幅,那么龙宫便是槛曲萦红,檐牙翡翠,谢红蔷行在龙宫的长廊之中,很快便来到了龙宫正中的华庭。 华庭之中有棵树,枝干皆为透明,宛如水晶一样剔透,折射着海面上方投过来的水波,异常潋滟,树梢挂着朵朵朱红色的花朵,花瓣轻盈,美艳异常。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从哪儿流动过来的风一吹,花朵的花瓣碰撞在一起,发出类似于凡人界铃铛一样清脆的响声,那风还吹拂着谢红蔷鬓边没有挽好的发丝,可是她却没有用手去撩头发,反而是定定的看着水晶树下那个女子。 名震东海滨的敖寒晴,竟然是一个文静秀气的女孩子,她同苏行云的清雅素淡不同,同第五露华的孤冷狠毒不同,同自己的艳丽浓稠也不同,她的眉眼算不上顶顶好的,只是通身都是一股文雅的气息,肌肤白皙,发色乌黑,颊边两块碧蓝色的龙鳞是龙族血脉的象征性长相之一。她身上穿着最最简单的鹅黄衫子,头发扎成一束,用银色发冠束起,宛如男儿一样。唯独两根类似鹿角的龙角从发丝之中冒出。 而再往下看....她整个人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块白色的皮毛,将腿捂得严严实实,果然是同传说之中的一样,天纵奇才但是不良于行。 只是....眼前这个通身书卷气的娇弱女孩,竟然是传说之中的女帝。 谢红蔷和敖寒晴对视良久,敖寒晴最先打破了沉默,她本来手中有一本书,此时将书放于腿上,对着谢红蔷笑道,“不能起身迎接小宫主,失礼了。” “见过女帝。”谢红蔷微微点头,气氛一时冷场,正当她想要没话找话的时候,敖寒晴先是赞扬了一句谢红蔷的容貌:“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华浓。小宫主这等容貌,当真称得上一句国色天香。” 还未等谢红蔷谦虚,敖寒晴周身气势一变,语调温和,言辞却是激烈无比,“你可怨恨我逼迫你的小叔叔联姻?” “龙宫势大罢了。碧游宫势大的时候,你敖寒晴再绝艳天纵,依旧要对我的父亲越然君俯首称臣,如今不过是风水轮流转而已。”谢红蔷针锋相对,她第一次见敖寒晴,绝对不能坠了东海碧游宫的名声,若是第一次就怂了,日后嫁过来绝对会更加难过,“而且,红蔷拿了碧游宫那么多资源,又如何推卸自己的责任呢?” “呵,还不是跟我一样没得选择。”敖寒晴明明是坐着,气势却迫人,她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摇了摇头,缓缓的笑了,“你非要同我在婚前见一面,为何?” “看你是如何的风姿人品,若是不好,即便是联姻,即便是女子,我也不嫁。”谢红蔷嘴角上扬,显然是敖寒晴的人品样貌折服了她。 “可曾有心上人?”敖寒晴对着谢红蔷这一副小女儿的姿态,侧过头去,认真询问。 “若是有心上人,我不勉强你留在我身边,你婚后可以同他去游历四方,我不拘着你,若是和离,也未尝不可,碧游宫或者是你自己,拿出合适的筹码来换便可以了。”敖寒晴看谢红蔷面色一僵,便知道谢红蔷早早的有了心上人,她有意交好谢红蔷,因此开出的条件也异常诱人。 “女帝大度雍容,不愧是龙宫上下的表率。”谢红蔷眸光望向最南方,那里正是囚灵之渊的方向,“只是我那心上人,只怕很难与我长相厮守了。” “世间真正能够平安顺遂,花好月圆的人,又有几个?大多都是意难平之人啊。”敖寒晴一双眼睛似是看穿了世事,随后她点点头,“聘礼不会少了你的,毕竟小宫主你是第一次嫁人,我,也是第一次纳妃。” 谢红蔷望着敖寒晴膝盖上放置的《韩非子》,低下头想,这些都是该做的礼仪,至少在表面功夫上,敖寒晴给自己做足了,于是笑着说,“若是没有差错,那红蔷就回碧游宫待嫁了。” “嗯,只是到底要在人前做做样子。你嫁入龙宫,我可以同你一起赌书泼茶打双陆。” 敖寒晴对于谢红蔷也是好感十足,自己已经将碧游宫的这朵牡丹摘到手了,同碧游宫的结盟也是板上钉钉之事。因此细细和谢红蔷说了大婚需要注意的事项,以下按表不提。 而苏行云则一路御剑往大荒最南方狂奔,一路上风餐露宿自不必说,大荒南部毒虫猛兽甚多,其色艳丽,囚灵之渊的周围更是各种凶险,哪怕是苏行云御剑在半空,也躲避了不少攻击。 若不是她刚刚突破了元婴初期,又心系谢红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过来的。 一剑又斩掉一只飞天七色蜈蚣,苏行云面色苍白,手持的“踏莎行”光芒黯淡,她勉勉强强踩在“水龙吟”上,摇摇欲坠。 提起最后的真气,冲着囚灵之渊大喊一句“第五沉嘉!西楼君!你出来!” 苏行云顿时失去了御剑的真气,身子委顿的往下掉。 真可耻啊....自己这样摔下去,最差也是个筋断骨折吧?丢了明华宗的脸面.... 正在苏行云等待预想之中的疼痛的时候,一道穿着簇新藏蓝道袍,脚猜四方云纹鞋的身影出现在下方,他轻轻挥手,便缓冲了苏行云下坠的冲力,不过此人并没有伸手去接苏行云,因此苏行云摔在地上,姿态难看,灰头土脸却毫发无损。 “你唤本座何事?”西楼君目光冷淡,看来到底是因了苏行云设计伏杀他而心怀芥蒂。 “没什么,谢红蔷要成亲了,我想着到底同你有段过去的缘分,也该是通知你一声的,可惜来得匆忙,我没有拿到请帖。”苏行云见西楼君如此冷淡对她,也扬起一抹冷笑,什么话伤人就说什么话,她知道西楼君不会杀她,一来打死了她,谢红蔷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西楼君的,二来魔尊虽然霸道,但是却是个念旧情的人。 “此言当真?”西楼君只觉得肩头那道伤疤越来越隐隐作痛了,她斩了他一刀,那些隐隐约约的情愫她不承认,她到底是恨自己的,如今她要嫁人了吗? “哼,你堂堂魔尊,在囚灵之渊忙的很,又怎么会记得她。”苏行云面带冷笑,继续刺激着西楼君的神经。 “还不是你搞出来的事情,我疗伤就疗了大半年。”西楼君这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不应该同女人辩论的....尤其是苏行云这种比他还要小一辈的女孩子。 “你四百多岁都活在狗肚子里去了?”苏行云破口大骂,能让她气急败坏的事情不多了,“你自己隐瞒身份跟我们这群小辈凑做一堆,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心态?你一个魔尊为了美色尾随我们两个,结果中毒中的奄奄一息还是小娘我提议谢红蔷才去救得你!” “....”虽然苏行云说的是事实,但是也忒难听了点,西楼君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苏行云骂完了也冷静下来了,泄了一路前来的戾气,“东海滨龙宫之主要求嫁与墨轩君谢授衣,意图染指碧游宫上下势力,谢授衣没有办法,便把谢红蔷推出来了,反正龙宫的女帝需要的只是一个联姻对象,因此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半月之后,谢红蔷就要嫁与龙宫的敖寒晴了。我过来通知你一声,怎么办你自行斟酌。” “我又能怎么办呢?”西楼君别过头去,尽管容颜还是一如既往的普通,但是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眼眸流露出悲伤的时候,苏行云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话我已经带到了,此次为了前来通知你,相当于变相的插手了东海的内务,因此提前辞了明华宗的首席弟子的位置。”苏行云摆摆手,示意西楼君为自己护法,她盘坐在地恢复内息。 “多谢。”西楼君都懂,因此冲着苏行云颔首,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东海滨我一定会去一趟的,也请你们明华宗把那为我自爆的女子尸身还回来,她是十七夜的人,断不能留在你们正道。中间还请你多多周旋,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魔族愿意用尽一切代价换回她的尸体。” “包括囚灵之渊深处的红莲业火?”苏行云睁眼,她的气息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真气重新运转,脸色好看了很多。此时听到西楼君讨要第五使徒的尸体,便想起了这具尸身似乎保存在卿微君那里,“此事我不能擅自做主,需要回明华宗和长辈商议,你也不要着急,我能周旋的尽量会周旋。” “嗯,多谢了。”西楼君点点头。 “还不是因为谢红蔷。”苏行云在心里补了一句,正邪不两立啊。 三十二,东海 “玉棠师叔!苏行云去囚灵之渊投奔魔族了!”赵灵瑜狂奔到打坐的玉棠君面前。 “师侄还请慎言。到底是怎么回事?”玉棠君先是提醒了一句赵灵瑜让她慎言,随后放下手里正在修补的碧云断肠枝。盯着刚刚追着赵灵瑜跑过来,还在气喘吁吁的擦汗的刘航之,“航之,你把前因后果同我说一下。” “阿姊,啊,不,是行云师姐听说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要嫁给龙宫,急匆匆的御剑走了,说要去囚灵之渊。”刘航之向玉棠君行了一个礼,又把那块桃木制成的首席弟子的身份牌递给了玉棠君,“师姐还说让我们把这块牌子交给卿微君,她觉得青黛峰的杜思阅更适合门派首席的位置。” 玉棠君伸出修长五指接过牌子,内心暗忖,谢红蔷成亲,行云为什么要急匆匆的赶去囚灵之渊呢?如果是因为苏行云历练的时候同谢小宫主关系好,那么她可以直接随着明华宗的人去东海滨那边或者龙宫那边观礼啊,如今这算是什么....联想起西楼君和谢红蔷的微妙,玉棠君长眉簇起,莫不是这西楼君,恋慕着谢红蔷? 这边飘渺峰的弟子正在私下议论自家师姐为什么去囚灵之渊,那边苏行云和西楼君在往东海滨一路疾行,西楼君身怀渡劫初期修为,全力以赴自然是行的飞快,苏行云干脆把“水龙吟”的控制权交给西楼君,自己坐在剑身上打坐。 “第五羡夜,你去了,要同谢小宫主说什么?”苏行云顶着九天之上的罡风,突然对西楼君说了一句。 “只是想见他一面罢了。”西楼君摇摇头,他只是单纯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想要去见谢红蔷一面。 见她一面便可以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情根深,一旦种下,便是丝丝缕缕的劫。 苏行云顿时觉得无趣,但是基于上次西楼君铆足了劲儿的那一掌,她还是对着西楼君冷言冷语,“第五羡夜,你可真蠢。” “苏行云,你没有蠢过吗?”西楼君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十足嘲讽。 苏行云一愣,想起自己为玉棠君强行顶着走火入魔的风险而进入元婴期,沉默不语。 如此一路无话,到了黄河中段,西楼君干脆砍了一颗千年古树,将树干削成木板,修身站立于上,带着苏行云顺着汹涌河水一路东行,终于在谢红蔷嫁与敖寒晴三日之前,抵达东海滨。 东海滨异常繁华,而且这种繁华在东海滨的几大势力放出碧游宫的小宫主同龙宫女帝结亲的消息之后,达到了一种病态的顶点。 “先去找个地方下榻。”西楼君既然不急着先去找谢红蔷,苏行云自然也是没有异议,二人走进了一间东海滨的客栈,西楼君掏了银子,“两件上房。” “这谢红蔷据说是倾国倾城,长相比起当年婉约的心怜道尊强的不止一点半点,”东海滨因为地理的特殊性,种族繁多,说话的人是夜叉族,他的头发冒绿色的火焰,像蜡烛一样燃烧。他的眼睛一个生在顶门上,一个长在下巴上,形状怪异,一只是三角形,一只是半月形,而鼻子则外翻起来,一孔朝天,一孔向地,好像蜗牛的触角,有时伸出,有时缩回。 “是夜叉族的男子,”苏行云低声的向着西楼君解释,“夜叉族的男子貌丑,女子则美艳异常也暴躁异常。” 西楼君虽然年长,和玉棠君等人属于同辈,但是人向来低调,除了十几年前出山坐镇正邪之战之外,素日里深居简出,安静种地,并不搭理修真界的诸事,因此第一次看到东海的诸异族,颇为新奇,饶是他颇为稳重,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个面貌奇异的夜叉。 “若是能够潜入龙宫,将这两女都纳入怀中,肆意快活该多美....”一个发色深蓝,眸子深碧的鲛人笑着说,两颊上的鱼鳃一张一合,似乎是不习惯陆上的干燥,他目光中淫邪之色不减,他的鱼尾已经被破开,分成两腿,显然是成年鲛人男子,“谢红蔷美艳之名远播四海,凡有海水处无人不知小宫主的美貌,最后却被女帝纳为妃,二人皆为女子,还不知道谢红蔷长夜该是有多寂寞....” 那鲛人话音还未落,便被西楼君拧断了脖子,他表情冷峻,“谢红蔷也是你们能够说的?滚!” 一瞬间酒楼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开什么玩笑,成年鲛人至少也有金丹中期的实力,被眼前这个魔族一下子拧断了脖子,反抗都来不及反抗,他们能够敌得过? 逃命再说吧。 西楼君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反倒是苏行云恶狠狠的盯着那群人的背影,谢红蔷再不济也是为了碧游宫为了稳住东海滨的势力而出嫁,这些虾兵蟹将有什么资格去说谢红蔷的不是,若是东海势力相互争斗内乱,这些人只配当作炮灰。 “你莫生气。”西楼君看了一眼苏行云的脸色,并不知道应当如何哄得女孩子开心。 “嗯。”苏行云刚刚点头,这边茶博士就跑过来一脸的苦涩,“客官,谢小宫主要嫁人,都是来观礼的人,连柴房都住满了....上房只有一间,不知道二位能不能将就一下。” 西楼君望了苏行云一眼,征询她的意见。 “那我在地上修炼,你睡床吧。”苏行云腰间挂着“云龙吟”,愈发显得她腰肢纤细。 “刚好我也可以指点一下你。”西楼君突然想起囚灵之渊收藏过不少的正道功法,或许应该给苏行云一本补偿一下苏行云,但是随后又开始纠结苏行云在明华宗的地位,怕有朝一日她会打上囚灵之渊。所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苏行云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因此淡定的笑笑:“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你还是先想想怎么面对红蔷吧。” 如此,苏行云真的在房间里打坐了一个下午,西楼君斜倚在榻上,对她非常欣赏又非常警惕,不过这杀心是没有了。 “你倒是用功。”西楼君望着苏行云,似乎是望着当年在囚灵之渊的藏书阁里苦修的自己。像苏行云这个年纪的女修,大多数都是活泼心性,年纪轻轻如此刻苦倒是罕见。 “只是想要保护某些人而已。”苏行云睁开眼回答了一句,继续运转自己的真气。 “玉棠君?”西楼君不可置否的笑笑,“你可知道玉棠君的往事?他未成仙君之前可是有很多人保护的,即使现在成了仙君,实力高强,也有人扑上去保护。啧啧,真的是羡慕死本座了。” “我不想知道他的过去,我只知道,他的现在以及他的未来,我都有参与,都会参与。”苏行云虽然好奇玉棠君曾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是并没有理会西楼君不着痕迹的挑拨。 “若你在明华宗混不下去,我囚灵之渊永远欢迎你,不是因为你是她的朋友,而是因为你的潜力和韧性。”西楼君大方的伸出自己的橄榄枝,冲着苏行云许诺了一句。 “不会的,玉棠君不会辜负我的。”苏行云睁开自己的杏眼,如同古井一般的性子,配上这张素雅的脸,气质越发出众,和谢红蔷完全是两种极端风格的美人。西楼君欣赏的看着她,丝毫不避讳,“拒绝了囚灵之渊的邀请,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你不会杀我,杀了我玉棠一定会找你寻仇,而且如果谢红蔷知道真相,你们就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更重要的是,原先我是明华宗的首席大弟子,对你们囚灵之渊有威胁,我实力越高,心性越好,你们越是害怕,越是想要杀了我。可是如今我为了阻止谢红蔷的这场婚事,已经自动放弃了首席弟子的位置,那么对你们囚灵之渊,确实是好事。”苏行云干脆不打坐了,脱离了冥想状态,她眼神盈盈的望着西楼君,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我无意投奔魔族,也无意得罪西楼君,毕竟你和谢红蔷是那种关系。可若是正邪之战再次开启,我会站在明华宗这方,因为宗门培育了我。但是我只会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例如后勤。”苏行云再度向西楼君解释,“你是知道我对玉棠君的感情的,我只想同他一起修炼一起羽化飞升。你真正的对手是卿微师叔和宸星师叔,而不是我。” “你是聪明人。比起红蔷要谨慎很多,从来不会把自己置于艰难的境地。”西楼君深深的看了苏行云一眼,早在他第一次见到苏行云的时候,他就感觉到眼前这个姑娘是异常聪明的人。如今这番对话印证了他的一些想法,苏行云看似谨慎,内里则是难缠至极的一个人。她如此表态,自己再对她动手,则分分钟落了下乘。 “多谢魔尊赞扬。”苏行云微微一笑。 三十三,神器 “敖寒晴据传闻中说,并不是个好相处的,”苏行云突然想起什么,询问西楼君,“若是她不肯让你带走谢红蔷呢?” “我又筹码,你无需担心。”西楼君低下头从纳物戒里拿出一张几案,摆上汝窑的白瓷盘,鲜艳的桃子和白瓷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丢了一个桃子给苏行云,随后淡定的又拿出一把小刀削着皮,“尝尝,我回去之后一边疗伤一边种的。” “….”苏行云拿出刀子同样开始削皮,抱着将信将疑试试看的态度尝了一口桃子,觉得味道似乎还不错,甜美多汁,觉得这魔尊甚为奇异,除了修为高之外居然还有一项种地的才艺,顿时觉得有些高山仰止了起来——至少饿不着谢红蔷了。 “你有什么筹码,能够压得过东海碧游宫和龙宫之间的联姻?”苏行云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桃汁,还是没有忍住内心的好奇。 “龙宫女帝不良于行,你听说过没有?”西楼君面对着即将要娶自己心上人的那一位,毫无好感,言辞颇为恶毒,“敖寒晴长得一般,还是个死瘸子。” “你能让她站起来?我白日里听着东海滨的海族和人族说话,不是都说敖寒晴瘸了十几年只能用轮椅代步么?”苏行云何等聪慧,立刻从西楼君的这两句话里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不愧是魔尊,身边好东西真多。”她以为西楼君有什么天才地宝能让敖寒晴站起来。 “哦,这倒不是,我只是顺手拿了露华的解药。”西楼君从怀里掏出个白瓷瓶给苏行云看了一眼,旋即收回到纳物戒里去。 “哦?关二公主什么事呢?”苏行云又伸手拿了一颗西楼君刚刚摆上的黄色杏子,“有点酸了,你摘早了。” “无妨,我这里还有点细糖,”西楼君又从纳物戒里取出一包研磨的细细的糖粉递给苏行云,让她把杏肉往糖粉里滚一遭再吃,这才细细的说起当年的旧事,“那年正邪之战,老龙王带着她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和碧游宫的心怜一见如故了,龙族寿命和人类不同,当时她八十多岁也不过是个及笄的女孩子,心怜自爆之后,她不知死活的去找露华打,没过几招就被露华制服,俘虏回魔宫之后,露华用囚灵之渊特有的一种毒药废了她双腿,又把她送还给老龙王以示挑衅。我这次来刚好从露华那里随手拿了一瓶解药,就是不知道二十多年了有没有过期。” “你多少靠谱点,要不先找人喂喂毒,然后解解试试?我看白天刚刚过去那个夜叉不错,要不你把他抓回来先做个试验?”苏行云异常关心这瓶解药放置了二十多年还有没有效果,随后她话锋一转,开始批评起囚灵之渊的家教,“你看着是个稳重不闹事的,你这妹子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在修真界听十次正邪之战的故事,八次里面有她,不是断了小姑娘的腿就是抢了别人的夫君导致别人自爆,你们魔族之所以声名狼藉是因为你这露华妹子一直在自黑吧?” “露华的性子,即使是魔族之中,也确实是狠毒了一些,家母难产,家父娇惯女儿,我又忙着日日练功,不知不觉她这副性子就难改了,回去我会注意看着她的。”西楼君点点头表示同意,自己这个妹子什么德行,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 “那你是要怎么去找敖寒晴?直接打到龙宫之上?”苏行云十分好奇西楼君将怎么破坏谢红蔷的婚事,自己得知了她的计划,也好同他配合。 “嗯,不可以直接打过去哦,”西楼君摇了摇头,东海滨的诸多势力在看着,他若是当真打到了敖寒晴身边,就算是带回谢红蔷,也会将龙宫得罪的死死的,这次来是破坏婚礼的,只要促使敖寒晴改变主意就可以了,并没有必要把自己和苏行云身后的势力扯进去。 “哦?你打算私底下找敖寒晴谈判?”苏行云抬起眉眼,她气质本就平静沉稳,此时眉眼一抬,红唇微张,竟然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憨之态。 “不过敖寒晴请帖已经发遍了天下,若是你私底下找她谈判,单单是解药可能是无法说服她放弃迎娶谢红蔷的打算。”苏行云皱了皱眉,在她印象之中,西楼君并不是那么儿戏之人。 “你应当还会有别的筹码吧?可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苏行云含笑询问西楼君,此时两人可谓是站在同一战线,西楼君不会忽视他的意愿的。 西楼君大袖一挥,顿时房间周围禁制已布好,他轻飘飘的砸过来三个字,“昆仑镜。” “什么?”苏行云简直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能够见到射日弓她就已经惊讶异常了,只可惜射日弓与她属性不服,她也只得帮助谢红蔷收服射日弓。 而昆仑镜则不一样。 相传昆仑九天之上的昆仑天宫中,有一面神镜,此镜其上携刻太乙玄纹,拥有沟通天人两界,破开时间间隙的神力。但在一次西王母诞辰的蟠桃大会中,神镜被盗,从此下落不明。 又有说法表明。 众仙之乡昆仑山中的昆仑天宫,传说有一面神镜,拥有自由穿越时空之力。但在一次仙人之盛会中,神镜被人所偷,至今一直下落不明。 而昆仑镜则不一样。 相传昆仑九天之上的昆仑天宫中,有一面神镜,此镜其上携刻太乙玄纹,拥有沟通天人两界,破开时间间隙的神力。但在一次西王母诞辰的蟠桃大会中,神镜被盗,从此下落不明。 又有说法表明。 众仙之乡昆仑山中的昆仑天宫,传说有一面神镜,拥有自由穿越时空之力。但在一次仙人之盛会中,神镜被人所偷,至今一直下落不明。 此镜几经辗转,竟然在西楼君手里? “昆仑镜没有五行属性,它的能力来源于天地未开之前的混沌之气。”西楼君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镜,重要的东西从来不放在纳物戒里,是他的习惯之一,“它的奥秘,在于操纵时间。” “操纵时间?”苏行云望着手里的昆仑镜,镜身的形制以高突棱为界分内外两区,内区以高浮雕工艺塑制大伏兽钮,配置数目不等的狻猊,围兽钮而布局,或匍匐,或卧下,或跳跃,或嬉戏的张均饰葡萄藤蔓纹,外区则多为禽鸟、瑞兽穿绕葡萄藤蔓花枝图案。此镜古朴典雅,图案奇特逼真,制作精良。苏行云本就是女子,爱极了此类小物,此时把玩着这面镜子,爱不释手。 “是的。”西楼君望着苏行云,“这面镜子的奥妙就是可以创造一个小空间,并将小空间里面的空间扭曲慢速,修真者可以进入其内修炼。空间内无日无夜可以尽情苦修,只要耐得住寂寞就好。只不过昆仑镜是所有神器之中最最骄傲的,十分难以认主,我当初在一处危险的上古秘境中发现她的时候,全身的骨头被打断了一多半。” “呵,”一个傲气的女声从镜身中传来,显然是昆仑镜的器灵了,“若是没有我,凭你这双灵根的废物能在四百年左右修炼到渡劫期吗?如今你到了渡劫了,不需要我了,便狼心狗肺,过河拆桥,要拿着我去换你的小情人了。” “不会的。”西楼君吐出一口心头血,刚刚好喷在昆仑镜上,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我将自己五十年寿元,折算成修为尽渡与你,昆仑,谢谢你。” 镜身光芒大作,里面器灵拟人而出,是个身穿蓝白曲裾的高挑年轻女子,她一头长发已经到了脚踝,眉眼美艳却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高傲,“你这是何苦,以为我会领情吗?” 随后那女子看了一眼苏行云,“愣着干什么,扶一把他,我是器灵没办法碰触实物。” 苏行云慌忙扶起面色憔悴的西楼君,往他嘴里塞了几颗恢复元气的丹药,只听到他说,“昆仑,当初和你缔结契约的时候我便对你许诺过,说是要带你重回仙界,如今是我食言,对不住你。” 苏行云再回头的时候,昆仑镜已经回到镜身之中,“呵,值得吗?”这次声音少了几分凌厉,显然是昆仑镜已经原谅了西楼君。 “如何不值得。自从遇到她之后,她的一颦一笑便已经成了我此生的劫难。”西楼君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柔和的可怕。 器灵不再说话,只是震动了一下。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而苏行云望着西楼君的侧脸,想着世间深情,莫过于此。谢红蔷是如此幸运,先是得了神器的青睐,又有西楼君这等世间凤毛麟角的男子心仪。 连她那么骄傲的人,都忍不住有些隐隐约约的嫉妒。 她又想到清冷内敛的玉棠君,若是她有朝一日落入谢红蔷这般境地,玉棠君可会和西楼君一样付出巨大代价换她回来? 我不知道。 苏行云想着这句话,没来由的有几分难过。 三十四,交换 月上中天,银光洒在瓦上,光华流照。 苏行云换了一件衣服,要去见龙宫女帝,总归不好穿的太过于随意,因此捡着纳物戒里一件桃红色的折枝纹绣桃花裙子穿了,上半身配了件交领鹅黄上襦,脖颈间挂上了赤金莲花璎珞项圈,又拿出了件浅粉色的褙子穿了,她平日里极少穿这种鲜嫩的颜色,多是些蓝绿白之类的冷色,如今这样一打扮,到是多了几分娇艳。 西楼君站在门口外面,苏行云上前唤了一声才回过头去,咋看苏行云的这一身,西楼君眼里也划过一丝惊艳。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这人端的是好样貌。 西楼君淡淡的想。 “走吧,同我去龙宫。”西楼君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是一身藏蓝道袍,他不必换别的衣服,第五羡夜这四个大字,比起任何的装饰都能说明他的权势与修为,身份和地位。 夜色之下的东海之滨静悄悄的,苏行云同着西楼君一路御剑潜行,很快到达了东海的边缘,阵阵海风吹来,苏行云是修真之人,身体强健,虽然无视四季,却依旧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褙子。惹得西楼君一阵轻笑。 进入深海之前,西楼君双手一分,一个圆形的土系真气光罩罩住二人,随后光罩潜入水中,在沉沉的夜色中,一闪而没。 龙宫宏伟的门口中,苏行云和西楼君站定,一路潜行遇到的所有海族都被西楼君敏感的神识避开,匾额上“龙宫”二字龙飞凤舞,气势磅礴。苏行云抬头看了一眼那字,提起开声:“明华宗苏行云,携友求见女帝。” 轰隆一声,龙宫大门洞开。 “请。在下双腿不便,就不出来迎接苏姑娘了。”敖寒晴语气淡淡不辨喜怒,“苏姑娘好本事,能从我的属下手中闯到这儿来。” “一群废物罢了,如何闯不过来?”西楼君不动声色的补了一句,有意打压敖寒晴的气焰,女帝又如何?敢在他眼前染指谢红蔷?西楼君心思急转,想着把谢红蔷带回之后,应该如何打压龙宫。 魔尊从不是个心胸宏达之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行过画廊,进入华庭,中有异树,枝干皆为透明,宛如水晶一样剔透,苏行云仰头看了一眼高大的水晶树,上面的红色花朵相互碰撞,发出银铃一样的响声,异常清脆动听,似乎是在迎接他们一样。 而西楼君则负手站在敖寒晴的轮椅面前,魔尊的气势丝毫不弱于敖寒晴,甚至将她身为龙宫女帝的气势压去了一半。敖寒晴修为并没有西楼君高深——事实上,纵观整个修真界,修为比起西楼君高深的修真者也没有几个,她这次穿了一身月白衫子,头发散开,显然是刚刚得到消息起来,膝盖上依然是一张白色皮毛护住双腿,即使是花容惨白,摇摇欲坠,敖寒晴也不曾弯折腰杆一分。 “行云见过女帝。”苏行云上前说了一句,替敖寒晴解了围,她顿时对苏行云有了几分好感,“明华宗的首席弟子,玉棠君的得意弟子,果真是名不虚传,姑娘样貌修为都是一等一的,只是不知这位是?姑娘带他前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第五羡夜。”西楼君拍了拍藏蓝道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居高临下的望着敖寒晴。眼中的杀气几乎是飘逸而出,哪怕是女子又如何?想娶谢红蔷? 能娶谢红蔷的人,只有他! 敖寒晴面色一变,她是参与过十几年以前的正邪之战的,双腿亦是损毁在这魔道囚灵之渊的二公主第五露华之下。敖寒晴眉眼一抬,轮椅先急转远离西楼君,随即转头望着苏行云,“勾结魔道?” “并不是,这次是为了谢小宫主的婚事而来。”苏行云笑着对敖寒晴说,“西楼君此次前来,是想用两件东西,劝说女帝陛下放弃这次纳妃的。” “哦?说来听听?我倒是对这两件东西很感兴趣,不知苏姑娘可否为我解答一二?”一听到有利益,敖寒晴面上不显,内心里则打起了算盘。那这样说,苏行云不是代表明华宗,西楼君也不是代表魔道前来,反而是私事。 一个男人同一个女人有什么私事?难不成是这魔尊西楼君,爱慕谢红蔷? “解除婚约。”西楼君的话让敖寒晴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如今请帖已经发了出去,西楼君哪怕境界修为高也无法使得龙宫反悔,白白的堕了名声,除非西楼君能够拿得出足够的利益。” 顿了一下,敖寒晴接着说,“西楼君的条件可以让我看看么?” “你腿上的解药。”西楼君将白瓷小瓶拿出来,倒出一粒紫色的药丸,“吃一颗解除毒性,随后慢慢的重新按摩腿部,学习走路,三月后可痊愈。” 敖寒晴面色一变,似是想起了被第五露华俘虏的那些日子,她声音恨恨的说,“好,好筹码。第五露华可在囚灵之渊等着我取她性命?” “技不如人就甘拜下风,没什么可丢人的。”西楼君哂笑,刺激了一句敖寒晴,“露华就在囚灵之渊,你若是想去寻她打,便可以随时去,反正她杀了那么多正道中人,也不在乎多你龙宫一个。” “单凭着解药,我可是不能同意的。除非西楼君再拿出一个,能够让龙宫上下动心的条件。”敖寒晴十指紧紧嵌入手掌,忍耐着想要同西楼君动手的冲动,如今她不是那个跟在心怜道尊身后的小姑娘了,不能凭借自己的喜好做事。西楼君也是深知这一点才来刺激她的,要冷静,不要上了西楼君的当。 “你看这是什么。”西楼君掏出一面镜子,扔到敖寒晴的面前,“便宜你了。” “……”敖寒晴看着这面镜子,镜身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形制以高突棱为界分内外两区,内区以高浮雕工艺塑制大伏兽钮,配置数目不等的狻猊,围兽钮而布局,或匍匐,或卧下,或跳跃,或嬉戏的张均饰葡萄藤蔓纹,外区则多为禽鸟、瑞兽穿绕葡萄藤蔓花枝图案,她抚摸着这面精美的镜子,猛然抬头望向西楼君,“这是?” “昆仑镜。”西楼君说,“若是解药不能让你龙宫上下满意,那么昆仑镜呢?加上昆仑镜,我换谢红蔷同你的婚约解除。” 敖寒晴睁大了眼睛摸着昆仑镜,良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我同意。”昆仑镜能够操纵时空的事情,天下皆知,若是用昆仑镜创建了慢速的空间,龙宫的弟子进去,只要能够耐得住寂寞,肯下苦功夫,就一定会成为高手,到那时还怕东海碧游宫吗?并且哪怕是对于自己,这件神器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西楼君好生痴情。”敖寒晴放下昆仑镜在膝盖上,冲着西楼君一拱手,“虽然是和你立场不同,但是寒晴佩服。谢小宫主得此良人,当是上辈子修了功德的。” “解除婚约的事情,如何和修真界解释,你自己想办法,”西楼君示意苏行云和他一起走,边走边说,“若你食言,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龙宫门口,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你。” “龙宫从不食言,烦请西楼君放心。”敖寒晴并不在意西楼君言语中的杀意,双手捏紧了昆仑镜,这可是东海龙宫崛起的关键。 取得了敖寒晴的同意,两人出了龙宫,穿行在黑暗的海水里,“你是想去找谢红蔷吗?”苏行云轻轻的问,“东海碧游宫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西楼君沉默不语,近情情怯啊,到底是去见那牡丹花一样绚丽夺目的小姑娘,还是…...西楼君在囚灵之渊杀伐果断,在这里却犹豫不决,驻步不前。 “我怕她恨我。”西楼君的痛苦的语调让苏行云心生同情,“露华害死了她的母亲,让她从小孤苦,我怕她恨我.....” “那我先去碧游宫找她,探探她的口风,你悄悄隐匿在后面?”苏行云想了想,找出一个折衷的法子,“若是她恨你,你便不要出现了,若是她不恨你,你便同她见一面吧…..她心里,怕也是苦的。” “那就多谢行云了。”西楼君点点头,为苏行云的上道而感到满意。 与此同时。明华宗。飘渺峰。 刘航之刚刚做完晚课,熬了许久的夜有些困倦,他放下功法,伸出手拿来剪子剪了剪油灯中的灯花。 “航之航之!你看我新写的书!”这个时候,赵灵瑜奔了过来,拿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冲着刘航之献宝。 “霸道魔尊爱上我?”刘航之捧着这几张纸,“你这是写给….” “写的行云师姐和魔尊的虐恋情深啊!先虐身再虐心的那种!”赵灵瑜兴奋的说。 “…..”刘航之捧着那几张纸,直接把它叠起来收到了袖口里,不让赵灵瑜再碰,“师姐慎言,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师父了!” 三十五,强吻 “你就会跟玉棠师叔告状!”赵灵瑜登时怒了,秀眉一挑就要发作,她伸出手来想把自己珍贵的手稿抢回来,正在着急的时候,玉棠君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三更半夜,你们为何喧闹?” “......”赵灵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掩饰自己的行为,“玉棠师叔好,我与航之在讨论一些修行之中的问题。” “哦,是么?”玉棠君的神识笼罩着缥缈峰,他早早的知道了赵灵瑜和刘航之的对话,因此才过来看看,此时见赵灵瑜死活不说出真相,他也不拆穿,只是向刘航之伸出了手。 “.....师父恕罪,灵瑜师姐也不是故意的.....”刘航之见赵灵瑜被拆穿,哪怕不是他的错,也异常惭愧,向着玉棠君求情。 “抄三遍《逍遥游》同《养生主》,修身养性。女孩子乱说话不讨人喜欢的。”玉棠君接过了三张纸,先是罚了赵灵瑜,然后真气催动,指尖幻化出细细的藤蔓,上面的刺异常细腻,这些藤蔓瞬时将几张纸绞成碎片,无视了手稿被撕,一脸哭唧唧的赵灵瑜,玉棠君径自说道:“行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次我将代表明华宗去东海之滨观礼,你们两个同我一起,这次东海滨的事情盛大,各大仙门都会派人过来,到时候你们可以同小辈的弟子切磋或者是交朋友,也方便许多。” “啊,要出去玩么?我也去我也去,”赵灵瑜一听说要出去交流,立刻起了去看看的心,卧槽各大门派齐聚唉,听起来好nb好厉害好有逼格哦,“玉棠师叔带我去么?求求你了~” “你管好自己的嘴就是了,”玉棠君含笑,看赵灵瑜如此卖萌,他也是满满的对小辈的宽容,“莫要得罪了其他仙门的弟子,当然,遇到了别人欺到眼前,也不是不能反击,打就是了,打完卿微那边我替你们兜着。我明华宗的名声,不要堕了。” “是的,谢谢玉棠君。”赵灵瑜抓紧时间开始原地打坐,哪怕是她穿越而来,也知道出门在外,若是不丢了宗门的名声,只能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家世背景,门派势力,都是虚的,只有自己的境界提升,实战能力强大,才能够保护自己,让别的修真者瞧得起自己。 “那,弟子同她一起修炼。”刘航之也不敢浪费分秒时间,一向活泼爱搞事的师姐都盘坐下来开始努力了,自己又如何能够懈怠呢?因此也跟着赵灵瑜一起坐下,争取几天之内把修为巩固一下。 “嗯。你们准备个两天,后天清晨我带你们去东海。”玉棠君看到门下弟子努力,还是颇为开心的,“灵瑜尤其注意,不要随意开口得罪了人。” “知道了…..”赵灵瑜拉长了调子,答应了一声。 玉棠君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出了弟子所住的西厢房,面色略带凝滞。 行云,和西楼君搅合在一起了么……他是参与过当年正邪之战的,见识过心怜道尊的自爆,知道第五露华的凶残之处,西楼君和第五露华乃一母同胞,虽然当年正邪之战没有怎么出手,但依旧可以窥见他的冷厉。如今自己心心念念情丝所系之人就在这魔尊身边,尽管西楼君从来没有传出过欺负女子的名声,他也相信苏行云有自保的能力,然而玉棠君还是略有担心,素来宛如谪仙人出尘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迷茫的表情。 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是那个傻傻的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姑娘了,可是为什么,自己明明应当开心的,却觉得有几分惆怅呢? 玉棠君不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的师兄弟们应当在处理杂事或者在外游历,苏行云去找西楼君了,陪伴他的,只有这轮亘古不变的明月。 清辉洒下,月华流金,谪仙人白衣猎猎,站在山巅负手沉思,明明是绝美的景色,却硬是出现了一股萧索的味道….. 而此时此刻的苏行云,异常尴尬。 她悄悄潜入了东海碧游宫,没有料到,房间中的人不仅有谢红蔷,还有监督谢红蔷功课的墨轩君,一时间,翻着窗子过来的苏行云,案前研究功法的谢红蔷和墨轩君,都抬起头来了。 六目相对,一时间房间内的空气都凝滞了。 良久,还是谢红蔷打破了冷场,“行云,你半夜三更,潜入碧游宫找我,是有急事吗?” “额….”苏行云看了一眼墨轩君谢授衣,“有一位你我皆认识的故人,在碧游宫外等待。红蔷若是方便,不妨去见他一面。” “有客前来?为何不来通报?反而让你….”墨轩君谢授衣皱眉,“行云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实在是太没有大宗门的风度了。” “….墨轩君说的是,可是事情紧急,我也不得不打扰冒昧,对不起啊。”苏行云行礼致歉,侧过头来,在墨轩君看不到的地方对谢红蔷使了个眼色,示意西楼君在外面等她。 “小叔叔,兴许是真的有事呢,我去看看可以么?”谢红蔷征得了墨轩君谢授衣的同意,将樱红色长刀放置于案几之上,洁白的中衣裙外罩了一件绛紫色大袖衫,便出去寻西楼君了。 “是什么朋友前来拜访我这侄女呢?”墨轩君竹青半臂,苍玉下裳,一副家常的打扮,腰杆笔直,在灯下更显得俊雅和煦,那张凝了鹅脂一样的面皮上,镀上了一层莹润的金色。 苏行云下意识的多看了他两眼,难怪修真界都说什么劳什子的“明华宗芝兰高洁,碧游宫玉树粲然”,这人的皮相气质,饶是站在玉棠君身边,都不会逊色半分。只是自己也不会说谎,应当如何掩饰西楼君和谢红蔷的关系呢。 “只不过是她同我在外游历时候,认识的普通朋友罢了。”苏行云很少说谎,此时竟然能够面色平静,信口胡扯,言语之中真真假假互相掺杂,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来着。 “哦?”墨轩君挑起俊雅的眉眼,微微侧过头去,含笑问苏行云,“什么时候,囚灵之渊的第五羡夜,在明华宗的高徒眼里,也是普通人了呢?” 他语调轻柔温和,似乎是对着苏行云说着情话,眼中的怒气却一点一点集聚起来,“我倒是不知道,红蔷出门去游历一趟,竟然得到了魔尊西楼君的倾心。” 苏行云僵立原地,无言以对,“这….授衣莫要生气。” 墨轩君谢授衣摇着描金折扇,凑近了苏行云,在她耳边吹气,“行云如此骗我,我倒是有些伤心的很啊。” “…..”苏行云紧抿着嘴唇,一方面是愧疚的很,墨轩君谢授衣并未得罪于他,相反还救了她一次,虽然她帮谢红蔷得到了射日弓,算是扯平了恩情,但是面对墨轩君谢授衣的怒火,难免还有几分心虚,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墨轩君谢授衣见她紧抿红唇,一副懊恼的样子,意外的觉得她很是有趣,呵,自己这是吓唬到她了?眼神掠过苏行云吹弹可破的肌肤,两人靠的如此之近,苏行云身上的略带清冷的香味都闻得到,不由得放出了自己大乘期的威压,使得她不敢妄动。 “小姑娘骗了人,可是有惩罚的。”墨轩君谢授衣并不是如他的外表般和煦温雅,他低下头,猛然吻住苏行云的嘴唇,在她惊恐的眼神之中,占足了便宜。 苏行云被他的威压制住,只能做一些微小的动作,见墨轩君谢授衣竟然如此对自己,心中恼怒,便狠狠地咬了下去。 墨轩君谢授衣却不管不顾,明明被苏行云咬伤了,却并不离开她的唇,血腥气在舌齿间蔓延,更是刺激了他。这个平素以温雅和煦,春风化雨形象示人的人,在苏行云面前,露出了猛兽般的一面。 这和苏行云的身上的香气有关。 西楼君离开囚灵之渊的时候,顺手拿了点第五露华的“缠骨香”,苏行云进入碧游宫之前,他洒在了她身上一丁点,这种香料味道浅淡幽远,却有让男子意乱情迷的效果。西楼君想着即使是墨轩君谢授衣,也要被这香气缠住几刻,有这几刻,应当是能够和谢红蔷好好说一下话。 只是西楼君却算漏了苏行云的感受,此刻苏行云惊恐之下,脑子反倒是比起平时清明,她已经想到,墨轩君谢授衣如此反常,应当是中了西楼君的暗算。 苏行云勉强挣脱威压,推开意乱情迷的墨轩君谢授衣,冰系真气砸出几块冰刃,无甚力量却足以让人清醒,“授衣你冷静一下!” 这时候,墨轩君谢授衣才回过神来,颇为讶然,自己怎么会对她做如此毫无廉耻之事? 难不成….是西楼君? 不得不说,墨轩君谢授衣和苏行云想到一起去了,于是两人顾不得尴尬,忙追随着谢红蔷的踪迹出了东海碧游宫。 三十六,劫掠 谢红蔷一袭紫色大袖衫刚刚出东海碧游宫,还没走几步,西楼君便迫不及待的站在了她面前。 “红蔷......”西楼君面容憔悴了不少,望着她。 这一眼的缠绵,所有的情意.....谢红蔷闭了闭眼,她都知道,可她不能,父亲越然君和母亲心怜道尊的性命都是因为囚灵之渊而消亡,她不能。 不可以。羡夜。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谢红蔷面如冰霜,眉眼更为艳丽浓稠,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道:“西楼君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 “你。”西楼君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一腔情意全都在里面。然后他皱起眉头,“莫要叫我西楼君,叫我羡夜。之前在首饰铺子里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叫我的。” “好的,羡夜。”谢红蔷从善如流,不想激怒西楼君,“你是囚灵之渊的人,我同你便是不可能的。” “我幼年的时候,常常在想,母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可惜母亲在的时候,我年纪太小,只有几块模糊的记忆碎片,她会给我辫起小辫子,会拿着鲛人梭织的鲛绡来给我做漂亮的襦裙。”谢红蔷自顾自的说着,眼泪凝结在眼眶,将坠未坠,“父亲上了正邪之战的战场,母亲在碧游宫很担心。那一日,碧游宫的侍女们都说你们囚灵之渊的二公主好生霸道,在战场上看上了越然君,便用计俘虏了他。我拉着母亲的手,问她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母亲抱了我一下,带着这柄樱红色的长刀出去了.....” 谢红蔷的眼泪终究落下,看得西楼君一阵痛惜,想要伸出手来,可到底还是失了勇气。 “后来她们都说,父亲被第五露华用天魔舞迷惑,亲手打碎了母亲的丹田,”谢红蔷的眼泪越落越凶,像是牡丹含露,“母亲自爆,死在了正邪之战的战场上.....我不相信,因此搬了个罗汉凳每一天都坐在碧游宫的门口等。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小叔叔回来了,他一身的伤痕,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喷了一口血,染红了我的衣襟。” “我的父亲母亲,再也没有回来。”谢红蔷泪水汹涌,她很久没有这样肆意的发泄情绪了,此时有些失控,“小叔叔刚刚醒,碧游宫便岌岌可危,侍女仆从走了个干干净净。我扶着门框,非常害怕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叔叔,我很害怕,他如果醒不过来,这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红蔷.....你别说了。”西楼君的面色从未有过的憔悴,他眼带痛惜的看着谢红蔷,痛惜的背后,则全部都是恳求。 “最后小叔叔到底还是醒过来了,他努力的修炼,带着我一起修炼,碧游宫是祖宗基业,我们不能白白让碧游宫衰落。”谢红蔷低下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我苦修多年,金丹后期的时候终于出了一趟东海滨,潜入你们囚灵之渊。” “父亲已经认不出我了,只有看到我腰间那柄樱红色的长刀,表情才稍微凝滞了一下。”谢红蔷拭干眼泪,面无表情的继续诉说,“因此我趁机用那把刀砍下了他的头颅,既然他清醒不过来,那么他就去死吧。父亲忘记了我和母亲,就不配做我的父亲了。” “我躲过囚灵之渊的追杀,将父亲的尸体带回碧游宫,然后担了两个名声,年轻一代第一人,以及弑父。弑父的名声一出,我便再也没有了朋友,直到我出外游历,遇到了苏行云。”谢红蔷眉眼依旧是艳丽异常,只是她说出来的话让西楼君如坠冰窟,“我年少的所有痛苦,都来源于你们囚灵之渊。羡夜,或许我对你有过情愫,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你的妹妹第五露华,也无法接受你的身份,对不起。你无法放弃魔尊的身份,我也要承担东海碧游宫的责任,到底是有缘无份的。” “红蔷.....”西楼君绝望的看着她,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如此绝望过,为什么命运如此弄人? “或许是我不该爱上你吧?”谢红蔷淡淡的说,“父亲母亲的悲剧源于你们囚灵之渊,可是我这个不孝女偏偏爱上了囚灵之渊的主人。” 她手里暗暗扣着匕首,趁着西楼君失神的时候,给了自己胸口重重一刀,在西楼君惊骇欲绝的眼神之中,缓缓地倒了下去,“这一刀,算是补偿你的倾慕之心吧。” 西楼君亲眼看到她将匕首插入心口,此时抱着她,“红蔷对不起,对不起.....” 一叠声的“对不起”中,他接住了谢红蔷的身体,封死血流不止的胸口,看着怀里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的她,心中又痛苦又害怕,“红蔷,我带你回囚灵之渊疗伤。” “滚。”谢红蔷那一刀虽然是要害,但是她好歹是金丹后期,这种伤势只需要以后慢慢疗伤就好,她用余力挥开西楼君的手,面色苍白至极,眼神也明亮至极。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啊。 西楼君的脸上掠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但是他依旧是那个如同古井一般的魔尊,缓缓低下头去,在谢红蔷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就算是你不愿,就算是你恨我,我也要带你回囚灵之渊!” “好大的口气。”苏行云和墨轩君谢授衣刚刚赶到,看到自己的宝贝侄女在西楼君怀里,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墨轩君立刻就像是老虎被撩了胡须一样愤怒,含怒之下一掌向西楼君打去,大乘初期的水系真气变成了一条水龙,鳞须俱全,张牙舞爪的向西楼君扑去。 而苏行云则冲上前去接住了谢红蔷,“红蔷,红蔷你怎么了?” 她慌慌张张的往谢红蔷嘴里撒着疗伤的仙露,将手放在她的饱满胸口,先用冰系的真气起出匕首,再封死血脉,以防谢红蔷失血过多。 “你的婚约我和西楼君替你解了.....西楼君拿着昆仑镜和敖寒晴换的。”苏行云语气急促的说,“他对你真心实意,第五露华仅仅是他的妹妹,人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那么倔啊?” 西楼君则和墨轩君谢授衣打的不可开交,墨轩君谢授衣自然对西楼君是没什么好感,一招一式都说杀招,而西楼君又不敢如何伤害他,只能用自己的土系真气来防御和短途遁逃——若是自己再打伤了墨轩君,那么同谢红蔷就一分一毫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因此墨轩君谢授衣虽及不上西楼君的境界,一时竟然还占了上风。 “住手!”谢红蔷被苏行云勉力扶了起来,冲着二人含怒吼道,这一声用上了雷系真气,登时将二人呵斥的分开。 西楼君脸上添了几道伤痕,都是被墨轩君谢授衣用水凝结而成的刀刃所伤,平白无故的为那张普通的脸增加了几丝狠戾。他暗地里凝结真气,倘若墨轩君谢授衣真的想要杀他,他也要自保的。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而墨轩君站立在一旁,平时如同二月春风的气质全无,若是眼神里能够生出毒钉,西楼君应当是死了许多次了。 “你若是不让我带她走,我今日便踏平了这东海碧游宫!”西楼君的话时时刻刻让人知道他依旧是囚灵之渊那个霸气外露的魔尊,听到这句话,墨轩君谢授衣的脸色苍白了那么一瞬,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西楼君的,只是他不知道敖寒晴已经同意了和西楼君的交换,心中大急,还要提气勉强出手的时候,苏行云却冲他摇头,“西楼君用昆仑镜,换得了谢红蔷的婚约解除。” 墨轩君登时如遭雷击,面上染了淡淡的愧疚,倒退了一大步。龙宫的事情,到底谁他对不起谢红蔷。 “我跟你走。”谢红蔷眼中恨意是冲着西楼君去的,那一眼看得他心中鲜血淋漓,“第五羡夜,你莫要后悔今日逼迫东海碧游宫。” “红蔷,不要啊。”墨轩君谢授衣恳求她,“你忘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是怎么去的么?” “没有办法,小叔叔,你打不过他啊。”谢红蔷因为失血过多,皮肤呈现出一种苍青色,她向西楼君伸出手来。 西楼君打横将她抱起,没有搭理苏行云和墨轩君,径自踏浪而去。 唯独留着苏行云和面带痛苦的墨轩君谢授衣相对。 这西楼君,又给我留个烂摊子。苏行云为难的看着跪下锤地的墨轩君谢授衣,他没有用真气护身,手上的皮肉都被锤裂了,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淌在地上。 没有办法守得住侄女,一次也就算了,是敖寒晴的龙宫逼得他不得已,第二次谢红蔷被西楼君带走则是他根本打不过西楼君….墨轩君谢授衣感受不到痛苦,只是一下一下的把手锤的血肉模糊,谢红蔷是他大哥和嫂子的唯一血脉,是东海碧游宫的未来,可是自己却没有本事,守不住她….. 三十七,客栈 “授衣,你轻薄过我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但你也莫要让旁人知道。”苏行云突然突兀的说了那么一句,哪怕是中了西楼君的暗算,墨轩君谢授衣这样做也是太过于孟浪了,若是让旁人知道,怕是对自己名声有损。自己将要和玉棠君结为道侣了,不想多生事端。 “我晓得。”墨轩君深吸一口冷气,恢复了一下情绪,决心送客,“你去吧,今日东海碧游宫不留客。” 苏行云点头应了,她知道墨轩君心情不好,因此退了出去。 出了东海碧游宫,黑暗又带点温暖的海水中,苏行云摘了钗环,潜游而行,她本是冰系单灵根的天才,御水而行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想静静的游回岸上,她的襦裙在水中浸泡,开出一朵翩跹的花。 在幽暗的海水中,她想起墨轩君谢授衣那个吻,思绪有些乱了。自己是玉棠君的未来道侣,不应该想那么多的,冰系真气迅速的降温,冷静她的思绪。 忠于道侣是做人最起码的原则,不是么?苏行云提醒自己忘记墨轩君谢授衣这个吻。 当她爬上岸的时候,玉棠君已经站在了岸上,“他们都在东海滨下榻,我神念感应到你从东海碧游宫那边回来,因此在这儿等你。” “他吻了你。”玉棠君一向是清冷至极的面容突然一笑,宛如花开眉间,雪落青崖,“我神念感应到了。” “回去吧。”看着苏行云一言不发,玉棠君也知道她的性子,这姑娘从小就这样,理亏的时候不爱说话,只是以长长的沉默对抗。小的时候不小心摘了自己的仙药也是如此,如今和墨轩君谢授衣缠绵过后也是如此,那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变过。一点也不讨人喜欢,谨慎的太过了,只是自己不知为何,天涯何处无芳草,偏偏栽倒在她身上。 将自己的鸽灰色披风抛给苏行云,示意她披上跟着自己走。 一路无语,回到玉棠君他们下榻的客栈,却意外的看到一个少年,剑眉星目,斜倚在门口,打着浅浅的哈欠,手里把玩着一盏气死风灯,一段时间不见,卿微君的身量虽然还是没有长大,但是眉目间多了几分疲软。兴许是明华宗事务太多,累着他了。苏行云那么想,上前给卿微君行了一礼。 “玉棠师兄很担心你,半夜都不睡觉的去找你。”卿微君叹了口气,揉揉眼睛,笑的像个邻家弟弟,“回来就好啊,师侄。” 听到动静的杜思阅、刘航之还有赵灵瑜也跑了出来,赵灵瑜一马当先,哪怕是那么长时间没睡,也未曾消磨她的精力,“苏行云,你丫的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本姑娘就要拿到明华宗的首席之位了,到时候带着众弟子马踏东海,剑指大荒,天下人都要尊称本姑娘一声女帝。哈哈哈哈哈哈。” “对了,西楼君帅不帅?霸道魔尊爱上我哦。”还没等刘航之提醒她“师姐慎言”,赵灵瑜就又补了一句。 苏行云无语凝咽,自己是怎么摊上这种师妹的,她捏了捏赵灵瑜的脸颊,“师妹该吃药了。一日三副,不可以停的。” “苏行云!”赵灵瑜跺了跺脚,这个毒舌女配!早晚要吃苦头的! 杜思阅在后面毫不留情的大笑,引来赵灵瑜不断追打。 看着两个人打闹,连心情不好的玉棠君眉眼都柔和了一瞬,然后冲着苏行云说,“你随我来。” 看着玉棠君和苏行云一前一后进入了房门,赵灵瑜扯了扯卿微君的袖口,“卿微师叔,你下次一定要在明华宗的门规上补一句。” “补一句什么。”那么多天下来,卿微君早就明白自己这位师侄的性格,那叫一个口无遮拦,胡说八道啊,因此也就随她去了,只要在外不丢宗门的脸,对内如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于是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当然是补一句,秀恩爱的罚面壁!罚水牢!”赵灵瑜气鼓鼓的,秀恩爱,又秀恩爱,自己大半夜等着苏行云这货,就是为了看她丫和谪仙人一样的玉棠君秀恩爱,你妹啊! “那可不行,”卿微君英气的眉眼此时弯成了月牙,“你卿微师叔啊,心悦苏行云的妹妹,等到回头抱得佳人归,也要在明华宗内秀恩爱哦。” 他将人间踏遍,也踏不出她的眉宇间。 杜思阅是知道内情的,看到卿微君如此说,只能在心中暗叹,苏映雪嫁人之后,卿微君在等她寿终轮回,修真之人寿命漫长,这一世同她无法相守,下一世也可以举案齐眉。对于卿微君的执着,他这个做弟子的也只能悠悠嗟叹一句—— 世间深情,莫过于此。 刘航之显然是不清楚这段往事的,和赵灵瑜一起僵在原地,一刹那赵灵瑜就回过神来了,“卿微君师叔你也这样!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居然对师侄的妹妹下手!!啊,我也要摆脱单身啊!!!摆脱被你们每天刺激的命运!!真是被你们刺激死了!!” “这次来东海滨,肯定会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一起观礼的,你到时候可以寻寻自己的缘分哦。”杜思阅哄着赵灵瑜,而刘航之听到之后,眉眼奇异的黯然了一瞬。杜思阅若有所思的望过去,可是刘航之已经低下了头。 “嗯,我要个白衣少侠,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跃马定乾坤的那种。”赵灵瑜花痴又犯了。引来卿微君一阵打趣。 房间内。 苏行云用冰系的真气冻住了衣服上的海水渍,随后一振,衣服上结得冰全部碎裂成块,被她一抖就抖到了地上。 衣服干燥如常,可是苏行云却止不住的心虚。 “不要生气了。”苏行云心虚的说,偷偷抬起眼来窥见玉棠君的脸。 “我吃醋了。要哄。”玉棠君依旧是清冷如旧的声音,但是说出来的内容让苏行云一哆嗦,原来玉棠君那么清冷的人还会吃醋,还会对着自己撒娇,自己真是受宠若惊,“以后不许去单独见他。” “好好好,以后不会单独见他,”苏行云扑到玉棠君怀中,两个人的肢体纠缠,惹得玉棠君耳朵都红了,“我啊,心悦的,相思的,为之辗转反侧的,只有你一个人。”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玉棠君一口,转身就跑出去了。 心悦之人,倾慕之人,相思之人,辗转反侧之人,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 有你在,便是燕还故塌,便是安心吾乡。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玉棠君看着她跑出去,意外的觉得,神识感应到她与墨轩君谢授衣缠绵之时,心里头堵得一口郁气,都消散出去了。 不过墨轩君谢授衣么,玉棠君脸上浮现冷笑,每次各大门派的齐聚的时候,各大门派都会派出弟子和长老切磋,看来这次自己要出手了。 此时此刻的西楼君,随便找了一间空着的废弃民居,正在为谢红蔷愈合伤口,谢红蔷的衣服被解开了一点,露出白玉一样肌肤。 西楼君将手放在谢红蔷后心,真气催促着伤口愈合,他是火土双灵根修士,而雷灵根这种变异灵根,刚好奇异的既可以融入水系灵根,又可以融入火系灵根。 眼看着新肉生成,西楼君才松了一口气,“红蔷,不要生气啊。” “我偏要生气。”谢红蔷扭过头去,恨恨的不去看他。 “我总是拿你没有办法,”西楼君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的。算了,你先休息。” 他藏蓝道袍下摆沾了部分脏污,也没有心情捏清洁咒,就站在民居门口,为谢红蔷守夜。 悠悠一叹,想起很多往事。 年少时候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将更多的关爱投入到露华身上,将她娇惯成这种狠毒霸道的性子,自己不擅表达自己的感情,再加上是长子,父亲对自己更加严苛。还没有长成的时候,就年年在囚领之渊的藏书楼上闭关,再大一点更是去各种危险至极的地方历练。得到昆仑镜之后,有了慢速空间又躲在里面苦修,终于到了渡劫期的时候,自己才勉强培养出一个种地的爱好….四百多年,除了妹妹露华,自己真的没有和女子打交道的经历。 这是第一次心动啊。 西楼君眼神悠远,他不懂什么叫做情爱,既然喜欢谢红蔷,无论如何,他要她留在身边!哪怕是付出一切代价。 只是内心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若是她要你杀了第五露华呢?” 西楼君紧紧的蹙眉,露华和她有大仇,露华不可能放弃杀她,她也不可能放弃杀露华,自己暂时不能带她回囚领之渊,只是到底纸包不住火,露华总归会发现自己心仪谢红蔷,应该怎么办安抚住自己这个妹妹呢? 世间安得两全法。 西楼君并不知道,在很久以后,他会为这一次的隐瞒,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三十八,首席 第二天,众人前往龙宫,在海族的鲛人带领下,终于到达了龙宫。 此时此刻,龙宫前的广场上聚集了许许多多的门派:有身披重甲,手持红缨长枪的军士装扮的弟子,男女皆是庄严肃穆,令行禁止;有面蒙轻纱,操纵毒虫的女子,她们**的臂膀和脚踝上都挂着亮晶晶的银饰;有穿着袈裟,光头结疤,双手合十的一群和尚;也有像是凡人界的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手持书卷或者金针,还有几个长袍算盘的,不像是读书人更像是帐房…..看得初来咋到的赵灵瑜刘航之等人咂舌不已。 “那军士打扮的人是邶威府的弟子,邶威府的弟子都是接受类似于凡人界的军人训练,单打独斗或许无法战胜,可是一旦结了军阵,就能够发挥出十倍百倍的威力。”苏行云向着几位从来没有下过山的弟子介绍着,“邶威府在大荒之东,门规虽少但是严格异常,门人弟子做派略带铁血。他们的首席弟子一向以古代名将为号,这一代的首席是男子,据说刚刚成为首席,就被邶威府的长老赐名白起,修为未知,平时深居简出。” “白起是战国时期的第一名将,能够以白起为名号行于邶威府的人,必定是天之骄子。”杜思阅皱了皱眉。 “像是剑侠情缘三的天策府。”赵灵瑜点点头,惹来刘航之的奇怪,“灵瑜师姐,什么是剑侠情缘三?” “就是一个游戏,里面有江湖剑客,爱情,还有小三….额,妾侍?”赵灵瑜解释道,刘航之似懂非懂的摇摇头,躲到了一边。 苏行云已经对赵灵瑜见怪不怪了,继续向着弟子们解释道,“那书生打扮的人都是平宁学府的人,平宁学府以书入道,府中弟子一边修炼一边读书学医,兼之修习数算,门下弟子多行事中庸,惠泽世人。这一代的首席弟子名叫易琬杨,字罗池,为人极为擅长数算,金丹初期,我同他交手过几次,极为难缠。” “那个肩膀裸露的女子是南疆巫妙谷出身,名叫施妙容,是巫妙谷的首席,金丹初期,一手毒术甚至可以和金丹中期的人抗衡。”赵灵瑜几人随着苏行云的眼睛瞟过去,一个肩膀裸露,身上布料少得可怜的娇小女子正在摆弄着一只毛茸茸的蜘蛛,满身银饰随着她的动作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巫妙谷的术法奇诡,女子居多,女人多的地方,事情都多。施妙容摸爬滚打的到了首席,脾气并不好,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要去招惹她。” “是。”连苏行云都那么说,赵灵瑜只得好奇的看了又看这施妙容,并打消了上前攀谈的心思。 “那群和尚则是恒河沙的人,首席弟子金丹中期,法号唤作净难,比起我小一岁。”苏行云淡淡的说,显然是对那个净难观感不好,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能够拜在道门底下的,对佛门中人也就是给个点头之交的面子情,不打起来都算是好的,“恒河沙看似平平常常,可每一粒沙子都蕴涵着无穷能量,极为沉重。你们听这个名字,便知道他们修炼的是体能力量一类的法门。” “邶威府、平宁学府、巫妙谷、恒河沙….再加上我们这个以剑修道修为主的明华宗,一共是正道五大门派了。行云师姐,你这首席弟子牌还是拿好吧,我修行多年,也只有筑基期大圆满,比起他们足足差一个境界,观礼的时候五大门派的首席都是要站在一起的,我怕修为低会被他们看不起。”杜思阅从腰间扯下腰牌递给苏行云。 “行云师侄你拿好,你作为首席是玉棠、我、宸星一起同意的,不能随随便便与人。”卿微君示意苏行云收下,呵斥了她一下,“上次因为谢红蔷的婚事,你居然把这位置随便给人,你当明华宗是菜市场么?” “行云知错。”苏行云重新把首席弟子的铭牌挂于腰间,冲着卿微君点头。 “嗯,我同平宁学府的几个故人关系好,过去和他们下棋了,”卿微君转身去寻人,“玉棠师兄你带着他们,也认识一下同辈的修士。” “好的,卿微师弟早去早回。”玉棠君容颜清冷,气质飘渺,今日因为观礼,额外穿了一身庄重的浅空色直裾礼服,头戴着纯银莲花百叶冠,有点像是仙人临凡尘,一路上吸引了无数女修的目光。 苏行云也冲玉棠君点点头,“我去寻其他几大派的首席,等一下各派首席要坐在一起的。” “去吧。”玉棠君点点头。 今日苏行云穿了一身烟霞水粉色罗裙,上面则是白色丝罗褙子,挂着素银凤凰璎珞圈,衬得她整个人仙气飘飘,灼若芙蓉出绿波,“水龙吟”挂在腰间,愈发显得腰肢盈盈一握。 她踩着钉珠绣鞋,径自去了。 “你们身上都有钱,可以随意去龙宫中的海市看看,里面有不少东海滨的特产。”玉棠君冲着刘航之和杜思阅说,“至于灵瑜,我要邶威府的几个故人叙叙旧,你陪着我。”他生怕赵灵瑜乱跑惹出祸端,因此想要带着她在身边。 “不去~我不去!玉棠师叔你放过我吧!阿西吧!”赵灵瑜死活不去,向着玉棠君求情,“一群大老粗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去看你就去看吧!我不去!” 未等玉棠君回答,她便一溜烟的跑远了。 “还不快去追?”杜思阅手肘捅了一下刘航之,“看好她!” “哦哦,”刘航之拔腿去追,弟子制式佩剑上的流苏一摇一晃,杜思阅看着他去追赵灵瑜,这才放下心来,冲着玉棠君说,“师妹天真可爱,相信会有个好归宿的。” “嗯。”玉棠君也很看好赵灵瑜和刘航之,点了点头,“既然灵瑜不陪我去,那你和我一起吧。” 杜思阅赶紧跟上。 这边苏行云转过花厅,到达花圃的时候,石桌旁边已经围着做了四个人,净难首先看到了苏行云,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阿弥陀佛,苏施主许久不见。” “福生无量天尊,许久不见。”苏行云双手抱太极图还了一礼,以显示她道门弟子的身份。 “明华宗首席好大的架子。”施妙容嘴角含笑,声音温温软软,言语之间却尽是为难,“我们到了许久,也等了你许久。” “唔,同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谢红蔷聊了聊天,因此来得迟了,失礼了。”苏行云言辞客气,可也是绵里藏针。 巫妙谷的女子心机颇深向来喜欢依附修真界的大势力,谢红蔷作为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修为力压他们几人,又如何不是眼前这位施首席的攻略对象?只是谢小宫主向来行踪不定,怎么能够攀附的上,这苏行云素日里有些清高的样子,怎么会攀附的上谢红蔷这般人物,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她。施妙容心里暗暗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哪敢为难玉棠君的高徒,来,苏师姐坐在我这儿,让他们三个臭男人坐一起。” 苏行云施施然刚落座,便听到平宁仙府的易罗池笑道,“行云师姐许久不见,风采一如往昔呢。”易罗池文质彬彬,身着褙子,头发高高束起,脸上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将手边的一盘石榴推向二女面前,“行云师姐,妙容师姐尝尝,西方修真界现下时兴的石榴果。” 苏行云一双妙目望向那包裹在铠甲里,小麦色皮肤的阴郁男子,“明华宗苏澈,字行云。这位怕是邶威山的首席吧。” “白起。幸会。”邶威山的人和他们的门派作风一样简洁明快,能用几个字表述完毕的意思绝对不会用一句话来表述。 想了想,兴是不擅交际,又想同苏行云交好,“有时间可以打一架。” “一定会同你切磋的。”苏行云含笑,“等下观礼之后,各大门派的弟子会有一场交流,各自选择对手的时候,你在纸条上写上明华宗苏行云,我自然便是你的对手了。” 只要能够打得过邶威府的人,就可以成为他们的朋友了。苏行云不期然的想起修真界的一个不成文的定律,暗笑邶威府的首席果真历代都是战斗狂人啊。 “唔,净难是佛门弟子,不能随随便便和人动手犯了嗔戒,”施妙容抚摸着手中通体深黑,四肢毛绒绒的蜘蛛,冲着易罗池笑,“那罗池只能够和我对上一场了。” “荣幸之至,点到即止。”平宁学府的人一向是中庸如此,谁都不会得罪,因此不会轻易在人前下杀手,易罗池虽然主修的木系真气,但是数算之术也在战斗中频发异彩,这次和施妙容的毒术交锋,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龙宫备的点心吃食颇多,只是没有备酒,估计是考虑到了净难是佛门中人,施妙容挑动气氛,几个人言笑晏晏,看上去倒也是颇为和睦,丝毫看不出正道几大门派私底下的龌蹉。 三十九,冲突 这边苏行云正在同几位首席弟子交谈,那边赵灵瑜却是忍无可忍,哐当一声拔出了弟子的制式剑。 欺人太甚,真真是欺人太甚。 原来—— 她同着刘航之商议着,玉棠君和苏行云即将结为道侣,听卿微君透漏出的口风,这次龙宫观礼之后,就要研究一下合籍大典的事情了,因此想要在东海龙宫这里,选一下适合的礼物送给苏行云。 “就当是随份子了。”赵灵瑜笑嘻嘻的,“到时候他们合籍大典上,我们可以努力的吃吃吃,把份子钱吃回来。” “......灵瑜师姐好想法,”刘航之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可是灵瑜师姐,我们似乎是没有那么多钱财。” 明华宗的入门弟子的份例,向来一个月只有二十块上品灵石的,想要拿到更多灵石,就要拿出灵丹灵草向宗门兑换,当然,宗门面对弟子的时候,收购价格还算是厚道的。刘航之上山也有大半年了,虽说吃住都不花钱,偶尔玉棠君还会私底下给他一些灵石——玉棠君的木系真气可以催发一些奇异的仙草,他帮助玉棠君打理这些种着仙草的灵田,灵田一收获,玉棠君拿出去交易,便能拿回来足够的灵石交给卿微君来维持明华宗的运转。飘渺峰确实是整个明华宗油水最多的地方,这一点从苏行云纳物戒的丹药之多就可以看得出来,但是自己上山不久,至多是大半年的时光,于是刘航之有些赫然的把大部分家当拿了出来。 “灵瑜师姐,我只有不到九十块上品灵石,”他取出一个袋子交给赵灵瑜,“虽然阿姊成亲,我很想给她买很好很好的礼物,但是真的没有办法啊,只有那么多了。” 赵灵瑜自然是知道他的情况的,她自己是宸星君的弟子,自然每月份例和刘航之相同的,但是她为了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在宗门内用灵石买了不少洗筋伐髓的药材,如今她修为倒是刚刚到金丹,比起刘航之的筑基大圆满高了足足一个境界,但是钱财上面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掏光了纳物戒,将自己的灵石加上,也不过是一百七十块灵石,这笔钱的数目对于一些小门派出来的弟子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攥紧了手中两个袋子,赵灵瑜冲着刘航之说,“师弟,可以的。礼物不在乎贵重,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真正值得的,是心意。” 于是两个人就顺着人流,向着龙宫的海市里走过去。 说起来,龙宫的海市,也是一个奇异的地方。四海之内,没有物品交易的地方,大多数海族为此怨声载道,女帝敖寒晴上位之后,在龙宫的不远处,开辟了类似凡人界的坊市,制定规矩,将海族和修真之人交易的地方,定名为“海市”。 道旁的海沙里种着玉树,一人多粗,树干晶莹透澈,像白琉璃;中间有一淡黄色的心。比胳膊稍细一点;叶子类似碧玉,有铜钱那么厚;树荫细碎浓密。树上开的花形状类似枙子花,花瓣落在地上,发出锵的一声。赵灵瑜一时好奇,拾起来看看,像用红色玛瑙雕成的,光明可爱。 不少海族就在树下摆着摊位,琳琅满目的商品,让赵灵瑜刘航之两人有些应接不暇。 刘航之抬头,树上还有一种奇异的鸟儿飞来飞去,不住啼叫,金绿色的羽毛,尾巴比身体还长,叫声像玉笛奏出的哀婉乐曲,使人忧伤。 “海市真漂亮。”刘航之悄悄的对赵灵瑜说,赵灵瑜重重的点头。 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便成了十足十的笑料,“两个土包子。” 赵灵瑜挑起眉眼,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是一个巫妙谷的弟子,容貌不错,但是颧骨略高,嘴唇偏薄,无端端多了几分刻薄,“呵呵,我们确实是第一次来海市,不过,你什么都见过?” “你见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见过云深无迹,高峰险峻?见过琉璃碧瓦,月夜流金?见过枯藤绕树,腐骨缠花?”赵灵瑜贵女气势全开,语调凌厉的惊人,“不过是听过东海的事情罢了,因此并不显得惊奇,呵呵。真搞的比我们高贵多少似得,智障。” “师姐怎么知道她是第一次来到龙宫海市。”刘航之也不是笨人,转眼就想到了关节处,巫妙谷在大荒南部,和囚灵之渊接壤,若不是前来观礼,怎么会无端端出现在龙宫海市,想必是第一次来。至于不显得诧异,应该是巫妙谷的长老提前跟她说过。因此一言不发,紧盯着赵灵瑜,生怕那个巫妙谷的弟子暴起发难。赵灵瑜的嘴巴,三两下就能挑的苏行云那种人暴起,更何况眼前这个巫妙谷的弟子,属于典型是没事找事型的。 “哼。”没想到的是,那个巫妙谷的弟子并未反驳赵灵瑜,反而是狠狠瞪了一眼他们二人,转身离开,几下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见她走了,刘航之气势一送,忙开口问道,“灵瑜师姐,你都去看过那么多地方么?” “当然是去看过的,”赵灵瑜一愣,她未曾穿越过来的时候,在二十一世纪,是个资深的旅游爱好者,小小年纪便已跑过大江南北。穿越之后,她尽量避免让自己想起前世那些事,只是到底是怀念起了二十一世纪的种种好处,因此一时竟然沉默下去。 “灵瑜师姐,我们先去给阿姊挑选礼物吧。”刘航之显然看出赵灵瑜的不快,连忙叉开话题,催促她同着自己尽快去挑选礼物,悄悄送给苏行云。 赵灵瑜提着裙子蹦蹦跳跳,转过了几个摊子,突然,一个角落里的摊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摊子上一堆一堆,除了海族常见的珍珠、玳瑁、鲛绡、珊瑚、贝壳等物,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摊子的是个老太太,从她的眸色来看,应该是鲛人一族的老年人。 “奶奶,”赵灵瑜在这个摊子前面一蹲,笑得很甜,她的面相清秀,刻意做出表情之后,格外能够讨上了年纪的老人喜欢,“这些是什么?” 她指着一些簪钗。那些簪钗大多数金银制成,也有玉石打磨的,样子陈旧古朴,纹路奇异,不知道是什么,放在一个脏兮兮的油腻腻的盒子里,显得十分没有档次。 “凡人界时常驶船经过,”老鲛人嗓子沙哑,皱纹之下的眉目间依稀可以看得出年少的绝代风华,“这些都是从沉船上打捞的。” “这些一共是多少钱?”赵灵瑜对着老鲛人笑嘻嘻的,“都是些凡俗的金银簪钗,但是我想拿回去融了做个鎏金项圈。” “一共十块上品灵石。”老鲛人望了一眼那堆簪钗,苍老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海族之人拿到灵石,就可以同修真者交换一些稀罕之物,她的家里还有一个孙女,正是需要修炼仙草的时候,“送你这个盒子。” 刘航之赶紧掏钱递给老鲛人,正在赵灵瑜抱起那堆簪钗,想要把它放入自己的纳物戒里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赵灵瑜背后响起,“你这是什么,我要看看。” 正是那个之前同赵灵瑜冲突过的巫妙谷弟子,在赵灵瑜还没有将簪钗连同盒子放进纳物戒里的时候,突然向她出手。眼看她带着紫色光芒的手指就要碰到赵灵瑜手中的盒子,刘航之拿着弟子佩剑挡了下来。 “阁下意欲何为?”刘航之再也不掩饰对这位巫妙谷弟子的厌恶。 那弟子看到赵灵瑜将东西从容不迫的收入到纳物戒里,登时脸色一变,她方才被赵灵瑜诘问,心情不爽打算伺机跟着赵灵瑜和刘航之报复,却又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赵灵瑜买的东西里有宝物,因此情急之下现身,但是出手后被刘航之挡住,又觉得丢了面子,一双媚眼之中杀机连闪,“我要看一下那些东西。” “若是我偏不给呢?”赵灵瑜东西收好,立刻拔出弟子佩剑,冷冷的凝视着这个巫妙谷弟子,她在二十一世纪顺风顺水,穿越过来之后又是宋国皇室贵女,除了苏行云曾经教训过她之外,几乎无人敢当面对她不敬,此时看到巫妙谷的弟子如此不知好歹,脾气立刻就爆发了。 “要打请到海市正中打,否则视为对龙宫的挑衅。”老鲛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海市”上出现争斗之时,周围的摊贩都会这样的提醒。 赵灵瑜抬眼一看,周边的摊贩都指着一个方向,那是一大片空地,想来海市中很多交易纠纷都是在这里处理的。于是长剑斜指,“明华宗赵灵瑜挑战阁下,阁下是否应战?” 那个巫妙谷弟子表情变了一下,明华宗虽然在正道五大宗门里面排行垫底,但是弟子门人多低调内敛,极少仗势欺人,眼前这个女子显然是被自己逼急了,才向自己发出挑战。 四十,净难 当苏行云和施妙容得到了消息,双双赶到海市中间的时候,这场交手已然是结束,那位巫妙谷的女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小腿上被赵灵瑜的剑气切割的血肉横飞,几乎看不出来那是左腿。而赵灵瑜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右手指尖中了毒,毒素几乎一瞬间就蔓延到手肘之上,此时刘航之右手抱着她,左手贴在她后心,用源源不断的木系真气驱除赵灵瑜的手臂上的毒素,刘航之满头大汗,倒是赵灵瑜中毒受伤,还有力气说话:“航之,你用布条把我的手肘之上扎紧,防止毒素往心脏部位蔓延。” 刘航之来不及分心,他腾不出手来,倒是苏行云一个大跨步,突然出现在赵灵瑜面前,面色阴沉的找了一根麻绳,紧紧的将赵灵瑜的大臂处扎紧,嘱咐了一下,“航之你继续,我去要解药。” 施妙容刚刚扶起那个巫妙谷的弟子,苏行云便冲她伸出手来,“解药。” “我没有,她用的是巫妙谷中每个人都会修炼的本命毒素,这种毒素往往是个人自己调配,成分未知,”施妙容心知苏行云这一关不好过,明华宗不同巫妙谷,巫妙谷的女弟子之间私底下争斗的死去活来,但是明华宗的弟子少,亲传弟子更少,弟子之间不用相互争夺资源,对内团结的很,对外也是护短的很,她向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知道苏行云这是怒火起了,不宜触这个霉头,只得含笑说了,“我这位师妹还没醒….你看….” “呵,”苏行云凝水成冰,真气凌厉,冰块冻了那个昏迷的弟子一脸,“这不就行了。” 那弟子刚刚睁眼,就觉得小腿剧痛,还未来得及向施妙容说些什么,就被苏行云一把揪住领子,“解药。” “若是我不给.....”那弟子还没有说完这句硬气话,苏行云便踩断了她另一条腿。咔嚓一声让施妙容脸色一变,而那个弟子早已经活活痛晕过去了。 “若是你不给,我便杀了你。”苏行云微微一笑,明明是月夜幽昙的一个人,却无端端的让人心惊肉跳,“你莫要以为我怕了你们巫妙谷,囚灵之渊的魔尊西楼君我都敢当面呛声,更何况是你?杀了就杀了,我师妹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施妙容花颜惨变,恨恨瞪了那弟子一眼,苏行云这几句话是在下她们巫妙谷的脸面,如今她不出头也不是了,因此也一伸手,“解药拿来。” 那弟子从怀里摸出解药,默不作声。 苏行云随手将解药丢给刘航之,示意他给赵灵瑜服下,刘航之却怕这解药有诈,自己先服了一颗,觉得并无异样才给赵灵瑜吃了。 “苏师姐这做法,似乎是太过于欺人了点.....哪怕是我这傻乎乎的师妹不通人情得罪了贵宗,你这下手也太过于狠辣了一点,”施妙容封住了自己师妹的血脉,喂给她一颗疗伤丹药,暂时延缓了她的伤。 “那又如何?”“水龙吟”咣当一声出鞘,剑身散发着淡淡的蓝光,苏行云表情凌厉,“施姑娘也是想要同我也打一场么?行云随时奉陪。” 施妙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从怀中拿出一双黑色的手套戴上,那双手套剪裁的十分流畅,显然不像是中原地区的物件,在手套的正面手背处,一左一右分别镶嵌着一红一蓝两颗宝石,“南疆施妙容,还请苏师姐指教了。” 她不得不出手。 行云的这些行为,着实是有些打巫妙谷的脸了,若是她不出手,回去自己师妹向师父师叔告上一状,说自己丢了巫妙谷的脸面,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见她想要打一架,苏行云铺天盖地的冰系灵气顿时将此地封死,施妙容勉强运气抵挡,双手灵巧如同彩蝶穿花,却无法突破苏行云的冰系灵气,登时脸色大变:“元婴初期?” 苏行云笑而不答,这施妙容虽然素来是个奸猾的,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小心机都是徒劳。 一剑递出,这方被冰系真气封死的空间立刻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而这六瓣的雪花,每一瓣的边缘都是利刃。 北风吹雪,明明是绝美的景象,却硬生生让施妙容变了脸色。 这些雪花只是干扰自己的手段而已,真正的杀机,在于苏行云手中泛着蓝光的“水龙吟”。 苏行云姿态优美,左手前探,右手并指,左脚一瞪便向着施妙容飞去,宛如在跳凡人界的六幺曲,手中“水龙吟”却蓝光大放,剑势狠辣至极。 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雾轻红踯躅,风艳紫蔷薇。 只是美好的东西大多数都有毒,而绝代佳人大多数都是红颜祸水,施妙容心知这漂亮的一招绝对不好接,勉强用自己的风系真气,结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罡气罩。 一剑。 罡气罩的防御瞬间破碎。 剑势未停。 施妙容一张小脸惨白,正要咬牙用巫妙谷秘法催动生命力硬接这一招的时候,一个青年僧人硬生生插手苏行云和施妙容的战局,他双手灌注真气合十,眉目之间蕴涵着慈悲之气,正是恒河沙的净难。 他双手合十,试图夹住苏行云的那一剑的招数,正是“恒河沙”中沙弥僧人都要学习的一招,名字也好听,叫做“礼敬如来”。 苏行云不愿意和恒河沙起冲突,但是净难插手她的事情,便是显得不自量力了点,就算是他能够救下施妙容,又如何? “水龙吟”改直刺为横拍,别过净难的手掌,硬生生的切去了净难手掌的一层皮,随后抬腿一脚“广成子倒踢丹炉”,一脚踹在了净难身上,他来不及抵抗,便和施妙容横飞了出去,一起做了一对滚地葫芦。 这一招苏行云并未下杀手,却让净难和施妙容双双丢了面子。两个门派首席弟子三四招内被人打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施妙容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未来得及向净难道谢,就看到净难的手掌被苏行云的剑气割掉了一层皮。她知道,恒河沙的弟子向来是体魄强悍,修习大力金刚,菩萨怒目者并不在少数,净难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苏行云如此一剑,威力竟然恐怖如斯。 元婴初期,名不虚传,施妙容恨恨的低下头去,对自己师妹不知死活去招惹明华宗的人更加怨恨。凭什么每次都是自己的这个师妹那个师姐给自己惹事,收拾摊子了断残局的,总是自己呢?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阿弥陀佛,苏施主勿要生气。”净难倒是不在意的看了看手上明明应当流血却被冰系真气封死了的伤口,打了一句圆场后,闭目盘坐,将手中的寒气逼了好一会儿,才全部逼完,他慢慢睁开眼睛,内心惊骇不比施妙容少,“苏施主好生霸道的冰系真气,可是结婴了?” “是又如何?”苏行云面带三分倨傲,冷冷的回答了一句净难,而后望向施妙容,“施姑娘,管好你巫妙谷的人不要来招惹我明华宗,小心打了小的,老的出来,打了老的,更老的出来。” 施妙容无言以对。她千辛万苦的爬到首席弟子的位置,却压制不住人心不齐的这一代弟子。自己的师妹们一个个都是心比天高之人,明里暗里给她下绊子也不少,如今师妹咎由自取,却要自己背锅,平白的得罪了苏行云。唉。 “妙容知错。”施妙容即便是灰头土脸,仍然是曲着身子向苏行云行了一礼,“日后定会约束自己的师妹们,还望苏师姐大人有大量,抬妙容一手。” 苏行云面色稍霁,微微颔首。 施妙容连忙抱起自己的师妹,往巫妙谷在龙宫的下榻处径自去了。 这时候苏行云的嘲讽之音传来,“没有本事还是不要随随便便为女子出头的好,以免犯了佛门的色戒还被人打的满地打滚丢恒河沙的脸。” 施妙容打了个寒噤,连忙加快了脚步。 净难倒是面容平静,他口念佛号,“苏施主杀气太重,龙宫上下即将举办的是喜事,并不宜动刀兵。” 苏行云不曾理他,看着赵灵瑜的白嫩胳膊上黑气消散,才松了一口气,解开她上臂处的麻绳,问的却是刘航之:“怎么回事?” “我想要同灵瑜师姐给阿姊买点礼物,”刘航之老老实实的说,“巫妙谷的人先是嘲讽了我们没有见过世面,然后在灵瑜师姐想把买来的东西放入纳物戒的时候,出手偷袭灵瑜师姐,还好我挡住了。” “我生气了,便同那碧池打起来了。”赵灵瑜的话苏行云不太懂,不过明白不是什么好话,于是苏行云说,“你们今日做的很好,我们明华宗的弟子不主动闹事,却也不怕别人挑事,事情的缘由具体的告诉我,等一下施妙容若是带着她师妹闹到诸位长老那里去,我们也是有理的。” 四十一,白起 “苏姑娘,比试就不必了,”邶威府白起赶到其实已经很长时间了,见到苏行云的元婴修为,眼睛闪亮了一瞬。他眼见到事情都结束了之后,大踏步的上前,邶威府的人言辞都简短,“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苏姑娘可以同我喝茶。” “好,等我安排好师弟师妹,再去陪你喝茶。”苏行云礼貌的对白起点点头,示意自己等下会同他去,然后嘱咐刘航之,“灵瑜的伤已经稳定下来了,静养就可以了。你背她回去,同玉棠说一声。” “嗯。”刘航之点点头,背起还在花痴“师姐好帅”的赵灵瑜慢慢往玉棠君那边行去,苏行云目送他们远去,确认他们已经走远之后,转身正对着白起,开口询问,“易罗池呢?” “去追施妙容了。”白起摇摇头,“窈窕淑女......” 苏行云好脾气的笑了笑,不可置否。她知道白起的意思,但是却并不看好施妙容和易罗池。易罗池文雅君子,敏于行但是讷于言,施妙容是个外柔内刚极有主见的人,再加上巫妙谷内里错综复杂的家务事,两个人相爱十分容易,可是相守却难于登天。不过她一个局外人也不好评判什么,只是内心暗暗叹气罢了。 “请。”白起冲她点点头,带着苏行云七绕八绕,来到了一间茶室,雅间坐下,随意真气布了个禁制,“......”到了要开场的时候,白起却意外地冷了场。 “有话直说。”苏行云是知道邶威府的作风的,“我不拘泥于虚礼。” “我需要阁下的帮助。”白起沉默了半响,突然冒出这句话。 苏行云一早就做好了他找自己有事的准备,因此并不感到诧异,毕竟他这种人应该不会有闲心思找自己喝茶的。 “龙宫观礼之后,东海秘境就会开启。还是照例,年纪超过四十岁以上的人不得进入,”白起盯着苏行云的脸,眼中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惊艳或者诧异,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是每个邶威府的弟子都要做到的,白起自然是其中高手,他静静的直视苏行云,看的她一阵不舒服,然后缓缓的开口,“你有元婴期修为,我需要和你结盟,借你的手来取一件东西。” “诚意?”苏行云反问了一句,邶威府这是有求于她了。 “邶威府有一柄属于神器的剑。”白起缓缓的说,“因为无法驾驭,所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什么剑,给个提示。”苏行云皱了皱眉,上古时代的神器中,各种奇妙作用的很多,例如射日弓能够无视一切防御的特性,例如昆仑镜能够操纵时空...... 至于剑?上古神器的剑只听说过一把,叫做轩辕剑。轩辕剑已经失传多年,不可能落入邶威府的人手里。 “纯钧。”白起的这两个字,让苏行云骤然变色。 在古书《越绝书》中的记载之中。 为了铸这把剑,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水干涸而出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神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碳,上古铸剑大师欧冶子花费十年同众神一起铸完纯钧,铸完剑后便力竭而亡。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柄剑是欧冶子毕生心血所铸,所以他最最出名的一个优点是,此剑可以克制欧冶子之前所铸的所有剑。 湛卢、巨阙、鱼肠、龙渊、太阿,这五把宛如神器的剑,如果遇到了纯钧,天生被压制一头!纯钧是它们的天敌! 这柄剑同冰系灵根极为契合,是一柄凌厉阴柔的剑,苏行云早早的听过这柄剑的传说,也曾经为它流过不少口水,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头脑是清醒的,“抱歉,纯钧于我极为合适,但是我并不敢答应您的条件。” 西楼君能够得到上古神器昆仑镜的青睐是因为他甘愿被昆仑镜打断全身的骨头,谢红蔷能够得到上古神器射日弓的青睐是因为射日弓急切的需要向姮娥复仇,而谢红蔷的姿容恰好比这月宫仙还要更胜一筹,邶威府能够得到纯钧剑估计是因为一府的势力庞大,库藏丰富。 可是自己呢?若论容貌,自己及不上谢红蔷,若论修为,自己及不上西楼君,若论势力,玉棠君虽然宠爱她,可是与邶威府一府的势力相比,到底还是差了许多。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苏行云眨了眨眼睛,再次冷静了一下,邶威府愿意拿出来纯钧剑,所图谋的一定比起纯钧剑的价值还要高,那些东西不是自己能够沾染的。 天人交战过后,苏行云果断的再次摇头。 不可以。自己不可能拿到这柄剑的。不能冒这个风险。 “.......”白起沉默许久,他本来就不是擅长言辞的人,因此只是坚持说,“苏姑娘可以考虑一下,纯钧很难得。” 世间只有一把的剑当然难得!苏行云抿唇不语。 良久她的口气才有所松动,“你们邶威府想要什么?” “只需要姑娘在秘境之中帮我们取得北冥冰魄,我们邶威府愿意将纯钧送与姑娘。”白起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话,拿起茶水来饮了一大口。 苏行云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北冥是北海的意思,北海无边无际,水深而黑;又说相传中阳光照射不到的大海,在世界最北端。 在《庄子?逍遥游》中有关于北冥的记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能够养育出鲲这种神兽的北冥,自然不是什么适合普通修真者去闯的地方。 至于冰魄….则是冰的精灵,是冰中灵气汇聚而生,高级的有意识,可变幻形体,低级的无意识,有一定灵性。邶威府能够拿得出来纯钧剑来交换的,一定不是普通的北冥冰魄,很有可能是冰魄中的高级精灵。 至于冰魄,它的作用虽多,但是最主要的一个功能就是炼制疗伤丹药,催逼修真者体内的火毒溢出体外。 “邶威府有人中了无解的火毒?”苏行云开口询问的时候,内心的猜测就已经演化成形,“这次你们邶威府的府主没有出现在观礼的队伍之中。如果我没有猜错,贵府主.....是身体有恙吗?” 白起低下头,“是的,几月之前邶威府附近的火山喷发,为了不让岩浆溢出殃及无辜,师父以自身修为封住了火山,自己却身中火毒,奄奄一息。” “求你。”白起几乎要身披重甲跪下,东海秘境有一处直通北冥,而高级冰魄只有单系冰灵根的人才能触碰,一般的修真者根本没有办法去触碰,更何况邶威府的弟子门人多为庚金系的修真者,对于如何取得北冥冰魄,真的是一筹莫展。 “北冥冰魄虽然珍贵,但是不至于让你们拿出神器之一的纯钧剑来换,”苏行云摇摇头,“白起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你师父命在旦夕,还是纯钧剑本身有大问题?” “.......”沉默,一片死寂的沉默,白起没有想到苏行云会在神器的诱惑之下,以那么冷静的姿态指出他言语中未曾提及的地方,并且她推测的,竟然全对! 邶威府的作风是向来上下一心,与子同袍的,府主重伤命在旦夕,偏偏邶威府的库藏之中,以冰系的仙草灵物最少。北冥冰魄只有东海秘境北冥深处才有,东海秘境只有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修者可以进。 各位长老客卿纷纷商议,最后有人提及明华宗的玉棠君似乎有个弟子叫做苏行云的,正是冰系单灵根,年纪也是刚好合适,因此这次龙宫观礼,白起便是奉命带着纯钧剑来求苏行云出手帮忙。 他本来都打算苏行云不出手就以邶威府的势来压一下她的,可是苏行云竟然已经流漏出了元婴期的境界,眼看着以势压人做不到,只能想着女子天性要善良些,听到自己师父的事情或许能够怜悯一二,没有想到苏行云竟然是如此谨慎的人。 如今选择权都在苏行云手里,白起不由得咬了咬牙,刚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无助——府主是他情同父母的师父啊。 白起咬着牙,从纳物戒里取出一个长长的剑匣,递给苏行云,“纯钧的情况非常复杂….” 苏行云则从善如流的打开了纯钧剑的剑匣。 ……扬其华,如芙蓉始出,观其纹,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此所谓纯钩耶。 光芒内敛如同星光,剑身狭长,线条流畅,剑鞘古朴素雅,长约一米,剑柄粗看为黑色,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深邃到偏暗黑的紫色。 “好剑!”苏行云瞪大眼睛,拥有名剑是每一个剑修的梦想,而纯钧剑本身是为冰系修真者量身打造的,即使是苏行云知道此次冲入北冥去寻找冰魄危险之极,也忍不住为纯钧剑外形的清冷华美而咂舌不已。 四十二,断剑 只是.....只是..... 苏行云拔出纯钧,发现剑身只剩下三分之一,这把优雅至极的剑,竟然似是被什么锐器从中斩断,剑鞘里空空如也,她仔细观察,断口平滑,似是交织大道纹路。 苏行云脸色一变,掐起手指试着卜算了一卦,试图推算到底是什么利刃,在硬碰硬的交锋中,斩断了纯钧这柄剑。 良久,她睁开了眼睛。 《易经》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苏行云的卜算能力学习于她的师父玉棠君,所有的卜算方法和卦象都出自这四十九的大衍之数,而她竟然算不出断口处残存的那处大道,那么这处大道,便是那遁去的一了。 遁去的一....... “文王拘而演周易”,相传周文王被商纣囚禁于羑里,推演洪荒时代的伏羲大神所留下的一百零八卦,后来觉得用卜算之事来揣测天道太过于逆天而行,为大道所不容,因此私自删减为六十四卦,至今为止,世上无人知道剩下这六十四卦到底是被文王所藏匿还是直接销毁。也因此无人以卜算入道,因为卜算一道的“道”,本身就是不完整的! 而这纯钧剑的断口处,竟然残存着那大衍遁去的一的道纹,虽然道纹不完整,但也是线索。 如若找到这剩下的六十四卦,肯定对于玉棠君的卜算之道有益处! 苏行云开口,“你们邶威府的人推演卜算不出剩下的半截是么?” “是的,我们三百年前得到这柄剑就是这样的,不过据我的师父和其他长辈研究,”白起很有诚意的说了真话,“神器的器灵应当就是在这剩下半截断剑之中。” “你若是同意,这把剑现在就可以给你拿着。”见苏行云沉吟不语,白起再次让步,为了他的师父,他甘愿付出一切。 苏行云内心天人交战许久,在白起殷切的目光之中,终于咬牙一点头。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修真者本就是逆天之人,若是连小小的东海秘境都闯不过,又如何窥探三千大道,羽化飞升呢? 更何况....想起那人推演之时的认真神色,苏行云内心一软。若真的能够寻到先天六十四卦补齐,那个人大概会很开心吧....大乘期想要升到渡劫期的修者,都要从三千大道中择一而行,宸星君修炼的是刺客道,西楼君虽然未曾说过,但是从苏行云的观察下,他应当修炼的是霸道。 “纯钧先交给我,可以吗?”苏行云想了一下,向白起说道。 “自然是可以的。”白起点点头,将纯钧交给了苏行云,起身送她出茶室。 玉棠君正在和一位年纪较大的邶威府的仙君在静室喝茶聊天,正言笑晏晏,邶威府却有弟子闯进来,“师父,有人求见玉棠仙君。” 见到了刘航之背着赵灵瑜来寻他,玉棠君脸色这才一变,不过他涵养极好,语气仍然是温和:“是谁伤了你们?” “巫妙谷….”刘航之说完这三个字,玉棠君便祭出了碧云断肠枝,“伤我师侄相当于打我脸面,巫妙谷这是欺人太甚!” 刘航之大急,只得空出左手来扯住玉棠君的衣角,“师父!” 那个邶威府的老者也拦住玉棠君,“玉棠,莫要生气,我知道你们明华宗的人都护短,但是听这位师侄说完好么?” 玉棠君面带薄怒,卿微把赵灵瑜和刘航之交托给他,却出了这种事情,赵灵瑜又是为宸星君收下的弟子,如今伤成这样….先把脉吧。 于是他阴沉着脸为赵灵瑜把了脉,然后找出一瓶疗伤仙露给赵灵瑜喝了,那老者在旁笑眯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两位师侄,你瞧你们把玉棠给急的。” “这位师伯,”刘航之犹豫了一下,面露尴尬。 “陈易,字德昂。”那个老者外表约六旬左右,和蔼可亲的很,“邶威府的大长老。我与你们师父玉棠君是忘年交。” “德昂师伯好,刘向,字航之,玉棠君门下,失礼在师伯面前,真的很对不起,”刘航之郑重其事的向陈德容见了礼,随后向玉棠君陈述事实,“我和灵瑜师姐想要给另一位师姐苏行云买东西,刚到海市,第一次见到海市,我和灵瑜都非常惊讶,世间竟然有如此精美的坊市,因此发出了惊叹。而巫妙谷的一位弟子,嘲笑我们是土包子。” “灵瑜动手了?”玉棠君觉得自己猜测的不对,赵灵瑜平时虽然跳脱活泼,但是不是那种不知死活的人,自己已经再三嘱咐赵灵瑜了,她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手。 “没有,灵瑜师姐拉着我离开,并且为行云师姐选到了礼物。”刘航之摇摇头,“这时候,那个巫妙谷弟子突然向灵瑜师姐出手,还好我格挡住了,灵瑜师姐大怒,于是就和那个巫妙谷弟子在海市中间的那片空地打了起来。那个巫妙谷的弟子受伤重一些,被灵瑜师姐废了一只脚,而灵瑜师姐也受伤中毒。” “行云呢?”玉棠君听完了刘航之的叙说,仍然是面带薄怒,看在陈德昂的眼里倒是略略熟悉,玉棠君卿微君宸星君他都认识,明华宗的护短问题上,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行云师姐过来,和巫妙谷的首席弟子施妙容吵了一架,踩断了打伤灵瑜师姐的人的另一条腿。”刘航之打了个寒噤,而陈德昂则是摇了摇头——在护短这个问题上,明华宗终于后继有人了。 “嗯。”玉棠君淡淡的点头,脸色终于好了一些,看来苏行云的所作所为还是深的他心的。 “那个施妙容想要对行云师姐动手,却被行云师姐差点一剑刺死,这个时候恒河沙的那个首席净难出来,救下了施妙容。”刘航之继续叙说当时的事情,面上略带欣喜,有苏行云这种实力高强又护短的弟子,确实是明华宗的幸事。 “然后呢?”玉棠君直视着刘航之。 “然后行云师姐将两个人一起打了….直接把这两个人横扫出去了,行云师姐好帅啊我都要弯成曲别针了….”赵灵瑜吃了解药,又喝了足足一瓶疗伤的仙露,此时伤口愈合毒素逼出,只需要坐着恢复元气就可以了。 “慎言。”玉棠君呵斥了她一句,赵灵瑜立刻吐吐舌头不再做声了。 陈德容此时也是打了个圆场,“玉棠你别苛责他们了,到底年纪还小,有差错倒也可以容忍。” “行云做得不错,你们给她买的什么?”玉棠君无意纠缠这个问题,“等一下长老之间的切磋,我和墨轩君对战,让你们卿微师叔去打巫妙谷好了。” 陈德昂笑着说,“还好我从来教导弟子不去轻易招惹你们明华宗,真真是可怕。” “明华宗人少,但是弟子门人不容别人欺负一指头。”玉棠君将碧云断肠枝收了回去,淡淡的对陈德昂说,“你和我还有宸星相交多年,还不知道我们的性格么?” “自然是摸得清楚。”陈德昂点点头,随后对刘航之和颜悦色,“你就是玉棠君挂在嘴上的弟子吧,木系单灵根,不错,比你行云师姐有前途。你行云师姐刚刚上山的时候,还经常闹着哭鼻子呢。” “德昂爷爷~”苏行云踏进来刚好听到最后两句话,顿时鼓起嘴巴不依不饶,“他是木系单灵根,我可也是冰系单灵根;至于刚刚上山的时候偷偷哭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啦!如今我可是明华宗首席!” “好好好,”人一旦年纪大了就喜欢小孩子,陈德昂六百岁的时候去明华宗做客,刚好看到苏行云因为练剑手掌磨起了泡,偷偷地躲在后山哭泣,便给她包扎了一下手掌。因了此事两个人才结缘,苏行云从来不叫他师伯,只叫他爷爷,更是让他欢喜的想起了未曾修道的时候在凡人界的孙子,此时看到苏行云向他撒娇,乐的胡子翘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行云也长大了。” “可许了人家没有?”陈德昂一时多嘴问了一句,却让苏行云脸色一变。 他不明就里,只得问了苏行云,“那小子是哪家的?可曾欺负过你?爷爷替你出气啊!”说到最后,陈德昂全身气势全开,庚金系的真气铺天盖地袭来,压得刘航之和赵灵瑜两个人面色惨白。 “德昂爷爷且收了神通!”苏行云挡在刘航之面前。 而后她低声开口,“行云心悦玉棠君。” 陈德昂豁然色变,“你们可是师徒!” 在修真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少数异族,众多修真者斩断了尘缘,得窥大道,对于亲情并无多少妄念。但是人活在世间,总是要有些寄托的,因此师徒之情往往比起父子之情更加珍贵。大部分的师父都将徒弟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宝贝。 如今苏行云说自己心悦玉棠君,简直是在挑战半个修真界的道德底线! 四十三,礼物 陈德昂的眼神在苏行云和玉棠君之间打转,很快明白了真相:玉棠君对苏行云的心意和行为是默许的!甚至是,他曾经推动过苏行云的心意! “玉棠,你糊涂啊!”陈德昂极为不看好这二人的感情,摇了摇头,“你可知,你只要同她合籍,天下间的修真者都会骂她不知廉耻,勾引自己的师父。” 苏行云不说话,只是望着玉棠君,他低眉沉思,似是为自己担忧,又似是毫不在乎。 静若素裹丹萍,涓埃霜下凛;动若紫坠幽冥,梦寐谷上花。 行时振衣千仞冈,闲散濯足万里流。 行云何德何能,能够得到玉棠君的一心一意?苏行云想。 为了这个人,就算是背上骂名,自己也认了。苏行云银牙暗咬,决心用自己的一切来守护这个人。她刚刚要开口向陈德昂说自己的打算,却没想要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突然开了口:“德昂师伯,玉棠师叔,行云师姐,可愿意听我,啊不是,听灵瑜一言。” 赵灵瑜先前受伤未愈,此时刚刚恢复了元气,看着苏行云和陈德昂为了师徒伦理问题纠结,嗤笑不已,她来自遥远的二十一世纪,开放至极,就算是在这个古代修真世界生活了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她的爱情观。 “为什么要害怕别人的目光呢?为什么要害怕别人的看法呢?因为是潜意识里怕被贬低怕被排挤怕被看轻么?可是这些都是面上的东西,那些人会私底下骂行云师姐不知廉耻勾引师父,会觉得明华宗教徒无方,会这样说那样说。可是行云师姐虽然性情太过于谨慎,心态又偏激,经常因为暴怒而动手,可是并不失为一个正直的好人。玉棠君何彼浓矣,棠棣之华,他在修真界的口碑,更不用我说了吧?”赵灵瑜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嘟起嘴,对于苏行云和陈德昂的担忧一点也不在乎。 “既然二人都不是作恶多端之徒,为什么要害怕这有的没的的名声呢?”赵灵瑜话锋一转,“明华宗上千年清誉,是祖师们一点点做功德攒起来的,会因为师徒结为道侣而毁于一旦吗?再说了,苏行云你嫁人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就算是汴梁城中的权贵家族,听说某个年纪相当,权位差不多的青年男子上无父母下无妾侍,也会忍不住打破头将自己的女儿塞进他家门里的!苏行云,我且问你,你觉得这合道理吗?一般的人都会觉得男子上无父母会少个帮衬的,坊间也说不能把女儿嫁到没有父母教养的人家。” “.....是因为这样的家庭内宅少了很多阴私龌龊,权贵们都把事情看透了才这么做的!”赵灵瑜冷笑不止,目光如若出鞘的利剑,“苏行云,你嫁人是要修道生子过日子的!过日子需要的是面子还是里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情,你会去做吗?” 苏行云被赵灵瑜一席话说的如醍醐灌顶,她脸色一红,“灵瑜师妹说的是。是行云拘泥于传统了。” “是我不好,我刻意引导了自己的徒弟,诱惑她的心神,”玉棠君终于开口说话了,让苏行云脸色一变,“若是天地不容,人心不容,天打雷劈我也受得,人人唾弃我也受得。” “既然是我要求合籍,那么所有的一切,我来承受。”玉棠君以眼神制止了刚要开口的苏行云,“我来应对吧,行云是女子,这天底下的女子,总是不能挡在前面的。” 苏行云低下了头,不声不响。 赵灵瑜见玉棠君如此上道,眉毛一扬,开开心心的蹦达到苏行云面前,从纳物戒里拿出一个脏兮兮油腻腻的盒子,“师姐师姐,给你买礼物当你和玉棠师叔合籍的份子钱了哈,我和刘航之的份子钱都在这个盒子里了。” 刘航之脸色一变,自己把灵石全部给了赵灵瑜,赵灵瑜就带回来这样一堆破烂给阿姊?这个灵瑜师姐,也太不靠谱了。 “.......”苏行云并没有接那个盒子,反而是径自出去了...... 赵灵瑜有点手足无措,她无辜的看着刘航之,刘航之心里略略生气,别过头去并不理她,望在赵灵瑜眼里,不由得嘟了嘟嘴,可是当着玉棠君众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发作,只得咬着唇等着苏行云。 所幸苏行云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铜盆和刷子,铜盆里面还有半盆水,“师妹你先把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刷一下再说吧......” 而陈德昂和玉棠君的直觉都觉得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不一般,修道之人六感最为靠谱,于是并未多言,反而异常关注这个脏兮兮的盒子。 苏行云手脚异常麻利,很快将盒子和里面的十几件簪钗一样一样清理干净,污泥海沁都被清水洗刷之后,纹路逐渐的显现出来,随着最后一点清水泼下,这个盒子和里面的十几件簪钗都漏出了本来的面目—— 簪钗的样式不似是近代的,至少大宋的女子,簪钗样式都偏简单清淡的,除了一件金灿灿的步摇之外,其他的也不像是前朝五代甚至隋唐的物件,反而造型古朴,纹路线条简单,但是暗暗符合了天道至理。 若是单论纹路,更像是上三代的东西——所谓上三代,便是夏、商、周三代的统称。 “这.....这是?”苏行云看着这些簪钗奇异的纹路,内心不期而然的想起了自己纳物戒里的那把断剑纯钧,纯钧剑的断口残存纹路,是残缺的道纹,而这批簪钗之上,则完完全全就是大道至理,完整的道纹。 “是遁去的一。是文王删减掉的那六十四卦其中的几卦。”玉棠君此时从高位上下来,姿态飘然的蹲了下去,手指捻起一只长簪细细观察,“每一只簪钗之上都有对应一个卦象,一共十三只。也就是十三卦。” “而且每一只簪钗上,都铭刻着一个小小的袁,除了那只金步摇上面刻着一个李。”玉棠君皱了皱眉,“盒子上的纹路似乎也是一个卦象。也属于那被周文王删减的六十四卦之一。” 陈德昂皱眉,“我出去看看白起回来了没,先行一步。”他得知玉棠君和苏行云接下来要说的必定是大事,那个女娃娃带回来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凡品,上面蕴含的一丝大道意志连他都有些惧怕。因此卖了个好,自动回避了玉棠君和苏行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将这件静室完完全全留给了明华宗的人。 见陈德昂一出去,苏行云立刻转向玉棠君,“玉棠,莫不是.....” “袁天罡,李淳风。”赵灵瑜说了一句,她虽然没有足够强悍的修为支撑她感受到簪钗上的不凡,但是眼尖的看到了那个袁字落款,她穿越之后生活在宋国皇室,什么古物没有见识过?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最早的也是初唐古物,更何况上面还有袁天罡和李淳风的落款,眼前玉棠君和苏行云的表情更是早早的说明了一切。 玉棠君陷入了沉吟之中。 袁天罡是隋代末年的著名相士。相传他懂得“风鉴”,即凭风声风向,可断吉凶。又精通面相、六壬及五行等。他给人称骨算命,无一不精确到几十年之后。在初唐名噪一时。 李淳风则是初唐的著名数算学家,相传是袁天罡的师父。据史书上说,他幼俊爽,博涉群书,尤明天文历算阴阳之学。受封官职之后,在置掌天文、地理、制历、修史之职的太史局,李淳风如鱼得水,充分展现其才智,做了足足四十多年的太史令。 这两个人都曾经是凡人界的卜算大师,后来以卜算入道,至今已经飞升百年之久了。 难不成,这两个人曾经得到过这六十四卦失传已久的卦象,所以才算无不准?玉棠君心神一惊,“行云.....” “都是玉棠你的。”苏行云面色微微泛红,她知道玉棠君的意思。“你喜欢就拿去,反正也是灵瑜送给我们合籍的贺礼。” “酸。”赵灵瑜毫不犹豫的吐出了一个字,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花式虐狗还虐的超级有礼貌的人,最讨厌了。 “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赵灵瑜见苏行云面色微红,又调侃了一句。 “讨打啊!”苏行云作势要打她,引得赵灵瑜满室乱窜。 玉棠君并未搭理赵灵瑜和苏行云,反而是一直蹲着,细细揣摩着那簪钗上显现出来的十三卦,又看向盒子底部模糊的一卦,从里面推测剩下的卦象失落在哪里。 刘航之见状,也扯着仍然是想说话的赵灵瑜出了静室,“阿姊,我先带着灵瑜师姐下去休息了!” “玉棠,”见所有人都出去了,苏行云布下禁制隔绝声音,然后从纳物戒里取出鸿钧剑,“你且看看这把剑的断口,是不是先天一百零八卦里失落的卦象。” 四十四,观礼 玉棠君接过纯钧,先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好漂亮的剑。”可是当他看到断剑断口处残存的道纹的时候,脸色一变,“这是先天一百零八卦里失落的卦象。” “剑是从哪儿来的?”玉棠君的脸色变得从未有过的严肃,“这把剑的等级不低,最起码是神器的级别。” “这是上古名剑纯钧剑,是邶威府的人给的,我要帮他们做一件事。”苏行云不想骗他,“从东海秘境的一处入口,进入北冥,寻找北冥冰魄。” 玉棠君皱眉,“唔,是为了邶威府的老府主吗?老府主虽然雷厉风行了点,但是不失为一条好汉,只是,囚灵之渊的第五露华引动火山本来是打算灭掉城镇,抽取生灵的怨念魂魄修炼,老府主阻了她的好事,你若是陪同白起送北冥冰魄到邶威府,小心第五露华从中作梗。” 苏行云表情一滞,“怎么修真界十处打锣九处有这人?” “囚灵之渊是她主事啊,除此之外就是十七夜那几个使徒了。”玉棠君用手摩挲着断剑的断口,用心感受残存在上面的大道纹路,“和西楼君修炼的霸道不同,第五露华是从渡劫期掉下来的,她现在掉到了化神期,当然要找时间把修为补起来啊。她之前在渡劫期就是修炼的鬼道啊。” “可是我见过她,她周身并没有鬼气森森啊,反而是灰白雾气飘渺啊,人也是白衣翩然,”苏行云想了想第五露华的形象,向玉棠君询问着。 “她白衣翩然,乌发单髻,胸前垂发的形象是同谢红蔷的母亲心怜道尊学的,至于她修鬼道的证据,她身上散发的灰白雾气,看似是雾,实则是修士的骨灰和魂魄的混合物。”玉棠君向苏行云解释了一下,“这个人问题大的,你不要去招惹她。十几年前正邪大战死在她手里的修士不知凡几,最后心怜道尊自爆神魂才….也是因为要在自爆中护住越然君谢流火,她才掉了修为的。” “哦,原来如此。”苏行云揣测这越然君应该也是姿容惊世之人吧,能把第五露华迷得五迷三道的。不过就谢红蔷这长相,越然君谢流火也不会歪瓜裂枣到哪儿去。 “哦,对了,等下要和卿微师叔说一声,西楼君提出条件,要换回第五使徒的尸身。”提起魔道,苏行云突然想起西楼君曾经拜托过她的事情,“西楼君说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第五使徒是十七夜的人,尸身必须要带回到囚灵之渊才可以转世。” “…..”玉棠君刚想答话,静室外面就踏进来一个人,轻描淡写的解除了苏行云的禁制,“还好没把那具魔族尸体丢到炼药炉里融了。” 卿微君一踏进来就嚷嚷,“第五羡夜拿出昆仑镜我就跟他交换啊!别的什么都不要,就要昆仑镜!” 然后转向玉棠君,“你们怎么回事,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邶威府名下的静室做什么?明华宗千年清誉,你们两个人孤男寡女不要乱搞啊!” “卿微师弟慎言!我要生气的!”玉棠君一瞪眼,这个卿微,自从苏映雪的事情发生之后,越来越跳脱,如今更是跟赵灵瑜学的言辞无度了起来。 卿微君顿时吐了吐舌头,“我是刑堂长老么,自然要时时刻刻提醒大家的。” “我同玉棠在研究先天卦象的事情。”苏行云指了指铜盆里已经清洗干净的发簪和盒子,“灵瑜师妹送的。” “还有,卿微君如果再想见到我妹妹苏映雪,就请谨言慎行。”苏行云笑的嫣然,但是言辞之中的威胁之意不容小觑。 “好好好,怪我怪我,快出去吧,大家都要准备出席东海的典礼仪式。”卿微君催促玉棠君和苏行云,让他们不要误了观礼。 苏行云收拾好了东西,跟着玉棠君、卿微君一并出去,在踏出门口的时候,“那个,卿微师叔,西楼君的昆仑镜换出去了。” “这种仙家至宝他都能换?换的什么?”卿微君瞪大了眼睛,那张稚嫩的脸上表情夸张,“我还曾经想要同他换昆仑镜呢。” “谢红蔷的自由。”苏行云摇了摇头。 有些人明明知道很不合适,但也是忍不住会去喜欢会去爱,发乎情止乎礼罢了。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卿微君先是一愣,很快便想通了谢红蔷和西楼君的关系,“我说那西楼君渡劫初期怎么收拾不了一个金丹后期的弟子,原来是因了相思啊。啧啧啧,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看到老对头在感情上吃瘪,卿微君还是蛮开心的。 “嗯,卿微师叔和舍妹也是如此啊。”苏行云拍拍卿微君的肩膀,“人家都说弱水三千,你就非喜欢那祸水一瓢。” 卿微君讨了个好大没趣,干脆把苏行云的手从肩膀上拨拉下来,皱了皱小小的鼻子,不说话了。 出去和邶威府的弟子打了个招呼,刚好人都齐了,于是同着白起陈德昂等一行人出了龙宫安排诸门派的下榻静室,往龙宫观礼台一路前行。 观礼台上,敖寒晴一身衫裙,依旧是常服模样,坐在轮椅之上,笑意殷殷:“久仰玉棠君风华绝代,胜雪倾城,果真明华宗芝兰高洁名不虚传。” 玉棠君是知道这位龙宫女帝不良于行的,因此也没有见过自己,此时见到她坐在轮椅上,于是也微微拱手作为还礼。 苏行云皱眉,“不对啊,解药不是给她了吗?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敖寒晴见她皱眉,心里猜测到她想说什么,但是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微笑,第五露华的毒药,哪里那么好解除的,解药要连续服用三个月,毒性解除之后,她还要一点一点重新学习走路呢。 随后诸位长老弟子一一点头见礼,也算是给足了敖寒晴这个东道主脸面。 而苏行云则看着翩翩起舞、身子柔软的鲛人,略略有些出神。 距东海滨一万三千里的西部大荒,谢红蔷正在御风狂奔。 她好不容易趁着西楼君没有警惕心的时候逃了出来,平日里用的顺手的樱红色长刀被留在了东海碧游宫,此时此刻她只能勉强用真气驾云而行,御风狂奔。 “红蔷。”西楼君的一身藏蓝道袍在谢红蔷前面出现的时候,她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绝望。 “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谢红蔷咬牙切齿,九天之上的罡风吹的她长发飘散,凌乱之余,更加显得她楚楚可怜。 “娶你。”西楼君的藏蓝道袍在罡风中丝毫不动,他眉眼沉凝的望着谢红蔷,“不要走。” “可以,你若是杀了第五露华,我便嫁到囚灵之渊。”谢红蔷抬起那张国色芳华的脸,神色又狰狞又美艳,“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我们是兄妹。”西楼君淡淡的说,这句话其实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那好,你兄妹情深,放我回东海滨可以吗?”谢红蔷一字一句都往死里戳心,不单单戳西楼君的心,也戳她自己的心,“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继续当你的魔尊,我回去做我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可以吗?” “不,我想娶你。”西楼君知道谢红蔷打不过他,也跑不掉,所以异常坚持。 “你都有妹妹了,要夫人干什么?”谢红蔷冷笑不止,“你觉得,东海碧游宫同囚灵之渊的仇恨,是一个人两个人的爱情可以改变的吗?” “第五沉嘉,”谢红蔷显然已经是怒极了,开始连名带姓的叫西楼君,“你若是再逼迫我,我便自爆给你看。反正你亲眼看到东海碧游宫的人在你面前自爆,不是第一次了。” 西楼君望着她,神色似悲似喜。 然后他缓缓地解开道袍的带子,裸露出半个肩膀,结实的胸膛之上,一道刀伤从左肩直直的蔓延下去,谢红蔷见他解开衣服,先是脸色一红,看到那道疤痕之后,脸色又一白。 “你解衣服作甚,”谢红蔷强撑着说,“我砍你那一刀,从未后悔过。” 西楼君表情黯然了那么一瞬,既然无法用自己的伤口,自己的付出打动她,那么只能强来了,他直视着谢红蔷,慢慢吐出三个大字。 “谢授衣。” 哪怕是用她的叔叔威胁她,哪怕是用自己曾经最不齿的手段,哪怕是她会恨自己,自己也不能放手了。 “第五沉嘉,你做的真漂亮,做的真绝。”西楼君有妹妹守得住囚灵之渊,谢红蔷却没有把握谢授衣会不会被西楼君给杀掉,因此顿时红了眼眶,“第五沉嘉,我恨你。” 说完她便按下云头向地面落去。 九天之上,谢红蔷看不到的地方,西楼君却低低的笑了。 有多么爱就有多么恨,谢红蔷,你逃不掉的,哪怕是逃得掉人,也逃不掉心。 四十五,比斗 苏行云早在出静室的时候,就捏碎了西楼君的传讯系统,此时西楼君刚刚威胁完谢红蔷,把心不甘情不愿的美人拥入怀中。 西楼君拥着谢红蔷往回走的时候,顺手给“十七夜”的第一使徒发了个讯息—— 已经得到明华宗的许可了,现在可以同人去东海滨找明华宗的卿微君了。 于是两道黑色光芒从囚灵之渊跃出,向着东海滨一路狂飚。 但是卿微君并不知道有人为了他纳物界里的一具尸体前来东海滨找自己的麻烦,此时此刻的他,正在围观玉棠君和墨轩君谢授衣的比斗。 玉棠君姿态飘然,用得是木系灵根的修真者最常用的掌法《分花拂叶》,这个掌法以灵动飘逸为主,而墨轩君谢授衣则摇着折扇,似缓实急的用扇面来遮挡玉棠君的手掌,两个人年少时期的声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如今修为大成之后站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姿。 一个萧萧肃肃,清冷出尘;一个二月春风,和煦温雅,两个人站在一起,恍然间晃花了一众女修的脸,尤其是巫妙谷的坐席之处,施妙容的威严未立,压不住一众尖叫的师妹,更是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呵呵,行云师侄要成为天下之敌啊。”卿微君望着旁侧热烈的气氛,向着苏行云微笑着幸灾乐祸。 “卿微师叔说笑了,能够嫁得玉棠君这样的君子,是行云的幸运。”苏行云八风不动的把卿微君的幸灾乐祸挡回去,“女孩子不知事,倾慕玉棠的外貌是应当的。墨轩君谢授衣和当年的越然君谢流火不是都天下闻名吗?” 玉棠君分花拂叶的掌法用完,却全部被墨轩君谢授衣用折扇一一接下,他知道以自己和墨轩君的关系,拿出碧云断肠枝他也应当会有应对方法,因此皱了皱眉,停了下来。 一触即分之后,墨轩君谢授衣警惕的看着他,并未放松手中的描金折扇。玉棠君年少时期曾经和他游历过,因为一点小事两人不合才分开,如今玉棠君的样子,定是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他。 他知道玉棠君接下来就要拼尽全力了,因此也暗暗提起水系真气,自己刚刚突破到大乘期,未必能够打败玉棠君,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露出半分怯意,不然就是在丢东海碧游宫的人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玉棠君并未拿出碧云断肠枝来。 他只是屈起手指,双眼的周围泛起一阵银色的光芒,旋即,光芒停息。 “这.....这是。”卿微君瞪大眼睛惊呼,“不完整的卜算道!” 三千世界,六道红尘,诸天各族,但凡是有灵智的生物,但凡是可以能够被成为修真者的,无论是人族还是异族,修行到了渡劫初期,就会慢慢演化出自己的道,例如西楼君修炼的是霸道,第五露华修行的则是鬼道,宸星君修行的是刺客道...... 而玉棠君仅仅以大乘初期,就演化出了自己的道,且是三千大道之中,最为神秘最为残缺的卜算道! 卜算道的银色纹路密密麻麻的铺满了高台之上,墨轩君谢授衣的脸色也惨白如纸。 这一场,他败了! 墨轩君谢授衣勉力提气,全身上下的水系真气调动起来,形成了一只以水系真气为主的大手,向着玉棠君狠狠地镇压了下去! 趁着他还没有凝结完毕卜算道,赶紧把他击下擂台,自己就胜了! 玉棠君突然冲他一笑。 卜算道在一瞬间完成,银光大作,无数的光点不住的凝聚成一朵银色的海棠! 谁说海棠娇弱不堪风雨的?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轰然的响声之中,银色海棠和水汽凝结而成的大手,轰然碰撞! 一切的光芒散去,众人才在震惊之中发现,擂台建造的那么结实,又加入了龙宫秘法所结的阵,竟然硬生生被玉棠君和墨轩君谢授衣的打斗给毁去了一半! 人影一站一立,站着的明显就是玉棠君了,他的青色褙子染了尘土,但是鬓发丝毫不乱,此时冷声问墨轩君谢授衣:“你服气吗?” “哼,”墨轩君谢授衣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倒在地上,显然是被那朵由大道法则织成的银色海棠震伤了肺腑,偏过头去不看玉棠君,“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见胜负已分,周围的女修才开始为玉棠君欢呼起来,而玉棠君无视了所有的欢呼,只是定定的看着苏行云。 我对你的心意,你可曾晓得? 苏行云则回望着他,仙君吃醋了之后爆发出来的脾气,自己可要毁去好好哄哄他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赵灵瑜有些肝疼,自己本来随着师姐师弟去观礼台上观礼,玉棠君和墨轩君打到半途中她就悄悄的退了场,仙人美少年们打斗虽然好玩,哪儿比得上海市有趣,尤其是她把礼物给了苏行云,看苏行云和玉棠君的样子就知道自己送对了,现在拿了剩下的上品灵石,为什么要蹲在观礼台去观礼呢? 无趣,还不如去买买买~赵灵瑜趁着刘航之,杜思阅都在专心致志的看台上的打斗,弓腰潜出观礼席,哼着曲子悄悄的往海市的那个方向走去。 可是行到半途,自己就被尿憋住了,哎哟哎哟,龙宫这边有厕所吗?赵灵瑜表情纠结,要不要找个人问问,还是干脆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 而就在赵灵瑜在想要去上厕所的时候,一个黑色人影拦住了她。 “明华宗弟子?”第一使徒饶有趣味的望着眼前这个清秀小姑娘,他音线微微上挑,斗篷罩住了半张脸,下巴洁白的宛如新瓷。 “啊,是。”赵灵瑜看到有个神秘人向她搭讪,随后大惊道,“你怎么知道?” 第一使徒微微笑了,如同木棉花薄艳的嘴唇轻启:“佩剑。” 赵灵瑜下意识的望了望腰间的佩剑,“哦哦,这样啊。小哥哥你找我什么事情?” “小哥哥?”第一使徒眉眼微皱,自从小五的命灯碎裂之后,自己是多久没有听到这种称呼了?眼前这个小女孩真的是不知死活。 他本就对于明华宗这种正道宗门厌恶至极,是囚灵之渊有名的激进派,在失去了自己的妹妹之后,整个人更加沉郁冷厉,此时见到赵灵瑜叫他小哥哥,顿时起了杀心。 手掌刚刚提起,赵灵瑜就望了过来,琉璃似得眼睛不染尘埃,“小哥哥,我现在不太方便,你能带着我去找厕所吗?” “我对龙宫也不太熟.....”第一使徒楞了一下,然后很诚实的回答了赵灵瑜,“也是第一次过来。”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找吗?小哥哥。”赵灵瑜觉得自己花痴又犯了,玄幻小说修真小说里不是说反派都是大大大帅哥,穿着黑色斗篷捂住脸,眼前这个小哥哥肯定就是的!啊,看他漏出来的下巴,一定是那种阴柔型的帅气小哥哥。 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来第一使徒的手,“走走走我们一起去找厕所。” 第一使徒:“.....”眼前这个小女孩,真的能够把别人的节奏打乱,然后把别人带入自己的节奏啊,也罢,跟着她,等下肯定能够见到卿微君。 于是就任由着赵灵瑜牵着走,可是,这个小姑娘似乎是太聒噪了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哥哥?” “.....” “小哥哥你能摘下斗篷来让我看个够吗?” “......” “小哥哥你仙乡何处,芳龄几许,可婚配否?” “.....” 最后第一使徒忍无可忍的说了一句,“闭嘴!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赵灵瑜才耸了耸肩,消停下来。反派么,总是要冰山一些要显示自己的高冷,玉棠君都是这样,更何况眼前这个反派小哥哥?理解理解,她都懂。 两个人找到了厕所之后,赵灵瑜有些尴尬,额,木门坏了,“小哥哥可以帮我在外面守一下吗?不要回头偷看啊,嘤嘤嘤,不过回头偷看也无所谓,你斗篷底下的脸好看就行了,到时候我缠着你让你娶我你可不要拒绝啊!哈哈哈哈哈!” “.....”第一使徒沉默着转过身去,一边帮赵灵瑜看着厕所的门,一边思考人生,明华宗不是弟子素来以谨慎低调为主吗?这个女孩子怎么会被培养成这个样子? 问题大啊你们明华宗,正道都是这种花痴吗? 而此时此刻的宸星君,刚好也随便混进了龙宫里面观礼,反正他是刺客么,潜伏之术天下无双,看完了玉棠君和墨轩君谢授衣的打斗,点了点头,玉棠的修为确实是有进步,不错,两个师弟都很不错。 这时候他突然挑起艳丽的眉眼,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魔气。 龙宫之中,有魔族之人混了进来?! 意欲何为? 他转身朝着龙宫的某处走去。而那一处就是第一使徒和赵灵瑜所在的地方。 四十六,知晓 “小哥哥,给我看看又死不了人的。”赵灵瑜看到美男就智商掉线的性格问题依旧存在,刚刚上完厕所之后,就死缠着第一使徒给她展现容颜。 第一使徒缠不过她,因此轻叹一声,刚刚想要摘下黑色兜帽的时候—— 宸星君循着魔气赶到,刚好看到黑衣兜帽人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纠缠,登时以为是魔族之人绑架了修真界的哪位道尊仙子的女儿作为威胁,因此未曾轻率出手,乌金匕首已经捏在手中,宸星君平复了一下情绪,无波无澜的说:“放开她。” 赵灵瑜转过头去,登时眼前一亮,无它,宸星君今日的衣饰非常雅致,褪去了掌教紫色复杂法衣的他,一身黑色祥云纹直裾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腰线,头顶的也不是素日里的羽冠,而是一只素淡云纹木簪,脚踏乌色四方木屐,广袖窄腰,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嘴角微翘,一颗红色的小痣更加增添了几分妩媚缠绵之气。 “好漂亮的小哥哥!”赵灵瑜惊呼着想要跑上前去勾搭眼前美人,这个小动作却引得第一使徒不快,他一把扯住了赵灵瑜,说:“你去哪儿?那个人很危险。” “没事,越漂亮的仙人哥哥越危险,我早就知道了。”赵灵瑜双眼放光的看着宸星君,啊啊啊啊妖孽美男啊,本萌妹的菜啊,她挣了一下第一使徒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抓住手腕。 “你是明华宗的弟子。”宸星君用的是肯定句,赵灵瑜的腰间佩剑已经泄露了她的身份,那是一柄普通的长剑,没有任何装饰,剑穗上却用特殊的手法编织压花出“明华”二字,这是明华宗入门普通的弟子的专用佩剑,但是眼前水灵灵的少女,自己可不认识,“可是我不认识你,你是谁的门下?” “额,明华宗宸星君门下!我是宸星君门下!”赵灵瑜见到了宸星君道破了她的身份,便也不再遮掩,收徒的时候卿微君并未说什么,只说是替宸星君收的徒弟,因此赵灵瑜素日里便以宸星君的徒弟自居。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师父长成什么样子,此时见到了眼前这个妖孽小哥哥皱眉,以为他和宸星君有仇,立刻警惕起来了:“你不会和我师父宸星君有仇吧?” “我便是宸星君......”宸星君默默地说了一句,这个姑娘到底是谁啊,疯疯癫癫的。 激动的赵灵瑜当场大叫,“我不信!我的师父不可能那么妖孽!你长成这样,我在你身旁如何安心冥想啊!” 此人多半有病,宸星君迅速的下了结论,他不知道赵灵瑜是别人替他收的弟子。 很多年以后,宸星君才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干干脆脆一匕首抹了这死丫头的动脉呢? “你是明华宗弟子,谁的门下?”宸星君皱眉,莫不是有人偷了明华宗弟子的佩剑出来招摇撞骗吧?看这小姑娘的样子,不像啊。 “.....”第一使徒手掌暗自提气打算偷袭宸星君,却被宸星君眼尖,乌金匕首前探,封死了第一使徒所有退路,铺天盖地的庚金系灵气压力袭来,使得第一使徒压力倍增。 “十七夜的人。第几使徒?”“十七夜”的人都是一个打扮,黑衣长斗篷,只漏下巴,单单凭借着装扮,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他。 “不说?”宸星君一挑眉,乌金匕首横斜着向第一使徒的兜帽挑去,第一使徒抬脸想要躲避,却没有躲成,登时兜帽被挑落,露出一张年轻而苍白阴柔的脸,一双高级魔族特有的,紫水晶一样的眼眸里,盛满了屈辱之意。 “小哥哥果然是俊秀至极。”赵灵瑜横在第一使徒面前,尽管在宸星君的渡劫初期威压之下瑟瑟发抖,也不想让开半分,“看着啊,就让本萌妹有保护欲。” 正在三人对峙的时候,出来寻找赵灵瑜的苏行云匆匆赶过来,见到宸星君先是一愣,然后高喊,“宸星师叔手下留情!这是赵灵瑜!卿微师叔和玉棠师叔替你收的弟子!” 刚刚到了地方,苏行云看到第一使徒一愣,“你是高等魔族?来领那具尸体的?” 第一使徒别过头去,并不想和她说话,下巴微微动了一下,算是承认。 “刚好,同我去见卿微师叔吧。”苏行云转头带路,宸星君跟在后面,而赵灵瑜低声的安慰第一使徒,“小哥哥你别怕啊,我师父呢,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但是他实际上最最柔软多情的,不信你看他的眼睛,是不是一往情深的样子。” 第一使徒面色凝重,并不想笑,而宸星君听了这番话也面无表情,唇角微微扬起,十足十的讥稍。 “谁杀得小五。”尽管是做了心理准备,但是第一使徒看到水晶棺里宛如熟睡的第五使徒,仍然是红了眼眶,他好歹是囚灵之渊的第三号人物,此时此刻却忍不住面上的悲戚之色。 冷冷的扫向玉棠君和卿微君他们,第一使徒眼中的恨意让人心惊。 “是我。”宸星君上前跨了一步,挡住了玉棠君和卿微君,虽然是他们三个人联手困住西楼君,但是射碎第五使徒丹田,还是他强行使用射日弓才做到的,因此宸星君也不隐瞒这件事——就算他隐瞒了,第五使徒的尸体上沾染了他的因果,也瞒不过眼前这个人的眼睛。 “小哥哥不要伤心.....”赵灵瑜刚刚想开口,见到第一使徒的眼神,顿时吓得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话了。 第一使徒将水晶棺放入纳物戒里面,转身就出了龙宫。 “呵,”宸星君本来打算出手留住他,毕竟“十七夜”的人在修真界真的是臭名昭著,若是能够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这个时候,赵灵瑜却有意无意的堵在了他的前面:“哦呵呵,师父初次见面多多关照啊。” 宸星君一滞,第一使徒已经远遁而去,他不由得转头瞪向赵灵瑜,却换来赵灵瑜的一个笑脸:“师父瞪起人来真好看。” “卿微,玉棠,这就是你们两个为我收的徒弟?”宸星君的气场全开,以兄长的身份去诘问玉棠君和卿微君。 玉棠君并未说话,风轻云淡的往卿微君那里一指,“你问卿微吧,收徒的时候是他主持的。” 苏行云则哑然无语,自己的师父还会祸水东引呢。 “....这个女孩子也是金系单灵根,和你的金系单灵根一脉相承....因此.....”对着宸星君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卿微君说不出谎话,“宸星师兄,我错了。” “简直胡闹!”宸星君一瞪眼,顿时吓得卿微君大气都不敢出。 “我怎么了?”赵灵瑜听了他们几个的对话,觉得宸星君并不喜欢自己,小女孩的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把弟子佩剑一摔,就往外走,“要不你们让我回宋国皇室继续当我的贵女?” “宸星师兄你快去拦住她啊!”急的卿微君连忙跺脚。 宸星君却哼了一声,并不想拦住自己这个便宜徒弟,赵灵瑜本来以为他会出手拦住自己,见他如此,冷了心的大踏步往外走去。 囚灵之渊。 “我的哥哥,西楼君,第五羡夜,喜欢上了谢红蔷那个小贱人?”第五露华这日上半身穿了一件水绿色花罗褙子,搭配鹅黄色生丝宋裤,白色抹胸之上是一段雪白修长的脖颈,并未佩戴任何首饰。 此时她挑着眉眼,斜倚在自己府邸的中庭栏杆上,周身雾气越发浓烈,问着面前的第一使徒,“我哥哥虽然不在囚灵之渊,但你也莫要把本公主当作傻子忽悠。” “是不是假的,你一看便知。”第一使徒俊秀的脸被黑色斗篷遮去大半,只有唇角勾起,冷笑不止,他抬起手,将一块神念记录水晶扔到半空之中,“言语能够作假,人心也不可以尽信,可是这神念记录水晶,修真界可做不了假,谁都没有那种手段。” “我不信!”眼看着一幕幕的画面展开,谢红蔷对着西楼君言笑晏晏,第五露华神情趋近癫狂,“谢红蔷才多大年纪?第五羡夜可是活了足足四百多年了!他什么样子的美人没有见过?” 第一使徒也不说话,看着第五露华指甲深深嵌进手掌,血顺着洁白的肌肤滴落,染红了她的宋裤。 良久,第五露华冷静下来,她要把这块神念水晶留下来质问西楼君,“你想要什么?” “我要去红莲业火中历练。”第一使徒低下眉眼,自己仅仅是大乘期的修为,打不过宸星君,可是魔界囚灵之渊深处的红莲业火有诸般妙处,若是自己去历练上三个月,肯定能够大有益处。到时候自己一定会把明华宗上上下下屠个干净为小五报仇的。 只是….那个女孩子呢,自己如果杀了她的师父,她怎么办?她还会叫自己小哥哥吗?第一使徒眼中的迷茫并未有人看见。 “可以。本公主准了。”第五露华的神色异常阴沉。 四十七,开启 仙君和弟子的比试都结束之后,敖寒晴回去换了一身盛装,花钗礼衣,紫色的大袖上均匀的错落着卷草纹和丹凤纹,高髻之上插满了金灿灿的发簪,如此盛装将她苍白的眉眼衬出了几分娇媚,依旧是挺直腰杆坐在轮椅里,只是在苏行云等人眼里,她这盛装打扮,并不适合略带文气的她。 “我这身也是没有办法,让各位久等了。”敖寒晴含笑打趣了一下自己,“龙宫历史久远,规矩也繁杂,见笑了。” “女帝陛下如同皓月辉辉,”玉棠君也是面上嗜着浅浅的笑意,他眉目疏朗冷清,浅浅轻笑的时候并未显得他更接地气,反而衬得他越发像是九天之上的仙人。明明是谄媚的言辞,被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说出来,却不觉得矫揉造作。 “嗯。”敖寒晴矜持的应了一句,随后提气开声,将真气灌注到声线之中,“今日各大门派前来观礼,实则是寒晴的幸运。” “不敢当、不敢当….”有些小型宗门的掌门已经连连摆手,表示女帝客气了,作为东海滨龙宫的女帝陛下,麾下龙宫势力隐隐约约压过人员稀少的东海碧游宫一头,敖寒晴的客气,他们可不敢随意乱接。就连五大正道门派都要给几分面子的龙宫,他们如何能够得罪得起? “今日我想宣布两件事,第一便是,由东海碧游宫所控制的东海滨密境,近日即将开启,里面有众多有益于修行的珍宝,我龙宫一派之力开发不了,还要麻烦各位掌门将优秀弟子送过去历练。”敖寒晴说了这句话之后,望向之前和她交换过诸多利益换取机会的掌门长老们,“还有一件事,碧游宫的谢小宫主,本拟着和我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是中途另生变故,我觉得结为道侣之事还是阴阳调和来得好,小宫主虽然是国色天香,但是….” 敖寒晴的话没有说完,底下的人已经纷纷附和了下去,由于之前已经通知了过来,明华宗和邶威府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因此面上也不动声色;巫妙谷的领头人是个面蒙轻纱的女子,只看到一双妙目冲着苏行云扫了一下,看来她也知道苏行云带着西楼君去找敖寒晴退亲的真相;恒河沙的净难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平宁学府的易罗池微微一笑,对于敖寒晴的解约也没有什么大的表示,他们和恒河沙一样,前来龙宫的目的就是想要进入资源丰富的东海滨密境。 苏行云见敖寒晴如约定的一般,也放了心,偷偷的将讯号发给西楼君,然后便等着密境开启了。 而此时此刻的大部分要么秣马厉兵准备着进入密境,要么呼朋唤友打算着组队的当口,赵灵瑜正在蹲在距离东海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吃烧烤,这种本来是由凡人界的极北之地传过来的吃食,在修真界的修真者中意外的受欢迎。 “哼,”赵灵瑜气哼哼的,“苏行云那个家伙也不来找我,刘航之也不出来找我,更别提自己的便宜师父了!我不就是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追杀那个小哥哥吗?至于这么对我嘛。” 她越想越气,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来都没有人真正的需要过我,选择过我。” 她想起前世父母之间的种种不和谐,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最后还是离婚收场,从那以后,父母都有了自己的新家庭,除了给她钱之外再也没了意思,偶尔聚在一起吃饭,也是小心翼翼的陪着笑,生怕他们不开心不给生活费,笑容里则全都是疏离感和陌生感。 以为穿越过来之后,虽然苏师姐凶了点古板了点,航之师弟怯懦了点,玉棠君和卿微君管自己都挺严格的,以为终于可以在明华宗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可是自己赌气跑出来,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人过来追自己。 还有那个便宜师父,他以为他眼睛里的嫌弃自己看不到吗?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赵灵瑜撕咬着一块加了些许辣椒的肉,眼泪汪汪。 根本就没有人会选择自己么,明明是自己矫情了。 从头到尾,自己就是那个可以被遗忘被抛弃的那个,赵灵瑜素日里花痴或者是笑嘻嘻的表情全然不见了,只有眉宇间微微的暗沉和苦涩。这个平日里爱笑爱闹爱出去玩各处旅游偶尔花痴修行还算努力的姑娘,终于在没人的地方,流露出了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踏遍人间又如何?这万水千山的尘世,还不是到底终究是自己一个人慢慢的走下去。”赵灵瑜抹了一把眼泪,悄悄的对自己说了一句:“所以小女公子赵灵瑜,你要好好儿的过。” 第一使徒在暗中观察了她许久,终于忍不住出现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赵灵瑜的头发,昨日在东海龙宫那里,她为了阻拦宸星君来追自己,到底是受了责罚吧。 可是随即他就为了自己的一时心软后悔了,这个女孩子是明华宗的弟子啊,而小五就是被明华宗的人害死的,她的尸身还躺在水晶棺中,自己怎么可以对她心软呢? “小哥哥。”赵灵瑜却抬起头,明明眼里还有着泪水,笑的却比雨后的栀子还要清新,“你来了啊。” “你用不着救我,我是魔道之人,手上有不少人命。”第一使徒淡淡的说,表情不辨喜怒,“若是我死在你师父手里,也是合该我运气不好。你师父看似无情,实际上最是心软,你若是回去认个错,仍然会原谅你的。” “我不需要他的原谅。”赵灵瑜的泪光在第一使徒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收敛的七七八八,悄悄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擦去眼泪的她,仍然是明华宗的那个受尽宠爱的,娇纵任性口无遮拦的,小女孩,“你是来代表囚灵之渊来做条件交换的,我们明华宗杀你,算是不仁不义。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 “我那个便宜师父,真是脑子瓦特了。”赵灵瑜摇了摇头,并不赞成宸星君的做法。 “对了,小哥哥,你来找我是有事吗?先说好哈,你若是让我投奔囚灵之渊,我可是万万不同意的!我生是明华宗的人,死是明华宗的死人,忠臣不事二主的!”赵灵瑜突然想起自己出来没带多少钱,顿时口气一软,“要是…你请我吃顿好的,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打商量….” 第一使徒对于这个活宝,半分脾气都没有,“要灵石还是银子。” “灵石吧,”赵灵瑜刚刚伤心之态一扫而光,扯着第一使徒的袖子,“小哥哥你最好了,多给我点我想吃异兽的灵肉。” “还有千年琼浆和万年朱果什么的,听着就好吃。”赵灵瑜笑嘻嘻的,随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垮,“可是玉棠君和卿微君并不让我吃这些。” “你年纪尚小,身量未足,贸贸然吃这些大补之物,会直接爆体而亡的,他们不让你吃是有理由的。”第一使徒摇了摇头,从纳物戒指里面拿出来一袋子上品灵石交给赵灵瑜,“换做是我,我也不让你吃。”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刚好有些空余时间,可以送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第一使徒明明还有半年多就要进入囚灵之渊的深处,接收红莲业火的锻体了,内心却老是惦记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疯疯癫癫的小姑娘。自己才不是害怕她被明华宗责罚才循着踪迹过来找她呢,自己只是为了报答她的恩情,了却了这段因果,待到日后和她对上.....和她对上....第一使徒神色一僵,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和她对上的情况,唉。到那时,自己怕是也下不了手吧? “我想回家。”赵灵瑜沉默了许久,突然说了一句,“小哥哥送我过去吧。” “你家是在?”第一使徒皱了皱眉,若是太远他也去不了。 “在凡人界,汴梁城。”赵灵瑜闷闷的说了一句,“我出来拜师学艺已经很长时间了。” “好,我带你去。”第五使徒点点头,手从斗篷下伸出来,“来,我带你飞。” “好。”赵灵瑜将手交给第一使徒握着,让第一使徒心中一荡,她的手指处带着薄茧,是练剑之人的特有痕迹,手心手背却柔若无骨,一看就知道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和小五的手不一样,小五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干脆利落的爆发性美,而她的手则不是这样....第一使徒想。 有厚厚的兜帽罩着,赵灵瑜也看不清第一使徒的眉眼,她不知道的事情是,第一使徒的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的薄红。 半空中只传来赵灵瑜的惊呼:“唔唔唔你飞太快了小哥哥,我要吐了要吐了!” “小哥哥我好冷啊我要抱着你取暖!要么你弄个抵御罡风的真气罩!” “我抱了啊!我真的抱了啊!不是占你便宜!” 四十八,秘境 随着龙宫旁边的海域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敖寒晴对着各位摩拳擦掌的弟子们说,“四十岁以下的,确认进入这次秘境的弟子出来。” 说完,她广袖一振,整个人翩然如花,往海面上飞去。 众位掌门赶紧跟了上去,邶威山的白起则走到苏行云旁边,一言不发。 苏行云知道他不擅言辞,因此对玉棠君说:“我同白起一起,这样得到北冥冰魄的可能性会更大,就算遇到危险,也不至于没有个搭把手的。” 陈德昂面色也异常凝重,“行云啊,北冥冰魄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犹豫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如果事不可为,不要勉强自己,我、玉棠、卿微都在外面等你呢。对了,宸星呢?” 第二句话则是问宸星君的下落,毕竟昨日他还出现在众人面前来着。 “宸星师兄的弟子闹脾气,就是前几天你看到的赵灵瑜,这个丫头任性的很,闹脾气跑出去了,唉。宸星师兄和刘航之都出去追她了。”卿微君笑道,“毕竟修真界还是弱肉强食的么,怕她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一些邪道修士看到了。” 卿微君没有把话说尽,事实上宸星君和刘航之确实是出去找赵灵瑜了,修真界如此广阔,除了嗜血的魔道之外,还有喜欢拿着女修士的元阴来炼制鼎炉的邪道中人,赵灵瑜再如何闹腾,到底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所以卿微君搬出来自己宗主的身份来压宸星君,让他不情不愿的去追赵灵瑜去了。只是他远在东海滨,并不知道无论是宸星君还是刘航之都扑了个空,第一使徒早早的把赵灵瑜给带走了。 “到了,”谈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海面上,玉棠君提醒了一下还在聊天的卿微君和陈德昂,示意他们出了海面之后飞到半空,往下俯瞰。 众人一一升空,才发现东海滨秘境是一处大的漩涡,在东海海面上显现出来,漩涡的上空,则显现着各种异象:虚化的猛兽搏斗,凶残的飞禽翱翔,敖寒晴轻轻一挥手,将洁白似雪的手腕划出一道口子,真气包裹着那滴红的妖异的血液:“东海滨秘境连续开启三个月,三个月后它就自动消失了,之后十年才会出现,四十岁以上的弟子不能进入东海滨秘境,这个四十岁指的是骨龄不是年龄,只有龙族中的皇族血脉才能开启这个秘境,三个月后我会准时重新在此处重新开启秘境。” 各位准备进入秘境的弟子纷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敖寒晴控制着真气,血液猛然向漩涡中心下落—— 轰隆—— 见到漩涡打开一个口子,苏行云和白起连忙驾起各自的法器佩剑进入,在进去之前,白起用邶威府秘法用手段烙印进了她的神魂,这样两个人就可以用念头来交流了。 “通往北冥海的通道在秘境中心,冰魄在北冥海的哪儿就不太清楚了。”白起这样对苏行云解释,“北冥海太大了,我是庚金系灵根,大概是在北冥海里面战斗会受点影响,但是在海面上或者是海岛上就无所谓影响不影响了。” “我懂。我到时候会用冰系灵根跟冰魄沟通的。”苏行云点了点头。 这边苏行云和白起天旋地转的进了漩涡,那边敖寒晴看到弟子们在一个时辰内纷纷进入了东海滨秘境,笑着对各位长老掌门们说:“诸位,她们在东海滨秘境,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我们是在外面等着呢?还是在龙宫处喝茶聊天打双陆呢?” “龙宫处有水镜,可以望见秘境之中的事情。”见玉棠君双眉微皱,卿微君低声提醒他,示意他不要太过于担心。 “好。”玉棠君点了点头,率先回去了。 很多摇摆不定的人看到了玉棠君如此宠爱的弟子进去之后,他也不在漩涡处停留,于是也就放下心来,纷纷跟着玉棠君回到龙宫为诸大门派准备的静室休息。 第一使徒带着赵灵瑜停停走走,已经有四天了。 这日傍晚,他们在一处平原上停了下来,暮色四合,赵灵瑜的轮廓被夕阳勾勒出来,第一使徒看着这个景象,鬼使神差的问赵灵瑜,“为什么要救我,你知道我是囚灵之渊的人。” “小哥哥长得俊俏啊。”赵灵瑜笑嘻嘻的,露出一口很好看的白牙,“就算你是囚灵之渊的人,我还是很喜欢你。” 我还是很喜欢你,如混沌初见太极,又生两仪。 我还是很喜欢你,像蝴蝶入梦游戏,幻化迷离。 第一使徒轻轻的问:“仅仅是因为这张皮相吗?”他听了赵灵瑜这句话,内心微微一动,赵灵瑜喜欢的是皮相还是骨相? 世人肤浅,只知道贪慕皮相的千娇百媚,却不懂得骨相才是一个人始终未变的东西。这还是自己很久之前问小五为什么喜欢样貌平平的西楼君,小五的回答。如今他定定的看着赵灵瑜,想要从她的眼睛里探寻一个答案。 “喜欢就是喜欢,”赵灵瑜撇撇嘴,脸上是很少见的严肃,“喜欢性格也是喜欢,喜欢外表也是喜欢,都是喜欢,都是倾慕,有什么区别吗?若是太在意一个人喜欢你的皮相还是骨相,反倒是落了下乘。” “那么如果出现一个比我外貌更加优秀的呢?”第一使徒奇怪的问。 “不可能了,小哥哥是我见过的,最符合我所有审美认知的人,阴柔但是不带女气,多一分则过于妖娆,少一分则没有这等气质。”赵灵瑜咧嘴冲着他笑,啊,怎么看都好看的小哥哥。 “若是….”第一使徒犹豫着想开口,赵灵瑜却摘下他的兜帽,露出苍白俊秀的一张脸,“若是什么?赶紧去做饭!本萌妹饿了!虽然人家都说秀色可餐!但是看多了也不能当饭吃!” 第一使徒失笑,“你在这儿等等,我去看看有什么兔子之类的可以打。” “打头野猪啊!想吃猪肉!”赵灵瑜一听到吃顿时就兴奋起来了。 “好好好,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吃不完野猪肉吗?”第一使徒做投降状,温声安慰着赵灵瑜。 可是当他兴致勃勃的拖着身形巨大的野猪的时候,赵灵瑜已经消失在了平原之上。 “灵瑜?灵瑜?”第一使徒感知了一下,感受到了浓烈的庚金系真气,如此浓度的真气,除了那位明华宗的仙君宸星,还有谁? 丢下野猪,第一使徒全速运转魔族的功法,化作一道黑气,找了一下方向,疾奔而去。 “呵呵,宸星君的徒弟可不敢当。”赵灵瑜刚刚被宸星君找到,抓起手腕就飞,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城镇,在关门之前找到了下榻的客栈,赵灵瑜这才开口,“你是大高手,你的徒弟我可不敢当。明华宗的弟子佩剑和剑穗都还给你?” 她摘下了腰间佩剑拍在宸星君身前的桌子上,眉眼是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 “苏行云他们都担心你,”宸星君的话让赵灵瑜心中一暖,可是随即她就被宸星君的下一句话激怒了,“不过我可不担心,你若是死在了外面,我刚好再收一个徒弟。”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让您失望了哈。”赵灵瑜怒极反笑,想要转身就走,却被客房门口的禁制拦下,“您到底拘禁着我作甚?” “跟我回明华宗,我要好好的教导一下你。”宸星君嘴角边的那颗红痣妩媚的很,眼睛更是闪烁着波光,宛如最美丽的阿修罗,看他一眼都能勾起内心深处最深沉的**。 “我会回明华宗,但是不是跟你。你让苏行云来带我走。”怒气达到了顶点,赵灵瑜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分析了一下眼前形式,决心和宸星君谈判。 “你没有讲条件的权利。”宸星君摇摇头,否决了她的话。 “那我饿了,”赵灵瑜撇撇嘴,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取丹心照汗青,她一路被宸星君带过来,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 “….我去买。”男人照顾女人、强者照顾弱者是明华宗一条不成文的定律,宸星君施施然出去了。 半响,他又回来了,“我没带钱。”他这次下山游历,金银都花费的差不多了,纳物戒里也并未储存食物。一向妩媚多情的面孔上,多了几分尴尬。 “我只有一根母妃留给我的金簪了。”赵灵瑜摸了摸发髻上的银杏叶样式的金簪,无奈的冲着宸星君摇摇头,“这根发簪不能卖的。是宋国皇室的信物。” “那我去想办法。”宸星君皱了皱眉,难不成要偷盗?丢了明华宗弟子的脸面不说,又要沾染因果了。 “不用。”赵灵瑜摇摇头,显然不赞成他这样做,“我可以先饿一段时间。” “怎么好让你一个女孩子饿着。”宸星君挑起眉眼。 “没关系,饿习惯了。”赵灵瑜低头,前世她在二十一世纪处处旅游,身上没钱父母又没来得及打过来的时候,就是如此饥一顿饱一顿的,穿越过来之后,母妃在宋国皇室里并不是特别受宠,也随着她饿过一两顿。 四十九,失散 当双脚踏上实地的时候,苏行云才感觉到不对,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传统东海滨密境里的绵软沙地,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有些许松鼠从苏行云的身边和头上掠过,尾巴修长柔软,行动格外敏捷。苏行云抬头看天,天空被高大树木的枝叶切割成无数的碎块。 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苏行云在一片葳蕤的草木面前停下,试图在脑海之中联络白起,“白起?你现在能够听到吗?” “听得到,苏姑娘。”白起的声音一响起来,让苏行云心中大定,“你能描述一下你那里是什么情况吗?也是森林吗?” “并不是森林,苏姑娘在森林里吗?”白起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疑惑,“我此刻站的地方是雪山,空气之中全都是冰系元素,大概苏姑娘你这种的冰系单灵根会喜欢这种地形。” “我在森林里。”苏行云此时此刻的声音都有点颤抖,“周围全部是木系元素,龙宫的那处东海滨的秘境,是不是有问题?” “什么?”白起皱了皱眉,大雪纷纷扬扬如玉碎,覆盖在他的眉眼之上,他本来就是面部线条刚毅的人,此刻看到被茫茫风雪覆盖的群山,心中颇为奇怪,讲道理一般的秘境进去之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试着用神念来铺在雪山之巅,白起闭目感应了一下,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你感念一下周围有没有别的弟子,我这边大雪山上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白起暂时没有什么动作,因为他不知道大雪山上还会有什么危险。 “我试试。”苏行云嗅着草木的清香,似乎是又回到了那年刚刚拜入明华宗,在飘渺峰上同玉棠君相偎相守的时光,玉棠君身上永远是这样的一副森林草木的气息,他常年修习木系真气,感受天地之间木元素的活跃。 这种味道让苏行云感到了安心。 “没有。”苏行云放出了神念,她是元婴修士,而白起仅仅是金丹期修士,她能够感知到的范围,要比起白起大得多,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未曾在这片安静的森林里感受到什么弟子活动过的痕迹,所幸白起和她的神念连接并未断掉,两个人可以一边探索这两处未知的地方,一边聊天商议办法。 而施妙容和易罗池两个人则面对着一座宫殿,这座宫殿的样式,不同于施妙容以往见识过的凡人界建筑,也不同于南疆巫妙谷的第一层悬空蓄养毒物的竹楼,而是一座从未见识过的,悬浮半空中的,由钢铁建造而成的城市。 “你见过这种或者是类似的建筑吗?罗池?”施妙容一脸的探询之意,平宁学府门下都是博学多才的弟子门人,哪怕是修真境界跟不上,但是如果论见识广博,整座修真界没有人不知道平宁学府的杂学涉及之深之广。 “没有见过,”易罗池皱眉,温文尔雅的他此时也是遇到了不小的难题,他的弟子制式罗盘失效了,指针指不出南北,滴溜溜的在罗盘中间胡乱旋转着。 “你的罗盘?”施妙容欲言又止,她和易罗池相交已久,知道每个弟子进入平宁学府的时候,都会发一个制式罗盘,里面烙印着主人的神念烙印,材质则是一种叫做秘银的东西制作而成,防水又防摔,罗盘只有巴掌大小,制作的十分精巧,数值也十分准确,除了可以用于指明方向之外,还有观星数算等用途。如今刚刚踏入东海滨最大的秘境,这块跟着易罗池十几年的罗盘就已经坏掉了,想想就知道易罗池即使再温文尔雅,也难以掩饰心中的难受。 她和他都是恋旧之人啊。施妙容想。 “我们试一试能不能像平时一样飞行吧,”易罗池和她站在高地上观察着这座钢铁天宫城,易罗池觉得,这可能是秘境之中的考验,通过之后才能够进入真正的东海滨秘境。 “嗯,”施妙容拉着易罗池的衣袖,两个人腾空飞起,向着钢铁天空城飞去。 “除了随处可见的一些森林生物,并没有什么人迹。”苏行云心中警惕性大增,用“水龙吟”开道,凝视着剑锋上淡淡的蓝色光芒,“我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难不成东海滨秘境分为几个部分?” “不像,”白起攀爬着雪山,风雪太大并无法御空而行,“你御空飞行一段时间试试?” “嗯。”在空中的视野确实要比起地面上要好,危险也相对要少,苏行云又拿出“踏莎行”护着自己,脚踩“水龙吟”向着半空飞去。 在龙宫静室之中看到弟子们的状态,卿微君皱眉不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双陆棋的棋子,半响才抬头,“你怎么看,师兄?” 玉棠君坐在他对面,并没有什么闲心思去看双陆棋盘上的战局,反而是紧紧盯着水镜中的景象——事实上,自从他从东海滨龙宫秘境的入口处离开的时候,除了每日必须的冥想,他甚至连吃饭都是草草的吃几口,卿微君甚至有理由怀疑,在玉棠君的“小情人”苏行云出来之前,他都会一直一直守着水镜看下去。 “没有那么简单,不像是东海滨秘境的考验,而更像是多重秘境。”玉棠君看了很久才回复了卿微君那么一句,所谓多重秘境,就是将神秘的空间折叠起来,然后一层大秘境套着一层小秘境的格式,这种多重秘境的地方十分罕见,整个修真界都没有出现过几次。 “你可以用卜算道算算试试。”卿微君提议玉棠君算算试试。 “好。”玉棠君拿出赵灵瑜所送的几只发簪,摇了一卦六乂,修长的手指捏着最后的一根长簪子,沉吟不语。 “如何?”卿微君凑了过来,他擅长的并不是卜算之术,因此只得望着玉棠君,期待着他的解答。 “泰卦,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玉棠君缓缓地念出卦象,这个卦是异卦,下乾上坤相叠,乾为天,为阳;坤为地,为阴,阴阳交感,上下互通,天地相交,万物纷纭。万事万物,皆可对立转化,盛极必衰,衰而转盛,故应时而变者泰(通)。 “盛极必衰,衰而转盛。”玉棠君心情舒缓下来,说了一句话,“行云一开始会很顺利,但是中途大概会遇到一丝麻烦,后期应该很快就可以解决。” 赵灵瑜表示自己很饿。 非常饿。 饥饿往往是人类最最直观的感受之一,可是她并不能说出来,自己一路行行走走,银钱早就花了个七七八八,宸星君也并没有银钱,而她也不愿意求助宸星君,毕竟之前才跟他闹了矛盾。所以夜深露重,她坐在厢房的床上,望着在地上打坐的宸星君,捂着肚子默然无语的忍饿。 房间的门上上了禁制,以她的修为还不能冲破,于是她走到宸星君的面前,伸出手来戳了戳宸星君。 “何事?”宸星君睁开深情款款的桃花眼,语调嘶哑,事实上他的嗓子一直都不是很好,哪怕到了渡劫初期,嗓音也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去上厕所。”赵灵瑜眉眼委委屈屈的,“你饿着我,我还不能上厕所了?” 宸星君挥挥手,“早去早回。” 赵灵瑜长出了一口气,悄悄的来到了客栈的后院,刚刚踏入后院,嘴巴就被一个黑影用手堵上了,“唔,唔,”赵灵瑜见挣扎不过,刚想驭物用银杏发簪刺伤那个黑影,黑影却低声说了一句,“是我。” 是第一使徒,赵灵瑜眼睛一亮,“小哥哥,有没有带东西吃?我快饿死了!” 第一使徒用了“十七夜”的隐匿手法,带着赵灵瑜从客栈的后院腾空而去,来到了大街上,此时街上的瓦肆已经多半关闭,第一使徒找到一个卖海鲜粥的摊子,要了一碗虾仁鱼片粥,嘱咐赵灵瑜道,“慢些喝。” “嗯!”赵灵瑜重重的点了点头,嘴巴嘟起来吹了吹粥,顾不得烫就吃了起来,海鲜的香气浓郁的很,倒入嘴里虽然烫,但是她也是修真小成了,并不是不能忍受,一碗很快就被喝完了。 “再来一碗。”第一使徒有点心疼,“你师父不给你吃东西的。” “他带着我御风狂奔了几百里,我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吃什么。”赵灵瑜小脸委屈的皱在了一起,“还渡劫初期的大神呢,这样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最讨厌他了。” 第一使徒失笑,这个死丫头的爱恨倒是简单的很,捏了捏赵灵瑜的脸,“傻丫头。” 正在这时,长街的尽头传来了一阵浓浓的杀气,第一使徒抬眼看去,宸星君祭出了乌金匕首,漂亮妩媚的桃花眼里一片肃杀,他狠狠的盯着第一使徒捏着赵灵瑜的手,“放开她。” 四十八,困境 “孽徒。”宸星君因了匆匆赶来,只穿了一身白色中单,墨发被高高束起,不知道的人眼里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少年郎,匆匆忙忙跑出来会情人的,只是薄唇微微抿起,显示了他并不愉快的心境,眼眸深沉的望着第一使徒捏着赵灵瑜的脸,“放开她。” “我若是不呢?”第一使徒对着宸星君这个有杀妹之仇的人怀揣着刻骨恨意,他伸出手来,又摸了摸赵灵瑜的嘴唇,“蠢死了,看看你嘴角的粥渍。” 赵灵瑜被宸星君抓了个正着,宛如年少时代被班主任抓住早恋一样惶恐,她放下粥碗,惶惶不安的怯懦样子,“对不起啊,我太饿了。” “呵呵,明华宗的前任宗主,让拜入座下的女弟子吃不饱饭。”第一使徒怎么会不趁机打击宸星君,尖刻的言语堪比淬了毒的锋利刃口,“你们明华宗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啧啧啧,你这个长老还算是有几分姿色,怎么不到秦楼楚馆里去挂牌呢?白白浪费你这一副风流卖笑相。” 宸星君是孤儿,被前任掌门捡回去的时候便是这幅桃花眼风流痣的媚像,后来修道有成也未曾变过,平生最恨有人拿他长相说事情,此时听到第一使徒的话,杀意顿起,刺客道的紫色纹路一闪,整个人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手持乌金匕首在第一使徒背后直刺他后心。 “小哥哥小心。”赵灵瑜和宸星君同样是庚金系灵气,要比起第一使徒提早发现宸星君的攻击,千钧一发之际,赵灵瑜一把推开第一使徒。 宸星君见她挡在面前,乌金匕首忙不迭的收招,好歹这一招他虽然含怒出手,但是仍然留有两分神念,乌金匕首硬生生的擦过赵灵瑜的脸颊,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个三寸多长的口子,将原本还算清秀的容颜刮花了。 赵灵瑜往脸上一摸,一手的血,此时此刻一脸蒙逼,似乎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灵瑜。”第一使徒大惊失色,“你没事吧!别捂脸,手拿开,拿开我给你上药。” “好疼。”赵灵瑜声音娇娇怯怯的,带着几分哭腔,“小哥哥我为了救你都毁容了.....” 宸星君见此变故也是一愣,欲要伸手碰触赵灵瑜,可是被赵灵瑜无意间的一侧身躲开了,他讪讪的收回手,有生之年第一次手足无措。 “你没事吧?”宸星君刚刚问出这个问题就开始后悔了,怎么可能没事,那么重的一刀,她的脸都被自己刮花了。 第一使徒来不及回头瞪宸星君,只是手忙脚乱的从纳物戒里拿出疗伤的仙露,帮赵灵瑜止了血,“灵瑜,你还好吧?” “镜子,我要镜子。”赵灵瑜的一双杏眼里溢满了惊恐,卧槽自己不会是毁容了吧?真是日了狗了,护着个人护出来那么多事儿来,“小哥哥给我镜子!我的脸!” “这....”第一使徒犹豫,虽然用疗伤仙露敷上暂时止了血,但是自己纳物戒里面并没有干净的帕子给她包扎,伤口血肉翻卷,这个样子怎么可以给她看到。 “给我镜子!”赵灵瑜一拍桌子,她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穿越就穿越,人家穿越各种花美男陪着,自己穿越今天得罪这个,明天得罪那个,还跟自己的师父吵架,好不容易护着个漂亮小哥哥,还把自己护的毁了容,这次第、怎一个日狗了得?! 第一使徒见她真的生气了,于是慢慢的将铜镜递给赵灵瑜。 “我艹你妈死了啊!我挡一下你还真下手啊?”赵灵瑜看了一眼铜镜就不忍心再看了,将铜镜重重的倒扣在桌子上,本来就长得不如行云师姐,这一下自己还怎么回去见她呦,感情我穿越过来就是把自己当成女配的绿叶呢,衬托她的貌美如花??? 宸星君面色微微一白,他知道赵灵瑜这是真的动怒了,“我去找卿微师弟,问他讨要丹药。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的脸。” “那你还不快去?!”赵灵瑜冲他吼,语调中充满着不耐烦。 宸星君牙齿咬着下唇,从怀里掏出一方白色帕子,“你先把伤口包上,见了风不太好。我怕给你留疤。” “哦,你拿到卿微君的丹药直接送去宋国皇室吧,”赵灵瑜示意第一使徒拿帕子给她包扎一下伤口,“我在那里等你。” “离汴梁城还有多远,”赵灵瑜问第一使徒,“大概要行几个时辰?” “两个时辰。汴梁离这里不远。”第一使徒知道她身份不凡,拜入明华宗之后也未曾出去四处游历,因此替她解答了。 “我要现在走。劳烦小哥哥带我一程了。”赵灵瑜冲着第一使徒说了一声,她也不愿意搭理杵在那里没有动的宸星君,径直拉着第一使徒走过宸星君身边,撂下一句话,“别忘了来送我的药。” 宸星君目送着两人走远,第一使徒回过头去,冲着他轻嗤了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可怜。 他捏紧了手里的乌金匕首,没有去拦。 苏行云并不知道自己那个口无遮拦的倒霉师妹被宸星君刮花了脸,此时此刻她正御着剑冲森林之外的连绵雪山飞去。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能在高出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的雪山,要不然在那么大的东海滨密境里光找人就要浪费许久的时间。 “白起?你目前在哪座雪山之巅?赶紧下来,我来寻找你了。”苏行云用神念沟通白起,在她看来,这些雪山都是一样的。 “我找个长坡冲着你发信号吧。”白起跟苏行云商议好了,让她前来雪山的缓坡,自己则给她发讯号。 苏行云好不容易驾驭着“水龙吟”飞到雪山附近,脸色就一变。 无他,雪山附近的风雪太大了,连她这种元婴期的人都只能勉强御剑飞行,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白起。 “不要耽误时间啊,”苏行云一直在根据树木阴影的转移来计算时间,她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接近一中午了,自己飞出那片大树林都用了一中午,等找到北冥的入口还要什么时候?东海滨的秘境就开放三个月的,三个月一到会自动关闭十年。 白起则在雪地上铺上了自己所有的红衣,风雪掩盖了一切,只能用鲜艳的颜色向着苏行云传达信号了,所幸邶威府的人都尚红黑二色,白起望着雪坡上的红色褙子、红色大氅、红色披风,红色玄端,暗自庆幸,若是和平宁学府的弟子一样尚浅青色,估计还要劳烦苏师妹找上半天。 “苏师妹,看到了没?我就在那铺满了红色衣裳的雪坡之上。”白起急切的要求苏行云来找他。 “唔,看到了。”苏行云找了几息时间,终于看到了白起所说的那个雪坡,“我试试能不能直接御剑去接你。” 苏行云凝结冰系真气,在身前形成了一个大号的半圆形透明罩子,在雪山一类冰冷的环境,本来就是冰系灵根发挥自己长处的时候。 白起只见到一个大号的雪球冲着自己飞过来,刚刚要躲避,雪球却硬生生的停下来了,苏行云从里面跳出来,“雪山之上风雪太大了,只能这样躲避罡风了。我是凭着神念锁定了你这里才飞的那么准确的。” “那就顶着风雪先下山再御剑?”白起提议了一下,苏行云很快就同意了。 于是两个人顶着风雪下了雪山,苏行云御剑带着白起来到了一处高地,“现在我们应该去哪儿?” “或许这个秘境的中央会有答案,一般来说,正中间的地方都不会是死门。”苏行云跟随玉棠君许久,好歹五行八卦的东西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此时大致判断了自己在哪个位置上,就开始向秘境最中间飞行。 “好。”白起依旧是话不多,他心志坚毅,战斗力奇高,却并不擅长五行之术八卦阵法之类的东西,此时进了秘境,在不知道具体方向的时候,确实要听苏行云的话。 两个人飞行了约莫一下午,终于飞行到了一片荒地之上,苏行云惊呼,“那是什么?” 白起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冰冷的、由钢铁做成的,漂浮在半空中的城池,似乎是在欢迎着外来人的探索。 “我们进去看看。”白起有种直觉,这座钢铁天空城的里面,就有一处通道通往北冥海。 “极有可能易罗池和施妙容就在里面。”苏行云感知了周围的各系元素,“这里风系元素少了很多,施妙容就是风系单灵根,而且空气中蕴着一丝甜香,似乎是女子留下的。施妙容肯定来到过这里,平日里游历易罗池便是和她形影不离的,易罗池肯定也在此地。” “嗯。”白起淡淡的应了,“我先补充一下我的庚金系灵气,以防止在这片地方遇到什么危险。” “好。”苏行云御剑,白起便在她的“水龙吟”上盘腿坐下,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做准备。 四十九,遇险 施妙容瞪大了眼睛,她刚刚同易罗池踏入钢铁天空城内部,一阵浓浓的黑雾就飘过来将易罗池卷走了! 她急忙全力御风而行,想要赶上那一阵黑雾,却没料到钢铁天空城的地形颇为复杂,尽管施妙容是风系单灵根,全力以赴之下速度不比元婴期修士,也没有追上那阵黑雾。 而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易罗池被卷入了黑雾之中,根本没有生息,她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平宁学府的人都精通数算,易罗池不会有危险的。”施妙容喃喃自语,似是要给自己一个安慰,她靠着钢铁的墙壁,只觉得内心寒冷彻骨。 定了定神,她开始慢慢的摸索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建筑和各色巷子都是由精钢铸成,并没有传统中原的木质榫卯结构,也不是由北地的长条块砖垒成,和南疆的竹楼更是天差地别。钢板的平面上并没有长钉固定,反而似乎是直接整炉钢水浇筑而成一样,天衣无缝。 施妙容想了一下,放弃了拿出锐器来撬撬试试的想法,万一惊动了钢铁天空城内的未知生物或者是未知机关,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可抵御不住。 只是到底是担心易罗池,施妙容之前在他身边,他身上应该是染着熏香的,施妙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那里面是她蓄养的南疆蛊虫,可以凭借着熏香去寻找易罗池。 那只银色蛊虫背部长了六只翅膀,似乎因为长年累月的豢养还有了一丝灵性,虫类对于气味都是十分敏感的,施妙容轻轻叫了一声:“去。”那只银色蛊虫就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香向东飞去,施妙容顿时大喜,风系身法迅疾灵动的运转,立刻就跟上了那只蛊虫。 东边。 苏行云和白起已经踏上了钢铁天空城的地方,和施妙容一样,苏行云首先观察了一下天空城的具体构造,然后冲着白起点点头:“确实是没有缝隙,应该整座城池都是一体浇筑而成的。” “那么是谁创作了这座钢铁天空城呢?”白起提出了关键性的一点,“这座钢铁天空城是不是我们东海滨龙宫秘境的关键呢?” “我想再算一卦.....”苏行云刚刚说完就摇了摇头,“不能再算一卦了,我今日已经算过一卦寻找方向,卜算之术窥探天机,再算一卦我怕引来劫雷,到时候劈我倒是无所谓,劈坏了东海滨龙宫秘境,到时候秘境一塌,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嗯,那只能我去试试了。你在我后面吧。”白起嘱咐苏行云站在他身后,苏行云的“水龙吟”被驾驭着腾空开路,两个人慢慢的往这座钢铁天空城中央走去,到了半途,白起突然从纳物戒里取出一物,看上去像是一根铁棍,苏行云不由得奇道,“这是什么?” “霸王枪。”白起手一抖,将整把长枪抖了出来,枪尖上的寒芒烁烁,“这是邶威府的弟子的制式武器之一。” “哦?白起你为什么一直用着这种弟子的制式武器呢?”苏行云不由得奇怪。她自从进入筑基后期之后,再也没有用过弟子佩剑,反而是用起了玉棠君赐给她的“水龙吟”,水龙吟有灵性,比起普普通通的弟子长剑要好用不少。 “因为不喜欢用外物。”白起的侧面线条偏刚硬,他和明华宗的人走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事实上,明华宗的弟子都是偏精致的长相,连相对不起眼的刘航之都是如此,“修道一途,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太过于依赖外物,容易形成一种惰性。” “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苏行云点点头,为白起所寻找的修真方向感到赞同,“只不过我辈修道之人,本来就是法、地、财、侣、器,五样都是需要的,邶威府走的是依靠自身,明华宗走的是大道自然。” “修炼路线不同而已。”白起笑笑,显然不想在这种话题上多说什么,“苏师妹还是跟紧我。这个钢铁天空城,似乎是有点诡异啊。” “嗯。”苏行云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终究是羽化成仙。 施妙容一路追赶过来,才发现苏行云和白起都在,她楞了一下,决心先隐匿起来,跟着苏行云和白起——同时也暗地里舒了一口气,终于看见天空城的活人了。 “苏师姐,求你帮帮忙,找找罗池吧。我和罗池一进密境就看到这座天空城,我们商议着进来看看,但是他却被一团黑雾给卷走了,我让蜘蛛循着香过来,却发现了你和白起师兄。”施妙容鹅蛋脸,生的温婉,此时表情难看至极,原本有七分的容貌,硬生生的损了三分。 “哦?你是追踪着易罗池身上的香过来的?可是却见到了我和白起?”苏行云皱了皱眉,“是什么样子的香气?” 随即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佛教从西域传入中原,逐渐在中原带出一股子文人雅士佩戴香珠的习惯,易罗池是平宁学府的人,自然也会戴着香珠。 白起本身是不熏香的,邶威府的人什么作风,其余四大门派心里都清楚。 “是浓梅香,用料是黑角沉半两,丁香一钱,腊茶末一钱,郁金五分(小者,麦麸炒赤色),麝香一字,定粉一米粒,白蜜一钱,”施妙容饶是着急,面对着苏行云,依旧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那倒是和我身上的梅香相似,我身上的梅香是由着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鸡舌香四两,檀香、麝香各二两,藿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法制),龙脑香少许所制。”苏行云摆手,示意她并未见到易罗池,施妙容前来追踪是追错了。 “那么苏师姐,你可以同我去找罗池吗?”施妙容大急,想要借助苏行云和白起的手段来找易罗池。 “这.....”苏行云皱眉,她不愿意耽误寻找北冥冰魄的时间,毕竟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易罗池是平宁学府的弟子,外面又有水镜,若是自己拒绝了施妙容,怕是要得罪巫妙谷和平宁学府这两大门派。 “或者苏师姐给我算一卦也可以!”施妙容急切的说,在潮湿的沼泽她可以用毒虫寻觅易罗池,可是钢铁天空城似乎什么缝隙都没有,这一点很不利于毒虫行动,而她的风系单灵根在没有找到具体方向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作用。 “没有办法啊,我今日上午为了寻找方向,已经算过一卦了,你是知道算者一天只能算一卦这个规矩的,”苏行云说着这些,为难的很,她不是厌恶易罗池,也是希望他安然无恙的,但是一个是寻找北冥冰魄时间比较紧,二来则是她确实算了一卦,再窥探天机一定会招来劫雷的,“要不这样,你先跟着我们,我们三个人闯闯这座钢铁天空城吧。” “多谢苏师姐了。”施妙容点点头,她知道苏行云已经是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嗯,不谢。”苏行云自动站在了最前面,她修为最高,自然是要堵在前面的,而白起则殿后,让施妙容站在中间——邶威府的人往往是有几分大男子主义,每次遇到老幼妇孺都会尽心照顾,以至于在修真界遇到女修也会自然而然的把她们划分到弱者的一栏里去判断,这一点白起倒是很好的继承了邶威府的传统。 “.....”易罗池头脑晕晕的从地上爬起来,“这儿是哪儿?” 他只记得一阵黑雾卷来,自己就已经不省人事了,如今睁开眼来,第一句话自然是问身在何处。 “这儿是钢铁天空城的大殿。”净难双手合十,眉眼慈悲,他盘坐在地上,身后则是一群恒河沙的弟子替他主动护法冥想,“阿弥陀佛,我同几位师弟来到这里,刚刚进来就遇到一团黑雾,我用佛光来打散了黑气,却发现易施主从里面坠落,昏迷不醒,于是叫来师弟们,背着易施主来到了大殿之中。” “多谢净难师兄。”易罗池也是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冲着净难笑了一下,“可曾见到妙容师妹?” “未曾,黑雾里只掉出来易施主一人。”净难说。 易罗池楞了一下,旋即想到自己似乎是被黑雾卷走才同施妙容失散,“多谢净难师兄,但是我要回去找妙容师妹.....要暂时同净难师兄作别了。” “易施主切莫着急,”恒河沙的一个魁梧武僧站了出来,生的浓眉大眼,颇为憨厚,冲着易罗池嘿嘿一笑,“这儿是这个劳什子天空城的中央,等一下弟子们都会过来的。你在这儿等也是可以的嘛。” “嗯。”易罗池听他那么说,就点了点头,再度盘腿坐下,慢慢的冥想恢复真气了。 那武僧双手合十冲他鞠了一礼,随后回到了恒河沙的众弟子队列里。 五十,贵女 那边钢铁天空城里人各有命,这边赵灵瑜被堵在了王府之外。 她本就出身在王府之中,是老王爷的独孙女,十几年前她刚刚出生,便有游方的和尚前来拜访老王爷,言说她一身两命,命格奇特异常。 这也就是老王爷为什么只有一个独孙女,却非要将她送入明华宗里面的原因。 此时此刻,赵灵瑜被王府的侍卫堵在王府门口外面的空地上,面色阴沉,尽管用面纱遮挡住了容貌,但是第一使徒仍然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深深煞气。 “你再说一遍?”赵灵瑜伤口依旧未结痂,因此不适合她做一些面部表情激烈的动作,因此她语调温柔至极,“即使是我拿出了银杏金簪,也不能进入王府?” “我们的小郡主绝对不是一个畏首畏尾不敢露出面容之人。”侍卫首领尽管早就认出了赵灵瑜的容颜,但是依旧不松口,老王爷已经死了,他的家人都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下,那个人让他拦截住赵灵瑜,“胆敢冒充小郡主,拿下了。” 即使是已经拜入了明华宗大半年,但是她也不可能突飞猛进,顶多是比起凡人稍微强一些,跟二流的武功高手一样,那个侍卫首领心里哂笑,打算将赵灵瑜拿下向背后之人献功。 “找死。”赵灵瑜本来就是穿越之人,凭借着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理解能力,视角颇为独特,修行的时候念头通达,速度自然是飞快。她也是第一个从炼气期直接跳过筑基期进入金丹期的弟子,尽管是金丹初期,依旧不是眼前这些侍卫们可以抵挡的。 “小哥哥,”赵灵瑜示意第一使徒出手,王府位于汴梁城的一处热闹市坊里,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了,她为了自己在汴梁城的声名,并不想亲自出手,“隐蔽点。” “好。”第一使徒得到了赵灵瑜的示意,立刻一个瞬步,在侍卫首领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并指如刀,用手掌切下来侍卫首领的头颅。 真气凝结成罩,避开喷洒而出的血,第一使徒身法急动,几个纵身跳跃,原本围绕着他和赵灵瑜的几个侍卫,头颅全部被轻轻巧巧的摘了下来,宛如田野里包着头巾辛勤的农妇摘下一朵丝瓜花一样。 围观的人顿时大哗,“杀人了…”有那胆小的自然是转身就跑,胆子大的人也惊讶不已,还有几个妇孺被此情此景吓得瘫软在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道一瞬间飘散而出。 王府朱漆大门轰然打开,赵灵瑜回来的消息自然不会瞒得过背后那人,此时此刻他接到消息刚刚从后庭走到正大门,刚刚打开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差点被满地鲜血熏了一个跟头。 “呵,李侧妃,你背后指使侍卫将我拦在门口,是因为王府之中出了什么事情吗?”赵灵瑜原本就不是蠢人,此时此刻更是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要夺王府的权?” 赵灵瑜露在面纱外面的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上下打量着这个出来的女子—— 眉目娇柔,肤如凝脂,这个样子哪儿像是三十多岁的人呢?赵灵瑜心中冷笑,李侧妃当初勾走了她父亲的心,累的她母妃一直处境艰难,后来更是害死母妃,若不是老王爷早早的派人将她从母妃身边接到自己身边,这位蛇蝎美人李侧妃没有下手的办法,这才消停了几年。此时新仇旧恨一起涌起,赵灵瑜不由得在汴梁城百姓的面前拆穿了她的真面目,顿时引起还没有跑完的百姓的一阵惊呼。 无它,李侧妃在王府地位就算是最高,死死的把持着中馈,在百姓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妾,赵灵瑜是正儿八经皇帝册封的郡主,在皇室那边都是有玉碟的,李侧妃胆敢拦住她,就是以下犯上的罪过,应当受到鞭笞的。 这个时候赵灵瑜才发现,李侧妃的背后跟着一个道士,约莫四十多岁,山羊胡子,三角眼中精光闪动,顿时觉得王府之中肯定是出事了,以她金丹初期的境界,居然试探不出来这个道士的修为。 “走。”赵灵瑜对第一使徒小声的说,示意他走进王府再说,汴梁城之类的地方,都是天子脚下,龙气茂盛,一般的修士最好不要在这儿动手,否则会引来皇室的几个隐世大能出来,“从今以后,他就是王府之中的侍卫首领了。”玉指轻点第一使徒,赵灵瑜高抬下巴从面不改色的李侧妃身边,擦肩而过。 “诺,”第一使徒恭恭敬敬的跟着赵灵瑜,他也不想将宋国皇室的几个隐世大能招惹出来,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尽管他也是大乘期的修为,也架不住这一群狼啊。 东海龙宫。静室。 卿微君看到了玉棠君午饭没吃多少就忙又坐在水镜面前看着苏行云的一举一动,收起双陆棋盘,摇了摇头:“为情所苦啊。” 他刚踏出静室,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只听卿微君“哎呦”一声,双陆棋的棋子洒了一地,他是大乘期修士,被撞自然是没有关系的,只是自己的珍玩棋盘和棋子掉了下来,卿微君猛地抬头瞪去,随即目瞪口呆。 “师兄?赵灵瑜呢?”卿微君看着面前的宸星君,白色中单已经被扬起的尘土脏的不成样子,发髻未梳,眼角通红,平日里妩媚异常的脸上也挂着焦急的神色,卿微君不由得挑了挑眉,讲道理灵瑜师侄应该不会把他打成这样吧? “你有没有女子美容养颜的药?恢复疤痕的那种。”宸星君全力以赴的赶到东海龙宫,饶是渡劫初期,体内没有什么异样,极速飞行之下外表也绝对不会整洁到哪儿去,可见他为了赵灵瑜,也是一路狂奔。 “唔,我这儿倒是有治疗失心疯的药,宸星师兄怎么了?”卿微君怀疑自己这个师兄脑子可能是出了点问题,他问的是赵灵瑜,可是宸星君却问他要美容祛疤的东西。 “….我没时间跟你贫,灵瑜受伤了,伤在脸上。”宸星君着急的很,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也失去了神采。 “….这,我这儿也没有,只有药方,你要去自己抓药配的。”卿微君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女子的容貌是女子最最珍视的东西,灵瑜师侄出去一趟,怎么还把脸毁了呢?偏偏自己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师兄一道了关键时刻就描述不清事情,看他着急的样子,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 卿微君也顾不上自己的棋盘棋子还散落在地上,从纳物戒指里面拿出了纸笔就开始笔走龙蛇:绿豆、褚实子、白及、白丁香、砂仁、升麻各三钱,甘松五钱,山奈子八钱,皂荚二两,糯米一两。 “绿豆清热解毒,粉质细滑,洁肤爽肌;皂荚多脂黏滑,祛垢涤浊;白及黏腻,能生肌润肤;褚实子能充肌肤,悦颜色,牡筋骨;白丁香善治面疮、雀斑;升麻既可升散,又可清泻,善祛风邪,解肌热;山柰子内含龙脑,有类似冰片的作用,可辟秽化浊;甘松辛香行散,善开脾郁而除面黑;砂仁辛香温润,可祛风润肌;糯米黏润,可滋润肌肤,用其细粉赋形,以增滑腻柔韧之感。”卿微君刚刚吹了吹墨迹,正长篇大论的夸赞自己的方子,一转头却不见了宸星君,再一看随手放置的方子也不见了..... 这就走了?卿微君登时有点无言以对啊,“唉,和这种人说话真是牛嚼牡丹,还是玉棠师兄比较有文雅气......不似宸星师兄,长得那么好,却一心一意练什么死寂的刺客道,练得整个人不解风情也就算了,还没什么感情。” 卿微君刚刚自言自语完,就看到玉棠君也是一阵风的从静室里出来,冲着外面狂奔而去,连招呼都没跟他打一下就冲着龙宫女帝所住的宫殿方向冲去,登时瞪大了眼睛。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需要我开点失心疯的药方冷静一下吗?”卿微君愣了一下,随即开始有点不满,难不成明华宗的长老疯,是一个一个疯吗?先是宸星君跑来为赵灵瑜要什么劳什子的养颜药方,就蛮颠覆他的认知的,然后又是玉棠师兄冲着女帝的居室去了,大中午的一路狂奔饭点拜访敖寒晴,那么不合适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唔,还好自己没有疯。 然而当他透过大开的房门,窥视到静室里的水镜只显示出一阵黑雾的时候,面色也是一变,身法急转,全力以赴的冲着龙宫女帝所住的宫殿冲去—— 秘境之中明显是出事了!杜思阅还在东海滨龙宫秘境里面历练呢!他可就这一个扶得上台面的弟子了! 更何况,卿微君奔到半途就想起来了,玉棠君那么捧在心尖尖上的一个人,在东海滨龙宫密境内,出了这档子事情....他重重的打了个寒噤,赶紧冲向女帝的居室。 五十一,狐族 王府内,赵灵瑜的闺房,隔绝了一切的禁制已经布下了。 “我的爷爷是怎么死的。”赵灵瑜意外的冷静起来,她看不出来老王爷身上有什么蛊术或者是道法的痕迹,只得转头询问第一使徒。老王爷一向是身体极好的,不可能突然去世,然而即便是开馆验尸,赵灵瑜也并未发现什么。 “瞧着好像是来自于青丘之国的秘术沸血歌,是一种音攻的法子,不动声色的用曲子来操纵人的血液流淌,对于凡人来说,血液倒流一次已经足以毙命了。”第一使徒皱了皱眉,青丘之国是狐国,异兽的修行方式同人类和魔族都不甚相同,虽然修行难度甚高,但是若是因为其中尤其以九尾的白狐最为难缠,只是白狐一族的族人都颇为深居简出,不知道为何会出世来王府,老王爷的死突然变得疑点重重。 赵灵瑜听到了青丘之国四个大字,神色一凝,“你确定是青丘之国吗?” “是。二公主第五露华之前同涂山一族的火狐那边多有交往,我们十七夜的人也曾经跟着二公主一起去过涂山,据涂山这一族的族长说,青丘之国的白狐,最为擅长的就是这种音攻,修为精深者,往往可以通过音攻使得人思维混乱,经脉爆裂而亡。” 听到这句话,赵灵瑜仔细想了想这之中的种种猫腻:突然变心的父亲,容颜艳丽的侧妃,郁郁而终的母亲,老王爷坚持将自己送入明华宗,回府后的物是人非,老王爷突然去世,侧妃身后所跟着的道士......这种种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我怀疑李侧妃是青丘狐族,”赵灵瑜用自己二十一世纪的推测力和想象力很快的还原出了事实。 “可是她身上没有妖气。”第一使徒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得,“难不成,是夺舍凡人??” 夺舍是佛教用语,就是妖魅一族可以把自己的神识投入刚死的婴儿或者成人的体内。 舍在佛教之中是肉身的意思,而所谓夺舍,就是夺了别人的房舍——肉身去住,就是借个身体继续再来修炼。 “就是夺舍。夺舍凡人。”赵灵瑜想通了那个道士为什么会站在李侧妃身边,两个人明明就是那一丘之貉,“很有可能是那个道士用种种奇怪的秘法来控制住了那只青丘之国的狐狸,使得她放弃妖身而踏入人间,之所以选择王府很有可能是王府之中虽然有龙气,但是并没有大内皇宫之中盛。不会伤到她的妖身而已。” “那么他是图什么?”第一使徒皱了皱眉,提出了最关键的一点。无论是夺舍还是杀生,都是触犯天道的行为,会遭受不轻不重的雷劫,一般修道之人是不会去那么做的,但凡是付出如此代价的人,总归是有所图谋的。 “凡人界的金银。凡人界的金银和修行界的灵石是可以换算的,虽然金银相对于灵石的汇率较低......唔,为了钱,竟然敢算计王府十几年!”赵灵瑜双眼之中怒火燃烧,情绪激愤到了极点。 “汇率是什么.....需要我做什么吗?”第一使徒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有些琢磨不透,她嘴里的词汇似乎非常离奇,但是仔细一推算,还刚好是能够高度概括事物的本性.....于是第一使徒干脆改了口,问赵灵瑜需要什么。 “王府的账本。我要看一下王府名下的贡田,封地,老王爷的禄米,这些都是王府的收入之一,我倒是要看看,这些金银都放在哪儿了。”赵灵瑜冲着第一使徒点点头,“就算是清理门户,我也要先确认一下。” 待到第一使徒偷偷潜出拿到了账本之后,赵灵瑜仔细的翻了翻,终于确认了事情的真相。 “小哥哥,你有把握打得过这个来历不明的道士和这个骚狐狸吗?”赵灵瑜将头发挽起来,示意第一使徒背过身去,她则拿出一套黑色的劲装换上,方便等一下的打斗——那只狐狸若是连同她身后的人想除掉自己,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 “那只狐狸顶多是金丹后期,道士也不过是元婴期,不足为惧。”第一使徒悠悠的喝了一杯茶,“只不过是在这里动手,一定会惊动皇宫之中的几个老怪物。” “那么我来阻拦那些老怪物,你动手,速战速决,可以吗?”赵灵瑜的眉眼在烛火之下,终于展现出了动人心魄的肃杀,揭开那层在明华宗和龙宫里逗比的皮,她丝毫没有顾忌的展开了自己的另一重性格。 “妥。”第一使徒脱下了他一般不会摘的斗篷,“你的弟子配剑给我。” 赵灵瑜刚刚把自己的弟子配剑给了第一使徒,窗外便响起了幽幽的歌声:“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歌声凄婉至极,使人隐隐的产出一种世事悲伤若此,为何不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错觉。 “别听,歌里掺杂着青丘之国特有的媚术,堵好耳朵。”第一使徒用真气封死了赵灵瑜的耳朵,他是火系单灵根的修士,此时赵灵瑜只觉得耳朵一热,外界的所有东西都听不到了,心中哀怜自身的感情一去,赵灵瑜杀气顿起,干脆破窗而出,“骚狐狸,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呵,许久不见,小郡主你的脸这是怎么了?”那李侧妃依旧是白日的一身华服,只是身后的三只白色尾巴泄露了她的身份,青丘之国的三尾白狐,即使是妖界,也是低等的妖孽。 赵灵瑜自从脸被宸星君伤了之后脾气就不太好,闻言更是暴怒,“你找死??” 未等李侧妃回答,她便一掌冲她拍去,庚金系的灵力挥发而出,空气中所有的金属凝结成一柄斧子,冲着李侧妃急劈而去。 李侧妃堪堪用三只尾巴缠住那柄斧头,而第一使徒和随后赶到的道士也缠斗在一起,他本就是大乘初期的人,比起那个道士修为要高深许多,用不了几招就砍去了那个道士的头颅。 “啊~”一旦失去了那个道士的控制,三尾的妖狐立刻暴走化为原型,她知道眼前这个随着赵灵瑜回来的男人不好相与,赶紧的开口,“你的父亲.....” “呵,被妖狐迷惑了心智的人还有几年好活,连爷爷你都敢下手,更何况是父亲?”赵灵瑜一语点破李侧妃想要骗她的事实,而后冲着她一斧劈下。 那三尾妖狐当时大惊,想要遁走却被第一使徒封死空间,只得变回原型抵挡。 饶是如此,她也被赵灵瑜所幻化出的利刃所伤,情急之下,三尾妖狐催动妖丹,全身妖气凝聚一处,一阵粉色的雾气从身上溢出,冲着赵灵瑜席卷而去,赵灵瑜猝不及防,登时中招。 第一使徒愣神,凭空掷出一剑,将那三尾妖狐钉死在墙壁之上,然后急忙望向赵灵瑜,脸色一变,“颤声娇?” “颤声娇”是狐族身上特有的毒,这种毒是下三滥的媚药,中了这种药的女子,除非有男人来为她解毒,别无他法,若是迟了一刻半刻,女子便会被从内而外的欲火烧焚成灰。这种药同第五露华的“缠骨香”不同,如果说“缠骨香”是惑人心智,那么“颤声娇”就是糟蹋**。 “你中了颤声娇,是下三滥的媚药,那个狐狸身上特有的毒。”第一使徒看着眼睛水汪汪,面色潮红的赵灵瑜。 “哦~那小哥哥愿意为我解毒吗?”赵灵瑜咬着手指,哧哧的冲着第一使徒笑,“我会对小哥哥负责的。” “......好。”第一使徒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眸色深深。 在赵灵瑜要忍耐不住身体内的药性的时候,第一使徒终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她打横抱起,冲着赵灵瑜的闺房而去。 冰稍玉肌,被翻红浪,鸳鸯相对浴锦衣,这注定是春风解得风情的一夜。 而宸星君刚刚赶到汴梁城,拿着药兴冲冲的寻找赵灵瑜的踪迹,却发现自己并不能找到自己这个徒儿的踪迹。这是怎么回事?宸星君并不知道第一使徒布下了禁制隔绝两个人的气息,只得将神念全都覆盖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瓦肆勾栏里去。 良久,他神色一变,显然意识到了第一使徒在对赵灵瑜做什么。 妩媚的桃花眼里充满了杀气,乌金匕首一闪,宸星君飞速的向着王府御风而去,而刚到王府门口,宋国皇室感知到汴梁城内有人斗法,三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同时赶到王府门口,其中一个看到宸星君的扮相,面色一变一感知,当即开口:“阁下是渡劫初期的修士?因何在汴梁城内动手?” “不是我。”宸星君急忙的往王府里面冲,但是三个老者已经隐隐的将他的去路封死了,因此他也不得不面色扭曲的说了一句话来为自己摘脱嫌疑。 五十二,遇险 苏行云来到钢铁天空城的中央大殿的时候,净难冲她点了点头,“苏施主。” 苏行云尽管是修道之人,对净难的种种佛法理论并不感兴趣,也还是还了一礼,“净难师兄。” “净难师兄,”白起微微皱眉,“你们是最先找到这里的?” 白起心念电转,觉得不可能,净难不可能带着那么多弟子,还那么早来到这里,想起施妙容说过传送的事情,觉得他可能是被直接传送到大殿里的。 “是直接传送到大殿之中的,”净难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你们有没有探索过大殿?”苏行云问净难,眼角余光看到大殿上面似乎有个祭坛,易罗池正在盘坐在祭台下方的台阶上恢复体力。 “大殿之中存在八个门,苏施主可自行探索,”净难随后闭目不言。 苏行云知道和尚在遇到道门之中的东西的时候,尤其是破解不成的时候,往往就会不爱说话,内心嗤笑一声,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那行云就上去看看,有了结果告诉净难师兄,可以吗?” 施妙容找到易罗池之后,眼泪都差点下来了,易罗池在冥想之中感觉到施妙容的前来,睁开眼连忙安抚她的不安。 苏行云踏上祭坛,发现是一个简易的八卦阵,分为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对应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这八个方向,看来这个正中央的大殿就是通往东海滨秘境各处的阵法,苏行云暗暗感叹,她大致感受了一下水的方向,是死门。 此时各大派的弟子都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赶来钢铁天空城的大殿,杜思阅一眼就看到了苏行云,“行云师姐!” “嗯,你过来,”苏行云看着杜思阅,示意他上祭台来,杜思阅刚刚上了祭台,苏行云就压低了声音:“你想得到什么?” “合适的法器。”杜思阅是心思通透之人,立刻明白了苏行云已经悟透了阵法,此时正要送自己去合适的阵门,“我还缺法器。” 唔,苏行云考虑了一下,雷电多的地方最容易产生法器材料,尤其是经过天雷的洗礼的材料,都带着一股浩然正气,是妖邪的克星,而且杜门刚好也有一个杜字,和杜思阅的名字符合,看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杜门中雷电多,但是是针对高等级的修士,这一类人比起金丹期的修士更加容易得到天雷的洗礼,你愿意去吗?不过杜门之中肯定不能御物飞行,会招惹天雷的。” “谢谢师姐提点。”杜思阅冲着苏行云点点头,苏行云随后发力,一掌将他打向杜门的地方。 吸力传来,杜思阅原地消失,显然是被吸入了杜门的地方。 “这位女施主,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可不能偏袒自己人啊。”刚刚净难旁边那个浓眉大眼的魁梧武僧立刻上前说。 苏行云对恒河沙的人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于是笑嘻嘻的说,“这位恒河沙的师弟怎么称呼?” “净挪。”那个魁梧武僧说,神态带着几分憨厚。 “净挪师弟,你上祭台来说话,我们好好讲道理。”苏行云示意他上来说话。 净挪依言上了祭台,刚刚踏上去台阶的最后一阶,“净挪师弟,去吧。”苏行云趁其不备,大力一掌将他劈到伤门,吸力传来,净挪来不及挣扎一下,便被伤门吸住传送走了。 “还有人觉得我偏袒自己人?”苏行云一手负在背后,蓝白褙子无风自动,衬得她整个人如若月照寒江,气质凌烈。 恒河沙的众僧人们齐齐上前一步,净难更是勃然色变,“苏施主你这是......” “他犯了佛门之中的嗔戒,我替你们恒河沙教育一下他,把他打入了伤门,伤门是山岳和大地的领界,刚好适合他体修的修炼。”苏行云淡淡的说道,尽管是出手教训了人,也没有把事情做绝,“顶多是让他在里面茫然无措两天而已。” “阿弥陀佛。”净难无言以对,若是他向苏行云责难,便是和净挪一样了,“还请苏施主尽快把这个阵法的门道写出来吧。” “嗯。”苏行云在神念记录水晶上刻了几行字,将阵法之后的秘境性质写上,然后往半空中一扔,神念水晶自动播放这些字迹,让在场的弟子和后来的人知道。 “白起。”苏行云刚想招呼上白起进入死门,死门的背后肯定就是北冥,却是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刘航之,“航之?” “师姐?”刘航之跑过来,弟子佩剑上的剑穗一摇一晃,“我可找到你了。” “你不是去找....”苏行云想着他可能是半途找不到赵灵瑜,才回来的,于是很是为难,死门之后的北冥海还不知道有多凶险呢,刘航之仅仅是筑基期大圆满,杜思阅又早早去了杜门之后,没人带着他,自己和白起要去找北冥冰魄...... “算了,”苏行云一手拉住白起,一手拉住刘航之,“你随我去北冥海吧。” “这.....”白起刚想反对,就觉得一阵吸力传来,苏行云已经拉着他们跳入了死门。 在大部分弟子跳入各门之后,一阵黑雾突然溢满了大殿之内,少部分弟子被黑雾席卷之后,雾里便传来惨叫。 “这.....”敖寒晴惊讶的看着水镜之中的镜像,随着黑雾溢满了水镜的画面,水镜便再也没有动静了——水镜和东海滨龙宫秘境之间的联络,被人为切断了。 “.....卿微师叔,有人假冒我。”刘航之惊讶异常,他自己没有找到赵灵瑜便折返回了龙宫,此时刚刚来到龙宫,却差点被玉棠君打飞,好不容易拿出那颗千年地狱树的妖丹证明了自己是真的刘航之,却让玉棠君和卿微君更加担心身处秘境之中的苏行云。 “你不是说只有四十岁以下的人才可以进入龙宫秘境之中吗?”玉棠君身前的碧云断肠枝虽然没有往日的光华烁烁,但是更多了一分一往无前的决绝之意,“幻形只有化神期的人才可以施展。我可没听说过谁能够四十岁修炼到化神期。” “.....”尽管被玉棠君用碧云断肠枝指着鼻子,敖寒晴也仅仅是面色一白,“我真的不知道哪儿出了纰漏。” “你不知道?”玉棠君还待发火,却被卿微君拉住了袖子。 “玉棠师兄,是不是有人将骨龄改了?”卿微君皱了皱眉,“据我所知,正邪大战的时候,魔界有一种蒸骨的法子,可以修改自己的骨龄。” “西楼君?”玉棠君联想了半天,只想到苏行云和这个魔尊西楼君打过交道。 敖寒晴的明眸里却染上了几丝惊恐,“和西楼君没有关系….苏行云之前带着西楼君和昆仑镜,我才和谢红蔷解除了婚约。” 玉棠君闭了闭眼,他是参与过正邪之战的,也是知道敖寒晴在正邪之战中的经历。 “到底是谁冒充我?”刘航之见到玉棠君和敖寒晴的脸色,不由得转头去问卿微君,可是卿微君也是一脸的凝重。 “囚灵之渊.....二公主,第五露华。”卿微君面色并不比起玉棠君好多少,他咬着牙说,“此人重出修真界了。” “只能请东海碧游宫的墨轩君谢授衣了,”敖寒晴咬破了舌尖,力图让自己不陷入对第五露华的惊恐情绪之中,“东海碧游宫之中有一件神器,名字唤作描金山河扇的,拥有此物,可以随意穿梭于东海滨的所有秘境之中,只是玉棠君你前两日将人打的灰头土脸的.....” “没事,他会去的。他欠苏行云的。”玉棠君精神一振,具体也没对卿微君和敖寒晴说明,毕竟虽然是中药,但是轻薄苏行云的事实已经有了,再怎么说也是败坏苏行云的名声,他只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碧云断肠枝往天上一扔,玉棠君踏着它径直冲着东海碧游宫的方向疾行。 “第五露华,你若是敢害她,我便踏平了你这囚灵之渊。”玉棠君鼻尖冒汗,素白的大氅在海水之中起伏,宛如一张浸了水的白色宣纸。 卿微君看了一眼刘航之,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你的长相的,你出去的时候,去哪儿了?” “总之这件事如果闹不好,你就等着你师父发疯吧。”卿微君实在想象不出宛如谪仙人下凡的玉棠君发疯的样子,未等刘航之回答,便呵斥一声,“这两日哪儿也不许去了,你们闹出来的事情会害死你们行云师姐的!” 他没有搭理面色惨败的敖寒晴,反而是扯着刘航之回了静室,随后捏破了同宸星君的联络水晶,“宸星师兄速归,秘境中有了意外,第五露华潜入,目的不知。” 宸星君在王府门口和三个老人对峙的时候,得到了这个消息,登时脸色一变,便向着东海滨急驰而去。那三个老人不明就里,以为他要逃跑,同样御风狂奔跟着宸星君。 五十三,北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苏行云想起庄周有关于北冥的描述,不由得握紧了“水龙吟”。 “咦?”苏行云睁眼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象,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北冥不是海吗?怎么自己脚底下踩的是结结实实的陆地?抓了一把地上的土,苏行云闻了闻,“唔,有海水的味道。” “应该是北冥不多的陆地之一。”白起同苏行云,做出了最最正确的判断。 “我们走。”苏行云踏上“水龙吟”,示意白起和刘航之跟上,“飞飞试试,能不能找到方向。” “好。”白起跟着跨上水龙吟,刘航之一言不发,也同样跟上。 苏行云飞到半空,才感觉到死门的不对,北冥海上空,似是有禁制,修士不能随意破空飞行,即使是以苏行云的资质和修为,勉力带两个人半空之中飞行,也是十分吃力,比起平日里御剑飞行要吃力不少。 三人飞行半刻不到,终于摸到这块土地的边缘——前方就是湛蓝的北冥海,无数的游鱼在北冥海海水透明之处寻觅食物,间或夹杂着各色水母。 苏行云在海边停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对刘航之笑:“你是自己说呢?还是我问呢?” “.....这?什么情况?”白起是个直肠子,有点迷惑的看着苏行云,然而苏行云却并没有望向他,反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刘航之,“我数数了啊,一,二.....”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幻化之术已经炉火纯青,没有人可以认得出来,包括魔尊。”刘航之明明是少年模样,嘴里发出的却是柔婉的女声,“苏行云?” “航之在外人面前唤我的是行云师姐,没人在的时候却唤我阿姊,你却直接叫我师姐。”苏行云笑着冲眼前这个对她而言身份不明的人说,“并且刘航之出去找赵灵瑜,并未回来,不可能突然出现在秘境之中。” “你到底是谁?”苏行云抬眉望向刘航之,白起也站在她的身后,和刘航之拉开距离,做出隐隐防备的姿态。 “你猜。”那个假冒刘航之的人弯起嘴角,在刘航之稍显稚气的脸上,这种表情足够恐吓到不知情的人,却恐吓不到苏行云。 “我猜你是露华道尊。”苏行云冲着她一拱手,“是为了西楼君和谢红蔷的事情来得吧?” “哦?”第五露华撤去了幻化之术,素衣单髻,两缕乌发垂到胸口,明眸凝视着苏行云,“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猜的。”苏行云暗中凝聚起真气,防备着第五露华先发制人,“能够有如此手段进东海滨龙宫秘境的,必定对东海滨熟悉无比,墨轩君谢授衣和敖寒晴都不在此秘境之中,而谢红蔷虽然也是精通变化之术的,但是她被你哥哥西楼君带走了。” “你是知道了西楼君和谢红蔷的事情吧?我早就猜到你会来找我,没想到的就是那么快。”苏行云既然撮合了西楼君和谢红蔷,也是知道第五露华早晚会打上门来的。 “你想问什么?”看着沉默不语的第五露华,苏行云不由得淡淡的问,她很好奇,第五露华利用幻化之术来找自己作甚。 “羡夜和谢红蔷是你撮合的?”第五露华的气机死死的锁住苏行云,化神期修士的威压传来,然而苏行云已经非是彼时和谢红蔷走在大街上的小女孩了,她也是元婴期修士,不露声色的对抗着第五露华的气息,苏行云淡淡的说:“是我,又如何?” “修真界谁人不知谢红蔷和我之间的仇恨?你撮合她和西楼君,是故意给我添堵的吧?你就那么着急上赶着找死吗?”第五露华冷笑着质问,迎面而来的却是苏行云淡淡的讥笑,“哦,是吗?露华道尊的意思,是想要同我打一架吗?” 苏行云抬手,水龙吟御空而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竟然是先下手为强! 随即而来的冰刃密密麻麻的封死了第五露华的退路,竟然是硬要逼迫第五露华接这一剑。 第五露华仓促之下振起广袖想要接住这一剑,白起却凝聚起庚金系灵力在第五露华身上凝聚成锁链,锁链将第五露华的衣裙钉死在地上,趁此机会,苏行云大吼一声:“鲲!”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一条巨大的黑色的类似独角鲸鱼的生物探出海面一点点,北冥海常年无光,这条巨大的鲲鱼的眼睛已经退化,眼球之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晶状体,苏行云拉着白起踏上鲲的后背,落脚处略滑,情急之下白起拉下腰带将自己和鲲的鱼鳍死死的绑在了一起,苏行云在他身边依样做了。 鲲鱼深潜海水,转瞬不见。 第五露华尽管是摆脱了白起的锁链和苏行云的冰刃,但是也是狼狈异常,她人倒是没事,但是白色丝罗对襟的袖口破了,同色的褶裙也被锁链勾出一个大口子,露出柔滑的肌肤,显然这套衣裙是报废了。 “该死的,”第五露华先从纳物戒里取出一套新衣裙在无人处换了,而后御风而行,紧紧地跟着载着苏行云和白起的那头鲲鹏,穷追不舍。 “若是被我抓到,我要用你的人皮,绷一个团扇扇面送给玉棠君。”第五露华尽管是恢复了往日打扮,但是她素日里极少吃亏,此时被苏行云下了面子,又被她和白起联手配合摆了一道,便动了真怒。 苏行云听了此话也不动气,“白起,抓紧了鱼鳍。”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苏行云仰天大吼,与此同时,鲲鱼的背部突然生出翅膀,表面光滑的鱼皮也逐渐变换成羽毛,腾飞而起之后,下腹处生出爪子,鱼嘴处也生出鸟啄,大鹏开口叫了一声,声音直入云霄。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感受到背后不甘心的第五露华被死死甩开,苏行云这才瘫软在地——以谢红蔷的资质才能勉勉强强做到的金丹期越界对战,她从未想到自己能够做到,还好她熟读经史,知道北冥海中的生物习性,高声喊叫将鲲鹏召唤而来,这才甩开了第五露华。 “北冥冰魄应该是生长在上古巨木椿的上面,”苏行云冲着身下的鲲鹏说到,“去找椿。”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北冥海之中,有灵性的生物只有这几种,既然北冥冰魄不在鲲鹏身上,那么就一定是在椿的身上。 “呼,好险,嗯,鲲鹏奇异若此,椿肯定也有自己的特异之处。”白起点点头,椿是整个修真界之中传说的寿命最长的一种树木,如果北冥冰魄生存在哪儿,椿一定会知道的。 鲲鹏越飞越高,苏行云逐渐觉得空气稀薄如此,干脆闭了气开始用内息支撑,整个人昏昏欲睡,白起也一样,因为太过于高而困得不行,然而想起要拿到北冥冰魄救自己的师父,白起又强撑着,给苏行云披上了一件衣服,然后倚在苏行云旁边抵抗着自己的困意。 汴梁城,王府。 天欲破晓,赵灵瑜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音惊动了第一使徒,他睁眼看到赵灵瑜正穿上最后一件褙子,正在整理对襟直领,于是也拿出了纳物戒里面的一套褙子换了,从床榻之上滚下来,探寻的看着赵灵瑜。 “小哥哥,我腿软,带着我去吃饭。”赵灵瑜不管不顾的冲着他吐舌头,看来还是计较昨夜的事情。 “想吃什么?”第一使徒背起赵灵瑜出王府,“对不起啊.....” 赵灵瑜脸色一红,知道他为了什么向自己道歉,“没事,你以后要对我好啊~” 不等第一使徒回答,她就在第一使徒的背上说,“小哥哥,我想吃水晶肴肉、松鼠厥鱼、红烧马鞍桥、清炖蟹粉狮子头、拆烧鲢鱼头.....” “好,都好。”第一使徒宠溺的笑,略带阴柔的狭长柳叶长眸里面闪烁着情意,背着赵灵瑜径自向着汴梁城的早市上去。 “真好吃。”赵灵瑜和第一使徒坐在酒楼里的雅座上,这里视野开阔,吃饭的同时还可以看着风景。 这个时候,刚想说什么的第一使徒,听到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红蔷,我们吃点什么?这里的菜色清淡但是蕴含食物的原味,我有时候偶尔会来这里打打牙祭。” .......第一使徒当即握紧了拳头,不是冤家不聚头,西楼君,你忘了吗?你那么快就忘了小五了吗? “咦,小哥哥?你怎么了?”赵灵瑜看到他脸色不好,察言观色之下开口去问。 第一使徒却无法回答。 小五死了,自己这个哥哥却没有实力报仇,和明华宗的弟子还纠缠不清有了肌肤之亲。第一使徒顿时觉得自己和西楼君没什么区别。 五十四,伤心 “小哥哥.....”赵灵瑜害怕的看着第一使徒的表情,想要去触摸第一使徒的手,却被第一使徒一掌打开了。 “滚。”第一使徒眼睛红红的,那一掌刚好将赵灵瑜脸上的面纱刮落,狰狞的疤痕,于是人不多的雅座上立刻有其他的贵妇人和小姐们发出惊讶的窃窃私语声。 “你.....你混蛋!”赵灵瑜脸上流漏出羞愧和震惊的神色,她不明白昨夜还温存的第一使徒,今日吃的好好的就对自己出手,还害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眼泪夺眶而出,赵灵瑜转身就跑。 第一使徒想要去追,但是双脚似乎是被钉在座位上一样,他颓然的捂住了脸。 对不起。 一片相思休不得,忍教长日愁生。谁见夕阳孤梦,觉来无限伤情。 “你这是.....”西楼君感受到了魔族的气息,因此好奇还有哪个魔族在汴梁,当他踏上二楼雅座之上,看到了第一使徒颓废的靠在桌子旁,这场面着实是诡异的紧了,因此开口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第一使徒冷漠的说,抬起头来扫了西楼君身边的谢红蔷一眼,嗤笑一声,起身追着赵灵瑜去得远了。 “这小一今日是怎么了?......多半有病。”西楼君皱了皱眉,严格来说,第一使徒是他的属下,虽然在囚灵之渊里与自己争权夺利,但是真正到了外面就会恭恭敬敬,不打招呼就走了,这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啊。 “嗯,估计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谢红蔷是知道魔族之人都是西楼君的属下的,因此丝毫不掩饰自己想要指点两句西楼君性格的话,想借此让西楼君知难而退。 “......别闹。”西楼君的眼神里都是宠溺,顿时让谢红蔷也不怎么想说话,“呵呵。” 她嗤笑一声,缓步走到西楼君面前,“我不想吃东西。” “不行,你必须吃东西。”西楼君意外的坚持。 谢红蔷定定的看着西楼君,突然心灰意懒了起来,“那好吧。” 当年裙衫茜,青锋凉,一舞剑器动四方。 犹记多情,别时依依,道长亭短亭,但归时,早来相望。 醒时恍若君在傍,看浮云朗月,自问住何方?。 如今身流落,懒红妆,重逢只在魂梦乡。 谢红蔷发泄似得吃着菜,却突然大口大口的干呕起来,西楼君忙慌着给她拍背,眼中是满满的疼惜,“你怎么了?菜有问题还是身子骨出问题了?” “不清楚,”谢红蔷怏怏的,吐完之后反而是好过了许多,“或许你可以找个行医的人帮我看一下。” 第一使徒仍然没有追到赵灵瑜,“灵瑜?灵瑜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他的神念覆盖在城郊的荒野之上,脸色着急,“对不起!对不起灵瑜!” 赵灵瑜悄悄躲在城郊的乱葬岗上,这里的鬼气很好的掩盖了她的人气,第一使徒找不到她。随便蹲在一个小坟包后面,赵灵瑜泪如雨下。 她想起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都市。 茫然的看着商场里人来人往,又嘈杂又繁华。有小孩子嚷嚷着要吃肯德基,年轻的妈妈安抚他说现在就去,有年轻的情侣在珠宝专柜流连挑选结婚戒指,有工作人员忙着促销,在商场的冷气之下依然一头汗。而她安安静静坐在商场休息区,这热闹和她无关,她依旧是一个人。 可是如今呢?没了容貌,没了师父,也没了小哥哥……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与其不能忘记回忆,痛苦地活下去,不如怀着那份遗憾之心死去。遗忘和死亡,对于满怀爱和恨的人来说,都是解脱。 赵灵瑜缓缓地从纳物戒里面取出一柄短刀,手腕一翻就冲着自己的小腹而去。 死是什么,是略带点孤独的温暖,是水滴入大海,是没有结局的故事,是所有的一切都有痕迹,但是留下痕迹的人埋在花下。 再见了……小哥哥,再见了,苏行云你个暴力狂…… 这样也好。 刀光一闪,鲜血溅出,赵灵瑜瞪大眼睛,随后冷哼一声,“你来作甚?” 第一使徒撤去了护体真气,用手接住了那柄短刀:“灵瑜,别任性。”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这个渣男!渣男!”赵灵瑜冲第一使徒大吼,然后头也不回的气冲冲的走在前面。 “嘤嘤嘤,翻脸不认人.....”赵灵瑜走在前面,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她只是想找一个人来爱自己,有什么错? 与此同时,第五露华追着苏行云和白起,却迷失在一片白雾里。 她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很多事情,很多过往。 她是为震武林的魔教妖女,他是名扬四海的碧游宫主。 第一次见面,她一壶清酒骗了他随身佩剑。 第二次见面,她高傲冷冽与他并驱而行游历。 第三次见面,她以交还佩剑之名与他相约,只是他身旁温婉贤惠另有佳人。 第四次见面,她伤心难过,一曲天魔舞迷惑了他的神智,在他心中种下心魔。 第五次见面,他随武林众人正邪之战与她再见。 再见的时候,他是东海碧游宫的主人,是名震天下的越然君谢流火,而她黑衣素颜,是囚灵之渊的二公主第五露华。 终是正邪不两立,闹出一场你死我活的戏。 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催动了心魔,迷惑了他的神智,留他在囚灵之渊身边十几年。 “假如得不到心,得到人也是一样的。”她信誓旦旦的对着自己的哥哥说。 可是当她因为在正邪之战受的伤闭关的时候,他却是被自己的女儿一剑削去了头颅。 一别之后,思之念之恋之,纵然深深,纵然切切,却已是相见无日。人生至悲,也不过如此! 她修习的是鬼道,此时心智一迷失,整个人顿时被万鬼反噬,正当她要失去神智的时候,却突然有一道蓝光闪过,“你这是何苦呢?”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偏要勉强!”第五露华她梗着脖子说,语调哽咽,“他不喜欢我,我偏要勉强。就算是得不到他的心,我也可以得到他的人。” 那女声怔仲了半天,突然扬声唱到: “刻纹结缕嵌玲珑,烛影摇红八宝中。 照得石径明三尺,暖过寒山玉露松。 廊桥头,桂堂东。 又见霜叶舞秋风。 有人独立,意正忡忡。 听她赌誓发愿,连理求同。 趋到身前细相观,红丝早缚尾指严。 更说姻缘自有定,何以长候到天明? 侧挂灯,短歌行。 道是今宵吟不尽。 忽闻有语,回首娉婷。 见她良人来时,语笑卿卿。” 声调一句比起一句高,唱到了最后,竟然是凄厉之极。 “呵,若是我当年有这种勇气,又为何会失去楸。”那个女声正是北冥海的椿,此刻她化为了人身,旁边虚空迷雾里,苏行云和白起也在白雾之中,眼前是一幕幕的过往。 “若是我偏要多心呢。”苏行云抬起头来,眼神里燃起了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平日里的矜持和谨慎全都被她抛在脑后,“天下皆知玉棠君是谪仙人,样貌气质如同昆仑山巅上的雪一样清冷出尘。素日里你是师,我是徒,我拜在你座下,一直将你当成最最尊敬的人,从未奢求过与你有一段情缘。甚至我曾经想过,你将来的道侣将是何等模样人品,才能够得到你的全心全意,到时候你与她合籍,我便收拾收拾嫁到青黛峰李御锦那里去。可是东海滨回来,你却对我伸出了手,所有的隐秘的痴望,那些想都不敢多想的梦境,全部都成了真。你这样,我便陷进去了。如今你再说是为了保我性命,是为了天下苍生,我是不乐意听的。”苏行云突然深深一拜,在赵灵瑜惊讶的目光之下,额头触手,长发从背上滑落,铺散到一尘不染的青石板上,“玉棠君,亦或是,师父,你若是对我无心无意,我便也休了心思,天下浩劫也罢,我个人性命也罢,都不过是天意,是死是活,我无所畏惧。若仅仅是为了保全我的性命,照顾我的弱小,那么请你收回要和我结为道侣的话吧。世间一死又宁何惧呢?” 自己原来是,那么有勇气的啊,谨慎的只是外表而已。苏行云被椿从歌声之中唤醒,这才低头苦笑。 我不后悔,不后悔,苏行云双眸一凝。 一生一次的勇气,就交给你了啊。师父。 那个椿读取了苏行云的记忆,不用说就知道了苏行云也是有勇气之人,于是越发哀婉的唱起了第二首歌。 “暖风扶柳鸢飞低,老燕衔新泥。艳阳黄伞,碧叶红莲,执手定佳期。 沙卷枯叶归无计,偷把乡书拟。半纸相思,一身残雪,西风寄寒衣。” 这一次歌声终于正常了许多,余音袅袅,苏行云抬头望向隐匿在迷雾里的椿,“椿前辈好生漂亮的嗓子。只是不知道椿前辈竟然为情所苦,行云倒也是叹惋。” 五十四,交差 所幸蒸骨效力有限,第五露华还未来得及说第二句话,便被秘境之中的特殊禁制给送出,眨眼之间被东海滨龙宫秘境传送而出,整个人不见了踪影。 “玉棠在外面看到你遇险,几乎要疯了,差点跟敖寒晴打起来。”看着第五露华走人,墨轩君谢授衣才转向苏行云,口气意外的严厉,“你可知道得知你遇险,我也很吃惊?拼着受伤的风险才将自己送进北冥海?” “我错了,对不起。”苏行云立刻道歉,“劳烦墨轩君带我和白起出去。” “叫我授衣。”墨轩君谢授衣的脸色意外的严肃,不轻不重的瞟了苏行云一眼,描金山河扇一划,扯住白起,一脚踹进空间裂缝,然后冲着苏行云瞪眼:“还不快进去。” 苏行云进去之前,只听到鲲鹏的呼喊,“喂喂喂别忘了啊,记得把我的眼睛带回来。” 眩晕感消除之后,苏行云抬头,玉棠君面带焦急的看着自己。 宛如天人般的容貌,几乎超脱了这世间一切的美好,再精彩的语言,再妙绝天下的画笔,也难以来描绘勾画。白皙的肌肤如同凡人界最上等的汝窑,此刻他微微皱眉望着苏行云,星子一样的眼眸烁烁,眼神里全是担心。 “你......你没事了?”玉棠君声音都是颤抖着的,他捏着苏行云的胳膊,“第五露华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对不起哦,让你担心了,”苏行云低眉,不适应玉棠君的热情,将胳膊从玉棠君手中抽出来,苏行云望着白起:“白起,给你北冥冰魄,收好了。这关乎到你师父的性命。” “多谢。白起告辞。日后行云师妹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叫我一声。哪怕是和邶威府之间两清了,你救了我师父,我白起就欠你一个人情。”白起点了点头,从静室之中退走。 “第五露华没有对我做什么。玉棠放心吧。”苏行云见白起走了,冲着玉棠君道。 “你每次都让我放心!你做的哪一件事是让人放心的?”玉棠君面上一片嫣红,却不是羞涩,而是气的,“东海滨秘境自爆!拿了李御锦的踏莎行,强行收服以至于自己吐血!半路救人却招惹了魔尊西楼君!然后呢?随随便便抛弃明华宗的宗门首席弟子令牌去找西楼君谈判!解除谢红蔷的婚约得罪第五露华!然后同谢授衣搅合在一起!最后为了把断剑去北冥海出生入死被第五露华追杀!你那么在意别人的事情,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我在飘渺峰的初心居上担心你,在天虞山的山脚下担心你,汴梁城的苏府担心你,在东海龙宫的静室里担心你!”玉棠君盯着一言不发抿唇的苏行云,火气越发的大了,“是因为我心悦于你,相思于你,所以我活该要提心吊胆,享受着每日每夜的恐惧吗?” “你呀你,真是的,进了秘境之后,玉棠师兄一日三餐都顾不上吃,没白没黑的守在水镜面前观察你的动态。”卿微君也皱眉,不赞成的看着苏行云,“你知道水镜被第五露华断掉联系的时候,玉棠师兄快疯了吗?他差点就和敖寒晴撕破脸皮打一架你知道吗?” “随我回明华宗,合籍之前不许下山。”玉棠君泠泠的声色响起,说完,他拖着苏行云就进了静室。 卿微君叹口气,示意墨轩君谢授衣同他出去。 卿微君走在前面,墨轩君走在后面,两个人出了静室,无人发现墨轩君谢授衣的脸上,突然浮出一股隐秘的微笑。 玉棠,原来这个姑娘才是你的弱点,你多少年没有如此失态了吧?啧啧啧,一路狂奔到东海碧游宫,差点就要给自己跪下求自己。 谢授衣眼中妖异的光芒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即他收敛起自己的表情,不紧不慢的随着卿微君喝茶下棋去。 “可是玉棠,我答应了.....”苏行云像是第一次看到玉棠君,他漂亮的双眼之中全都是焦灼,可是她毕竟是答应了椿和鲲鹏,因此也不得不开口了,“要去巫咸国一趟。” “我不许。”玉棠君盯着苏行云,和她僵持不下。 这边苏行云和玉棠君吵了架,那边赵灵瑜和第一使徒也僵持不下。 “你到底跟着我做什么?嗯?还想要再打我吗?”赵灵瑜气鼓鼓的在前面停下脚步,她才不相信家暴的男人。有一就有二,第一使徒对她有这种倾向,以后就会有。 “对不起。”第一使徒狭长的柳叶双眸里面闪过痛悔的光,“灵瑜…..”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从今以后,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赵灵瑜拨开第一使徒的手,眼神之中的冷漠显而易见,“你回你的囚灵之渊,我回我的明华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一使徒深深的望着赵灵瑜,内心一跳。 赵灵瑜甩开他,干脆利落的御剑而行,很快就遁走了。 “啧啧啧,深夜让我赶上这一出大戏。”第五露华躲在暗处看完了全程,此时出来冷嘲热讽,顿时将还在痛苦之中的第一使徒拉出迷茫之中,他望着第五露华,情绪不太好的说:“作甚?” “帮我一个忙。”第五露华以囚灵之渊的主人的名义下令,登时第一使徒便单膝跪下,“查探一下汴梁城那三个老不死的家伙在不在,我要屠了苏府。” “.....我刚刚从汴梁城里出来,那三个老怪物都在坐镇。”第一使徒知道那三个老怪物去追踪宸星君了,可是他不能,虽然不知道苏行云是如何得罪第五露华的,但是他若是帮助第五露华屠了苏府,那么他同赵灵瑜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因此他说了谎,“汴梁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在这里对凡人动手,天谴还要重一些。” “那算了,我哥哥在汴梁城里吗?”第五露华暗暗想着或许可以挑拨凡人对苏府下手,但是她要先找到西楼君。 “同谢红蔷.....”第一使徒还没有说完,第五露华便已经御风进了汴梁城。 他楞了一下,往囚灵之渊的方向回去。 神仙打架,凡人倒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先去囚灵之渊里主持大局为重吧。 想起小丫头对他的恨意,第一使徒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心灰意冷。 第五露华来到医馆的时候,西楼君正在扶着谢红蔷,“红蔷你好一些了吗?” 第五露华刚想上去说话,便听到了坐堂大夫的一句话:“恭喜恭喜,这位夫人有喜了。小老儿写一帖安胎药。” 西楼君瞪大了眼睛看着谢红蔷,似乎是不敢置信这个说法,愣了半响,突然激动了起来,掏出一锭金子便拍在坐堂大夫前面,那个坐堂大夫眉毛抖了抖,表情震惊,随后很快的将金子收了起来,“多谢这位郎君了。” 第五露华扶着门框,只觉得她似乎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踉踉跄跄的跑开了。 哥哥同那个小贱人有了孩子......此时此刻的第五露华,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她从来,从来没有看到一向霸道沉稳的哥哥会那样的震惊与欣喜,他脸上的幸福几乎快溢了出来,之前跑到东海滨秘境的时候她动用了秘法蒸骨改变了自己的年龄,此时此刻蒸骨的后遗症才似是涌了上来,烧得她心肝都痛了。 恍恍惚惚之中,她只觉得撞到了一个人,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第五露华软软的倒在了那个人的怀里。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那个人先是扶住她,在看清了她的脸之后,仿佛被蝎子蜇了一样,手一抖将第五露华甩在地上。 “第五露华!”白起惊讶的瞪大双眼,以为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子是又有了什么阴谋诡计。他只是路过而已啊,为什么还会撞倒她? “.....哥哥,我好痛......”第五露华却无意识的呢喃,在青石板的小巷里蜷缩做一团。 “唉.....”邶威府的府规里有一条是不能无视老幼妇孺受难,这狠毒女子已经这样了,自己也没有不救的理由啊,白起外表坚毅,内心却是极为心软的。叹了一口气,他弯腰背起第五露华,向着邶威府里去。 第五露华恍惚之中只觉得全身骨头无一不痛,剧痛之下感觉到被人抱起,下意识的就开始挣扎,白起用力气镇压住她,“别闹了。” “不,”第五露华的长发都被汗迹打湿了,可是仍是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无理取闹,“我偏要闹,谢流火,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哪儿不好了?” “好好好,”白起哭笑不得的一边钳制她,一边哄着她,“我最喜欢你了,好不好?” 第五露华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无理取闹被人回应,随后又一阵剧痛传来,她重重的倒在白起的怀里,昏迷不醒。 五十五,椿木 类别:武侠修真 作者:懿世春华 书名:相思劫:嫡女修仙传 “你们可愿意听我的故事?”楸木抽出一枝,稳稳地承托住苏行云和第五露华,第五露华谨慎的没有靠近苏行云,而苏行云却不动声色的冲着她一笑,牙齿洁白。 “我同楸是一起生长的。”椿木并不知道第五露华和苏行云之间的小动作,她在北冥海里太久了,久到记忆都有些模糊。 “哦?”第五露华挑起细眉,“青梅竹马?” “算是吧。”椿木的语调温和极了,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和楸生活了很久很久,神木的寿命都很长,长到无法以年来计算,那一日北冥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修士,她很漂亮,以人的审美来说。” “那是她抢了你的楸吗?”苏行云也很好奇。 “秘境是十年一开启,而因为北冥海里危险重重,在死门之后,因此也极少同修士们打交道,”椿温婉的语调说起那些事情,“那个女修士把神木上所有的资源都收割完毕,要出北冥的时候,却被鲲鹏阻了一下。” “鲲鹏前辈为何阻拦?”苏行云皱眉,她实在想不出为何秘境之中鲲鹏为何要去阻拦那个女修士,在传说之中,椿楸神木上的众多资源都是可以再生的,如今看着椿木之上的各色果实, 显然是这些神果是可以再生的。 “我觉得那些人太贪心了。”鲲鹏化为人形,月白道袍,半张脸的线条意外的孤高,眉毛微微想上扬起,竟然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青年,他眼睛上绷着绷带,出现在楸的枝桠之上,“你们知道么?我这双眼睛,就是那个女修士剜掉的。” “……?这?”第五露华瞪大了眼睛,“我以为你的眼睛是天生如此,北冥海那么深,你视觉才退化的。” “我好歹是神兽啊。拜托。”鲲鹏语调带了几分调皮,苏行云突然发现,他的脸庞,有几分和玉棠君相似,“椿楸年岁虽然长,但是性格太过于温软了,两个人都是这样,我年纪虽然轻,但是可以随意的变幻形态出入北冥,因此知道的多些,那个女子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我出现之后,眼神对我非常不善。” “你们两个先听椿把故事说完好吗?”苏行云对着鲲鹏客气的笑笑,“你生的和我的师父很像。” “那个女子实力意外的一般,被鲲鹏打的吐了血,误了秘境关闭前出去的时机,”椿木的语调悠扬,“楸是个心软的家伙,于是就制止了鲲鹏,救下了她。” “我们和她一起,在秘境之中生活了十年,那个女子长相虽然普通,但是一举一动都很优雅,一看就知道在外的身份不同凡响。”鲲鹏外表气质高洁,内里却有些跳脱,他接过椿的话茬说。 “于是楸就爱上了她。”椿的声音不辨喜怒,可是让苏行云和第五露华的心同样跳了一下。 “他放弃你了?”有过类似遭遇的第五露华握紧了手掌,抿着嘴唇问。 “是啊,楸说对我的感情是长年累月的积累下的一种类似爱情的错觉,对明栈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心悦。”椿叹了口气,“所以当秘境再次开启的时候,楸跟着她出了秘境。” “我想,这样也好。”椿微微苦楚的声音从浓雾之中传出来。 “可是楸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神魂俱损,奄奄一息了。”鲲鹏冷笑,“人类果然都是自私自利的生物,那明栈竟然舍得将楸的木心生生挖出来,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情郎续命。” “神木没了木心,又如何能够活的下去?楸撑着回了北冥海。”椿的声音很低落,“他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迟来的对不起,呵,爱情之中,到了最后,不过也就是“对不起”三个字。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这个闲事,我第五露华管定了。”第五露华眼神一凝,冲着鲲鹏和椿木说,“不需要报酬,最近刚好囚灵之渊事了,我闲着也是闲着。” “我也可以帮忙,只要一块北冥冰魄就可以。”苏行云纤指指向白起,“他的师父被火山所伤,身重火毒,需要一块北冥冰魄来疗伤。” 第五露华嗤笑一声,白衣白裙在白雾之中飘荡,越发显得她翩然如仙,显然对邶威府的老府主坏了她的好事怀恨于心,对着苏行云和白起也没有什么好感。 “好的。”椿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怨恨,“我和椿待巫心算是不薄,把椿楸之上生长的诸多灵果和褪下来的树皮都送与她,什么也没有向她索取。她却恩将仇报,挖了深深恋慕她的楸的木心不说,鲲鹏找她去理论,她居然还联合族人擒住鲲鹏,挖了鲲鹏的眼睛。” “我愿意将椿木上重新生长的东西全部给你们,只求你们杀掉那个叫做巫心的女子。”椿的语调凄厉,漫长的岁月给了她足够的宽容与耐性,只是她终究是失去了那个叫做楸的人,也终究学会了怨恨和不甘心,“一定要把楸的木心带回来,只要有了木心,我就能复活他。” “好。”苏行云点点头,“给我北冥冰魄。” 鲲鹏一笑,扔出三个盒子,都是铁质的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北冥冰魄只有用生铁才能保存,将它捣碎了敷在火毒之处,可以拔出盒子。如果可以,顺便把我的眼睛也带回来,我愿意做你们的坐骑,要知道,我的前任主人可是庄周哦,心动么?” “……是上古遗族吧?”第五露华突然说了一句,“能够闯进这个秘境的,除非是跟我一样蒸了骨之外,小小年纪就能跟你交手,要么身怀秘术,要么是上古遗族,你后来去找她的麻烦,她却联合族人挖了你的眼睛,唔,又姓巫,我猜她是巫咸国的后人。” 苏行云眉头一跳,想起自己硬生生背下来的那整本《山海经?大荒西经》,其中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 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 这个巫心,很有可能就是来自巫咸国。而她的祖先,则是巫咸,巫咸是唐尧时人,以作筮著称,能祝延人之福疾,知人之生死存亡,期以岁月论断如神,尧帝敬之为神巫,并封为良相。生前封于此山,死后葬于山中,并封巫咸所住的地方为巫咸国, 不过那又如何?苏行云捏紧了“水龙吟”,缓缓开口,“巫咸国又如何?巫咸的后代又如何?骗了别人的感情和姓命,总归要付出点代价的不是吗?”说完她看了一眼第五露华,第五露华不喜欢她,她又何尝喜欢第五露华呢?拆散别人夫妻,抢了别人的父亲,害死别人的母亲,你是囚灵之渊的二公主,高高在上,面容娇美,别人就活该失去父母、童年就怀着仇恨的活着吗?她将谢红蔷和西楼君凑在一起,本来就有着想要气气第五露华的想法。 第五露华听到苏行云的语气,脸色一变,直接在椿木之上对着苏行云出了手,她一招手,一面精巧的红色小旗子冲着苏行云飞去,旗子上面则隐隐约约传来魂魄呼啸的声音。 白起刚刚从迷迷糊糊之中醒来,他是无牵无挂的人,对情爱之事尤为冷淡,此时此刻才醒来,并没有苏行云和第五露华的感触,此时见到第五露华的那柄小旗子,不由得惊呼一声:“招魂幡?” 招魂幡又叫灵旗,是时人招引亡魂的旗子,本是道家弟子永远召引亡魂,来临受度的东西,第五露华却是将所有厉鬼锁死在招魂幡之中,使得这面旗子威力巨大,动辄杀伤修士。 眼看着招魂幡之中的厉鬼要将苏行云吞噬,苏行云却不急不慢的用“水龙吟”灌注真气,手腕急转,脚踏禹步,剑花细密,挽的水泼不进。 第五露华久攻不下,眼神一闪,不由得取出了由人骨制成的骨笛,修长手指按在孔上,红唇白骨,硬生生多出几分妖冶,减损几分仙气,音律传来,鬼哭森森,白起不由得捂住了耳朵,来不及上前在苏行云背后输入真气。 没了白起的真气支援,苏行云顿时感觉气力不足,剑围越来越小,最后竟然让那面招魂幡近身三尺。 正在这时,北冥海之中突然多了一人,那人粉色的唇角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上翘的,晶莹如星,目光柔和,总带着善意,身长玉立。 是二月春风,十月暖阳,是素减轻云,是玉尘林散,是月明照亮山南山北,是风吹散花开花落。 似玉润,似生光,似天底下一色皑皑,在他眸间点亮。 墨轩君,谢授衣。 “住手,你还要作孽到几时?”他缓缓地开口,描金山河扇横着一划,破掉了第五露华的招魂幡。 第五露华则看到他那张酷似越然君谢流火的脸,僵立当场。 五十六,交差 类别:武侠修真 作者:懿世春华 书名:相思劫:嫡女修仙传 所幸蒸骨效力有限,第五露华还未来得及说第二句话,便被秘境之中的特殊禁制给送出,眨眼之间被东海滨龙宫秘境传送而出,整个人不见了踪影。 “玉棠在外面看到你遇险,几乎要疯了,差点跟敖寒晴打起来。”看着第五露华走人,墨轩君谢授衣才转向苏行云,口气意外的严厉,“你可知道得知你遇险,我也很吃惊?拼着受伤的风险才将自己送进北冥海?” “我错了,对不起。”苏行云立刻道歉,“劳烦墨轩君带我和白起出去。” “叫我授衣。”墨轩君谢授衣的脸色意外的严肃,不轻不重的瞟了苏行云一眼,描金山河扇一划,扯住白起,一脚踹进空间裂缝,然后冲着苏行云瞪眼:“还不快进去。” 苏行云进去之前,只听到鲲鹏的呼喊,“喂喂喂别忘了啊,记得把我的眼睛带回来。” 眩晕感消除之后,苏行云抬头,玉棠君面带焦急的看着自己。 宛如天人般的容貌,几乎超脱了这世间一切的美好,再精彩的语言,再妙绝天下的画笔,也难以来描绘勾画。白皙的肌肤如同凡人界最上等的汝窑,此刻他微微皱眉望着苏行云,星子一样的眼眸烁烁,眼神里全是担心。 “你......你没事了?”玉棠君声音都是颤抖着的,他捏着苏行云的胳膊,“第五露华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对不起哦,让你担心了,”苏行云低眉,不适应玉棠君的热情,将胳膊从玉棠君手中抽出来,苏行云望着白起:“白起,给你北冥冰魄,收好了。这关乎到你师父的性命。” “多谢。白起告辞。日后行云师妹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叫我一声。哪怕是和邶威府之间两清了,你救了我师父,我白起就欠你一个人情。”白起点了点头,从静室之中退走。 “第五露华没有对我做什么。玉棠放心吧。”苏行云见白起走了,冲着玉棠君道。 “你每次都让我放心!你做的哪一件事是让人放心的?”玉棠君面上一片嫣红,却不是羞涩,而是气的,“东海滨秘境自爆!拿了李御锦的踏莎行,强行收服以至于自己吐血!半路救人却招惹了魔尊西楼君!然后呢?随随便便抛弃明华宗的宗门首席弟子令牌去找西楼君谈判!解除谢红蔷的婚约得罪第五露华!然后同谢授衣搅合在一起!最后为了把断剑去北冥海出生入死被第五露华追杀!你那么在意别人的事情,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我在飘渺峰的初心居上担心你,在天虞山的山脚下担心你,汴梁城的苏府担心你,在东海龙宫的静室里担心你!”玉棠君盯着一言不发抿唇的苏行云,火气越发的大了,“是因为我心悦于你,相思于你,所以我活该要提心吊胆,享受着每日每夜的恐惧吗?” “你呀你,真是的,进了秘境之后,玉棠师兄一日三餐都顾不上吃,没白没黑的守在水镜面前观察你的动态。”卿微君也皱眉,不赞成的看着苏行云,“你知道水镜被第五露华断掉联系的时候,玉棠师兄快疯了吗?他差点就和敖寒晴撕破脸皮打一架你知道吗?” “随我回明华宗,合籍之前不许下山。”玉棠君泠泠的声色响起,说完,他拖着苏行云就进了静室。 卿微君叹口气,示意墨轩君谢授衣同他出去。 卿微君走在前面,墨轩君走在后面,两个人出了静室,无人发现墨轩君谢授衣的脸上,突然浮出一股隐秘的微笑。 玉棠,原来这个姑娘才是你的弱点,你多少年没有如此失态了吧?啧啧啧,一路狂奔到东海碧游宫,差点就要给自己跪下求自己。 谢授衣眼中妖异的光芒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即他收敛起自己的表情,不紧不慢的随着卿微君喝茶下棋去。 “可是玉棠,我答应了.....”苏行云像是第一次看到玉棠君,他漂亮的双眼之中全都是焦灼,可是她毕竟是答应了椿和鲲鹏,因此也不得不开口了,“要去巫咸国一趟。” “我不许。”玉棠君盯着苏行云,和她僵持不下。 这边苏行云和玉棠君吵了架,那边赵灵瑜和第一使徒也僵持不下。 “你到底跟着我做什么?嗯?还想要再打我吗?”赵灵瑜气鼓鼓的在前面停下脚步,她才不相信家暴的男人。有一就有二,第一使徒对她有这种倾向,以后就会有。 “对不起。”第一使徒狭长的柳叶双眸里面闪过痛悔的光,“灵瑜…..”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从今以后,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赵灵瑜拨开第一使徒的手,眼神之中的冷漠显而易见,“你回你的囚灵之渊,我回我的明华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一使徒深深的望着赵灵瑜,内心一跳。 赵灵瑜甩开他,干脆利落的御剑而行,很快就遁走了。 “啧啧啧,深夜让我赶上这一出大戏。”第五露华躲在暗处看完了全程,此时出来冷嘲热讽,顿时将还在痛苦之中的第一使徒拉出迷茫之中,他望着第五露华,情绪不太好的说:“作甚?” “帮我一个忙。”第五露华以囚灵之渊的主人的名义下令,登时第一使徒便单膝跪下,“查探一下汴梁城那三个老不死的家伙在不在,我要屠了苏府。” “.....我刚刚从汴梁城里出来,那三个老怪物都在坐镇。”第一使徒知道那三个老怪物去追踪宸星君了,可是他不能,虽然不知道苏行云是如何得罪第五露华的,但是他若是帮助第五露华屠了苏府,那么他同赵灵瑜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因此他说了谎,“汴梁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在这里对凡人动手,天谴还要重一些。” “那算了,我哥哥在汴梁城里吗?”第五露华暗暗想着或许可以挑拨凡人对苏府下手,但是她要先找到西楼君。 “同谢红蔷.....”第一使徒还没有说完,第五露华便已经御风进了汴梁城。 他楞了一下,往囚灵之渊的方向回去。 神仙打架,凡人倒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先去囚灵之渊里主持大局为重吧。 想起小丫头对他的恨意,第一使徒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心灰意冷。 第五露华来到医馆的时候,西楼君正在扶着谢红蔷,“红蔷你好一些了吗?” 第五露华刚想上去说话,便听到了坐堂大夫的一句话:“恭喜恭喜,这位夫人有喜了。小老儿写一帖安胎药。” 西楼君瞪大了眼睛看着谢红蔷,似乎是不敢置信这个说法,愣了半响,突然激动了起来,掏出一锭金子便拍在坐堂大夫前面,那个坐堂大夫眉毛抖了抖,表情震惊,随后很快的将金子收了起来,“多谢这位郎君了。” 第五露华扶着门框,只觉得她似乎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踉踉跄跄的跑开了。 哥哥同那个小贱人有了孩子......此时此刻的第五露华,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她从来,从来没有看到一向霸道沉稳的哥哥会那样的震惊与欣喜,他脸上的幸福几乎快溢了出来,之前跑到东海滨秘境的时候她动用了秘法蒸骨改变了自己的年龄,此时此刻蒸骨的后遗症才似是涌了上来,烧得她心肝都痛了。 恍恍惚惚之中,她只觉得撞到了一个人,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第五露华软软的倒在了那个人的怀里。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那个人先是扶住她,在看清了她的脸之后,仿佛被蝎子蜇了一样,手一抖将第五露华甩在地上。 “第五露华!”白起惊讶的瞪大双眼,以为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子是又有了什么阴谋诡计。他只是路过而已啊,为什么还会撞倒她? “.....哥哥,我好痛......”第五露华却无意识的呢喃,在青石板的小巷里蜷缩做一团。 “唉.....”邶威府的府规里有一条是不能无视老幼妇孺受难,这狠毒女子已经这样了,自己也没有不救的理由啊,白起外表坚毅,内心却是极为心软的。叹了一口气,他弯腰背起第五露华,向着邶威府里去。 第五露华恍惚之中只觉得全身骨头无一不痛,剧痛之下感觉到被人抱起,下意识的就开始挣扎,白起用力气镇压住她,“别闹了。” “不,”第五露华的长发都被汗迹打湿了,可是仍是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无理取闹,“我偏要闹,谢流火,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哪儿不好了?” “好好好,”白起哭笑不得的一边钳制她,一边哄着她,“我最喜欢你了,好不好?” 第五露华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无理取闹被人回应,随后又一阵剧痛传来,她重重的倒在白起的怀里,昏迷不醒。 五十七,邶威 触目红花纷谢,柳绵日少,青杏初结,普天芳草。 半壕春水一城花,若是有烟雨,便暗千家。 若是世人得知天下闻名的,以铁血手段著称的邶威府便在江南,不知会不会赞一声铁汉柔情? 此时,白起正在对一路上披着甲的弟子们回礼,有好奇大胆的女弟子问他:“白起师兄,你背上这姑娘是?” “哦,半路救下的妇孺。”白起笑笑,并没有深述第五露华的身份,“你将这个盒子带给长老们,说陈德昂长老还在东海龙宫观礼,我提前带来了北冥冰魄。北冥冰魄需要取出捣碎了敷在火毒上,就可以拔出毒素了,师父拔出毒素之后,静养就可以了。” “啊,”那个少女披着轻甲,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不是多好看,可是整个人生机勃勃却又从容不迫,让人觉得异常舒服,她惊讶的看着白起,随后欢呼起来,“白起师兄带回了北冥冰魄!府主有救了!” 登时邶威府上下一片欢呼,正在演武场上训练的弟子们纷纷跑过去找自己的师父报喜,邶威府多年以来上下一心,此时弟子们得知平日里德高望重为人严肃的老府主有救,立刻就一片沸腾。 “安静。”白起笑着呵斥了一声,背着第五露华去了自己的院子,“我要替这位姑娘看一下,你们莫要吵到老府主,拔完火毒让他好好休息。对了,簌簌你过来,帮她换一下衣服。” “好嘞,”那个名字叫簌簌的少女,其实是陈德昂的唯一的徒弟,她同白起素日里是最好的,因此跟着白起就去了。 所以当第五露华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圆脸的披甲少女关切的看着她,“你醒了啊,喝点水喝点水。”随后一个装满了清水的黑陶粗碗便递到了第五露华的嘴边,“来,喝点水,昏迷了那么久,嗓子肯定是不好受的。” “........这儿是哪儿?”第五露华没有去接她的水,反而是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简单素净的房间,侧边书架上摆着几本兵法和修炼法决,书籍码的整齐划一,而博古架上则是简单的几样摆设,窗台上是几盆色泽梦幻的紫阳花,花朵开的正盛,而身子底下的被褥则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邶威府?”第五露华皱眉,自己怎会在这种地方?她冲着簌簌说:“你帮我换得衣服,可是,是谁把我带了回来?” “是白起师兄。”簌簌将水递到第五露华的唇边,“你先喝水好不好?” 望着簌簌纯净的脸,第五露华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嗓子大抵是干哑的紧了,竟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于是便就着少女的手,喝了两口水,感觉自己好过了一点,又换了个姿势,将黑陶碗里的水都喝完了。 “你真漂亮。”看到第五露华喝完了水,簌簌才惊异的瞪大了眼,凝视着第五露华,“邶威府里从来没有你那么......”她想了一下,没有找到什么形容词,“那么好看的女子。” “簌簌,”白起赶到房间,他听说自己房间里那个女子醒了,内心一紧,毫不避讳的冲着簌簌亲昵开口,语调却带着淡淡的威严,“回演武场练功去。” 簌簌冲着第五露华吐了吐舌头,“漂亮姐姐你和我师兄先聊着,我出去练功去了。” 第五露华却一反平日里讨厌正道弟子的样子,伸出手来摸了摸簌簌的头,“去吧。” 白起只听闻过第五露华的狠毒与乖戾,何尝见过她如此温柔?一时倒是愣在了原地,“你醒了?” “多谢搭救。”第五露华见簌簌走远,冲着白起冷淡一笑,她身上是白起的衣服,而白起本人则是偏瘦,褐色短打紧紧绷住她胸前的浑圆,下摆则是微微收拢,愈发的凸显出她的腰肢纤细,一头墨染似得长发散在后面,比起平日里的打扮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 白起望了她这副样子,不由得脸上微红,好在他常年在邶威府外奔波历练,皮肤要稍微黑一些,一时之间他的羞涩第五露华竟然是没有察觉。 “不客气。”白起点了点头,“露华姑娘可以在我的院子里暂住,我同别人去挤上一晚。” 第五露华的脸色一下子转冷,“邶威府这是想要留住我?” 随后她望了望手足无措但是目光坚定的白起,“若是这样,我不介意在邶威府大开杀戒。” “并没有这个意思,露华姑娘多虑了,”白起摇摇头,“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如果贸贸然的离开邶威府,我怕你遇到危险。” “修士的院子里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相信别人就算是与你再亲密无间,也不会希望你过去打扰的,你留下来睡地上吧。”第五露华看出白起没有恶意之后,口气稍微软了一些,随后她挑起细长的眉毛:“你们邶威府只要不犯上囚灵之渊的大门,我便不会对邶威府的弟子出手,权当是谢了你的救命之恩。” 东海,龙宫。 卿微君刚刚问了问墨轩君谢授衣自己那个徒弟杜思阅的情况,得知第五露华因为蒸骨的效果过了,自行被东海滨龙宫秘境传送出去,自然而然的放下了心。 于是开心的对墨轩君谢授衣说:“那么下次再见面,就是玉棠君的合籍大典上了。” 墨轩君谢授衣摇着描金山河扇,淡然而笑,温文尔雅,原本他就和玉棠君春桃秋兰各有千秋,这一笑更是端方温润,“多谢邀请,碧游宫自然会选人过去。” 苏行云被玉棠君扯到房间里,几乎扯了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她哀声道,“师父,可是我答应了.......” “不许,我到时候亲自去汴梁苏府提亲,你胆敢下山一步,我便不认你这个徒弟了。”玉棠君薄唇微抿。 他又如何不禁锢的住她呢?得到了另外的十几卦之后,他担心的要死,于是又用新学到的几卦推衍了一遍苏行云的命格—— 祸乱之人,天下之灾,会为世间带来灾祸。其道侣亲手除之。 他如何能够下的了手? 什么宸星君在我体内下了禁制,什么保住她,都是假的!卦象上一开始就是要她的命!玉棠君想着自己成了她的道侣,或许能够保得她的命,才如此催促她合籍,可是她呢?又要去一趟巫咸国。 若是这卦象一日不除,自己就一日不得安生。 玉棠君的睫毛阴影被灯火映照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斑斑驳驳的妩媚,他无法对苏行云说实话,这样的真相对于她来说太过于残酷。 于是玉棠君漏出一口细密的糯米牙,笑了起来,“若是你走,这合籍大典照样可以举行,修真界有的是道尊仙子仰慕我。” 苏行云眉毛一跳,望向玉棠君,玉棠君却转过头去,并不想与她说话的样子。 “那好吧,听师父的安排。”苏行云将称呼又变了回去,“师父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去耳房睡了。” “嗯。”玉棠君微微颔首,“去吧。” 只是当苏行云只着中衣坐在榻上的时候,窗外却跳进来一个人,不动声色的隔绝了玉棠君的禁制。 “你可是在东海滨龙宫秘境答应了别人什么?”墨轩君谢授衣手中一挥描金山河扇,清雅的声音让人听之忘俗。 “我可以帮你。”见苏行云闭目不答,墨轩君谢授衣又冒出来一句话,眼中本来是宛如盛世桃花的光芒突然泯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足够妖异又足够魅惑的光。 苏行云听到这句话,豁然抬头。 “授衣,帮我。我要去一趟巴蜀巫咸之国,找一个叫做巫心的女子。”苏行云终于向他开口,“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哦?是吗?”墨轩君谢授衣一摇描金山河扇,呵,可爱的猎物上当了。 要什么都可以。 如果我要的是玉棠君的心上人呢? 一想起那张素来清高孤冷的脸上可能露出来的种种表情,他全身的血液,就兴奋起来了呢。 他同玉棠君的旧仇,就用眼前的这个姑娘来抵押吧。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这个如同君子一样风度谦谦的人,终于丝毫不再掩饰对玉棠君的厌恶。而他所有的图谋,所有的心思,都很好的隐藏在了描金山河扇的后面,至少此时此刻的苏行云,是不知道的。 “来,抓紧我的手,”墨轩君谢授衣笑道,描金山河扇可以破开空间不着痕迹的带走别人,这是他的本命法宝之一。 苏行云鬼使神差的抓住了他的手。 五十八,操心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 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 这边苏行云和墨轩君谢授衣出了东海一路向巴蜀之地狂奔,那边宸星君好说歹说把那三个老怪物打发回汴梁,一转眼却发现缩在东海滨的赵灵瑜。 赵灵瑜嘴唇苍白,形容枯槁,精气萎靡不振,一看就是一种受了欺负的小模样,宸星君看到她为了一碗鱼片粥和人讨价还价,心生不忍,站在她背后静静的说,“你可知错。” 赵灵瑜看到是他,却并未露出或者是花痴或者是愤怒的神色,她的面纱已经丢了,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让路人对她避之不及,脸上则是一片冷淡之后的漠然,“哦,是师父啊。” “你还有脸叫我师父?”宸星君勃然大怒,平日里称得上是娇媚的一张脸也洋溢着暴风雨之前的乌云,“你同魔道之人勾搭纠缠,还同他无媒苟合……跟我先去东海找你师叔师姐们,然后回明华宗受杖责!” “哦,随师父的便。”赵灵瑜毫不在意的被宸星君抓着手掌往东海龙宫的方向飞去。 玉棠君劈了三张几案了,清早过去敲苏行云的门,对昨日的粗暴抱有歉意,可是她呢?一声招呼不打,人去楼空!这是和自己赌气? “玉棠师兄,我的请柬…..还没有发出去。”卿微君看到如此盛怒的玉棠君,心下也是惴惴不安,“你别生气,气坏了不值得的。” “这个混账!”卿微君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苏行云和他的合籍之事,玉棠君又忍不住一巴掌向红木几案拍去——嘶,又报废了一张。卿微君看着都心疼,那张上好的光滑几案被玉棠君一巴掌拍的四分五裂,茬口里面的木纹清晰可见,显然是玉棠君珍藏多年的实木茶几。 “有话可以好好说么,”卿微君忙着劝架,正在这时静室的门开了,宸星君拖着赵灵瑜回来了,赵灵瑜狼狈不堪,却一脸的冷漠,“卿微师弟,等回去记得处罚这个孽徒。” “哦?这又是哪一出?”卿微君觉得明华宗的三大长老都是事情比较多的那种人,今天这个跟徒弟吵架了劈桌子,明天那个扯着衣衫不整的女弟子把她甩地上,怎么自己就没有那么多事情呢? “你问问她!同魔道囚灵之渊的第一使徒纠缠不清也就算了,还和他私下相授,无媒苟合!破了元阴之身!”宸星君发了一通火气才发现室内的一片狼藉,挑眉问玉棠君,“玉棠师弟这是……” “也是被苏行云气着了。”卿微君摇摇头,示意宸星君不要多问。 “你沉迷色欲!又如何能够修得大道?窥得天机?”宸星君越说越气,忍不住一掌向赵灵瑜的丹田打去,“你若是不愿意修炼就不要修炼!本座不缺你这一个弟子!干脆今日就废了你的修为算了!” “有话好好说,不得在明华宗内部动用私刑。”卿微君上前,架住了宸星君的手,使得他的掌力落空,然后扶起地上的赵灵瑜,问她:“宸星君所说的可为真?” 赵灵瑜麻木的点点头。 “为何同他搅合在一起?”卿微君拿出刑堂长老的威势,坐到了静室里的太师椅上。 “生的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赵灵瑜苍白着脸,她的腿心还隐隐作痛。 “他生的美,本座就不美了吗?”宸星君气往上涌,刚刚说了这一句,就被卿微君瞪回去了,他深知自己这个三弟虽然是少年体态,但是脾气是最最古板刚直的,此时自己在他问询的时候插嘴,就是犯了他的大忌,因此头转了过去,轻哼一声,表达了他的态度。 “春华秋实,我个人更倾向于小哥哥,师父…..哦,不,宸星君的光华太过于艳丽妩媚,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想要站在你身旁的。”赵灵瑜中途改口,又引来宸星君的瞪眼。 “为何损了元阴?”卿微君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一红,所幸他是少年体态,落在不知情的人里就是少年青涩而脸红,只是在座的谁都没有心情去看他罢了。 “我同小一回汴梁,有妖狐作乱王府,害死了我的爷爷,那个妖狐还透漏,我的早逝的母亲也是她害死的。”赵灵瑜面无表情,“来不及报备师父,所以干脆和小一同那妖狐以及背后操纵这妖狐之人动手。弟子法力不高,中了颤声娇。” “宸星师兄,这颤声娇是三流的媚药,”卿微君皱了皱眉,“若是和魔道之人搅合在一起,苏行云同西楼君,这上行下效的….丢掉元阴也是逼不得已…..你看….” 宸星君脸色阴沉下来,一言不发。 “妖狐为什么作乱王府。”随后卿微君想通了中间的关节,王府的金银众多….自然会被人盯上。 “财帛动人心,富贵险中求。”赵灵瑜灰心欲死,想着哪怕是被卿微君责罚或者是被宸星君一掌拍死也无所谓了。 “为什么独自一人?”宸星君突然蹲下,抬起赵灵瑜的脸,手中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瓶膏药,替赵灵瑜细细涂了。 “因为小哥哥打了我。我一怒之下和他分手来到了东海滨。”赵灵瑜话音刚落,宸星君就捏紧了手指,将膏药递给赵灵瑜,“每日记得涂抹。” “哦。”赵灵瑜麻木的拿过膏药。 “你先下去休息吧。”卿微君安抚了赵灵瑜一下,这件事还不全是她的错。 而宸星君已经大踏步的出了东海滨的静室,“我去去就回,你们等杜思阅出来再回宗门。” “宸星君这是?”赵灵瑜望着他出去的背影,沉默半响,突然开口。 “你好歹叫他一声师父,”一直一言不发的玉棠君突然在一地红木的碎片后面开了口,“这是替你出气去了。” “…..”赵灵瑜一直忍耐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也跑了出去,只想找个休息的耳室大哭一场。 “你先下去吧。”玉棠君淡淡的说,头顶上的银色莲花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随后他转向卿微君:“卿微,你发传讯灵石,让杜思阅放弃自己在杜门的一切活动,立刻回来。” “我们回明华宗。我要等那混账回来,亲口听她解释。”玉棠君出了静室,修长优雅的身影此时竟然有几分佝偻。 “臭小子,给我滚回来。”卿微君摇了摇头,还是自己座下的徒弟比较省心,面对着人都走光了的静室,卿微君突然想起自己的徒弟似乎也没怎么忤逆过自己。于是内心暗爽的捏碎了传讯灵石,告诉杜思阅让他回来。 “不行啊师父,我忙着呢。”杜思阅说完这一句就匆匆捏断了与灵石的神念联系。 卿微君登时脸色就有点不好,明华宗的下一代弟子到底是什么个德行?一个不知好歹爱多管闲事,一个沉迷男色丢失元阴,还有一个平时听话,竟然也会忤逆师长了。 回去一个个的给我背宗门训则吧!卿微君恨恨的磨了磨牙。他终于知道了玉棠君和宸星君的感受。 真是操碎了心。 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群小崽子们长大了还真是不由得别人管啊,卿微君叹了口气,如果不出意外,大概苏行云合籍大典之后,过个几十年,他就要把宗门交给下一代。 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哦。卿微君摊在椅子上,重新给杜思阅发传讯灵石——“速度,宗门有急事回明华宗。” “哦,好的。”杜思阅刚刚在杜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阵狂喜之后连忙找地方隐匿了起来,“师父我这就回来。” 一阵白光过后,东海滨龙宫秘境将杜思阅弹了出来,迎面而来的不是卿微君的微笑,而是劈头盖脸的一阵暴打,卿微君取出了自己的炼丹小鼎就往杜思阅的脸上砸,“兔崽子一个个都反了是吧?有种别回青黛峰!” 杜思阅一阵被打蒙了,只听得他“哎呦哎呦”的叫唤,冲着卿微君说“师父我错了!” “我在秘境里得到了….”还没有说完卿微君又是一鼎砸了过来,“你得到个屁,滚啊!” 这边杜思阅刚好撞卿微君气头上,那边赵灵瑜一边恨着一边又忍不住担心着。 她担心第一使徒会被宸星君打死,又担心宸星君在第一使徒手里受伤,一时间无比担心。 耳房里的熏炉里燃着苏合香,可是赵灵瑜却忍不住伏在榻上,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汴水流,泗水流, 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 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赵灵瑜以前不知道古人对于爱情会有那么纠结的言语,如今情根生,生生折磨她,她终于才明白。 到底是一片芳心错付啊。赵灵瑜红了眼眶。 五十九,江南 第五露华躺在拔步床上,窗外则是邶威府的演武场,披甲弟子们整齐划一的在练习长枪,第五露华还是第一次看到正道弟子如此集体练习,饶有意味的看着弟子们扎马步舞动长枪,于是干脆从纳物戒里面拿出一套衣服来换上,缓缓踱步出了白起的房门,站在演武场旁边观看。 她素来是仿着谢红蔷的母亲心怜道尊的装扮来打扮的,今日却出人意料的撤了那副素淡的打扮,上半身着了件真褚经纬幻色织纱褙子,正红色掐金抹胸,下半身穿了条藕荷色宋裤,腰上系了一条珍珠间玛瑙璎珞,愈发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哪怕是邶威府的府规森严,也有不少年轻弟子忍不住分神,望着第五露华红了脸。 白起正在演武场正中和人喂招,侧脸去看她,内心一晃,忍不住分了神,被对手死死地压制住,第五露华见状,绣鞋一动,一颗石子踢了上去,登时打飞了白起对面那人的长枪,白起见无法继续练了下去,就从台上跳下来:“姑娘身子可是好利索了?” 第五露华听出他言下的赶人之意,却是假装没有听到,“我要游览一下邶威府的地界,你跟着我做向导。” “….好。”白起点点头,第五露华的脾气在修真界是出名的,据说对于这种脾气的人,只能惯着她,白起暗叹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因此只得乖乖跟在她身后。 白起同着第五露华一前一后的出了邶威府,而簌簌则冲着诸位弟子们笑了一下:“白起师兄的终身大事哦,我们…..” “我们怎么样?”平时白起待人接物都是不错的,一群弟子都非常喜欢这位首席,因此一群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个略微粗狂的声音响起,“我们要干啥子撒,簌簌师姐?” “跟着他们制造机会撮合他们!”簌簌扬起一抹俏皮的笑,“这个姑娘真的是漂亮啊,如果白起师兄能够娶到她,我们就可以天天在府里看美人咯。” “看美人!看美人!”经过簌簌那么一煽动,一群弟子都兴奋起来了,丢下刀枪剑戟斧钺勾叉,跑去以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白起和第五露华。 烟雨濛濛,杨柳依依,流水潺潺,荷花娇艳,如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江南的水巷一向是如此,任凭你鸢飞戾天,到了这里,百炼钢也变作绕指柔。 第五露华也并未打伞,任凭着自己走在细雨蒙蒙的青石板上,凡人界的江南,永远有娇娇柔柔的姑娘走过,也永远有面容慈祥的老人蹲坐在水边锤衣服。 “我想要。”第五露华望着白起,娇蛮的指着一个摊子。 洁白的茉莉花用丝线穿起来,芬芳馥郁的白,白起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你居然会喜欢这种东西。” 第五露华脸上微红,为了掩饰自己,她瞪大了眼睛,负气的说:“谁喜欢了!不买就不买!我要什么没有啊?” 饶是如此,她也忍不住依依不舍的看着摊子上成串的茉莉花。 “我错了,买买买。”白起无奈的叹口气,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唯一一次跟苏行云交易,苏行云性格谨慎,思虑周全,也用不着他操什么心。 于是白起丢下铜板,第五露华则兴高采烈的选了一串白色的茉莉花绕在细细的手腕上。 白起看着她的手腕纤细,仿佛一折就断的样子,忍不住想着,这个名震天下的妖女,是不是太瘦了点。 这边第五露华和白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逛着街,那边簌簌咬紧了小手帕:“啊,师兄都没有给我买过茉莉花!” 簌簌的声音太大,登时被一群弟子连拉带踹的拖进了小巷..... “要什么茉莉花啊簌簌你这每天一身汗的下演武场,难不成还有少女心?” “对啊,人家姑娘娇娇弱弱的戴着茉莉才好看啊,簌簌师姐你搀和什么.......” “卧槽我怎么不能带茉莉花了你们这群畜生......” 小巷里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第五露华和白起,第五露华冲着白起笑道:“你们邶威府的弟子真有意思。” “簌簌年纪尚小,还不懂事,让你见笑了。”白起也是对自己这群活泼的师弟师妹们无言以对,叹了口气,向着第五露华无奈的摊摊手。 第五露华则望着流水潺潺,绕着村庄而行,幽幽的叹了口气—— 若是那个人没有死去,或许她也可以带着他来到这江南水乡。 第五露华在邶威府住到了七月十五,这一天刚好是凡人界的中元节,一大早簌簌便拉着她梳妆打扮,第五露华随手挽了个发髻,侧过头去问簌簌,“今日是什么节日?我这日子都过忘了。” 第五露华手一抖,胭脂登时涂错了,在眼角处描出长长的狭红,“中元节了吗?” “是啊。”簌簌冲着她点点头。 第五露华拿起花棒,把多余的画错的胭脂擦了,低低的笑了,“原来是中元节了。” 傍晚下起了细雨,第五露华随着簌簌她们一起去放水旱灯,超度亡魂投胎。 她呆呆的将折好的水旱灯放入河中,倒了一杯清酒遥寄,想起谢流火的那座在囚灵之渊的小小坟包。 或我时辰未到,低诉声听不到,就以冷酒祝你长眠不老。 路人游魂同把臂。 若这天亦难遇你,生与死几千里,就以这烛火引渡着你。 没有俗事缠住你,总算一种福气,虫蚁于枯骨永为里。 生与死,到底是相隔了几千里啊。第五露华呆呆的伫立雨中,心想着他大概早就已经投胎转世了吧,就算是未曾投胎转世,神志清醒过来也会恨自己吧? 雨缠缠绵绵,越下越大,第五露华并未执伞,登时被淋湿了眉眼。 “......”白起是知道第五露华同越然君谢流火的事情的,他执着伞走到了第五露华身边,替她挡了挡雨,“那些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第五露华懵懵懂懂的回了头,她的长发被雨打湿,湿淋淋的贴在后背,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似雨滴又似泪水。褪去了魔道囚灵之渊第二人的光环,眼前的姑娘苍白,脆弱,不堪一击。 第五露华低下头,将眉眼间的泪意眨掉,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惊,仿佛拿个脆弱的女子只是白起的错觉,“若是我偏不放手呢?” “......随你。”白起拉着她往回走,“簌簌这个马大哈,中元节带着你出来放灯,一回来人不见了,我问她你去哪儿了,她回头看了看一群师姐妹里没有你,立刻慌了。” “我要走了,”第五露华却没有同着白起回邶威府,“多谢你收留,这些天我想通了一些事。” 向白起微微的福了一下身,第五露华转身在雨中离去。 白起执着伞目送她远去,然后收起油纸伞,他也想知道,淋雨是什么滋味。 纷纷扬扬的雨丝落下,打在白起的软甲上,顺着柔滑的皮子往下流,白起扬起脸,原来雨的味道是这样凉的,凉到了骨子里。 而此时此刻的谢红蔷,则是在恳求西楼君,她实在是无法原谅自己会生下西楼君的孩子。 “不可以,这个孩子必须打掉。碧游宫无法接受这个孩子。”谢红蔷眉眼像是夏末的荼蘼,带着最后的艳丽,在脆弱的雨中摇摇欲坠。 “我也不能接受。”谢红蔷摇了摇头,“有第五露华做下的事情梗在那里,我没办法直视他。” “可是他是无辜的!”西楼君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恳求,这对熟悉西楼君的人来说,是不可置信的。 “......要么我死,要么你放我自由。”谢红蔷是真的不想跟西楼君走到这一步,她宁愿她所倾慕过的,爱慕过的那个人是羡夜,也仅仅是羡夜。 西楼君从未那么绝望过。 “你真的,不能忘记过去,不能放下仇恨,同我在一起吗?我愿意放弃魔尊的身份,和你一起隐居,一辈子不问世事,可以吗?”西楼君半跪着望着榻上的谢红蔷,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羡夜,你怎么那么天真?”谢红蔷的眉眼里全都是怜悯,“不可能的,你若是非要如此,我便只好拿一条命来偿还你付出的感情了。”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躺在了榻上。 西楼君沉默许久,突然说了一句话,声音沙哑,“那你走吧,我放你自由。” 第二日,汴梁城的那家医馆又迎来了昨日那个盛装华服的女子,这次她是孤身一人,轻移莲步,缓缓走到了坐堂大夫的面前,“大夫,麻烦给我一付落胎药。” “对不起。”谢红蔷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那样刚烈的性子,自然不会允许这个孩子的存在。 躲在暗处的西楼君眉眼黯然,望着谢红蔷的身影苦笑。 女子多情时,负人最深。果真如此。 六十,惆怅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玉棠君自从再度回到明华宗的时候,已经是初秋了,百花凋落,飘渺峰后山上的枫叶,也开始泛着红色。 苏行云已经离开三个月了。 赵灵瑜经过同第一使徒之间的事情,为人处事成熟了不少,对着宸星君也尊敬不少,那一日宸星君出去,尽管是再回来的时候,没有对赵灵瑜说些什么,但是赵灵瑜能够感受到他气息不稳,显然是为自己讨公道的时候受了一点轻伤。 “你的赤鹰弩做好了,”卿微君走出自己的炼器室,同着杜思阅说,那一日他进入杜门,竟然阴错阳差的击杀了一只雷属性的鹰型异兽,卿微君给杜思阅讯息的时候,他正忙着将那只雷鹰收入纳物戒里,“还剩下一些骨头,我拿去用了。权当是炼器的报酬。” “多谢师父。”杜思阅接过通身火红的小弩,意外的惊喜,那张小弩可以折叠成巴掌大的小盒子挂在腰间,用的时候展开弩翼就可以了。 “只是这弩箭呢?”杜思阅有点疑惑不解。 “试着将真气压缩进中间的槽里,”卿微君望着杜思阅,“我花费很大力气才做的,不要让我失望。” “好。”杜思阅依言试了,真气进入中间的槽,立刻凝固成一只箭的样子,杜思阅将它发射出去,箭只立刻射炸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 “师父好厉害。”杜思阅目瞪口呆。 “用得着你说?”卿微君哼了一声,“你也到了下山历练的时候,这弩拿好了以后用的上。” “是,”杜思阅心情激动,他又可以回到金陵杜家探亲了,向着卿微君行了一礼,随后他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对了,记得打听一下你行云师姐的消息。”卿微君看着他的背影喊道。 “唔,青黛峰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卿微君盘算着,“刚好可以去看看那人。” 也不知道自己送给她的月华铃她还戴着吗?卿微君背着手,在空无一人的青黛峰峰顶上,望向脚下茫茫云海,突然有些惆怅。 宸星君的住处,赵灵瑜则在一丝不苟的练剑,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已经从金丹初期到达了元婴期,可能是因为是穿越者的原因,她体质异常特殊,突破入元婴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加上她自从宸星君为她出气受伤之后,就不怎么违逆宸星君的意思了,心无旁骛雷厉风行的在练习自己的剑术。 如今的赵灵瑜依旧是十六岁,稚嫩的脸上依旧没有自己的风情,但是她的修为已经可以同十九岁的苏行云相比较了。 “吱呀”一声,宸星君的房门打开,身材高挑,面容妩媚的宸星君顶着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的看着着赵灵瑜,说:“今日可有什么疑问?” “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下山去吧。你也需要历练,王府里也不能老是让几个旁支的亲戚把持着。”宸星君冲着她点点头,唇边的小痣给自己增添了妖媚之色。 赵灵瑜垂下眼,“是。谨遵师父教诲。” “对了,下山之后记得去找找你行云师姐。”望着修为突飞猛进,性格也冰冷起来的赵灵瑜,宸星君默默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去囚灵之渊把你的情债也解决了。” “…..好,”赵灵瑜奇怪的望着宸星君,自从汴梁城那件事之后,他似乎再也没同自己提起过第一使徒,宸星君不提起,她也是乐的清静,于是就和他心照不宣的这样保持着默契。可是为什么他如今会提起呢? “也该是会会老情人的时候了。”赵灵瑜说,她将头发高高束起成马尾的样子,然后簪上银杏金簪,背起弟子制式长剑,几个跳跃离开了宸星君的住处。 飘渺峰。 “师父,”刘航之怯生生的看着一杯一杯不停的玉棠君,“你不要喝了。” “嗯。”玉棠君脸上已经染了几分红色,他面无表情的饮着酒,动作依旧未停,“今天你行云师姐回来了吗?” “没有。阿姊还是没有消息。”刘航之皱了皱眉,他已经从筑基期到了金丹期了,虽然比不上赵灵瑜和苏行云奇遇连连,天赋异禀,但是也是进境不错。 “……哦。”玉棠君捏着手里小巧的杯子,“三个月零十天整。她为什么还不回来?不回来也就算了,连消息都没有。” “弟子不知。”刘航之面对着明显不太正常的自家师父,心情惴惴不安。 “也是。”玉棠君摇了摇头,“她若是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你们谁也找不到她的。” 然后玉棠君又继续自斟自饮,酒壶干了之后,他干脆放下了发冠,一头长发飘散而下,愈发显得他像是谪仙人一样。 壶中无酒了之后,他开始敲着酒壶唱歌,语调清越:“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师父。”刘航之无言以对,只得扶起已经半醉的玉棠君回了初心居。 “师父,我去找苏师姐。”伺候玉棠君睡下之后,刘航之背着行囊和弟子佩剑,也下了飘渺峰。 赵灵瑜找到囚灵之渊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一剑劈开一条毒虫,赵灵瑜踌躇不前,她不知道该不该见他。 只得在囚灵之渊的外面开辟了一块空地,赵灵瑜惆怅的坐在空地上,掏出随身带的干粮,就着清水干啃。 “咦?”一个身穿藏蓝道袍的青年男子,突然出现,奇怪的看着赵灵瑜,“小姑娘,这里是…..” 眼睛却落在了赵灵瑜背后的弟子佩剑之上,“你也是明华宗弟子?来此何事?” “找人。”赵灵瑜言简意赅,“囚灵之渊的第一使徒同我有旧,找他有些事情。” “你找他作甚?”这个藏蓝道袍的男子正是西楼君,他外出有事回到囚灵之渊,刚好遇到这个黄衣小姑娘,“苏行云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师姐,最近没了音讯,你可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赵灵瑜瞪大了眼睛。 “哦,那你随我来吧。”西楼君在前面带路,赵灵瑜跟着他进了囚灵之渊。 赵灵瑜原本以为传说之中的囚灵之渊是多么阴森诡异的地方,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是一处类似于南北交界处皖南村落的地方,黑瓦白墙,流水潺潺。 “小一住处就在前面。”西楼君皱了皱眉,“他妹妹为我而死,我就不过去见他了。” “你是西楼君?”赵灵瑜瞪大了眼睛,她听过第一使徒说过第五使徒的事情。 “是啊。很奇怪吗?”西楼君转身打算往回走,冲着赵灵瑜挥挥手。 “什么嘛,一点都不像,说好的魔道之主的霸气呢?”赵灵瑜却扯住他。 “霸道是心,不是外表霸道。”西楼君控制住他自己修炼的霸道的气息,一丝气息就让赵灵瑜感受到了西楼君真气和道法都走的强劲霸道一路。 “受教了。”赵灵瑜摇摇头,原来小说里的那些魔尊描述都是假的啊,这个人就像是路边普普通通的青年,倒是有几分公务员的气息….. 待到西楼君走了之后,赵灵瑜在第一使徒的门口徘徊了许久,也犹豫了许久。 “……算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赵灵瑜叩了叩门。 门嘎吱一声开了。 “自行进来。我不太方便。”第一使徒的声音从门内悠悠传来,“不是刚刚汇报完毕吗?” “我。”赵灵瑜仗剑横在身前,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灵瑜?”第一使徒从门内缓缓地出来,只是让赵灵瑜惊讶的是,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你….”赵灵瑜上前一步,然后又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 “真的是你吗?”第一使徒上前一步,想要触碰赵灵瑜,手还是放了下来。 赵灵瑜见状倒是冷静了下来—— “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你身上的伤是被我师父打的吗?” “你怎么会在囚灵之渊?”第一使徒搬了两个凳子在院子里,赵灵瑜跟着他坐下,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叹了一口气,真是荒凉。 “小地方,让你见笑了。”第一使徒见到赵灵瑜如此,猜想她肯定是在叹息自己的院子,不好意思的开了口,说话却急切了一些,惹得自己咳嗽不止。 “你慢点。”赵灵瑜将清水递给第一使徒,第一使徒却并未接过,他似乎是想到赵灵瑜会跟他说什么,因此眼神恳求的看着赵灵瑜。 求你。 不要。 “我今日来,是同你划清界限的。我年少轻狂,不知不觉的招惹了你,春风一度惹下祸根。”赵灵瑜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同第一使徒摊开了牌。 “….”第一使徒刚想说什么,一张嘴却是一口血喷到了赵灵瑜脸上。 “天。”赵灵瑜瞪大了眼,似乎是未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她伸出手来扶住第一使徒,“你怎么了?” 六十一,业火 赵灵瑜慌慌张张的扶起第一使徒,“你怎么了?” “不用你管,你不是走吗?”第一使徒挣扎着拨开赵灵瑜的手,脸色更为苍白,他的兜帽滑落下来,五指捂住嘴唇,有止不住的咳嗽声从他的嗓子里溢出来。 “不行,我必须管。你被我师父打了伤还没好是吗?”赵灵瑜皱起眉来,宸星君同第一使徒之间的仇恨化不开,他们两个人若是打起来一定是不死不休,现在看来自己猜的没错,第一使徒果真是受了不轻的伤。 “…..”第一使徒咳嗽了半响,终于抬起头来望着赵灵瑜,“你这些话,都是真的吗?” “是的。”赵灵瑜狠下心来,内心不安。 “那你走吧,此生不要再见了。”第一使徒沉默了半响,最后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是我对不住你,没能好好的照顾你,对不起。” “嗯。”赵灵瑜起身欲要离去,刚刚转身,背后却传来噗通一声,赵灵瑜回头,发现第一使徒已然是倒在了地上。 “…….小哥哥?小哥哥你怎么了?”赵灵瑜方寸大乱,抱着他晃了晃,“你没有事吧?” 第一使徒脸色死一般的白,赵灵瑜伸手探他气息,发现他气息微弱,登时就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掏出疗伤仙露就往第一使徒嘴里灌,可是随即她就发现,疗伤仙露竟然是不起作用。 庚金系的真气立刻溢出,丝丝缕缕探入第一使徒的身体内,当真气游走到第一使徒的肺部,赵灵瑜脸色一变——竟然是这样!宸星君竟然将庚金系真气压缩为头发丝大小的一股,硬生生打进第一使徒的肺里,让它们四处游走破坏身体肌理,难怪,难怪他的脸色那么苍白,囚灵之渊的魔族里面,很少有人是庚金系灵气,即使有,以第一使徒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去找他求援。 所以小哥哥竟然是生生忍受着针刺之苦过了几个月?赵灵瑜想起一切因了自己而起,登时脸色更为苍白,或许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异端,出生不久之后王府里就招惹来了狐妖,连累的母亲不受宠,父亲和爷爷殒命,好不容易上了明华宗拜师,又连累的小哥哥受伤如此。 想起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小哥哥应当是伤心了吧,赵灵瑜动用和宸星君同源的庚金系真气将那一缕破坏性的真气融为一体再收入到体内,只是第一使徒受伤的肺部,赵灵瑜取出来自于卿微君的极品疗伤仙露,饶是她出身富贵,也忍不住跳了跳眉头,“真是肉疼但是顾不得了。”扒开塞子给第一使徒灌上,赵灵瑜就关切的望着昏迷不醒的第一使徒,盼望着他能够睁开眼来。 庚金系的破坏性真气被赵灵瑜收入了体内,破损的肺部也被极品的疗伤仙露给修复,第一使徒的脸色慢慢转缓,只是他的神色转缓,竟然是头一歪,倒在赵灵瑜怀里睡着了,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那么安安静静的睡一场了,自从宸星君去囚灵之渊外围,将他约出来打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场好觉,每晚疼得辗转反侧。 “救我作甚?”第一使徒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就是这句,大概是真的被赵灵瑜伤了心吧? “不做甚啊,”赵灵瑜突然起了逗弄一下第一使徒的心,“就是觉得你貌美如花,所以英雄救美了一下呗。” “……”第一使徒无言以对,“你不是要同我恩断义绝吗?为何还要救我?” “看你可怜不行吗?”赵灵瑜笑笑,却被第一使徒挣扎着给推开了,“用不着你可怜。” “你若是要同我恩断义绝,踏出这个院子就可以了。”第一使徒脸色依旧是难看至极,但是语气中的决绝也是显而易见的。 “我没有办法,我从我的师父嘴里得知了他和你的恩怨。若我和你在一起,我们只能隐居,你能够放下你的仇恨吗?你能够放弃你的欲望吗?” “…….”第一使徒哑口无言。 “对不起,小哥哥,我得走了。”赵灵瑜起身,“那一夜的欢愉,你就忘了吧。” “……..”第一使徒目送她出自己的房门,御剑从囚灵之渊离开,低头沉默不语。有些人有些事情,到底还是抓不住的,她是如此,小五也是如此。 西楼君觉得自己的妹妹很不对劲。 以往第五露华知道谢红蔷怀了他的孩子,少不得得找他闹上一场,最起码也得冷嘲热讽几句,可是自己这个妹妹,消失了一个多月之后,回到囚灵之渊之后,就开始了天天走神的日子,吃饭的时候走神,修炼的时候走神…..甚至是帮自己灵田浇水的时候都会走神….. 问题大啊这个人。西楼君想。 “……”第五露华正在倚在栏杆上看着窗外的菊花,花瓣上凝结着一层白色的霜华,她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平日还看不出来,一旦安静下来就有一种清纯的味道,眼神茫然没有焦距,连西楼君站在她背后许久都不知道。 “……露华。”西楼君在后面叫了好几声,第五露华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西楼君推了她的肩膀一把,第五露华才头也不回的向后发出一枚冰锥,西楼君稳稳的接住冰锥,手指连动将它刨成碎冰,然后从纳物戒指里面拿出来两个新鲜的橙子,将橙肉剥出来,混了冰装在盘子里,放在第五露华身侧,“吃吧。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心事啊。”第五露华懒洋洋的说,随手捻了一片放在嘴里,“哥哥,我怎么会有心事呢?” “……哦,是么?那你可以把嘴里的橙子皮吐出来吗?”西楼君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她,“哥哥知道你不开心,可是那又怎么样。我爱谢红蔷。虽然她走了,但是我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哦,”第五露华把橙子皮吐出来,重新看了看盘子,拿起沾着碎冰的橙肉往嘴里递,语调冷淡至极,“那就祝你早日重新抱得美人归咯。” “所以你在想什么。”西楼君皱眉,第五露华这种状态不太正常啊。 “我什么都没想。”第五露华摇了摇头,将西楼君探询的目光隔绝,继续望着窗外的秋菊,“这个月还需要用我的血来祭祀囚灵之渊深处的红莲业火吗?” “红莲业火最近的动态很不正常,你知道吗?”西楼君想起囚灵之渊绵延上千年的隐患,拧起眉毛,“没有找到那个天玄之人,就无法平息囚灵之渊的业火。” “已经快要烧上来了吗?”第五露华问。 “快了,到时候我们必须迁移。”西楼君说,囚灵之渊的红莲业火有着诸般妙处,但是汹涌澎湃,温度极高,每年都要吞噬掉不少低等魔族,经过上千年的镇压,囚灵之渊的魔族之中的王族终于摸索出来红莲业火的规律,一月一次,用王族之人的血来祭祀囚灵之渊中的红莲业火,业火方会安静许久。 “好,这次我去。”第五露华转过头去,摆明是送客的姿势,西楼君一阵无言。 “露华,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西楼君扯住第五露华的袖子,逼迫她抬头看自己。 “没怎么啊。”第五露华懒洋洋的回答,“就是有点心累。打算休息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第五露华上下打量了一下西楼君,“谢红蔷走了之后,你不也是把灵田荒废了三个月吗?可怜你新种的那些茄子幼苗,全都死在地里了。不去搭理自己的灵田,还好意思说我。” “…….算了,你好自为之吧。”西楼君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院落后面走去,那里是一大片开辟出来的灵田,“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田里找我。” “好。”第五露华摆摆手送走了自己的哥哥,继续伏在栏杆上发呆。 苏映雪最近有点纠结。 本来她是一家的主母,丈夫又是个不纳妾的,日子虽然比不上什么拖朱带紫的高官,却也是车尘马足,生活顺畅之下,新婚一年多的眉眼几乎没什么变化,若不是脑后已经挽了妇人发髻,她同二九碧玉年华的少女没有什么两样的。 但是前些日子自己的嫡姐苏行云突然在家书里提起有个庶弟想要来府上住一两日,自己等了几天,没有等到人,还以为是嫡姐消遣自己好玩儿的,没想到过了半年,居然有人拿着苏府的信物来府上拜访,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苏映雪自然是前去看看,没想到是在她嫁人之前长街上遇到的那个少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是你?” “庶姐。我奉父母命来你府上看看你。”那个少年身穿了一套宝蓝直裰,原本很浮夸的颜色被他一穿却显出几分庄重的气质来,腰间挂着的和田莲花佩也是价值不菲,“你嫁人后,过得还好吗?” “怎么不好的?夫君对我很不错。”苏映雪心满意足的笑,腰间的金色铃铛随着她的微动而摇晃了一下。 六十二,巫心 苏行云实在是有苦难言,本来半个月之前她就已经和墨轩君谢授衣抵达了巴蜀,但是巫咸之国真的是太难以寻找了,在一路打听搜寻之下,终于有个巴蜀当地的老人指着巫山说:“巫山神秘,或许姑娘想要找的人,就在巫山之上。(..l )” 可是当苏行云和墨轩君谢授衣沿着长江寻找巫山入口的时候,却遇到了十足十的难题。 清秋三峡此中去,鸣鸟孤猿不可闻。一道水声多乱石,四时天色少晴云。古人就描述了三峡的陡峻和难以攀登,然而不信邪的苏行云还是随着墨轩君谢授衣买了竹筏试图在江上直接停了筏子爬爬巫山试试,毕竟云雾缭绕的巫山极为不适合御剑而行,御剑而行很容易撞到山石之上或者是在云雾之中迷失方向。 半路上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淋的苏行云苦不堪言,尽管是墨轩君谢授衣及时拿出一把伞来,苏行云也是衣衫浸湿,而不久之后,天空就开始放晴了,气的苏行云够呛——这是什么鬼天气。 “巫山就快到了。”墨轩君谢授衣安抚着苏行云,“等到杀掉了巫心,你就可以回明华宗了。” “师父会原谅我吗?”苏行云摇了摇头,暂时将玉棠君抛在了脑后,望着三峡两侧的景色。 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真是个漂亮的地方。”苏行云久居中原,自然是没有见识过巴蜀之地的景色,“若是有朝一日可以同师父一起来游览就好了。” 墨轩君谢授衣笑而不语,心里则是满满的恶意,你师父大抵是疯了一半吧?毕竟你对他那么重要。 终于找到了巫山的位置,苏行云抬头望去,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江水匆匆,碧水悠悠,江面白帆点点。山间枫叶蝶舞,空中云霞悠悠,比画卷生动,比仙境美。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端庄而妩媚,凝重而轻盈。远处的渔人唱着川江号子,雄浑的音符合着惊涛拍岸,化成山之魂,水之韵,山衬托水,水依托山,向人间呈现出它的一种种妩媚和雄壮。(..l ) 这等灵山秀水孕育出来的人物,怎么会如此狠毒,苏行云皱了皱眉,椿和鲲鹏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先见到巫心再说,若她是个好人,便带她到北冥海对峙,”苏行云暗暗的自言自语了一下,“若她不像是好人,那便杀了算了。” 好不容易摸到了巫咸之国的入口,苏行云抬眼看了一眼墨轩君谢授衣,咬牙抬腿打算先进去,却被墨轩君谢授衣摇着扇子阻住了,“我来,哪儿有让姑娘以身涉险的呢?” “……”苏行云凝视着他进到巫咸之国,祭出自己的“水龙吟”跟了上去。 踏入巫咸之国,扑面而来的却并不是想象之中的山清水秀,反而是支离破碎的空间,本来这种自成一方小天地的地方,空间的边缘应该是稳定的,然而山川焦黑,土地支离破碎,而原本以为的巫咸之国的人也不见踪影。 苏行云踏过一株枯死的树,断枝发出“嘎吱”的声音,顿时惊动了这一地的死寂,裙摆从焦黑的寸草不生的土地之上掠过,苏行云警觉起来,“谁?” “水龙吟”蓝光大作,冲着枯枝败叶之后冲去。 “啊!”窜出来一个衣衫破碎,头发蓬乱的小女孩,她似乎是吓得狠了,连声喊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怎么回事?”墨轩君谢授衣一把抓住“水龙吟”的剑柄,“你莫要吓到了小姑娘。” 苏行云默然收回了剑,抓住想要逃走的小女孩的后领子,“你是巫咸之国的巫女?” “……不,不是。”小女孩眼神惊恐,眼泪将脸上的黑色污渍冲的一道一道的,“我不是。” “你若是说谎,我就削掉的你鼻子。”苏行云微微的笑了起来,宛如晨曦之下的新露,“嘻嘻。” “我错了,我是巫咸之国的巫女。”小女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们是外人?” “能告诉我,巫咸之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墨轩君谢授衣身长玉立,将一块炊饼从纳物戒里面拿了出来,“你是这儿的巫女,肯定要比起我们更加熟悉这里。我们是来寻找巫心的,你认识她吗?她在巫咸之国之中,地位如何?” “巫心?”小女孩瞪大了眼,一瞬间警惕了起来,“你们寻找巫心是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是受人之托,问她讨回两样东西。”苏行云认认真真的说。 “她是上一代的巫女,本来领导着众人领导的好好儿的,”小女孩抽抽噎噎的,“巫女本来是终身不嫁的,可是她却喜欢上族里的一个男子。” “族长和族人肯定是不允许的,因此把那个男子逐出了巫咸之国,”小女孩继续诉说着一些巫咸之国的往事,“那个男子在外意外去世,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巫心表面上对族人和祭祀的事情上心,事实上却只是想偷偷将那个男子招魂,她将男子的躯体藏在祭台下面的冰窖里,以各种理由出去寻找复生的材料。” “那一日有一个俊俏的男人过来找巫心,却没有想到被族长遇到,族长便询问巫心是什么事情,巫心说是在外的时候不小心招惹的仇家,他的眼睛是世间最美的夜明珠,祭祀神女的时候献上,神女会喜欢的。”苏行云听到这句话和墨轩君谢授衣对视一眼,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个俊俏的男子,一定是追逐着巫心来到巫咸之国的鲲鹏。 “族长大喜,于是命族人一同攻击那个俊俏的男人,生生的挖了他的眼睛,”小女孩想起那一战,还是有点害怕,“那个男人的实力好高,虽然在围攻之下被挖去了眼睛,但是愈战愈勇,最后化身成为鹏鸟的样子,突围而去。” “族中精锐男女死伤殆尽,巫心拿到了夜明珠,最后同着另一件东西复活了她那心上人,”小女孩打了个寒噤,“然后那个男子被复活之后,狂性大发,杀死了族里的很多人,而在族长与那个男子激斗正酣的时候,巫心突然偷袭,杀了族长。” 苏行云皱了皱眉,探询的目光望着谢授衣,谢授衣沉声开始解释,“复生之术?世间哪儿有复生之术?但凡是复生的人,一定会出现种种异状,我想那个男子被强行招魂复生,必定肌肤腐烂,神志不清,是还是不是?” 那个小女孩点了点头,“是的。” “那么这里的空间是怎么回事?”苏行云望向界限明显已经模糊了的巫咸之国,在村庄的边缘,一条又一条的黑线封死了村庄往外的道路,苏行云试着用神念感受黑线,可是随后她竟然发现,那些黑线是空间之中的裂缝!巫咸之国,明显就要崩塌了的样子! “生死乃天道,强行逆天必定会付出代价的。”墨轩君谢授衣沉声说道,“此地大道明显已经崩溃,空间都开始坍塌。” “你的父亲母亲呢?”苏行云看着小女孩,小女孩的脸上则是一暗,苏行云见状就已经明白了,暗叹一声,再也不说话。 “我从未得罪过巫心,甚至替巫心说过话,”小女孩大口大口的吃着炊饼,“所以她放了我一条性命,其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我不但放了你的性命,还每日给你送一块炊饼。巫陇上,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竟然对闯进来的外人透漏我的秘密,真真是,饶你不得了。”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从苏行云和谢授衣的背后传来,而小女孩巫陇上,则是尖叫着从苏行云身边逃开,“巫心来了!” 苏行云用“水龙吟”护住墨轩君谢授衣,缓缓地转过头来,巫心就在他们的身后。 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无端的多了几丝魅惑;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气,将姣好的面容分成两边,使脸庞格外富线条感;一张樱桃小嘴颜色红润,仿若无声的**。美好的五官被完美的脸部线条一直引到了尖尖的下颚。 她的淡蓝色褶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微风轻拂她的素白交领大袖,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更显得楚楚动人。 正是巫咸之国被毁灭的源头,挖去楸的木心的狠毒女子,巫心。 巫心,无心,除了她的**之外,她对谁都是无心的。 苏行云本来长得也算是清素如九秋之菊,面对着和她走同样路线,却要魅惑神秘许多的巫女巫心,却是暂时落了下风。 六十三,拥有 “巫陇上,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你竟然勾结外人出我,”巫心如水一样的眸子,此时正无波无澜的望着巫陇上,哪怕嘴里的话无比薄凉,她的语调依然是轻柔至极。 “你杀了姨姨!用她的血续命!”巫陇上突然尖叫起来,“姨姨深居简出,从来不参与族中事物,你居然为了她的血杀了她!” “她不肯给,我有什么办法?”巫心微微一笑,然后转向苏行云和墨轩君谢授衣,冲他们颔首点头,“二位好,欢迎来到我的巫咸之国!” “……”苏行云瞪大眼睛,感受到了巫心的丝丝杀意,眼前这个人只是看上去正常而已,内里早就已经疯了,从她表面平静如古井,深处却暗藏着杀意的眼眸里,苏行云就知道,无法再跟她讲道理,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了,“授衣,小心!” “……什么?”墨轩君谢授衣一愣,巫心已然是催动了空间的裂缝,一瞬间,天崩地裂,无数的黑色空间裂缝被巫心催动着向这里涌来,墨轩君谢授衣见状,一手拽着巫陇上,一手拖着苏行云,往远处御器而行,“快跑!” 苏行云也感受到了巫心催动的空间裂缝的威力,裂缝里的黑域似乎是无穷无尽的,苏行云哪怕没有用神念感知裂缝里面,也清楚这个裂缝并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于是她轻轻地挣脱了墨轩君谢授衣,从纳物戒指里面取出了一枚漂亮的木系灵符,这枚木系灵符宛如白色宣纸折成的海棠花,上面的咒文则是暗红色,在白色的花瓣上凝结,仔细一看咒文里面还有隐隐约约有金光流转,不由得眉头一跳。 “他连这个都给你了?”墨轩君谢授衣在狂奔的路上还问着苏行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苏行云摇了摇头,“师父只说遇到什么危险,自己抗衡不了,就拿出来向敌人丢过去。” “…….你不能丢过去。”墨轩君谢授衣说,一脸严肃。 “为什么,”苏行云的一只碧玉耳坠已经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因为飞的太低,枯枝将她的衣裙刮破了好几处,使得她的形象狼狈无比。(..l ) “你若是想要本来就破碎的巫咸之国的空间彻底的崩塌,就把这玩意儿丢出去同归于尽好了。”墨轩君忍无可忍,冷冷的丢给苏行云一句话,平日里和煦的样子全无,“这东西足以把整个空间炸塌,让你我和那个疯子通通葬身在这里。” “往祭台方向走,”巫陇上撕心裂肺的大吼,她刚刚在半空之中被枯枝刮破了一处脸颊皮肤,此时脸上正滚落了一滴血珠,“走啊!” 苏行云看着巫心踏着空间碎片往这里追来,咬牙接过巫陇上,嘱咐她抓紧自己的裙子,然后全速御剑飞行,墨轩君谢授衣则领先苏行云半步,踏着描金山河扇不时回头,三人逃逃打打,苏行云仗着自己有玉棠君赠给自己的一些能够爆炸的符咒,不时的向后扔,小型的藤蔓阻碍或者是荆棘屏障始终让巫心追不上来, 巫心追着三人,一路来到了祭坛之上。巫心和巫陇上自然是对祭坛熟悉无比,但是苏行云和墨轩君谢授衣此时此刻还是第一次踏入巫咸之国的祭台上,只见那祭台是石台组成,端的是古朴方正,只是刻满着古朴素雅象形文字的祭坛上的几根石柱,已经倒得倒,塌的塌,整个黑色祭坛上的角落里,有干涸的血迹残存,暗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争斗与流血。 “这儿就是巫咸之国的天霁台,”巫陇上的一张小脸此时被油汗裹挟,混杂着泥土,脸上花的不成样子,“底下放置着巫心的心上人的冰棺,可以以此来威胁她。” “你们先躲到底下的冰窖里,我去启动这儿的封魔阵。”巫陇上牙齿一咬,就打算窜出去,而墨轩君谢授衣则一把拉住了巫陇上,“什么是封魔阵,你说清楚。” “只有巫咸之国的巫女可以启动的阵法。”巫陇上简洁的介绍了一下,想要拔腿冲向祭坛中心,却被苏行云拦住打昏。 “去冰窖躲一会儿。”苏行云神色凝重,“这个祭坛被毁坏成这个样子,恐怕是不能启动阵法了。” “恩。”墨轩君谢授衣破开祭坛下面的木门,拉着苏行云就往里面冲,一阵寒意袭来,两个人齐齐冲入了黑暗之中。 “……小心些,屏气,止住呼吸,我怕这儿有常年郁结不去的尸气,”墨轩君谢授衣的脸色有些异样,他拿出火石,打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点燃了冰窖墙壁上镶嵌着的几盏油灯。 光泽亮了起来,墨轩君谢授衣和苏行云两个人先是将被打晕过去的巫陇上放在地上,随后望着明亮起来的地窖深处,那里除了棺材,还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博古架。 墨轩君先是隔着水晶棺材的厚重棺材板望了一眼里面尸水横流的,不人不鬼的怪物,他的头颅已经腐烂的见了骨头,身上和手上都是烂肉,被巫咸之国特有的符咒封印了了起来,在棺材里安安静静的,宛如睡着了一般,墨轩君谢授衣饶是见多识广,突然间看了一眼棺中恐怖景象,也是被吓了一跳。 而苏行云则像是着了魔一样的,往那个博古架旁走去,她感受到纳物戒指里面的震动,取出来一看,则是装着纯钧剑的剑匣不住的震动,苏行云打开剑匣,半截断剑立刻腾空而起,冲着博古架上的剑尖飞去。 “唔,”银光闪过,剑身和剑尖融为一体,一个懒洋洋的青年男子声音响起,“谁唤醒了我?” 苏行云眼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不单单是因为在这片冰冷的地窖里,能够找到另外半截纯钧的断剑,更重要的是那个男子声线宛如月夜流金,桂华照瓦一般华贵,单听着声音,便知道这柄纯钧剑的器灵是那种尊贵无双的器灵,这种性格的器灵,和粗犷的射日弓,略带薄凉的昆仑镜并不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器灵的性格越复杂,神器就越为高等。 “我将会是你的主人。”苏行云的声线在地窖里回荡着,她心中隐隐有一些激动,自己也终将要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了,还是一柄神剑。 “哦?”那个声音隐隐约约有几分笑意,更多的则是不容亵渎的高傲,“就凭你?” “你也配?”纯钧剑的器灵对着苏行云反问。 “我怎么不配的?”苏行云见纯钧如此骄傲,不由得针锋相对起来,“你的上一任主人在你折断之后抛弃了你,是我带着断剑,在这个漆黑无边的地窖里找到的你,如果不是我找到你的另外半截,时至今日,你还是不能自动修复。” “那又如何?因为对我有恩,就可以随意奴役我吗?”纯钧剑反问,“你以为我是谁?我是纯钧剑,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中,出身最为高贵的器灵,你对我有恩,我可以报答你,但是奴役我?抱歉,你把我想成什么了?以为我同你腰间的那把下三滥的废铁一样吗?” 面对纯钧的咄咄逼人,苏行云则是淡淡的笑了,她揣摩纯钧的半截断剑已经揣摩了许久,此时此刻面对着纯钧的咄咄逼人,反而是意外的冷静了下来,“风烟云膏,这个条件如何?” “…….”出人意料的,纯钧剑的器灵意外的沉默了下来,正当墨轩君谢授衣以为纯钧剑的器灵想要屈服于苏行云,成为她所持的神器的时候,纯钧剑才坚决的发声,“我拒绝。” “哦?那想必墨染沉香你也不想要了?”苏行云微微一笑,卿微君是炼器和丹道的高手,手里好材料不少,他曾经感叹过自己的那把纯钧剑,如果找到另外一半,完全可以用风烟云膏来粘连,然后用墨染沉香作为炼器炉的燃烧材料,或许能够完全修复因为纯钧剑身折断,从而受损的器灵,如今已然是找到另外一半,那么收伏残缺的器灵,就要靠这两样材料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假话。”半响,纯钧剑器灵的态度终于有些摇摆不定了,器灵一旦死亡,神器会自动跌境,到时候纯钧剑也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名剑罢了。 “我愿意发心魔誓,请你相信我,我虽然是女性,但是判断力和执行力不亚于男性,”苏行云并未说谎,自然是愿意让器灵见证自己发心魔誓言了。 “那就签订契约罢,任何有了灵性的生物,无论是妖还是魔,是器灵还是僵尸,都不愿意死的。”纯钧剑的话已然是概况了这世间所有的灵性生物的大概追求——长生。 苏行云暗叹一声,划破了手腕,将手腕迅速贴近了纯钧剑,顿时血液被一丝不漏的吸收进剑身,连剑身上的种种裂痕都近乎肉眼难辨。 苏行云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嘴角上扬,哪怕是血液在不断地流逝,也是高兴异常。 六十四,神女 当真正的掌握了纯钧剑之后,苏行云愕然发现,自己的修为由元婴初期变成了元婴后期,她暗暗咂舌,“我的修为涨了。” 虽然全身和谢红蔷收伏射日弓的时候相似,都是丧失了一大半的精血,但是苏行云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修为实实在在涨了,丹田内的元婴更为凝实也更为精致,那个同苏行云一样的元婴小人,已经变成了完完全全缩小版的她。 苏行云凝视着博古架,上面还有一块青色的,四方形,宛如镇纸的木头,她从那块青色木头上的真气波动,估摸着这或者就是楸被挖掉的木心了,然后又有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两颗明亮的,小儿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苏行云将木心和锦盒收入了纳物戒指之中,她知道北冥海之中,鲲鹏和椿的要求都已经做到,这趟巫咸之国的目的已经达到。 正当苏行云和墨轩君两个人在商量如何脱身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歌声: “刻纹结缕嵌玲珑,烛影摇红八宝中。 照得石径明三尺,暖过寒山玉露松。 廊桥头,桂堂东。 又见霜叶舞秋风。 有人独立,意正忡忡。 听她赌誓发愿,连理求同。 趋到身前细相观,红丝早缚尾指严。 更说姻缘自有定,何以长候到天明? 侧挂灯,短歌行。 道是今宵吟不尽。 忽闻有语,回首娉婷。 见她良人来时,语笑卿卿。” 歌声虽然并不如椿的声音好听,但是比起椿的凄厉,巫心的歌声略带点清冷,清冷之下,还有丝丝的魅惑穿插其中。 苏行云听到椿的歌声想起玉棠君和在初心居的时候当着赵灵瑜的面表述自己的心意,听到巫心的歌声却想到墨轩君谢授衣的那一吻。 她立刻望向墨轩君谢授衣,面色潮红,“你怎么样?” 墨轩君谢授衣想起的则是很多往事,他的瞳孔望着苏行云,但是双眼无神,很明显思绪被巫心的歌声牵扯的厉害,他想起在明华宗学习的时候处处与玉棠君过不去,瞧不起他清冷出尘的样子,想起因此明里暗里关注玉棠君,甚至对他的徒弟苏行云起了兴趣,苏行云蕙质兰心,聪明谨慎,他也是极为喜欢的。[.l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有时候也忍不住嫉妒玉棠君,明明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凭什么收到个那么好那么有大家风范的女孩子当徒弟。自己明明在东海碧游宫里知道中了西楼君的“缠骨香”,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亲吻她的嘴唇,掠夺她的味道。 凭什么所有的人都向着玉棠君呢?宸星君那么冷漠绝情,卿微君那么方正古板,都对他多加照顾,还有那么多道尊仙子的仰慕……即使是这样,他依旧得到了苏行云的全心全意的爱。 凭什么?墨轩君谢授衣整个人的脑海里全都是嫉妒的情绪,苏行云的天资极为高超,即使和自己的侄女谢红蔷相比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人又生的漂亮……玉棠君什么都有,还要染指这个颜如冠玉的璧人,而自己呢?大哥大嫂一起去了,只留下一个危机四伏的东海碧游宫给自己,还有那年只有总角的谢红蔷。好不容易谢红蔷长大了,却同魔道囚灵之渊的人勾结在了一起,还是那个恶毒的第五露华的哥哥西楼君。 墨轩君谢授衣表情突然变得疯狂起来,他将苏行云压制在水晶棺上,凉意顿时浸透了苏行云背上的衣服,苏行云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眼前墨轩君谢授衣的脸就开始放大,唇舌之间被撬开,纠缠不休。 就在转瞬间,苏行云的呼吸被夺去!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她,辗转厮磨寻找出口,苏行云完全被墨轩君谢授衣的气势所惊扰,一急,真是有些愣怔住了,等缓过神来,暗中挣扎使力,才知道墨轩君谢授衣臂力吓人,一时竟也挣不脱。 倏地,墨轩君谢授衣的右手掌猛地托住苏行云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苏行云。被个陌生人控住身体,苏行云这还真是头一遭。嘴里是淡淡的柳枝味道,夹杂着一丝丝的咸味,看来今日早间是用的嫩柳枝夹杂细盐来清洁的口腔,墨轩君谢授衣唇舌柔韧而极具占有欲,使得苏行云拼命挣扎。 “…..登徒子!”墨轩君谢授衣刚刚移开嘴唇换气,苏行云便一掌拍开了他,“无耻之尤!” 这一掌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在祭台之上寻寻觅觅的巫心立刻听到了响动,她脸色一变,“你们两个竟然在冰窖之中?!” “找死吗?”冰窖之中放着巫心花费所有力气心血复活的爱人,哪怕是他神志不清大开杀戒她也是爱着他的,为了他她愿意背叛族人,背叛一切,此时见到苏行云和墨轩君谢授衣进入到冰窖之中,登时脸色大变,俯冲下去:“一定是巫陇上这个小贱人干得好事,当初我就不该心软放她一马!” 巫陇上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听到巫心这一句话,即使是再好的性子也是要发怒的,她嘶哑着嗓子高喊,“你要点脸成吗?” 巫陇上这句话惊醒了还在羞恼着的苏行云,她立刻提气,冰块砸向墨轩君,“醒醒,授衣。” 一个男人,有多么大的优点就有多么大的缺点,墨轩君谢授衣虽然容易被歌声中的种种负面情绪感染,可是他很快的就反映了过来,“用水晶棺材堵住木门,巫心如果冲下来,势必会打碎水晶棺材放出里面的腐尸,到时候两个人打起来我们可以趁机逃离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的空间快要崩塌了。” 苏行云点了点头,将那个沉重的水晶棺材,同着墨轩君齐心协力的往木门后面搬,几乎是用水晶棺材抵住木门的同时,巫心已经俯冲了下来。 “冰窖还有出口吗?”墨轩君谢授衣冷静的问着巫陇上,此时三个人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也不怕巫陇上对他说谎。 “有的,随我来。”巫陇上曾经是未来的巫女,内定的巫咸之国的接班人,即使是族人都已经不在,巫陇上也可以通过自己的血液和傩戏来打开一些禁地的门,只见她咬破中指,将血液迅速的在地下画了个奇异古朴的六芒星图案,然后冲着六芒星图案吟唱: “祭有祈焉,有报焉,有由辟焉。” 冰窖下方的地面上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巫陇上冲着两个人低低的喊了一声,“快走!” 然后她率先跳入了缝隙,苏行云咬牙犹豫了不到一瞬,立刻跟了上去,而墨轩君谢授衣则顿了一下,拿起博古架上最后一样东西——墨色的双鱼形状的玉佩,随之跳入了裂缝之中。 随着水晶棺材的咔嚓一声脆响,巫心闯进了冰窖之中,环顾四周她就已经知道了巫陇上施展了巫术,直接将三个人送走,刚想顺着巫咸之国族人的血液跟上巫陇上,却发现水晶棺材已经被破坏成了两半,蠢蠢欲动的腐尸立刻扯掉了自己脸上头上的符咒,冲着巫心攻来…… 巫心招架之际,一时之间竟然是找不到空隙去找苏行云和墨轩君的下落。 “呼,安全了。”巫陇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望着眼前还算是整齐的流泉瀑布,“这儿是巫咸之国的禁地,里面是神女曾经的住处,巫心背叛巫咸之国的时候,这块禁地就已经自动辨识了她,不会让她进来的。” “如此甚好,”苏行云也幸甚至哉的叹了一口气,她的修为现在已经同巫心仿佛了,但是巫心可以操纵巫咸之国所有的,由她逆天创造出来的空间裂缝,就连修为要比起巫心高的墨轩君谢授衣,也得暂避巫心的锋芒。 “你们的神女是个怎样的人?”苏行云侧头问巫陇上,或许她们可以在曾经的神女居住地找到点什么能够挽救巫咸之国的东西。 所谓天帝之季女,名曰瑶姬,未行而亡,封於巫山之阳,精魂为草,实为灵芝。所谓巫山之女,高唐之阻。” 昔楚怀王游云梦之泽,梦神女曰:“妾在巫山之阳,高邱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由此可见,这个巫山神女真的是个多情的小女孩。 苏行云皱了皱眉,这个神女能够留下什么可以拯救巫咸之国的东西吗?她问巫陇上,“神女的住处在哪儿?” “神女住处神圣不可亵渎…….”巫陇上刚刚说了不到一半,就被苏行云打断了,“你是想要在这儿当一辈子缩头乌龟,还是想要出去逃生,将本领练好找巫心报仇?” “……可是我比较难办,”巫陇上沉默着对抗苏行云,却被墨轩君谢授衣再次一掌打晕过去。 “难办?世界上的事情,难办的多了去了,难办,就不要办么。”墨轩君谢授衣示意苏行云赶紧去搜索不远处的巫山神女曾经暂住过的地方,或许有什么能够对抗一下巫心的法子。 苏行云冲他点点头,应声而去。 六十五,居所 “这就是神女的居所?”苏行云看到了一片茂林修竹,在茂林修竹的掩映下,一座普普通通的小木屋,便是曾经神女的居住之所。 苏行云同着墨轩君谢授衣靠近小木屋,纯钧剑还没有完全修复,因此苏行云也不舍得拿出来用——若是再断了,修复起来可是麻烦事。苏行云祭出了“水龙吟”,蓝光湛然,剑飞至两人头顶,为两人照亮了前行的路。 “应该是的,巫山神女多情烂漫,所住的地方肯定也不同于那些凡俗之人,”墨轩君谢授衣眸色深深,自从那一吻之后,他看苏行云的眼神就有点隐隐约约的不对劲。 “唔,反正我是不会住那么破的院子。”苏行云自小是个娇生惯养大的,虽然内心极为有主见,也不同于凡俗,但是毕竟是金贵的人,从来没有住过这种地方,因此对着神女的居所不屑一顾,伸手推了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苏行云干脆驾驭起“水龙吟”,长剑腾空想要把门斩破,可是没有想到,这个用竹子编制而成的篱笆门,却将锋锐无比的“水龙吟”给弹射回来。 墨轩君谢授衣眼尖,看到门上有一个凹槽,拍醒了巫陇上,“你能够进去吗?” 眼看到了这一步了,巫陇上还是有点犹豫,苏行云蹲下来跟她平视:“我们三人的性命,就系在你身上了。” “你们走的时候,要带着我一起走。”巫陇上想了想,“巫咸之国在外面也有一些族裔,我可以去投奔她们的。” “好的。”墨轩君谢授衣点了点头,答应了巫陇上,“一诺千金,决不食言。[..l ]” 巫陇上将苏行云的“水龙吟”拿出来,划破了自己的手腕,血迅速的向着门上的凹槽汇集,当巫陇上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时候,凹槽终于被巫陇上的血填补满了,门也“咯吱”一声打开了。 “走。”苏行云递给巫陇上一瓶疗伤生肌仙露,示意她喝下去让伤口愈合,然后走在了最前面,墨轩君谢授衣见状摇了摇头,这个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她个性太过于倔强了,要知道修真界的男女比例严重不调,女性修士在很多时候都有很多便利的,可是她从未用自己的女子身份来示弱或者是逼迫别人打头阵,或许她已然是把自己当成了男孩子。 “…….你喜欢她。”看到墨轩君谢授衣望着苏行云的眼神,巫陇上这个人小鬼大的丫头终于说了一句话,“你看她的眼神,同着巫心看棺材里的那个怪物的眼神是一样的。”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多事。”墨轩君谢授衣笑嘻嘻的蹲了下来,掐了掐巫陇上的脸颊,他也不嫌弃脏,手指上立刻沾染了一些尘泥,“小姑娘太过多事,容易不讨人喜欢的。” “我已经十岁了,不小了。”巫陇上拨开墨轩君谢授衣的手指,皱着眉反驳着他,墨轩君谢授衣面对着巫陇上,却是哈哈一笑,抱着她就走进了竹屋。 另一边,巫心则是越发恼火。 她利用心上人的清醒间隙,把没有抵抗的他重新封入了四分五裂的水晶棺材里,对他的挣扎哭号视若无睹。 那个已然不能算是人的男人哭着求她,放他轮回转世吧,不要把他的魂魄强行塞入这个已经腐烂掉的躯壳里,他的整个人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无时无刻的腐烂,已经是受不了这种痛苦了。 可是她不愿,凭什么?自己费心费力的将他复活,为了他背叛了族人,将原本好好的巫咸之国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却说要转世投胎,甚至恳求自己放过他。 凭什么,若是她偏不放呢?巫心冷冷的腾空而起,她心情不好,原本打算今日要放过苏行云和墨轩君谢授衣,多折磨他们两天,可是…..如今自己心情不好,就没有陪他们玩下去的兴致了。 巫心寻着巫陇上血液的味道,直奔禁地而去。 “…….你们,要劫财就全部拿去吧。”刘航之在山间的小路上瑟瑟发抖,对着面前狰狞的土匪,颤抖不已,自己刚刚下山,一路打听巴蜀之地,如今刚刚进入汉阳郡,就被人盯上了,虽然他有金丹期的修为,但是他并不敢随意的动手,因为不确定对着凡人动手会不会遭天谴,于是将纳物戒里的银子取出了足足二两,向着土匪们求饶到。 “小兔崽子,就这点钱还想糊弄大爷?”土匪头子是个胡子粗犷遮住脸颊的大汉,“你要作死啊?” 他本以为这个人应该是个肥羊,但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懦弱的书生样子的少年,竟然只拿得出二两银子,于是示意手下的人过去搜身,“你们去搜搜这小子身上还有没有?” 刘航之身上所有的钱都被他放入了纳物戒里面,只有一柄精钢的明华宗制式弟子长剑背在身后,于是长剑被人解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破。 “呦呵,”那个土匪头子踢了踢刘航之,望着眼前这个躲避的少年,发出了一阵狂笑:“小兔崽子还学江湖大侠耍剑呢。” “…….”刘航之低下头去,任凭这个土匪头子推搡。 “剑倒是好剑。”土匪头子见到他没什么反映,自然而然的抽出了那把精钢打造的制式长剑,剑身雪白,钢材上由独特的手法在打铁的时候打出花纹,抽出来之后银光闪烁,顿时引起了一众土匪的惊叹。 “还给我。”刘航之虽然懦弱,到底也是金丹期的修为,又怎么可以容忍他们夺取自己剑的羞辱,登时就大怒。 “呦呵。”土匪头子望着脸色突然变得沉凝的刘航之,一挥掌往他脸上挥去,“小兔崽子找死吗?” 刘航之因为玉棠君这些日子的颓废,并未学到御剑之术,只是单纯的涨了修为,眼见着土匪头子就要打过来,眼神一闪就要用出名门正派的弟子的入门级别的章法“八卦游龙掌”来对付,从天而降一身鹅黄衣裳的俏丽女子。 “找死吗?”那女子从天而降之后,一剑斩断土匪头子的左手,趁着他抱着手的机会,单手又挥一剑,直接斩去了他的头颅,那群乌合之众见到首领已死,立刻就四散而逃,那鹅黄衫子白色丝罗裙的女子并未追击,反而是望向了刘航之:“师弟,你没事吧。” “灵瑜师姐!”刘航之又惊又喜,跑到赵灵瑜旁边,“你怎么在这里?” “我追寻着苏行云的线索一路往巴蜀之地找,没有想到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都能遇到你。”赵灵瑜皱了皱眉,“刚刚为何不抵抗?” “会遭天谴的。”刘航之摇摇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赵灵瑜体质特殊,哪怕是对凡人大开杀戒也是无所谓的事情,苍天不会对她降下天谴,可是自己就不一样了,自己若是真的对凡人出手,天雷他可是抵御不了。 赵灵瑜很快就明白了刘航之的问题,她哂笑一声,“学会御剑了吗?” “并没有,请灵瑜师姐教我。”刘航之恭恭敬敬的垂手。 “你跟着我去巴蜀的巫山,”赵灵瑜也是一路调查过来的,“有人说苏行云上了巫山之后就不见踪影。” “好的,赶紧找到行云师姐,不要让她再乱跑了,有危险的。”刘航之点点头。 “还不都是她自己找的。”赵灵瑜撇撇嘴,“玉棠君对她那么好,她居然不打招呼的跟着东海碧油宫那位主儿跑了,婚前私奔也亏她干得出来。” “哎呦我的好师姐,你可别说了。”刘航之摇了摇头,赵灵瑜说的也忒刻薄了一点。 “你敢管我?”走在前面的赵灵瑜听到这句话立刻回头瞪着刘航之,让刘航之吓得一哆嗦,“不敢不敢,师姐那么睿智,我不敢管师姐。” “哼,”赵灵瑜见到刘航之还是如此对自己,突然想起了自己和苏行云刘航之在缥缈峰上的日子,内心一软,本来想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走吧。”她把夺过来的弟子制式长剑还给刘航之,“拿好你的剑,剑在人在。” “恩。”刘航之点了点头,急忙跟上赵灵瑜。 而身处缥缈峰的玉棠君,则是用龟甲等占卜物品,重新占卜了一卦。 “大凶。她有性命之危?”玉棠君勃然变色,打开了门,晨风冲散了一室的酒气,玉棠君祭出碧云断肠枝,然后冲着巫咸之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等我。”玉棠君低低的呢喃。 “恩怨情仇,果然有趣。”在自己住处的宸星君感应到玉棠君也急匆匆的出去了,摇了摇头感叹了一下,是自己太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吗? 世间,最痴心是情,最怨恨是情,最无奈,也是情。 宸星君不懂,他修炼的刺客道本身就是无情道,因此他不懂感情,也不愿意去懂得感情。 无情就无伤,看着世间的痴儿怨女,宸星君突然有些庆幸,原来自己是那么幸运,不用尝试爱恨煎熬的感觉。 六十六,束帛 “这是什么?”苏行云进了神女的居所,发现除了几把木质的坐榻,地上则散落着几张用巴蜀象形文字写成的束帛,捡起束帛,苏行云打开另一侧的柜子,却什么也没发现。 仔细展开那几张束帛,苏行云陷入了沉思,这几张束帛的边缘泛黄,明显不是什么近代的物品,以朱砂凝成的象形文字鲜艳如初,但是承载着象形文字的束帛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裂开的痕迹,墨轩君谢授衣随后赶过来,见到的就是少女捧着几张束帛,竹制的屋子里漏下星星点点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睫毛浸润了阳光,一根一根的竖立起来,愈发衬得她眉目流转,带着几分波光潋滟的媚气。 “咳咳,”墨轩君谢授衣一手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巫陇上,神色认真的问着苏行云,“发现了什么?” “几张束帛。”苏行云将几张束帛递给墨轩君谢授衣,示意他把巫陇上给她抱着,然后催动真气,几块碎冰变出来,将巫陇上生生的给冻醒了。 “你们作甚?”巫陇上见到自己身处于竹屋里,立刻变了颜色,,她已经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随后她蹲坐在地,神情委顿,“神女早就抛弃了她的子民。竹屋里果然是空的。” “你能看懂这几张束帛吗?”苏行云将几张束帛递给巫陇上,她是巫咸之国的下一任巫女,应该可以看懂这几张束帛的文字,“神女如果是有灵,一定会对你们巫咸之国的人做出种种预言的。” 巫陇上望着束帛的文字,陷入了沉思,“我认不全。” “只能认出来一句。”巫陇上摇了摇头,指着束帛的开头几句说道,“这些文字是古巫族的文字,只传给族长和族中巫女,族长已经死在了巫心手下,巫心又已经疯了。” “你今年已经快要十二岁了吧?”墨轩君谢授衣猜测巫陇上的年纪,讲道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已经学完全部的书,等待着接任下一任巫女的位置或者是已经开始帮着巫女做辅助祭祀的事情了。即使是在凡间,女子十五岁及笄,十二岁之前,嫡母或者女先生就应该教授完毕该学的课业了,以便她勤加练习,反复做事。(..l “不该认不全的啊?”苏行云望着巫陇上,直看的巫陇上面色一红,所幸她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脸红也没有人看得出来。 “族中的长辈传授巫术和古巫文字的时候,我往往是偷偷溜出去玩的。”巫陇上说起这种事情只是头疼,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那你是怎么得到巫咸之国的下任巫女的身份地位的?”苏行云很惊讶,像她这种勤勉修炼的人,是不明白巫陇上的爱好的。 “用小聪明打败了同龄的所有女孩子……对不起,我知道事情很紧急,但是这几块束帛,我只认得这一句话。”巫陇上低下了头,对着手指。 “……你这小聪明,还不如不聪明呢。”墨轩君谢授衣说了巫陇上一句话,然后问巫陇上:“这句话是什么?” “破而后立。”巫陇上蹲坐在地上,表情充满了疲惫,眼神里也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感,“破是指现在的巫咸之国,这篇束帛早早的就预言到了巫咸之国的今日,因此神女留下了破而后立的法子,第一句话就是总纲。” “对不起……到底是挽救不了巫咸之国。”巫陇上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真的一个都不认得了?”苏行云试探着,想从巫陇上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毕竟神女既然能够预言巫咸之国的现状,一定会预言到她与墨轩君谢授衣的前来,因此神女一定会留下让二人脱身的方法。 “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苏姐姐,我知道你很想出去,我也很想出去,从巫心身边逃离,慢慢的修行为族人报仇,”巫陇上知道眼前的姐姐的焦急,但是她真的一点办法没有,她深深地后悔当初还有修习机会的时候,没有好好修习巫术,如今她除了学的半桶水的巫咸之国秘法之外,什么都不会。 谢哥哥说得对,小聪明还不如不聪明,修行之事本来就应该是勤勤恳恳的。人家都说什么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自己为了在同龄姑娘之间争强好胜,强行耍小聪明夺得了下任巫女的位置,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巫陇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坐在角落里,看着眼前写满了古巫语的束帛,束手无策。 这一次,大概是要同着谢哥哥和苏姐姐一起死在巫心手里了吧? 等等,有点不对…..预言!神女预言了整个巫咸之国被毁灭了,同时将拯救之法留在了竹屋里,她已经知道了一行人会来取出留在竹屋里的束帛,如果预言的范围那么精细,那么神女一定会知道自己的不学无术,为什么她不干脆用后世的文字来写呢? 巫陇上的眼睛亮的出奇,她将手腕用尖利的指甲刺破,滴在束帛之上,束帛立刻发出了道道红光,引得苏行云和墨轩君谢授衣都看了过来——可是红光过后,巫陇上惊讶的发现,这个束帛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刚刚的红光都是错觉一样! 巫陇上再怎么坚强,遭逢大变之后又与巫心翻脸,遭到巫心的追杀,破了族规进入禁地,获得能够重建巫咸之国的法门,却没有解读的办法,如今刚刚似乎有一点成效,但是还是希望破灭,她到底也不过是个年纪不满十三岁的女孩子,此时见到束帛依旧毫无反应,忍不住将束帛狠狠的掷于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不要哭,冷静一下,陇上。”苏行云见小姑娘哭的那么凄惨,此时也是心生怜意,可是她不安慰也好,一安慰巫陇上,巫陇上立刻哭的更厉害了,眼泪大滴大滴的划过脏兮兮的脸颊,混合着灰尘和泥土往下巴上汇集,“苏姐姐,我救不了你们,事实上我谁都救不了,对不起。” “啪叽。”一滴眼泪终于凝聚在巫陇上的下巴上滴落下来,刚好滴在地上的束帛上,一道白光闪过,束帛上的象形古巫文字,开始迅速的重新,变成了巫咸之国通用的巫术咒语文字。 巫陇上从泪眼模糊之中望到了这一景象,瞪大了眼,“是巫术咒语!” 顾不得自己还在流着眼泪,巫陇上迅速的捡起来束帛,望向新出现的文字,“将巫女的血液洒在竹屋的中间的阵眼,毁灭……” 巫陇上念束帛文字的时候,竹屋的外面则响起了一个清婉的女声,“巫陇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终于被我找到了吧?” 语调宴宴,宛如温婉和气的姑娘对着小孩子说话,事实上的言下之意,以巫陇上的聪慧,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苏姐姐,谢哥哥,你们去阻挡巫心一下,我来开启神女留在竹屋里的阵法。” “好。”苏行云也不矫情,祭起了“水龙吟”破屋而出,剑锋直指巫心的胸膛——她想要看看,这个女人的心是有多小,小到装下了她的爱人,却不能容得下别人。 “哼。”墨轩君谢授衣也被巫心的咄咄逼人激起了火气,描金山河扇霍然展开,扇边锋利无比,身法连动冲着巫心而去,直取眼睛。 “呵呵。”巫心大袖摇摆,腰肢温软,姿态犹如舞蹈一般优美,面对着两个人的来势汹汹,她并未驱使巫咸之国的空间裂缝为自己所用,反而是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而下,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水龙吟”虹芒,化解了杀身之噩。而后手掌挥洒,直冲而起,硬生生与墨轩君谢授衣的描金山河扇撞击了一波。 巴蜀,长江三峡,巫山脚下。 赵灵瑜斜瞅着刘航之,“你会不会驾驭竹筏,你不会我会啊。” 赵灵瑜与第一使徒断情之后,回到王府将王府权利交托给王府的旁系,然后出发去找苏行云的路上救下刘航之,一系列的事情使得她如今有了几分前世的影子,没有刚刚穿越过来的跳脱了。 只是刘航之并不擅长行驶竹筏,这让赵灵瑜气闷不已。 “……灵瑜师姐别生气,我尽量试一下。”刘航之憋红了脸用竹篙划竹筏,可是竹筏依旧是在原地打转。 “……真是猪都比你聪明!”赵灵瑜一把夺过竹篙,稳稳地插入巫山的山脚间岩石缝隙,将竹筏停在巫山脚下。 “走吧,上去。”赵灵瑜同着刚刚学会御剑飞行的刘航之开始了攀爬岩壁的过程。 两个人很快的进入了巫咸之国,赵灵瑜望着巫咸之国的风景,惊诧了很久,“苏行云这丫的是不是脑子有病,放着好好的美人师父不去扑倒,非要跑到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虽说有没有刁民我不清楚,但是这块儿也太穷山恶水了吧?” 刘航之本来有些畏惧这个空间裂缝,听到赵灵瑜熟悉的说话风格,顿时就不害怕了。 六十七,拆穿 赵灵瑜扯着刘航之,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巫咸之国里面处处都有的空间裂缝往前走,“这是什么破地方,会不会空间会直接坍塌?”赵灵瑜来之前一直幻想着巫咸之国是世外桃源,有身穿奇异祭祀服饰,样貌美丽的巫女来来往往,却没有想到,巫咸之国的地方会那么破,因此不住的对着刘航之抱怨。 刘航之对于赵灵瑜的习惯也表示习以为常了,带着赵灵瑜七绕八绕的行走在已经是半个废墟的巫咸之国,两个人在巫咸之国走了半天,依旧没有发现苏行云的踪迹。 “这个恶毒女配不会被吸进空间裂缝了吧?”赵灵瑜脸色一变,望着巫咸之国无处不在的空间裂缝。 “应当是不会的,阿姊那么聪明,从来不会把自己陷入到这种境地里去。”刘航之尽量控制自己和赵灵瑜往好一点的地方想,他抬手放了一个烟花信号,这是明华宗的弟子们之间最常见的联络信号,放完烟花信号之后,刘航之瞪大了眼睛望向远处,希望自己的师姐御剑而来,如同自己刚刚拜入山门时,带着仙人般的师父从天而降。 在巫咸之国的禁地,同巫心打斗正酣的苏行云看到一个光点突然升起在巫咸之国的天空上,不由得大喜,“明华宗有人过来了!” “哦?”墨轩君谢授衣见到了苏行云分神,眼疾手快的将描金山河扇摇起来替她挡了巫心一击,他本来就比起巫心的修为要高一些,如今久攻巫心不下,也不过是因为巫咸之国的底蕴丰富,巫心身上好东西一件一件让他有些手忙脚乱而已,事实上,如果巫心没有驾驭着空间裂缝,本来该不是墨轩君谢授衣的对手的。 “是你师父吗?”墨轩君谢授衣眼神突然暗了一下,手头上却越发的凌厉了起来,他一扇划破了巫心腰间的衣衫,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不是,是弟子的烟花。”苏行云“水龙吟”见状也是急刺过去,给巫心压力之余分神对墨轩君谢授衣说话,“可能是我的师弟或者师妹。” “那他们是过来帮忙的还是过来添乱的?”墨轩君谢授衣一个铁板桥躲过巫心的一爪,这个巫心简直就是疯了,明明是受了伤却比起没有受伤的时候还要疯狂的攻击,宛如野兽被逼入绝地时候最后的反扑,又绝望又疯狂。.l [小说] “…….总之也算是有个帮手。”苏行云抽了个冷子,将信号烟花放了出去,随后加入战圈,同巫心见招拆招。 “苏行云你丫的撑住!”赵灵瑜眼尖,看到了苏行云的信号烟花,心内一紧,看到了信号烟花却不过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麻烦,或者说是在打不得了的副本,卧槽真是作孽啊,还得本萌妹去拉你一把。赵灵瑜心里想着,却一拉刘航之的袖子,指着巫咸之国的禁地对刘航之高呼,“在这儿在这儿!赶紧的!” 两个人同时御剑向着巫咸之国的禁地狂奔,空中荡漾着赵灵瑜的声音:“苏行云你撑住!” 苏行云你可千万不要出点什么事儿啊,明华宗总共也就是三个长老,回头疯了一个剩下两个人撑不住场子的啊!赵灵瑜一边将真气灌入脚下长剑,促使御剑速度快些更快些,一边暗暗地祈祷着苏行云平安无事。 “苏姐姐我找到了!”巫陇上刚刚弄明白束帛之上的巫术是什么意思如何操作,只是她刚刚出声,巫心就大怒,她赤红着眼角,拼着被苏行云拍了一掌,硬生生的以身体撞碎了竹屋,一爪向巫陇上抓去,眼看着苏行云和墨轩君谢授衣都是来不及救援,巫陇上就要头颅落地性命不保,一柄长剑被投掷过来,挡了一挡巫心的手掌,而后巫陇上见状就地一滚,终于逃脱了被巫心捏碎喉骨的境地。 “苏行云!你丫儿的行不行啊?!连个小姑娘都保不住?平时在明华宗里吃那么多东西都是喂了狗了?”赵灵瑜一身青碧色荷花齐胸襦裙缓缓从半空中落下,披帛飞舞,眉眼虽然尚未全部长开,但是已经开始出现一种少女式的妩媚了,青涩与妩媚两个截然相反的气质在她身上奇异的糅合为了一体,苏行云不用看就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她那个倒霉师妹,赵灵瑜。 “灵瑜师姐…..”刘航之气喘吁吁地赶上赵灵瑜,同样降落下来,“你慢点你慢点,行云师姐没事吧?” “活着呢。”赵灵瑜爽快的说。 “…….”苏行云突然怎么那么想一掌拍死这个师妹呢,她扯了扯嘴角,“你们怎么在这儿?” “来找你啊,你丫儿的逃婚瞧把玉棠君给伤的。”赵灵瑜摇了摇头,故作老成的叹气,“单纯少女跟着人贩子私奔一去不回,痴情师父深山独守空巢。” “…….”这一次连墨轩君谢授衣都有点沉默了,他转头看着苏行云,略带好奇的看着她,“你们明华宗什么时候……”他想了一下没有想到形容词,然后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这儿有问题的人也能进你们明华宗吗?” “哦,这是特例。”苏行云很淡定的说。 “你们叙旧叙完了没有?”巫心一直没有插手,悄悄地用巫术治疗好了自己的伤口,此时伤口刚刚好,杀心又起,“既然你们都相熟,那就一起结伴进入黄泉路吧。” “等等!”赵灵瑜瞪大了眼睛,发髻上的银杏金簪被她临时加了两条珍珠流苏,因此配上她青碧色的襦裙并不显得老气,反而是多了几分少女的活泼娇俏,她转向巫心,“…….小姐姐,我有你最重要的东西。” “你把他扣住了?”巫心眼睛之中本来已经消退下去的杀机又起来了,“你找死?” “恩。他就在我手里,你不怕我撕票就动手吧。”赵灵瑜淡定无比,还有心情冲着巫心笑,表情直把人气的七窍生烟。 “…….”刘航之颇为奇怪的盯着赵灵瑜,他们两个一路上都没扣下什么人啊,来到巫咸之国放了信号烟花就过来了,刚刚想要开口问,赵灵瑜一记眼刀就飞过来了,顿时刘航之就闭了嘴。 在出发之前,赵灵瑜和他约法三章过: 灵瑜师姐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自己必须听灵瑜师姐的。 如果自己内心有异议,把第一二条在心里默念三十遍。 刘航之默念了和赵灵瑜的约法三章,而巫心的神色也越发狂暴,她原本清雅俊秀的脸上,此时已经显现出一根一根的青筋了,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更为恐怖吓人。 “真丑。”赵灵瑜望着巫心的脸,给了巫心一个非常中肯的评价。 “…….”苏行云在内心默默地叹气,摊上这种师妹不知是福是祸,但是若是敌人摊上这种对手,只怕要对赵灵瑜的一肚子古灵精怪的坏水束手无策。 “我已经有了破而后立的办法了。”巫陇上不好意思的小步躲到苏行云身后,小声的对苏行云说,“神女为了对我小惩大诫,一定要让我用眼泪混合着鲜血才能读出这上面的巫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呜呜呜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乖。等一下处理了巫心再说。”苏行云安抚性的摸了摸巫陇上的头发,“以后可千万不能耍小聪明的修行啊,做什么事情都要踏踏实实的。” “嗯,做什么事情都要踏踏实实的。”巫陇上重复了一遍苏行云的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灵瑜皱着眉问苏行云:“你说的是真的?”此时她们已经退入了竹屋,而巫心也没有走,投鼠忌器之下,她并不敢对着竹屋动手。 趁此时机,苏行云把前因后果捋清楚了告诉了赵灵瑜。 “这巫心倒也是个可怜人。”赵灵瑜叹口气,“只是可惜了一往情深的楸。” 竹屋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历尽磨难并不是巫心作恶的理由,从来都不是。”出人意料的,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巫陇上,“巫女一旦当选就需要终身不嫁,她若是春心荡漾,完全可以为了情郎放弃竞选巫女,可是她非要留恋权利,族长命人将那男子逐出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反对过什么。是怕别人废了她的巫女之位吧?” 巫陇上喘了口气,“我年纪小,不懂情爱,可是那男子活着的时候,她没有为他开口,人在外面死了,她又暗地里折腾来折腾去,搞什么复生之术显示她的深情。她这哪儿是爱一个人?明明从头到尾,她感动的,她爱着的,只有她自己。” “这种毫无意义的自我感动,代价就是我巫咸之国空间千疮百孔,族人死伤殆尽,”巫陇上越说越激动,“巫心如果愿意自我感动,她完全可以不把别人拉下水的。” 六十八,爆炸 “我觉得,她这不是爱情。”巫陇上说的神色很认真,即使是泥土遮盖着她的脸,她的眼神却依旧是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我见过族里的婶婶叔叔们在一起,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传达出自己的意思,真正的爱情是相互扶持彼此认同的,根本不是像巫心这样,仅仅是自我认同和自我感动。” “唔,一厢情愿的妄想症啊。”赵灵瑜想了一下,从二十一世纪里的词语里,拿出一个词来形容外边的巫心,巫陇上确实不太懂妄想症的定义,但是看到有人认同她的观点,也是冲着眼前这个青碧色齐胸的女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先别说这些了,所谓的破而后立之法是什么?”苏行云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喜欢两个人谈论巫心的话题,在她眼里,巫心先是骗了楸的感情,害了他的性命,然后又挖了鲲鹏的眼睛,然后又做出种种恶事,又对着她和墨轩君谢授衣一路追杀…….对于苏行云而言,不仅是巫心对她们一群人起了杀意,而且苏行云对巫心也是杀意满满的。 巫心此人,当诛。苏行云想。 然而巫陇上却是看着众人,“神女留下的束帛上说,你们中间有一个人带着能够彻底让巫咸之国爆炸的物品,剩下的方法则是瞬间传送的法阵,需要我用鲜血刻画,然后启动法阵把你们都送出去,剩下的几张则是如何运用空间之力铸造结界,再度打造一个新的巫咸之国。” “可以的。巫咸之国现在还有别人吗?”赵灵瑜不太明白巫咸之国的构成,毕竟她也是刚刚进来巫咸之国的。 苏行云摇了摇头,然后问大家,“航之,灵瑜,你们谁身上带着爆炸物了?” 赵灵瑜说:“你问刘航之,我不知道,我的东西都放在他那里。”原来赵灵瑜性子大大咧咧,属老鼠的,撂爪就忘,她屡次三番在自己的房间内找不到纳物戒指,因此又托卿微君在纳物戒指上面雕刻了一个关联开关法阵,法阵的名字上填了两个人,一个是苏行云,一个是刘航之。在遇到刘航之之后,赵灵瑜干脆的把纳物戒指丢给他保管了,用什么问他要就好了。 刘航之用神念潜入自己的纳物戒指和赵灵瑜的纳物戒指,“没有,只有一些灵兽的晶核和明华宗发的灵石,咦这是什么?” 刘航之从赵灵瑜的纳物戒指里拿出了一块小小的衣服,呈半圆型,上面还有两个带子,“这个是爆炸物吗?” “卧槽是你妈个头啊给劳资放回去!”赵灵瑜脸色青白交错,当场就提着刘航之的后脖子把他拖到角落里修理了,“女孩子的**你也敢拿?!你是不是**啊!” 并没有搭理这两个问题大的师弟师妹,苏行云望着墨轩君谢授衣,而在她的注视下,谢授衣摊了摊手,“别问我,我没有。那个东西可是在你身上。” 苏行云回想了一下,“师父给我的那朵符箓海棠花?” 苏行云干脆的将那朵花拿了出来。 木系灵符宛如白色宣纸折成的海棠花,上面的咒文则是暗红色,在白色的花瓣上凝结,仔细一看咒文里面还有隐隐约约有金光流转,整朵花栩栩如生,造型奇特,顿时吸引了赵灵瑜和刘航之的目光。 “哼。”赵灵瑜松开了刘航之的领子,蹦跶到苏行云面前,“玉棠君给你的定情信物啊。” 苏行云举起手来作势要抽她,她才悻悻的闭了嘴,“凶巴巴的恶女。” 苏行云收回了手,并不和赵灵瑜嬉闹,望了望在地上刻画阵法,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的巫陇上,“传送阵法快开启了,速度告诉我这枚符箓怎么用。” “你将这枚符箓以真气包裹再扔出去,最好是扔到巫心附近,速度,她现在被赵灵瑜给哄住了,指不定等下就清醒过来了。”墨轩君谢授衣眼神略微有点复杂,这枚符箓是上古传承之物,在明华宗代代相传,威力极大,一共也只有一枚,当年正邪之战玉棠君就是用了一枚这种海棠符箓大放光彩,杀敌无数。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玉棠君竟然爱苏行云爱到了骨子里,连这种消耗品都给了苏行云一枚。 苏行云点了点头,将纳物戒的一根麻绳取出来,绑在了赵灵瑜和刘航之,还有巫陇上的腰上,另一头连接着自己,她刚想把绳子递给墨轩君谢授衣,谢授衣便笑道,“不必,我拉着你的手也不会丢。” 他大大方方的拉起苏行云的手,苏行云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她也并不好说什么,抿了抿嘴,无视了赵灵瑜和刘航之惊异的目光,将海棠符箓以真气包裹着,扔在了巫心的脚边。 压倒群芳,天赋与、十分秾艳。娇嫩处、有情皆惜,无香何慊。恰则才如针粟大,忽然谁把胭脂染。放迟开、不肯婿梅花,羞寒俭。 时易过,春难占。欢事薄,才情欠。觉芳心欲诉,冶容微敛。四畔人来攀折去,一番雨有离披渐。更那堪、几阵夜来风,吹千点。 “看到那朵花了吗?送你的,么么哒!”赵灵瑜探出头来,兴奋地对着巫心说,没等巫心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缩回去到巫陇上的传送阵里,巫陇上见到苏行云众人已经准备好了,干脆利落的发动了传送阵。 巫心感觉到一阵阵法的波动,没有理这朵小小的海棠花,下一秒则是干脆利落的扑向了竹屋,“巫陇上你在搞什么鬼?” 随后,那朵白色的海棠花符箓,轰然爆炸。 玉棠君正在赶往去巫山的路上,本来也是只能坐船的,巫山半空之中的浓雾足以让任何一个御剑飞行的修士撞死在山腰上,他此时正顺着长江漂流而下,突然感应到巫山之顶的爆炸,内心一紧。 苏行云遇到了什么?竟然动用了那朵杀伤力巨大的符箓? 玉棠君再也顾不得御剑的风险,从纳物戒指里面取出碧云断肠枝,御空直奔巫山之顶,“苏行云!” 轰隆一声,整个巫咸之国的空间都被炸塌了,无数的空间裂缝撕扯扩大,顿时吞没了巫心,巫心连叫都没有叫出来,就直接神魂俱灭。 冰窖也同样被撕碎,那具棺材里的腐尸奇异的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清醒,当被空间裂缝撕碎的时候,那具腐尸竟然似是意料之中的略带欣喜——或许是终于不用做个活死人了。 解脱了。 巫咸之国的空间不断崩塌,最后一直崩塌到了出口的地方,众人默默无言的站在巫咸之国外面,不知道里面的景象。 最终,空间裂缝不断扩大,在巫山之上留下了一个类似于圆形深渊的地方,被巫陇上用鲜血封住附近,以免误吞凡人。 万年后还有谁记得这里曾经有一个修真国度? 谁记得那么多的爱恨情仇? 苏行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墨轩君谢授衣还是牵着苏行云的手,牢牢地抓住苏行云的手不让她挣脱,墨轩君突然问了一句,“你要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都带上了。”苏行云在犹豫要不要跟墨轩君谢授衣撕破脸皮让他松手,赵灵瑜和刘航之在忙着解开绳子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人影从巫山山巅的浓雾之中浮现。 玉棠君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色衣裳,外罩一件缎子的乳白色对襟褙子,感应到苏行云在此地,凭着直觉飞过来的。 苏行云望了过去,这唇、眼、口、鼻,都如此熟悉。 熟悉至可以把压在心底的百种滋味,全部翻出来,在脑海里沸腾,她情不自禁地失声叫了出来,“玉棠?” 玉棠君看着苏行云的手拉着墨轩君谢授衣,神色晦暗不明。 许久不见,苏行云不但并未消瘦,今日还穿了一件绣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交领上襦,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她并未出什么危险,反而是一改往日的清冷,变得娇媚起来。 是谢授衣让她变得这样吗?玉棠君神色不辨喜怒。 “玉棠师叔,你是怎么上来的?”赵灵瑜早就知道刘航之既然都下山了,玉棠君也一定会跟着过来的,因此并不好奇他怎么会到,只是她看到玉棠君的一身衣服上面都湿透了,才好奇的这样开口。 墨轩君谢授衣不动声色的收紧手中苏行云的柔夷,挑衅似得望着明显已经动怒的玉棠君。 “……御风飞上来的。”玉棠君对着赵灵瑜点点头。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事实上在修真界很多地方都是不能御剑飞行或者御气凌空的,除了某些大门派规矩繁多之外,还有一些地方极为险峻,越高处的气流就越不稳定,修为不够贸然御剑是会被摔死的。 巫山之上多雾多雨,绝对不是能够御剑的地形,包括赵灵瑜和刘航之都是慢慢的爬上去的,玉棠君那么快的飞上来,显然是对苏行云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思。 六十九,合籍 “随我回去。”玉棠君并没有理赵灵瑜和刘航之,以及在一旁失血过多神志模糊的巫陇上,“巫咸之国的事情了了,同我回去。” “我们回明华宗。”玉棠君定定的看着苏行云,“卿微师弟已经写好了请柬,只要回去就可以发了。” “我们合籍。”玉棠君下巴微微抬起,苏行云惊诧的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倔强的神情,“行云。我们回去之后就合籍。” “好。”苏行云冲着玉棠君一笑,“我们回明华宗。” 随后苏行云从纳物戒指里面取出来鲲鹏的眼睛和楸木的木心,递给了墨轩君谢授衣,“拜托授衣交到北冥海那边去。” 玉棠君低垂着眼……授衣,他们已经是如此亲密了吗? 墨轩君谢授衣接过那几件东西,随后放开了苏行云的手,笑容温柔和煦:“你要同玉棠君合籍了吗?如果到时候我有时间,就亲自过来,若是没有时间,我便让谢红蔷过来。” 苏行云一愣的功夫,刚想行礼,却被玉棠君拦住,“用不着,走吧。” 伸手将苏行云揽入怀中,玉棠君一声不吭的带着她御空而去,墨轩君谢授衣看到他们离开的身影,眼神暧昧不明。 “帅气的小哥哥,再见哦~”赵灵瑜冲着墨轩君谢授衣挥挥手,然后同着刘航之赶紧跟上。 墨轩君谢授衣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轻轻将巫陇上扶起来,“你可愿意来东海碧游宫?” “我自己重新建设巫咸之国。多谢哥哥的好意了。”巫陇上冲着墨轩君谢授衣点点头,几个纵跃就隐没在了巫山的飘渺云雾之中。 墨轩君谢授衣独自一人站在巫山的神女峰顶上,云雾缭绕,晓风吹不散,愈发衬得那一身黑衣寥落至极。 他将鲲鹏的眼睛同着楸的木心收入了纳物戒指,然后拿出了那颗在冰窖深处博古架上得到的那颗白色的珠子,那颗珠子呈现乳白色磨砂状,墨轩君皱了皱眉,总感觉这颗珠子不同寻常,乳白色磨砂的表层应该是蜡封,内里应该是一丸丹药,墨轩君谢授衣见到此时此刻人都走了,将蜡封用指甲挑开了一点,只见内里的丸药通体漆黑,大如鸽卵,一股异香染了墨轩君谢授衣一头一脸。 “这……这是…….”墨轩君谢授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即他神情惊愕了一瞬,然后连忙手忙脚乱的将蜡封抹平,把丹药重新保存,他低低的笑了,这次巫咸之国一行,竟然是他收获最大。 “真有意思啊。”墨轩君谢授衣在纳物戒中间找了半天,找出了一个精致细腻的和田白玉镂空玲珑素盒,将那枚丹药放了进去,再揣到了怀里。 竟然是传说之物,自己的运气真好,他想。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墨轩君谢授衣的身影再度隐没在了云雾之中,他的嗓子也是顶顶好的,这两句歌词硬生生被他唱出了葳蕤绵延的味道。 巫山之下,巴蜀之地。 赵灵瑜和刘航之很淡定的吃着东西,火红的碳条在铜锅底下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锅里的滚水沸腾,各色的荤菜被切成了薄片,依次下到锅里去,刘航之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锅里底料兴许是辣椒多加了点,他吃的大汗淋漓,不时让一旁的赵灵瑜偷笑不止:“慢点慢点,不就是一个火锅吗?瞧你吃的这叫一个大动干戈。” “玉棠君有没有想过我?”苏行云将目光从赵灵瑜和刘航之身上挪回来,雅间的角落里,她突然起了想要逗逗玉棠君的心思。 “没有。想你这个半路跑掉的孽徒作甚?”玉棠君拨弄着手里的茶盏,白瓷碧水,茶香袅袅,氤氲了他的睫毛。 苏行云刚刚想叹口气,想着玉棠君许是真的生气了,自己做的也太过分了一些,“玉棠…..”这边刘航之就放下筷子,冲着苏行云说道,“不是这样子的,你走了之后师父他天天在缥缈峰上酗酒……” 玉棠君手中碧光一闪,禁言术启动,无论刘航之怎么张嘴也不能吐出来半个字,“聒噪。”给刘航之教训之后,他洁白修长的手举起杯子,浅浅的啜饮了一口茶水,用来掩饰自己尴尬境地。 “你酗酒?”苏行云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扯住了玉棠君的袖子,心下又是愧疚又是痛惜——他本来就是天上的谪仙人,是自己用情爱缚住了他,如今又因为自己的任性,将他从高高的神坛之下拉下来变成凡人,“对不起,玉棠……”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也没有酗酒。”玉棠君长眸深深,如同黑曜石的眼睛无波无澜,极为冷淡的冲着苏行云说。她就只会对不起吗?每次说完对不起之后,该让自己操心的一项也不少。 “玉棠……”苏行云眼神闪动,为他的冷淡语气而感到了一丝受伤,可是没有办法啊,因是自己种下的,她只得掐紧了手掌,暗暗发誓日后一定会待玉棠君好的。 东海碧游宫。 谢红蔷眼神忧郁的操练着射日弓,一道道玉色流光似得箭只从射日弓的弓弦之上发出,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度,将她刚刚立起来的几个靶子炸的四分五裂。 她放下射日弓,望着靶子的碎片,怔怔出神……一晃眼自己也是元婴中期了,似乎是被西楼君囚禁在身旁的那段时间,日日承欢的时候,自己的真气修为才那么突飞猛进的,这下子苏行云那家伙的修为似乎是被自己甩在身后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上次见到她,还是她把羡夜带到东海碧游宫里的……谢红蔷思绪连转,最后还是忍不住想到了西楼君身上。 他学识渊博,为人沉稳,极为会照顾人,谢红蔷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幼年时候的不幸和修行路途之中的磨难,似乎都不存在了一样,如果说和苏行云在一起,是晓风拂过山岗的清爽感,和西楼君在一起,就是一种明月高照,江水粼粼的归属感……西楼君是个能够让她觉得吃“此处安心是吾乡”的人,只是两个人之间,相隔的东西太多了,有些感情,走着走着,就散了。 谢红蔷低下头抚摸着腹部,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小生命的…… “红蔷,”墨轩君谢授衣从东海碧游宫的正门里跨进来,“你怎么了?” “小叔叔回来了?”经历了敖寒晴和西楼君的那些事情,叔侄感情不减反增,谢红蔷看到墨轩君谢授衣回来就含着笑,“你把苏行云拐到巴蜀之地,明华宗的卿微君可是来来回回到碧游宫问了我好几趟你的下落了。” “准备一下礼物吧。”墨轩君谢授衣微微一笑,笑容温暖和煦,风采不减当年,“苏行云同着玉棠君要合籍了。” “我们碧游宫派谁去观礼呢?”谢红蔷点了点头,“我是一定要去的,小叔叔呢?” “我也会去。你带上府库里的所有鲛人泪,再拿上一箱子东海的珍珠,一箱子鹿角珊瑚,以做礼物就好。”墨轩君谢授衣点了点头,“身体好一些了吗?” “好一些了。”谢红蔷之前小产也是用药调理了很久,修真之人的身体要比起凡人好太多,谢红蔷又喝了不少补药,因此并没有什么大恙。她用手拨弄着豆绿色的绶带,将射日弓缩小重新挂上了腰间。 “苦了你了。该忘的,就忘了吧。”墨轩君谢授衣沉默着盯着谢红蔷半响,最后才发了声音,“人生在世三万天,趣果有间,苦海无边,何必纠缠于这些情绪呢?” “小叔叔教训的是,红蔷先行退下了。”谢红蔷冲着墨轩君谢授衣来了一个万福礼,随后先行退下了。 “哎。”墨轩君谢授衣摇了摇头,都是痴儿啊。 谢红蔷走到了东海碧游宫的府库那边,给苏行云挑着好点的珍珠珊瑚装了两箱,又看了看府库之中的鲛人泪,一共是三十二滴,刚好是个吉利的双数,又想着苏行云合籍的时候应当是加上点添妆首饰,于是从府库之中取了钱,打算回头找东海滨出名的金工老师傅给她打了发簪项圈璎珞步摇等物,宋人出嫁婚俗需要有姐妹添妆,苏行云本身就是苏府里唯一的嫡女,她那个妹妹虽然没有听她提起过,但是想来也是关系不怎么亲密的,据说苏行云同着南疆的巫妙谷里的施妙容也相熟,但是想来南疆那等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也拿不出什么好点的添妆,不如自己给她的…… 谢红蔷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闺中密友出嫁,心情就是惆怅啊,自己还没有同她踏遍万千河山,也没有同她做过许许多多的事情,这就一转眼要梳起妇人发髻了……真是让人不快呢。 人间人间,没有她在身侧的人间,又有什么意思呢?自己的朋友本来就很少,苏行云同玉棠君合籍之后,自己大抵会是更加寂寞的吧? 谢红蔷突然觉得有几分惆怅。 七十,织梦 “平生尝慕金谷酒,可怜空怀冠世才。 千杯醉卧凌霄楼,万里飘摇红尘外。 绮窗梅残香犹在,玉靥零落土中埋。 倚剑长啸轻王侯,狂歌惊破点将台。 东篱把菊拟新题,抖擞青衫归去来。 双鱼争迎西河岸,鞭催征辔柳未拆。 燕归桃源答春江,不唱阳关赋高唐。 吴姬娇腮俏相向,新酿何酒使君来?” 墨轩君谢授衣听着谢红蔷唱着歌,悄悄地打开了一个和田白玉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颗通体蜡白色的药丸,他嘴角扬起微微的笑,用手指剥开了这药丸——玉棠君,你想要娶到这个姑娘,还早呢。 那不是一颗药丸,而是失传已久的,返魂香。 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十洲记 汉武帝时,西域月氏国贡返魂香三枚。大如燕卵,黑如桑椹,据说燃此香,病者闻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 ——汉武帝内传 一丝留在苏行云身上的神念悄然而动,夹杂着一股幽冥岌岌的暗香。 墨轩君谢授衣勾起嘴角,返魂香用于修真之人身上,可以追溯前世呢。玉棠,你想要得到这姑娘,怕是先要过了我这一关。 苏行云睡在缥缈峰,再过几日就是他和玉棠君的合籍大典,因此她连中衣都换成了正红色,此时她正在沉睡之中,纯钧剑交给了卿微君去重新铸造,而她自己则是躺在了床上沉睡。这几日吃的极好,苏行云的脸色如同桃花般红润。 只是睡梦中的她,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第一眼相中他,便以为自此一生一世。 可惜她是鹤,昆仑山下,瑶池下边,日月光华修得点道行,偷偷飞离鹤群,遇到一名爱鹤成痴的男子。 那是怎样奇绝的人儿啊,白衣高冠,容颜清冷,修长十指温柔地抚在她修长的颈上,眼光扫过一群素白墨黑的鹤群,一抬臂山风穿过衣袂,如若离世谪仙。 唯一的遗憾,是他来去不定。 她听说,人间的男子只会倾心于美貌的女子,要想伴他一生一世,就必须幻化成人,须再修炼三百年。然而人的寿命不过百,怎等得到那时?唯一的办法,是从昆仑山顶月照最盛时,凭借风力飞上云霄,或可侥幸得入西王母的香阁,偷得幻形丹,一粒可瞬间获得几百年修为,立刻变为人身。 “若被西王母发现,则剔骨抽筋,打入轮回。”另外一个黑衣男子,笑容温润和煦,告诉她。 那个男子是管理西王母瑶池的仙君,已经有八百多年的修为,不久之后可接受雷劫,来往人间和瑶池。她曾暗暗嫉妒他的道行,说这话许是怕她拿得宝丹之后修为超过自己罢了。更执意要去,除了肖想着那个男子,还想要争一口气。 “那我去吧,至少我的修为获得幻形丹把握更大些。”他眨眼不见。 一炷香之后,他带着宝丹回来,而她的喜悦淹没心里那点疑惑,着急地吞服。一瞬间,她失去羽翼,听不懂鹤语,如愿以偿变成佳人,柳眉芙蓉面,纤腰掌中轻,素净的青衣,出落得超凡绝世,眉间清冷如同月射寒江,晃得人心都一颤。 她变身成人,失去了飞翔的能力,最后只能坐在他背上,徐徐飞到心上人面前。那同样高洁的男子看她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第一年,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第二年,莺莺燕燕,桃红柳绿; 第三年,新人红妆,昔日红颜冷落; 第四年,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她那爱鹤成痴的夫君,哪有半点初见时的风骨?满院圈养的鹤,其实是他从各地挑来,用以挖去妖丹,用以修炼丹药的。 人终究不是灵鹤,心是肉眼看不透的。嫁得这样的人,又如何会幸福呢? 十三年后,她独自一人对着窗,听圈养的鹤孤独哀鸣,瑟瑟发抖——她的原型也是鹤啊。她又如何不害怕。 忽然想起那个为她偷得幻形丹的黑衣男子。心念一动,眼前恍惚出现一名黑色衣衫的文雅俊逸男子,问她:“你过得好吗……我,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心愿。” 她心中一惊,发狂般拉住他:“我要离开,我好害怕!” 仙君沉默片刻,突然伸出手指点住她的眉心:“我成全你。” 一股真气袭上全身,她脸上的细纹全消,肤色恢复如少女。眼前的仙君突然驾云而起,在云端冲她伸出手来,“拉着我的手。” 而在背后,她的曾经的夫君,御剑追着他们。 他的心已经变了。已然是被长生蒙蔽住了双眼,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居然灵鹤化人之后,紧紧追着他们不放。 那仙君也错了,他以为他终于可以自由的穿梭于凡人界和仙界,再次与她相见交谈,可以看到她幸福。 又或者不幸福,至少可以等她说“带我走”,然后带她到海角天涯。 如同当年瑶池旁边,一人一仙鹤,烟霄北渚,同去同归。 他不在乎她的容貌,她为鹤他便为鹤,她为人他便为人,度过世间的几十年白首不离。 他将这一切规划得如此美妙,可是,她即使是跟着他走了,偷窃了西王母的东西,到底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雷滚滚,后方则是白衣胜雪,剑气袭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对她的痴迷。他想。 当他牺牲自己,迎接天雷的时候。她的一滴眼泪落到他的脸上,“不要死。” “对不起啊,做不到了……”他虚弱的笑了,最后陨落在她的怀里。 她则回过头去,望着昔日夫君为了追求长生而疯癫的眼睛,内心凄凉绝望至极,于是干脆的自爆了神魂,同着昔日夫君同归于尽了。 苏行云霍然睁眼,修道之人仙心坚定,她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苏行云皱眉不已,刚想继续睡觉,一挨着枕头,她就看到了那个黑衣仙君的脸,文雅的脸上全是绝望,而自己正在抱着他,他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把自己的裙摆染成鲜红的样子。 “墨轩君?谢授衣?!这是怎么回事?”苏行云瞪大了眼睛,这是梦还是现实? 那人面色死寂,下巴重重落下在苏行云手边,杏子形状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星河灿烂的璀璨双眸也不复得见。 “授衣你醒醒啊?!”苏行云瞪大了眼睛,她冲着四周望去,似乎是在分辨虚妄或是现实。 而后她就看到了身后之人,长衫似雪,乌黑的发丝垂下一缕,剩下的用白色发簪扎着,再一看这青年的脸庞,皮肤竟也白皙似雪,清秀的面孔倒映在苏行云的眼眸里,显出完美的脸,一双修长洁净的双手握着长剑,冲着苏行云直刺过来。 “师父?”苏行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那么叫了一声,“你……” “孽畜,明明是灵鹤之身,竟然化而为人欺骗与我。”那白衣男子面带怒容,一剑刺穿了苏行云的胸膛,“当诛!” 苏行云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柄雪白的长剑,从心口进,胸肺出,她怔怔的看着眼前明明顶着玉棠君样貌的人,心里充满了惊讶绝望,这是怎么回事? 随后身体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个怨恨的念头,她竟然生生的自爆了金丹! 苏行云浑身冷汗,从床榻之下滚落下来,额角重重的撞在了桌子脚,随机昏迷不醒。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 唱别久悲不成悲,十分红处竟成灰,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 “风雪依稀秋白发尾, 灯火葳蕤,揉皱你眼眉。 假如你舍一滴泪,假如老去我能陪, 烟波里成灰也去得完美。”赵灵瑜缓缓地哼着在二十一世纪很流行的一首曲子,背后则传来第一使徒的声音,“ 唱别久悲不成悲,十分红处竟成灰。虽然不通畅押韵,倒也别有味道。” “魔道观礼的地方在山脚下,你上来做甚。”赵灵瑜蹲坐在大石头上,继续哼着自己的歌,头也不回的样子。 夜风吹散了她的发带,三千青丝狂舞,第一使徒眼神微凝,当初那个在东海龙宫处迷路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短短几月的时光,在她身上已经显现的如此之飞速了。 “又是一年白露至,檐前醉把茱萸嗅,落红凝眉首,清风盈广袖,裁得云裳拈指绣,步履亦悠悠。山容瘦,人非旧,郁郁老树并烟雨,空做玉簟秋。 犹记青梅凉初透,画船小桥碧水幽,相思化为淡淡酒,桂魄灼灼钗间溜。尽兴独登楼,明月可留否? 而今山月魂梦同,香雾洗净雕花笼,欲把鹧鸪逗,却啄乱相思豆。三千繁花皆睡去,君携暗香踏碎眸,四目遥相逢,宁不知水复山重。入手风光眼底流,只愿与尔约白头。”赵灵瑜自从来到了古代,就开始研究着作词,如今她将自己的词作全都唱了出来,听在第一使徒的耳朵里,则不是滋味。 “灵瑜,我们还可以……”第一使徒说道。 “不可能了。”赵灵瑜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七十一,裁衣 “行云?”玉棠君在门外轻轻叩门的声音也惊醒不了陷入惊惶中的苏行云,因此他敲行云居正门,见苏行云久久不应,便折路去了缥缈峰的峰顶断崖处,去寻找赵灵瑜,想让她进门看看苏行云怎么了。 “……我师叔来了,快躲起来。”赵灵瑜老远就感觉到了玉棠君踏月而来,冲着第一使徒说道,“若是让他知道了,闹个好大的没脸,我可就惨了,小哥哥快躲起来。” 第一使徒翻身下了断崖,御风躲在崖洞里。 “灵瑜师侄,去看看行云怎么了好么?她好像是被噩梦寐住了,我三更半夜的进她院子里不太好。”玉棠君如同仙人一样出尘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好的,”赵灵瑜皱了皱眉,恶毒女配你怎么事儿那么多啊,三更半夜的让玉棠君寻过来找自己。 第一使徒蹲在崖下,听见赵灵瑜和玉棠君远走的声音才翻身上去,夜风很大,吹得他衣带飘飘。 他抬起头来,望着原本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已经缓缓地洒下清辉,心道,这明华宗风景真是不错啊,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眼神萧瑟的望了一眼缥缈峰不远处的几个院落,第一使徒御风而走。 赵灵瑜随着玉棠君走到了苏行云的行云居,轻轻叩了叩正门,“行云师姐?行云师姐?你怎么了?” “…….”苏行云的神念早就感知到了赵灵瑜和玉棠君的到来,她神情痛苦的在自己的罗汉榻上打滚——这个梦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她沉溺其中伤了自己的神念。 “我没事。”半响,苏行云才稳定住自己狂暴的乱窜的神念,忍着剧烈的头痛冲着行云居外面喊,语调疲惫。 “…….这……..我也不好进去,要不等明天早上行云师姐醒了之后…….”赵灵瑜觉得这样大半夜的去骚扰苏行云也不好,哪怕自己是女主苏行云是女配,也不能这样对待人家啊。 “好,你先去吧。今夜谢谢你了。”玉棠君望着“初心居”三个大字,内心担忧不已,他本来就因为合籍大典的事情忙碌无比,今夜刚刚腾出时间来打坐的时候,突然感觉心神不凝,眼皮突突直跳,终于走到了苏行云的初心居,想要看看她如今如何,是何等模样待嫁。 “行云这是怎么了?”玉棠君奇怪的在行云居门口,从纳物戒里拿出了一张桌子和板凳,在苏行云的行云居前面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加了一件稍微厚实一点的披风,玉棠君眼中光芒流转,“今夜就守着她吧。” “……我不信。”苏行云回忆着一幕幕比起真实还真实的梦境,拼命的摇头:“若是他前世是害我之人,我不信,他不会的不会的……” 神念受损,苏行云脸色苍白,浑身是汗,喃喃自语的重复“我不信我不信……”若是前世情缘,因果纠缠,那么她不信。 “我不信,”苏行云最后弱弱的说了一句话,然后昏迷不醒,倒在了一片狼藉的罗汉榻上。 东海滨秘境。 此时此刻正是华灯初上,谢红蔷盘算着是给苏行云带一点玳瑁还是夜明珠比较好……唔,可惜了,鲛人泪不能镶嵌于发簪步摇之上,不然这鲛人泪的卖相也是极好的,谢红蔷心里那么想,手上却是十分麻利的挑出一颗极品的五尺红珊瑚,对着东海滨的所有首饰铺子里的掌柜们说:“就要这一棵,给我仔细着点,别划花了红珊瑚表面。” “好嘞~”那几个掌柜的接了谢红蔷的银子大喜,连忙七手八脚的把那颗极品红珊瑚给谢红蔷装在提前备好的锦盒里,“小宫主还想要点什么?” “再将南海黑珍珠挑上一串,”谢红蔷笑道,她也不担心被那些掌柜的坑了银钱去,东海滨是碧游宫的势力范围,谁都插不了手,小叔叔墨轩君谢授衣将这里的珍珠,玳瑁,鲛绡生意一手操纵,东海滨的商行之内都在小叔叔墨轩君面前立下了血誓,若是这些掌柜的胆敢欺骗东海碧游宫之人,虽说修士无法杀人,但是操纵血液流淌,让人生不如死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小宫主,我们这儿刚刚得到一匹极品的鲛绡……”为首的那个掌柜的小心翼翼的对着谢红蔷建议着——虽说人都知道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脾气直爽火爆,但是对着能够拿捏着身家性命的东海碧游宫,几个掌柜还是暗地里擦了一把汗。 “拿上来看看。”谢红蔷一听到有好料子,眼神一亮,“若是鲜艳些的颜色,也给我做件绣衣裳?我要去参加手帕交的合籍大典。” “……”谢红蔷让人去取了,仰头喝茶水的时候,流漏出一抹雪色的颈子,自从她在西楼君身边成为妇人之后,形容之中,国色还带着端庄,更加带着几分美艳,不经意的风情,直直的将堂下候着的掌柜们看呆了去,直到大掌柜的匆匆拿着一个长盒子赶到,才将剩下的掌柜的目光放到了这个红木长盒子上面。 “这是深海里的鲛人出售的新货,”大掌柜的打开盒子,想起来用了多少草药和陆上特产交换,一阵心疼的不行,“量不多,全部也只不过十几米,都被我们以高价换来。” 谢红蔷今日穿的是曳地百褶凤尾裙,上衫则是穿了一件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衣衫本身就足够华丽,裁剪的也极为好看,“拿过来,我看一眼,如何个好看的法子,比起我身上这一身如何?” 大掌柜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将手里的盒子彻底打开了来。 谢红蔷望着那块正红色的布料,倒吸了一口冷气。 缭绫缭绫何所似,不似罗绡与纨绮。应似天台山上月明前,四十五尺瀑布泉。 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广裁衫袖长制裙,金斗熨波刀翦纹。 异彩奇文相隐映,转侧看花花不定。 眼前的这匹布料,颜色是鲜艳的正红,经纬织的极为细密,仔细看的时候,上面用暗纹提花的手法在整块布料上排布着暗八仙的纹路,“暗八仙”又可称为暗八仙“道家八宝”,区别于佛家的“佛家八宝”,它是指八仙所持的八种法器,用其代表八仙,既有吉祥寓意,也代表万能的法术。 再加上八仙蓬莱东渡的古迹便在东海滨不远处,隶属东海碧游宫名下,这块软烟罗的料子上,既有道家的一些风格,苏行云出身源于道门的明华宗,一定会喜欢,又有东海滨的传说故事在上,是再再好不过了,而且鲛人出品的织物,一定会防水的。 谢红蔷眼睛一亮,那个大掌柜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这块料子放在阳光底下还有微微的偏光,里面是压了金线的。” “哦?”谢红蔷拿着这块布料微微对着光源,果然发现这块料子微微偏光,正红之外多了金色的闪光,更加显得整块料子无比华贵,有一种低调的美。 “唔,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老裁缝?”谢红蔷轻轻地将布料放了回去,她觉得这块料子大概能够给苏行云做一身敬酒服。 “…….这个…….小宫主见谅,”大掌柜的额头冷汗涔涔,生怕谢红蔷不高兴用真气带动血誓,“东海滨并不是以裁衣出名的,或许制造还能够排的上号,但是若是裁衣……怕是裁出来的版不好,怕小宫主不满意。” “唔,我懂,那么有没有一点好的裁衣师傅推荐?”谢红蔷想了一下,对着大掌柜的询问。 “全天底下最好的裁衣师傅,就在汴梁城皇宫尚衣局!”大掌柜的斩钉截铁的说,皇宫每年都要派人来拿鲛绡,他又如何不知道最好的裁缝在哪儿呢? “那好,你们去东海碧游宫找我的小叔叔墨轩君谢授衣结账,”谢红蔷点了点头,将这匹只有十几米的鲛绡放在了纳物戒指里面,“我去一趟汴梁城。” 向自己的小叔叔,墨轩君谢授衣的方向发了一道神念,谢红蔷就踏上了去汴梁的路途。 御风而行,大约三个时辰左右,谢红蔷就从东海滨的城市,来到了熙熙攘攘的汴梁。 “掌柜的在吗?”谢红蔷敲了敲门,这个店铺是那一日她同着苏行云和西楼君初初游览汴梁城,在长街小巷内遇到的做首饰的老掌柜,“我来再做点首饰头面。” “呦,是你啊,”老掌柜就着昏黄的灯光开了铺子们,“姑娘请姑娘请。” 老掌柜的这个年纪到底也是老得快一些,谢红蔷就着灯光打量他,发现头发白的更加厉害了点,“唔,掌柜的,你还记得上次同我来的那个姑娘吗?” “记得,那姑娘虽然五官没有您艳丽端方,但是通身的气质,真真的像是天上的月宫仙子,”老掌柜的虽然显了老态,但是记性依旧很好,“她今儿怎么没跟您一起?” “她要成亲了。”谢红蔷笑笑,“我来就是为了给她打套头面的。” 七十二,伤人 “呀,那真是恭喜恭喜了。”老掌柜的冲着谢红蔷笑道,“还好姑娘来得早,晚一些我就关了铺子回乡下去了,我那个从小养大的侄子,在外面干了点营生,想要把我接过去养老。” “只是可惜了这件铺子,还有我雇的几个打首饰的大师傅,”老掌柜不无感叹的接过谢红蔷手中的玳瑁和明珠,“打个什么款?” “要纯金的凤凰头面,镶嵌明珠和红宝石。”谢红蔷想着苏行云平日里那么素净的一张脸,若是稍微繁复艳丽一点的打扮,不知道要把玉棠君给迷恋成什么样子,突然就有些感叹,她原本就是个念头通达的人,此时跟着魔尊的事情没了结果,反而是想要看到苏行云幸福。 或许看到苏行云幸福,小日子过的圆圆满满,她心里也会有几分温暖。 “嗯。您是明个来取还是……”掌柜的问着谢红蔷,谢红蔷想了一下,将工钱付了,“多谢上次掌柜的给我打的那一只累丝纯金镂空偏凤簪,我很喜欢。” “哦,那一只啊,那一只不了。”掌柜的笑着说,“姑娘好福气,姑娘走后那个公子额外的给了我钱,把这个款式给买断了,说是不想让人戴着同姑娘一样的款。模具已经被我们砸坏烧掉了,做这个发簪的师傅也是收了钱不会再有第二版了。” “哪个公子?”谢红蔷敏感至极的问,不会是…… “是那个藏蓝色道袍的公子啊。”老掌柜深夜有人前来定东西,瞌睡一去,便开始绵绵不断的唠叨着自己的事情,“瞧着衣服下摆都洗的发白了,没想到竟然是个一掷千金的主儿。前两个月,为了讨得姑娘欢心,还在我这儿定了一整套的牡丹头面,姑娘那么俊秀的一个人,戴了我这头面一定宛如神仙妃子一般呢。” “…….”谢红蔷略有些惆怅,眼睛里浮起了一层水雾,原来西楼君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曾经为了她做了那么多,自己怀了孩子的时候,他说要奖赏自己,还来这儿偷偷定了头面,随后她低下头,迅速的将这雾气从明眸里眨掉。 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到底是有缘无份啊,谢红蔷的心情顿时就难过了起来,老掌柜的自然是人精,看得出来谢红蔷的心情不好,大抵是跟那个藏蓝道袍的年轻公子有关,浑浊的老眼里掠过一丝光,“姑娘若是喜爱这首饰,又有时间,可以盘下这间铺子。小老儿年纪已经大了,要随着侄子回到乡下养老了。” “……可以便宜点吗?”谢红蔷无意讲价,“那几个做首饰的师父也给我留下吧。” 她无意经营铺子,只是想要在这儿小住。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真相,笑意盈盈的问着他哪一只发簪比较衬她,他替她选了一只,弥补了她从小到大首饰极少的遗憾。 凝冰骨,行云舞,小蛮翠袖渔阳鼓。 **半,东风软,双鸳盟好,画堂香暗。 念,念,念。 别时渡,当年路,旧人重到长天暮。 秋心满,笙歌断,霎时沉醉,半生销黯。 叹,叹,叹。 霎时沉醉……如今想起来,真真是恍如隔世啊,自己依旧年轻美艳,对镜自照的时候,那人却不在身旁,原来流光一瞬,从此以后就是半生销黯。 “掌柜的,这铺子,我盘下了。”谢红蔷想着,突然觉得心好累,就买个铺子,在汴梁城里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好嘞。今日晚了,小老儿记下了姑娘要的是什么了。”掌柜的笑道,“明日再来谈铺子的转手的事情?” “多谢掌柜的。”谢红蔷掏了银子给了掌柜的,抬步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转过来,“你可知道哪儿有制成衣的吗?” “巷子尽头,就有一家。姑娘可以去看看。”掌柜的不由分说,以天太黑了为理由,塞到谢红蔷手里一盏“气死风灯”,“姑娘,路上慢些。” 谢过了老掌柜的好意,谢红蔷踏入了小巷,巷子的尽头站着一个人影,长袍在夜色映照下显得颜色更深,包裹着他修长的身体,“红蔷。” “见过西楼君。”谢红蔷敛了裙子,缓缓地向西楼君行了一礼,“红蔷先行一步了。” “去吧。”西楼君面色淡淡的看了谢红蔷一眼,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去东海滨那边去晃荡,心里想着总会遇到她的,果然今日让他见到了她。 可是见到了又如何,还是两两相对无言。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西楼君目送着谢红蔷远去,知道她要去裁衣,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转,随后缓步走进了小巷深处。 问君何所在?对面不相识。 谢红蔷背对着西楼君不动声色的提着气死风灯前行,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对面不相识。 “……”面对着折而复返的第一使徒,赵灵瑜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你又回来作甚?” “…….找你。”第一使徒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阴柔的脸,“囚灵之渊的帖子也不知道是谁下的,二公主肯定不来,魔尊出去找东海碧游宫的那位小宫主了……” “所以你就过来了?为了观礼?”赵灵瑜笑嘻嘻的瞅着第一使徒,直直的盯着他,直到他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想我了啊?”赵灵瑜依旧笑嘻嘻的,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死死地盯住第一使徒的脸,仿佛是要在他的脸上盯出一朵花来一样。 “…….没有。”第一使徒不自在的别过脸去,“你都要放弃这段感情了。” “呦呵,那你一直跟着我作甚?小哥哥,你在说谎。”赵灵瑜毫不犹豫的戳穿了第一使徒。 “说谎又如何?实话又如何?反正你已经同我恩断义绝了,大路朝天,还不许我同你偶遇了?”第一使徒皱着眉头,想要发火。 “那好啊,我回头找别的男子谈情说爱,你爱跟着就跟着么。”赵灵瑜看到第一使徒发火,也是不急不慢的样子,看的第一使徒一阵气结。 “死丫头,你敢。我杀了他。”第一使徒抓住赵灵瑜的手腕,浑身气势飙升。 “我怎么不敢的,”赵灵瑜冷笑着甩开第一使徒的手腕,“你都敢打我欺负我,我为什么不敢同你恩断义绝之后,找别的人双宿双飞?” 第一使徒真的是服气了赵灵瑜,这个人怎么那么小心眼呢,可是偏偏自己就吃这一套,就是喜欢她的小矫情小风情,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娇嗔薄怒,在王府那**,是他有生之年最为欢喜的**。 “你怎么那么爱记仇。”第一使徒自知理亏,在赵灵瑜耳朵旁边嘟囔。 “什么记仇?!第一,你对我家暴在先,第二,我是明华宗的弟子,跟你混的那么近有私通魔道的嫌疑。”赵灵瑜认认真真的跟第一使徒辩白。 “好好好,我错了,灵瑜原谅我。”第一使徒赶紧承认错误,冲着赵灵瑜讨好的笑。 赵灵瑜神色一动,向第一使徒招手,“你过来。” 第一使徒立刻就凑过去了,赵灵瑜一把揪起他的领子,重重地印上了他的唇。 第一使徒只是觉得脑子一炸,反手抱住赵灵瑜就亲吻了下去,赵灵瑜只觉得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强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全是情意的吻里面,第一使徒的唇舌微冷,许是被缥缈峰的断崖之上的夜风给薄凉的,他贪婪的索取着赵灵瑜身上的温度,用力的探索赵灵瑜口中的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得两个人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人说九州七海,万里河山,千秋长生,哪儿比得上一时情动,一世相爱? 赵灵瑜被第一使徒亲吻的头脑缺氧,只觉得自己应该是栽在这个小哥哥身上了。 “又是一年白露至,檐前醉把茱萸嗅,落红凝眉首,清风盈广袖,裁得云裳拈指绣,步履亦悠悠。山容瘦,人非旧,郁郁老树并烟雨,空做玉簟秋。 犹记青梅凉初透,画船小桥碧水幽,相思化为淡淡酒,桂魄灼灼钗间溜。尽兴独登楼,明月可留否? 而今山月魂梦同,香雾洗净雕花笼,欲把鹧鸪逗,却啄乱相思豆。三千繁花皆睡去,君携暗香踏碎眸,四目遥相逢,宁不知水复山重。入手风光眼底流,只愿与尔约白头。” 那首歌隐隐的在赵灵瑜耳边响起,她与第一使徒在缥缈峰的峰顶抵死**,仿佛下一秒就是天道崩塌之日一般。 仙山岁月如绸,有女共约白头。 小哥哥,请你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啊。狂乱而迷醉的亲吻里,赵灵瑜想着。 宸星君的住处,他缓缓地睁开了眼,弱水三千,这两个祸水却偏偏凑在一起了,他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徒弟或许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所以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七十三,头面 赵灵瑜正在和第一使徒纠缠不清的时候,苏行云已经醒了,重新从睡梦中醒来的她,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了,摸了摸湿透的衣服,苏行云捏了个清洁咒,先把衣服换了下来,全身干爽了下来之后,黏腻的恶感消除,苏行云才开始仔细思索昨夜的那个梦。 她不敢想,玉棠君究竟是不是前世负尽她的人。 她同样不敢想,墨轩君谢授衣在她前世之中扮演了什么样子的一个角色。 还有,这个非常逼真的梦,究竟是人用特殊手段造出来的,还是,苍天对她的提醒? 离合籍大典还有半个月左右,自己究竟要不要对玉棠君说呢?苏行云想着。 她换了一套浅青色的圆领袍,随手挽了个男子样式的四方髻,又破天荒的用了点脂粉,抹去了自己的眼睑下面的青黑色,刚刚推门出去,苏行云就愣住了。 玉棠君斜倚着她的另外半侧门,坐在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拿出来的罗汉榻上休息,分明是胜雪倾城的一张脸,此时他听到开门声,直直的冲着苏行云望过来,“行云,怎么了?” “……玉棠。”苏行云本来想回玉棠君的话,但是望见玉棠君那张清俊的脸,不由得想起了梦中他的无情他的狠戾他的无心,苏行云当即倒退了一步,望着玉棠君,目光惊恐。 那个梦太过于逼真,逼真到她不得不信的地步。 苏行云的异样自然是会被玉棠君发现,他一双光华流转的长眸望了过来的时候,苏行云倒退一步,险些没有站住,“你怎么了?”清冷的声音响起,苏行云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没事,我没有事情。”苏行云脸色确实是不太好,这一点连玉棠君都感受到了,他望着苏行云,只是觉得自己的心上人可能是没有睡好的缘故,摸了摸苏行云的头发,玉棠君还以为是苏行云修炼的太辛苦以至于伤了元气,于是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合籍大典前后,修炼可以暂缓一下,没有必要那么拼命的。” “好。”苏行云惨淡的笑了一声,推开了玉棠君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卿微君那边好了没有,纯钧剑想要在合籍大典之上拿到。” “好。我送你过去?”玉棠君望着苏行云仓皇的身影,心下泛起了疑惑,苏行云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合籍大典的事情比较多,也不应该是如此表现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苏行云去了卿微君的青黛峰,那边赵灵瑜在纠结着要不要同第一使徒保持着这种暧昧的关系。 她去囚灵之渊同第一使徒恩断义绝,一来是第一使徒害得她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还小小的打了她一下,二来则是,如果第一使徒因为第五使徒的事情,对宸星君杀心不减,那么自己作为宸星君的徒弟,夹杂在他和第一使徒之间,必定会出现左右为难的情况。 可是第一使徒作为囚灵之渊的人,前来明华宗观礼,悄悄潜入缥缈峰,对着她一吻,这一吻吻得她的道心都有点乱了。 剥了一个橘子,随手扯下一半放在嘴里,赵灵瑜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如何才能让他放弃或者说是忘记仇恨呢?” 不过说起来就因为爱情而放弃亲情的人,她赵灵瑜也是有点瞧不起的,若是宸星君和第一使徒化解恩怨的可能性不大,那么自己同着第一使徒双宿双飞的可能性就也不大了,这种夹杂在恩怨之中的爱情,自己可也不想碰触。 “小哥哥也不肯放弃复仇。”第一使徒刚刚爬上高高的岩石,走到赵灵瑜的背后,就听到赵灵瑜喃喃自语着这一句话,刚刚想要抚摸她的头发的手一顿,第一使徒冷笑着打断了赵灵瑜的喃喃自语:“小五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子,我就只得了这一个妹妹,明华宗众人逼死了她,还不许我报仇了?” “她死的时候丹田破碎,神魂都出现了裂纹,”第一使徒望着赵灵瑜,眉眼中蕴藏着深深地悲哀,“我为什么不能替她报仇?” “好啊,你替她报仇,那我呢?”赵灵瑜被第一使徒如此用言语冷待,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因此便是大大方方的附赠了一个白眼:“哦?你若是真坚持仇恨,为什么在小五死后与我…..” 赵灵瑜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倒也是给第一使徒留了点面子,然而第一使徒脸上还是变了色,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一声不吭的转头离去。 那边明华宗忙忙碌碌的打算着要举行玉棠君和苏行云的合籍大典,其余四大门派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了,邶威府一定是首席白起来,而巫妙谷和平宁学府也是派了施妙容和易罗池前来,至于恒河沙,首席净难正在闭关冲击元婴,直接派出了地位不亚于净难的武僧净挪过来,一时间明华宗竟然是热闹非凡。 可是任凭明华宗怎么热闹,这股热闹都不会传到汴梁城,此时此刻的汴梁城,谢红蔷正在同西楼君对峙着。 “西楼君到底意欲何为?你不是已经放我自由了吗?”谢红蔷今日上身穿了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些,迎风飒飒,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梳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星珍珠白小钗,映衬出发丝乌黑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玲珑流苏一张绝美的脸蛋上此时正露出不悦的神情,“为何还要买下整条巷子。” “哦,我乐意。”西楼君早早的听第一使徒说的烈女怕缠郎,因此打定主意,此时无论是谢红蔷再愠怒,他也只是风轻云淡的给挡了回去。 “为何非挑了我买下首饰铺子之后,你买下剩下的半条小巷,你们囚灵之渊钱就那么多吗?”谢红蔷简直要被西楼君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她红唇微微扬起:“你这样做,欢喜就好。” “能见到你,我便欢喜。”西楼君藏蓝道袍上了浆,下摆笔挺的很,此时他也不装模作样,目光灼灼的望着谢红蔷,“你便是我能够感受到的,最大的欢喜。” “魔尊说笑了。”谢红蔷脸上一冷,冲着西楼君行了个万福礼,进了那间首饰铺子,她不欲多和西楼君说话,只是进了铺子问老掌柜的要地契房契。 “呦,公子你也来了?”那个掌柜的眼尖,直接望向了跟着谢红蔷身后踏进来的西楼君,“好久不见啊公子,这次是?” “哦,我把整条巷子买下来了,过来打声招呼。”西楼君淡淡的说,“这位姑娘在你这边定了些什么?” “我定了行云的头面。”谢红蔷看着略带点尴尬的老掌柜的,知道客人定制的东西,铺子原则上是要保密的,因此也不欲老掌柜的为难,“西楼君若是没事,就回去吧。” “来者是客啊。红蔷这不就是不会做生意吗?哪儿有直接翻脸赶人的?”西楼君微微一笑,双眼依旧是黑色,估计是用特殊的办法把双眸的水晶般的紫色给遮掉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也少了几分神采。 “西楼君坐。”谢红蔷简直不愿意再跟这个纠缠不清的人说话,暗暗咬了咬牙,便让西楼君坐下说话了。 老掌柜的看了西楼君一眼,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开这个盒子。 “开吧,我也想看看,这套头面是什么样子的?”谢红蔷扬了扬素白的下巴,看的西楼君一阵心痒痒的。 老掌柜打开手中的锦绣盒,只见顶簪、分心、挑心、鬓钗、花头簪、掠子、耳挖、掩鬓、围髻、钿子、满冠排列整齐的放在盒子里,都是用花丝工艺细细的织成的,嵌红宝石云凤纹金掩鬓极为轻巧精致,看的谢红蔷都一呆,更不要提那双龙衔珠冠,莹润的珠子垂下来,在花丝中间闪烁着温和的光。 “真漂亮。”连西楼君那么挑剔的人都忍不住多瞟了几眼,赞叹了一句,谢红蔷瞟了他一眼,西楼君立刻一脸严肃的对着谢红蔷说道,“没有你好看。” 谢红蔷不想搭理他,因此直接对着掌柜的说,“将这套收起来。” “好嘞。”掌柜的把头面收起来,向谢红蔷行了一礼,“东家,做完这一单,我就要回乡下老家养老了,后堂里师傅们都在,你想要嘱咐,随便跟他们说。” “好。”谢红蔷额外封了一封银子交给老掌柜的,目送着他拿着收拾好的细软踏上了门口的马车,那里是他的侄子在等他。 “你去照应一下,小心他们在城外遇到强人。”谢红蔷将头面放到空间戒指里,嘱咐西楼君看着老掌柜回乡下。 “好,听你的。”西楼君也蛮喜欢老掌柜的,干脆的御风而行,跟了马车去了。 谢红蔷目送着他离去。 六十四,重梦 。”谢红蔷挑眉,她这容貌着实是打眼了一些,赵灵瑜能够认出她来她并不意外,“你师姐呢?” “行云师姐最近不见人,”赵灵瑜皱了皱眉,自从那晚上敲门之后,苏行云似乎就深居简出了一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眼前的大美人问起来苏行云那丫的,自己怎么回答呢? 简直了。赵灵瑜想。 “怎么回事?”谢红蔷将手里的其他礼物递给赵灵瑜,只留下了要当面给苏行云的头面和衣服在纳物戒指里,淡淡的责问赵灵瑜。 “没怎么了,据说是被梦寐住了。”赵灵瑜也觉得缥缈峰上传来的消息不靠谱,于是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行云师姐有的时候确实是事情比较多。” “……我去看看她。”谢红蔷不管不顾提着裙子就要御风上缥缈峰找苏行云,却被赵灵瑜拦住了,“小宫主先是签了名字再去吧,明华宗内不准御气飞行的。” “好。”谢红蔷本来有点薄怒,但是这是苏行云的大喜日子,她也不愿意同着东道主一起闹矛盾,于是匆匆的拿了东西,听赵灵瑜给指明了方向,冲着缥缈峰而去。 到了缥缈峰之上,谢红蔷便被苏行云拒之门外了,此时此刻的苏行云,正在罗汉榻上躺着胡言乱语。 她又到了熟悉的场景。 她第一眼相中他,便以为自此一生一世。 可惜她是鹤,昆仑山下,瑶池下边,日月光华修得点道行,偷偷飞离鹤群,遇到一名爱鹤成痴的男子。 那是怎样奇绝的人儿啊,白衣高冠,容颜清冷,修长十指温柔地抚在她修长的颈上,眼光扫过一群素白墨黑的鹤群,一抬臂山风穿过衣袂,如若离世谪仙。 唯一的遗憾,是他来去不定。 她听说,人间的男子只会倾心于美貌的女子,要想伴他一生一世,就必须幻化成人,须再修炼三百年。然而人的寿命不过百,怎等得到那时?唯一的办法,是从昆仑山顶月照最盛时,凭借风力飞上云霄,或可侥幸得入西王母的香阁,偷得幻形丹,一粒可瞬间获得几百年修为,立刻变为人身。 “若被西王母发现,则剔骨抽筋,打入轮回。”另外一个黑衣男子,笑容温润和煦,告诉她。 那个男子是管理西王母瑶池的仙君,已经有八百多年的修为,不久之后可接受雷劫,来往人间和瑶池。她曾暗暗嫉妒他的道行,说这话许是怕她拿得宝丹之后修为超过自己罢了。更执意要去,除了肖想着那个男子,还想要争一口气。 “那我去吧,至少我的修为获得幻形丹把握更大些。”他眨眼不见。 一炷香之后,他带着宝丹回来,而她的喜悦淹没心里那点疑惑,着急地吞服。一瞬间,她失去羽翼,听不懂鹤语,如愿以偿变成佳人,柳眉芙蓉面,纤腰掌中轻,素净的青衣,出落得超凡绝世,眉间清冷如同月射寒江,晃得人心都一颤。 她变身成人,失去了飞翔的能力,最后只能坐在幻化成仙鹤的他的背上,徐徐飞到心上人面前。那同样高洁的男子看她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第一年,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第二年,莺莺燕燕,桃红柳绿; 第三年,新人红妆,昔日红颜冷落; 第四年,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她那爱鹤成痴的夫君,哪有半点初见时的风骨?满院圈养的鹤,其实是他从各地挑来,用以挖去妖丹,用以修炼丹药的。 人终究不是灵鹤,心是肉眼看不透的。嫁得这样的人,又如何会幸福呢? 十三年后,她独自一人对着窗,听圈养的鹤孤独哀鸣,瑟瑟发抖——她的原型也是鹤啊。她又如何不害怕。 忽然想起那个为她偷得幻形丹的黑衣男子。心念一动,眼前恍惚出现一名黑色衣衫的文雅俊逸男子,问她:“你过得好吗……我,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心愿。” 她心中一惊,发狂般拉住他:“我要离开,我好害怕!” 仙君沉默片刻,突然伸出手指点住她的眉心:“我成全你。” 一股真气袭上全身,她脸上的细纹全消,肤色恢复如少女。眼前的仙君突然驾云而起,在云端冲她伸出手来,“拉着我的手。” 而在背后,她的曾经的夫君,御剑追着他们。 他的心已经变了。已然是被长生蒙蔽住了双眼,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居然灵鹤化人之后,紧紧追着他们不放。 那仙君也错了,他以为他终于可以自由的穿梭于凡人界和仙界,再次与她相见交谈,可以看到她幸福。 又或者不幸福,至少可以等她说“带我走”,然后带她到海角天涯。 如同当年瑶池旁边,一人一仙鹤,烟霄北渚,同去同归。 他不在乎她的容貌,她为鹤他便为鹤,她为人他便为人,度过世间的几十年白首不离。 他将这一切规划得如此美妙,可是,她即使是跟着他走了,偷窃了西王母的东西,到底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雷滚滚,后方则是白衣胜雪,剑气袭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对她的痴迷。他想。 当他牺牲自己,迎接天雷的时候。她的一滴眼泪落到他的脸上,“不要死。” “对不起啊,做不到了……”他虚弱的笑了,最后陨落在她的怀里。 她则回过头去,望着昔日夫君为了追求长生而疯癫的眼睛,内心凄凉绝望至极,于是干脆的自爆了神魂,同着昔日夫君同归于尽了。 自爆的痛苦再度在苏行云的身上出现,苏行云忍受着肝胆俱裂的痛苦,修长十指抓着榻上,“墨轩君谢授衣……” 多么可笑,这个梦一次又一次,辜负她的却一直是那个白衣清冷的谪仙一般的男子,真正对着她痴心一片的,竟然是顶着墨轩君谢授衣那张温文尔雅的脸的黑衣仙君。 那么到底,这个人是不是玉棠君呢?苏行云全身都被汗浸湿了,脸色苍白如纸。 ... 七十五,嫉妒 东海碧游宫,墨轩君嗅着一室的奇异香气,缓缓地笑了。 每个仙君都有自己的底牌,极少有人知道的那一种,对敌的时候突然拿出来,往往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例如宸星君的刺客道独有的隐匿之术,再例如玉棠君的占卜之术,还有囚灵之渊魔尊的法门独特的霸道之术,而自己,表面上修炼的是神念,实际上则是自己有心对着不明就里的外人放出来的烟雾弹,自己修行的,是织梦之术。 他可以任意改变别人的梦境,以自己的想法,来织造一个梦,假装是天道的暗示,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是逼真的宛如曾经存在过一样。 他曾经用织梦之术,给东海滨的几大势力的首领暗示,最后挑拨的他们暗流涌动,人心就是如此,一旦被种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猜疑的念头就会接踵而至,最后,再牢固的结盟,再诚挚的友情,都会化为乌有,宛如海市蜃楼,天光明媚之时,就是幻想破碎之时。 人心不过如此,墨轩君曾经是不信的。 他年少的时候曾经随着哥哥越然君谢流火来到明华宗住过半年,因此也结识了玉棠君。 玉棠君年少,却生了一张极为清冷出尘的脸,哥哥曾经夸赞他如同芝兰玉树一般,自己不信,就偷偷跑过去看了——然后悻悻而归,玉棠君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就是昆仑山巅冰雪堆砌的人儿,清冷之下隐隐约约藏着一丝傲岸。虽然说是年少,但是风华绝代,胜雪倾城的影子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了。也难怪那么多同代的女修士听到玉棠君的消息就很激动。 谁说男人之间是没有嫉妒的。 在明华宗学习期间,他拼了命的修炼,他知道自己的境界跟不上玉棠君,刻苦的修行终于换来了结果,他在切磋的擂台上险胜玉棠君一招,描金山河扇抵住玉棠君的咽喉,锋利的扇边将他的洁白的脖颈划出一丝红痕,意外的有几分妖娆。 他心里暗喜,这下各派的年轻弟子,应该是正视自己的实力了吧? 可是当他下了擂台的时候,有同代的女修惊呼:“玉棠受伤了。”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玉棠君身上,看到玉棠君脖颈上的那道嫣红已经开始渗出血珠,卿微君等人忙着翻疗伤仙露,而宸星君那双平日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此时无波无澜的看着他,看得他心头一寒,害怕的倒退了半步。 耳边则是女修们铺天盖地的指责,“只是切磋而已,居然伤了人。” “是啊,真不知道是哪儿的弟子,那么不知规矩,侥幸胜个一招半招的,竟然真的下手伤了玉棠。”几个名门正派的女修可不怕得罪他,一致对外的谴责他。 “哼,”卿微君也听到了,英气的一张脸上全都是对他的不屑,显然是玉棠君脖颈上的伤让他怒到了极点。 “授衣,你怎么可以伤了玉棠呢?赶紧去道歉吧。”连自己的哥哥越然君谢流火看到了玉棠君的脖颈间的红痕,都被因为皮子白,所以显得异常狰狞的红痕吓了一跳,催着他上赶着道歉。 他不愿。 比斗之间有个失手不是正常的吗?玉棠也没有受多么重的伤,只是因为皮肤白,所以才显得那么严重吗?于是他咬紧了嘴唇,看着正在包扎的玉棠君默不作声。 他的表情使得在场众人更怒,宸星君那双桃花眼若是能够把目光化成实质,早就能够在他身上戳上几个窟窿了。 他紧紧地抿着唇,不发一言的样子激起了众怒,正当有人打算为玉棠君出头的时候,玉棠君宸星君和卿微君的师父,天鸿子来了。 天鸿子是当时明华宗的掌门,年纪大了,慈祥的脸上全都是皱纹,他手里拿着拂尘,安抚了众人几句,然后冲着玉棠君说:“技不如人,就甘拜下风。下去吧。” 等到众人都散了,越然君谢流火也望了一眼这个从小就倔强的弟弟,追着被众人拥簇的玉棠君去了,唯独留下天鸿子抱着拂尘看着他。 明明老者的脸上还是皱纹横生,可是眼中的光芒流转之间,却宛如蕴藏着天地大道,世间至理,天鸿子盯了他半响,终于缓缓开口了,“卿微和宸星两个不晓事的,贸贸然的瞎出头,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计较。” “好。”他听到老者的解释,无端端的内心一酸。玉棠君的好同门啊。 “你修行的不错,无论是招式还是境界都已经有了未来仙君的雏形,就是真气控制的还不够火候,需要勤加练习。”天鸿子认认真真的指出了他修行上的问题,然后送了他几颗丹药,对修行有极大地益处。 “你的衣服也在打斗中破了一处,交给我吧。”天鸿子指了指他的外袍,那里果然有一处抽丝了,“我找个女修替你补补。” 他幼年丧母,父亲和哥哥都是性情豪爽粗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天鸿子的好意,让他低下头,眼中浮现出一丝雾气。 “嗯哪。”他脱下外袍,谢过了天鸿子。 后来他在明华宗那边,越发的受到排挤,卿微君和宸星君都是极为护短的人,他伤了玉棠君,经常就是出现这样的情景——轮到他的时候,刚好饭食不够了;轮到他的时候,修行的丹药不够了;轮到他的时候,刚刚好符箓不够了…… 更可怕的是那些暗地里被玉棠君风华迷倒的女修,浴巾里突然出现的锋锐刀片,枕头里被人刻意扎进去的长针…..他的哥哥越然君谢流火不知道,他便也不说,默默地忍了过去。 临别前的一天,天鸿子将补好的道袍交还给他,嘱咐他好好修行,“少年人很有潜力的么,要努力勤奋,不可懈怠。” 他低着头望着天鸿子的袍角离开,突然想要窥探一下天鸿子对待玉棠君是怎么样的。 于是当天夜里,他偷偷爬上了缥缈峰的断崖,在下面躲着,想要知道那么和善慈祥的天鸿子,面对着玉棠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那一夜天鸿子教玉棠君碧云断肠枝是怎么使用,玉棠君悟性很高,天鸿子因此非常放心的看着他舞动碧云断肠枝,手把手的纠正他一些动作上的错误。 看到玉棠君很快的改正了错误,一套连招行云流水一般,天鸿子欣慰的笑了,然后打趣玉棠君,“现在就已经那么出众了,以后在众人面前用起碧云断肠枝,还不得让那群小女娃娃恨不得扑上去吃了你?” “师父说笑了。”玉棠君的嘴角也泛起了一个弧度,天鸿子的打趣他未曾放在心里。 躲在断崖下面的他,登时有点心里不平衡起来。 玉棠君生的虽然是跟他各有千秋,但是明显是玉棠君的长相在明华宗更为吃香;自己出身东海碧游宫,可是玉棠君作为五大门派之首,明华宗的首席弟子,地位比他只高不低;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明显实力不弱,可是他的师兄弟都护着他,把他当成个玻璃娃娃一样对待;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意外的严厉,修行稍微出了些岔子,便是一顿好打,可是玉棠君呢?玉棠君的师父天鸿子对他那么好….. 不甘心,他和玉棠君的资质相同,实力上也比玉棠君强一点,为什么全天下的好事情都让玉棠君赶上了。 怨恨的种子一旦发芽,就能够从心田里开出各色各样的毒花。 后来正邪之战,他暗地里给玉棠君使了不少绊子,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明华宗上的倔强少年了,笑容和煦如同春风暖阳,外表又继承了母亲的所有优点的他,已经成为了众多女修眼中的良人。 再后来…..他在东海滨秘境里,遇到了苏行云。他知道那是玉棠君的唯一徒弟,还是个女子,心念一转,阴差阳错的就跟了上去。 她的庶妹向苏行云提起了他,可是苏行云却好似不屑一顾的说,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看着小姑娘明明对他的地位不太懂,却还要信誓旦旦的说他不是好人,他忍不住就出现了,没想到却吓到了小姑娘周围的人,还害的小姑娘差点自爆成功。 他救下了她,还在内心悄悄地嘲笑了,玉棠君怎么那么没有眼光,收个看上去谨慎古板,实则死脑筋的徒弟。 唔,除了长得还行,苏行云唱歌的时候,他望着苏行云有一段时间了,腰肢细软,漏出来的小腿线条流畅,色泽白皙,看得他内心一动。 再后来两个人逐渐打了交道,才知道这个少女表面上谨慎古板,实际上懂得进退,知道大局,除了有点死脑筋之外,还很聪明,连自己眼高于顶的侄女都很喜欢她,那一日他中了西楼君特意放出来的缠骨香,忍不住就亲吻了她,她的嘴唇很软,又嫩又滑,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探索去渴求,可是最后她还是把他弄清醒了——是了,她是玉棠君的人。 七十六,硬闯 为什么?墨轩君再也掩饰不住对玉棠君的嫉恨之情,什么明华宗芝兰高洁,碧游宫玉树粲然,他玉棠什么都有了,师父之爱,同门之谊,还有那么多女修的倾慕,那么多人的保护,连苏行云提起玉棠君的时候,眼神中的爱慕之情也是遮都遮不住的。 凭什么? 他什么都有,连苏行云那种美好的女子,都那么深爱着他,他何德何能? 宸星君和卿微君为了他而暗地里唆使当年明华宗上诸位同代弟子给自己使绊子,天鸿子为了他将明华宗的珍藏碧云断肠枝都拿出来给了,就连苏行云也未能逃脱他的魅力——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所有人都为他做这个做那个的?墨轩君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服气。 听说他要和苏行云合籍的消息,还是在东海龙宫,原来他也是有着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可是这个感叹随后就化作了无限的恨意,自己不过是亲吻了他那个好徒弟,可是他竟然,竟然正儿八经的和自己动真格的,本来描金山河扇对上碧云断肠枝就要略逊一筹,他最后居然还动用了底牌,以卜算之道把自己打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狼狈,内腑的疼痛,混合着二十几年的嫉恨,自己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是狠毒的吓人。 玉棠君明明那么好,明明是天下闻名的芝兰,可是自己却就是恨他,明明自己的修为那么高,条件也不差,可是所有的风头都被他抢去了,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凭什么? 后来他跑到自己面前求自己进去找苏行云,自己心中的恶念被无限的放大了—— “你跪下啊,你跪下来求我,我就去找你的好徒弟。”自己摇着描金折扇给他出难题,如同十几年前在正邪之战的战场上给他下绊子一般,自己微笑着,用温言软语说出了最最薄凉的话。 想看这个骄傲的人,这个一尘不染的人,这个高洁如同昆仑山颠寂寂初雪的人,匍匐在自己脚下,恳求自己,将所有的傲骨折断,像一条狗一样求着自己。 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苏行云值得他这样做吗?他真的如同传言之中,在意这个徒弟吗? 只是自己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跪下了,他低着头,玉色褙子衬着修长脖颈,愈发的如同清风拂面。 “我求你。”这个昔日里一身傲骨,如同高岭之花一样的人,毫不犹豫的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 这种感觉真好。 自己猖狂的大笑,然后抛下他,拿出描金山河扇破开空间去了北冥海去找苏行云,苏行云既然对他那么重要,那么自己就要亲手把他最最喜欢的女子,抢过来。 果不其然,自己在北冥海里找到了苏行云,那个如同兰花一样清丽婉约的女子,在见到他的时候,眼神里仿佛若有光。 女子在绝境之中,看到了救自己的人,自然是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哈哈哈哈哈。自己内心不住的狂笑,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将她带走,看着她在东海龙宫的密室里,冲着自己投来感激的眼神,便觉得这种感觉好极了—— 以玉棠君的性格,他是不会告诉这个徒弟曾经为了她跪下来求自己的。 因此接下来,借着北冥海的事情,自己拐带她到巫咸之国也是顺理成章的,一路上自己对她颇为照顾,她表面不说,眼中的感动和欣喜与日俱增。 他只是想笑,玉棠啊玉棠,你从未爱过一个人,所以什么付出都在暗处,你以为不会增加她的负担,可是当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如果有另一个人,为她付出了一切,并让她知道呢? 玉棠,有些事情,你一开始就算错了。 苏行云,绝对不可能是你的。 墨轩君谢授衣笑的温润和煦,他缓步走到东海碧游宫的内室里,“你最想要的,你最想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偏偏要抢了去。” 你以为你就可以那么轻易的幸福吗?我偏要破坏,我偏要把她抢回来。 明华宗,缥缈峰。 湖水连天天连水,秋来分外澄清。君山自是小蓬瀛。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帝子有灵能鼓瑟,凄然依旧伤情。微闻兰芝动芳馨。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谢红蔷望着明华宗的山峰,心下暗暗赞叹,这个宗门不愧是正道五大门派之一啊,这种山势使得灵脉充足,奇花异草层出不穷,各种或者挺拔或者郁葱的树木遮天蔽日,比起东海碧游宫海下宫殿的奇景,这里似乎是更为有凡人界的折子戏上写的仙山气派。 “行云在不在?我是谢残。”见过了缥缈峰之主玉棠君,再次感叹了一下玉棠君的绝代风华,谢红蔷跟着领路的刘航之,走到了苏行云的初心居面前,敲了敲门。 “不见。”门里传来的声音嘶哑暗沉,明显是不正常的音色,让谢红蔷眉头跳了一下,什么时候苏行云清越的嗓子变成了这样?大婚之前生病了? “我是谢红蔷。”谢红蔷虽然吃了闭门羹,但是还是认认真真的站在苏行云的初心居面前,耐着性子按着礼仪重复了一遍,“来看你的。” “不见!”听到门内的低吼,刘航之面色尴尬,刚刚想向谢红蔷解释一下自己的师姐最近生病了不太正常,就看到了眼前这个美艳的超乎常人的女子,姿态优雅的一撩裙子露出中裤,刘航之刚刚转过身去想要说是非礼勿视,苏行云的行云居的正院门,就被一脚踹塌了。 “……”刘航之刚想说话,就听到谢红蔷冰冷的语调传来,“苏行云,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竟然敢让我吃两次闭门羹?” “给你点脸蹬鼻子就上了。”谢红蔷的绣鞋踏过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冲着苏行云的卧房就过去了,刘航之一把没抓住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去了苏行云的卧房。 “…..算了我还是先回去找师父吧。”刘航之略带点惊悚的看着谢红蔷,灵瑜师姐说的不错啊,越好看的女孩子越难以揣度她的想法。 苏行云还在一遍一遍的梦寐之中。 走不出来。 一瞬间,她失去羽翼,听不懂鹤语,如愿以偿变成佳人,柳眉芙蓉面,纤腰掌中轻,素净的青衣,出落得超凡绝世,眉间清冷如同月射寒江,晃得人心都一颤。 她变身成人,失去了飞翔的能力,最后只能坐在幻化成仙鹤的他的背上,徐徐飞到心上人面前。那同样高洁的男子看她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第一年,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第二年,莺莺燕燕,桃红柳绿; 第三年,新人红妆,昔日红颜冷落; 第四年,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她那爱鹤成痴的夫君,哪有半点初见时的风骨?满院圈养的鹤,其实是他从各地挑来,用以挖去妖丹,用以修炼丹药的。 人终究不是灵鹤,心是肉眼看不透的。嫁得这样的人,又如何会幸福呢? 十三年后,她独自一人对着窗,听圈养的鹤孤独哀鸣,瑟瑟发抖——她的原型也是鹤啊。她又如何不害怕。 忽然想起那个为她偷得幻形丹的黑衣男子。心念一动,眼前恍惚出现一名黑色衣衫的文雅俊逸男子,问她:“你过得好吗……我,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心愿。” 她心中一惊,发狂般拉住他:“我要离开,我好害怕!” 仙君沉默片刻,突然伸出手指点住她的眉心:“我成全你。” 一股真气袭上全身,她脸上的细纹全消,肤色恢复如少女。眼前的仙君突然驾云而起,在云端冲她伸出手来,“拉着我的手。” 而在背后,她的曾经的夫君,御剑追着他们。 他的心已经变了。已然是被长生蒙蔽住了双眼,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居然灵鹤化人之后,紧紧追着他们不放。 那仙君也错了,他以为他终于可以自由的穿梭于凡人界和仙界,再次与她相见交谈,可以看到她幸福。 又或者不幸福,至少可以等她说“带我走”,然后带她到海角天涯。 如同当年瑶池旁边,一人一仙鹤,烟霄北渚,同去同归。 他不在乎她的容貌,她为鹤他便为鹤,她为人他便为人,度过世间的几十年白首不离。 他将这一切规划得如此美妙,可是,她即使是跟着他走了,偷窃了西王母的东西,到底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雷滚滚,后方则是白衣胜雪,剑气袭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对她的痴迷。他想。 当他牺牲自己,迎接天雷的时候。她的一滴眼泪落到他的脸上,“不要死。” “对不起啊,做不到了……”他虚弱的笑了,最后陨落在她的怀里。 她则回过头去,望着昔日夫君为了追求长生而疯癫的眼睛,内心凄凉绝望至极,于是干脆的自爆了神魂,同着昔日夫君同归于尽了。 自爆的痛苦再度在苏行云的身上出现,苏行云忍受着肝胆俱裂的痛苦,修长十指抓着榻上,“墨轩君谢授衣……” 七十七,清醒 谢红蔷将苏行云从罗汉榻揪下来的时候,她心里就知道苏行云不太对劲了——神色迷离恍惚,嘴中喃喃自语,明显是神魂受损,神念即将崩溃的前兆,谢红蔷随着墨轩君谢授衣那么多年,对于这种征兆是再熟悉不过了。少年时代随着小叔叔墨轩君谢授衣去猎妖族或者是冒险的时候,经常因为自己的长相而受到相对而说比较奇特的关注,然而但凡是打着自己主意的人,几乎都被小叔叔墨轩君谢授衣操纵着神念混乱记忆,编造梦境,最后心志崩溃而死。 将苏行云平放在罗汉榻上,紧紧箍住她乱动的双手。“小叔叔?”谢红蔷从纳物戒里面拿出来墨轩君谢授衣特制的安魂香点燃,这才安抚住了不断喃喃自语的,神念混乱崩溃的苏行云。 “行云这是怎么了?得罪小叔叔了吗?”谢红蔷望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神情灰败至极的苏行云,心里暗自奇怪,苏澈这个家伙,平日里做事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的样子,关键时候怎么会如此疲惫?以至于让人钻了空子去? 这件事到底与自己的小叔叔,墨轩君谢授衣有没有关系呢?谢红蔷想着,伸手把苏行云已经被汗水湿透的长发从颊边拨开,然后安抚的摸了摸苏行云的额头,触手的皮肤柔滑苍白,苏行云即使是如此狼狈,也丝毫无损她的清丽婉约,并且脸上的病气为这层清丽婉约还带来了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同苏行云素日里的冷寂气质大相径庭。 “你还是这样子比较可爱。”谢红蔷在心底说了一句苏行云,随后用自己的神念和小叔叔墨轩君谢授衣交流,没想到谢授衣听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意外的沉默了下来,随后告诉自己不要瞎管闲事。 “红蔷,我知道行云是你的朋友,但是她很可能是被自己的前世困扰住了,有因就有果,她的因果,你不要轻易地去沾染,否则很容易连累你。而且她的因果,毕竟是需要她自己或者是带上玉棠君一起解决的,你掺和在他们夫妻二人里面,不太合适。”墨轩君谢授衣信誓旦旦的说着,让谢红蔷本来想说的话都被噎回了嗓子眼里。 “那么小叔叔,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谢红蔷突然好似想起什么,这种手法似乎和自己的小叔叔格外的相似,甚至是带着一丝东海碧游宫的味道。 “没有,不是我做的。我的神念无法织梦。我很快到明华宗,到时候去看看苏行云。”墨轩君谢授衣信誓旦旦的对着谢红蔷说,随后主动掐断了与谢红蔷的联系方式。 “真是奇了怪了,既然不是小叔叔做的,那么到底是谁能够如此精准的击垮一个人的神念呢?”谢红蔷很奇怪苏行云到底是得罪谁了,人家那么整她的。 随后她则一脸严肃的去找玉棠君了,既然人是在明华宗中的招,又是在合籍前夕如此,那么自然而然的要找苏行云未来的道侣了,谢红蔷一边斟酌着言辞,一边往玉棠君的初心居赶。 至于苏行云,她倒也没有多看两眼,这一根安神香,足以让苏行云两日安睡无梦。 苏行云似乎是做了一个长梦。 梦里一会儿自己是修真界大宗门明华宗缥缈峰玉棠君的弟子,一会儿自己是西王母瑶池下的仙鹤化形为人,一会儿要十里红妆同着玉棠君结为道侣,一会儿则是自己倾心的夫君给了自己一剑…….苏行云在梦里沉沉浮浮,内心情绪宛如过了三生三世一样繁杂。 “啊,”苏行云最后依旧是在一剑穿心,自爆神魂的梦里醒来,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被寐住,反而是清醒过来了。 看到熟悉的房顶和屋里摆设,苏行云明白,她这是在自己的行云居里,挣扎着爬起身来,刚刚想要说话,才发现嗓子已经干哑的说不出话来,“水….” 苏行云刚刚提起力气爬下罗汉榻,刚刚捧起杯子里早就凉了的水,一饮而尽。 随后就感觉到了腿软,浑身修为没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苏行云自己勉力盘腿坐下,内视自己的脏腑,这才发现丹田里空空如也,所有的真气估计都用来对抗这个诡异的梦境了。 勉力提起一丝真气,忍着针扎一般的头疼,苏行云迅速的提起自己的冰系真气,在丹田里运转,恢复自己的实力。 而另一边,谢红蔷则一脸严肃的对着玉棠君。 手边的茶早已经冷却了很久,谢红蔷却依旧是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惊讶,“您说的是真的吗?苏澈她真的有这种命格吗?” “是的。所以我也很害怕,如今合籍在即,她的这个命格将会要破去,可是她如今神念受伤……徒增变数啊。”玉棠君皱了皱眉,眼睛里的疲惫挥之不去——他已经翻遍了古书,想要为苏行云找到一个破除梦寐的方法,再加上合籍大典的诸般事务,他已经忙了许久许久未曾合眼了。所幸修士身体强健,玉棠君不至于眼里浮现出红血丝,只是,到底仙人一般的面容上染了几丝疲惫。 “我帮着想想办法,苏澈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置他于不顾的。”谢红蔷认认真真的说,“并不能保证她平安无事,但是我想我可以让她在这几日里好过一些。” 辞别了玉棠君,谢红蔷出了初心居,随后对着缥缈峰的某个虚无之处说了一句,“出来。” “怎么回事?苏行云这是遇到麻烦了?瞧她那副样子,好似马上就会死了一样。”西楼君摇摇头,从暗处浮现身影,“你若是求我,我便帮你一次就是。” “我不求你,你爱如何便如何,苏行云如此,我自有办法。”谢红蔷冲着西楼君,红唇扬起展露出一抹冷笑,“你以为我对神念受损就没有办法了吗?” “你随意。”西楼君略带贪婪的看着她因为激动,脖颈浮现的一丝红晕,“红蔷,你做什么都随意,反正,有我在。” “你别自大,我不确定这件事和我的小叔叔有没有关系。”谢红蔷皱了皱鸦羽般的长眉,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大老远的跑来跑去给金玉之交准备合籍大典的礼物和衣饰,谢红蔷为了苏行云是下足了所有功夫的,可是苏行云这个虚弱的样子,合籍大典上还指不定出什么岔子,人家都说是天道天道,苏行云的命格也是由天道注定的,可是她本人有什么错? 祸乱之人,天下之灾,她谢红蔷就不信,这天下运气竟然系于一介小小女子之身,苏行云她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大事,凭什么最后的结果是其道侣亲手刃之? “我不信。”谢红蔷知道有些事情是命,逃都逃不掉,但是她偏偏要逆天而行之,就算是强扭的瓜不甜,可是只要扭下来,自己就念头通达,心无阻碍了。 苏行云必定不会死,就算是死,她也不会让苏行云死在这个合籍大典上。 她谢红蔷不许的事情,还没有谁能够做到呢。女子精致略带点凌厉的眼睛微微一瞪,衣衫在缥缈峰的云端里面猎猎作响。 西楼君则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跟在谢红蔷身后,眼神之中,除了这个脸上薄施脂粉的女子之外,再无其他。 与此同时,第五露华站在囚灵之渊的深处,望着更深处的流动而滚烫的岩浆,以及岩浆深处盛开的朵朵红色莲花,脸色庄重。 那红色莲花在火红岩浆里显得极为妖异,显然并不是什么普通灵草,只有历代的魔尊和少数的魔族皇族,才知道这红莲便是囚灵之渊的根基之一,蕴藏在深渊更深处的地火精魄,所谓的莲花只是它的表面形象而已,任何想要摘取这些红莲业火的灵性生物,无论是人还是魔族,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业火的高温足以让一个人的神魂燃烧起来,甚至不会有半丝元神逃逸,转世夺舍的事情发生。 第五露华一改往日仿着谢红蔷的母亲,心怜道尊的打扮,意外的穿了一身正红色的对襟大袖襦裙,火色的披帛和囚灵之渊深处的红莲业火倒也是交相辉映。 她神色有一些萎顿,似乎是因为她自己本身的水灵根和鬼道都同着这红莲业火相克,然而手上动作则是不曾停下,一整套祭祀的舞蹈下来,她已经是额头微微见了汗,然后抬起手来,内心默念着魔族之中祭祀的咒语,手中锋利的银色刀光一闪,已经是挑破了手腕。 那岩浆之中的红莲业火,本来是八风不动的凝滞在岩浆之中,此时反而是恍若活物嗅到了鲜血的滋味一般,花瓣迎风飞涨,向着地上被高温萃取蒸发的第五露华的血液,直奔而去。 很快,红莲业火就把第五露华的祭祀血液吸收干净,花瓣又变回原样,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第五露华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些红莲业火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躁动不安了。 七十八,准备 谢红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后日就是苏行云的合籍大典了,此时此刻新婚男女是不宜见面的,苏行云的香闺之中也禁止男子出入,包括苏行云的师弟刘航之。南疆巫妙谷的施妙容正在忙着给苏行云打水洗脸,打算提前做好新婚之前的种种准备。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施妙容先是给苏行云的发梢之上抹了点桂花的香油,这种香油是用了中秋当日的新鲜桂花,从树上摘下,混合着顶顶好的香油研制而成,刚刚沐浴过的少女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样子,施妙容先是给她用白色巾子细细的给绞干了头发,然后用梳子的一头微微的蘸了点桂花香油,在苏行云的长发发梢处抹了,再细细的用梳子将苏行云的一头青丝挽起来,这才讨好似得向着谢红蔷笑:“小宫主,我给苏师姐梳一个百合髻如何?寓意着团团美美的。” 施妙容不得不讨好谢红蔷,上次的正邪之战之后,南疆的巫妙谷踩着被排除在五大门派之外的东海碧游宫上的位,如今巫妙谷里面人心浮躁不齐,她一个人管不住各怀心思的师姐妹们,因此她必须要借助外来的势力,谢红蔷很显然易见的是她心目中的助力之一,因此言语之间客气至极,若不是谢红蔷不擅长给别人梳妆打扮,恐怕施妙容要早早的让出位置来用以讨好她。 “还不错。”谢红蔷对施妙容做出的打扮还算是满意,百合髻本来就是偏少女的风格,如今苏行云的打扮虽然有些显得稚嫩,但是意外的效果不错,“行云怎么看?” “嗯。”苏行云这几天的梦境和头痛都已经被谢红蔷压了下去,此时此刻脸色竟然还不错,于是就轻轻侧着头冲着施妙容笑道,“帮我开脸试试?” 施妙容一愣,随即先是在苏行云的脸上抹了点粉,拿一条二尺多长的浸湿纱线对折,中间在右手拇指上绕两匝,一头拿在左手上,另一头用牙咬着,紧贴在苏行云的脸部。然用手一弛一张,上下左右交叉绞动,苏行云只是觉得脸上轻微有刺痛感,随即感觉到脸部的茸毛被拔掉,脸上的污垢也没有了。施妙容十指纷飞,长线先是清除眉毛底下的杂毛,再从额头顶端开始,线圈行遍整张脸,不一会儿便给苏行云开了脸。 “修容择在寅时,簪花择在卯时。”施妙容冲着苏行云笑道,“苏师姐,开脸一般是由儿女双全夫妻和美的全福夫人来做,妙容冒昧了。” “无妨,你先试上一遭,等合籍当日,便有现请的全福夫人上来。”苏行云因着身上不爽利,声音也没有之前的清脆了,对着施妙容回答道。 她的脸蛋经过了“开脸”的步骤,显得光滑、整洁、容光焕发、光彩明净,谢红蔷瞧着倒也好玩,便问了施妙容:“你怎么会开脸的?” “我未曾修行的时候,母亲是做这一行的,这么多年没有试过,手艺倒是也生疏了点。”施妙容客气的冲着谢红蔷点点头,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出身。 “妙容师姐好厉害。”赵灵瑜在一旁蹲着看了许久,眼睛一眨都不眨,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婚礼只见过西式的,如此中式的开脸还是第一次看到,顿时就觉得十分奇异,“一根长线是怎么做到的?妙容师姐教教我么。” “微末技艺,见笑了,上不得台面的,”施妙容笑笑,显然是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她在巫妙谷的时候被人嘲笑了无数次出身,因此没来由的有几分敏感,生怕赵灵瑜把她看轻了去。 赵灵瑜见到施妙容避而不答,立刻就转向一身红色嫁衣的苏行云:“行云今天真好看,人家都说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今日终于看见了这种传统的婚礼前的准备。” “好一个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谢红蔷扬了扬眉,苏澈这个师妹看着不太靠谱,没想到竟是个才华如此出众的。 “我觉得并不想是她做的。”谢红蔷不知道赵灵瑜的底细,苏行云还能不知么,登时就换来赵灵瑜的不依不饶,“苏行云你丫儿的,居然拆穿我,太畜生了吧?” 这边女孩子们都聚在苏行云的身边,那边卿微君则和宸星君站在一起,接待着来自各大门派的客人。 卿微君眉梢眼角都是含着笑的,今日他刻意穿了一身缂丝苏工雪青色褙子,一根平针绣着山水的发带挽着头发,明明是少年极为英气的长相,脸上却带着含蓄的笑容。 宸星君则褪去了作为刺客的凌厉和曾经宗主的贵气,今日意外的穿了一身玄色绣龙纹直裾,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平日里波光潋滟的妖娆妩媚,今日都化成了点点滴滴的清贵之气。 这次是明华宗自十几年前各派弟子上山交流学习之后的第一次开放,虽说是天鸿子已经羽化飞升,但是玉棠君卿微君和宸星君的人脉仍在在,一时间各色穿着道袍或者是直裰,腰间或缀着玉佩或配着丝绦的男子络绎不绝。 “这玉棠君怎么不在啊?”陈德昂的一席话,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为什么玉棠君不在。 “是不是偷偷背着我们去看苏师姐了?”本来以净挪的辈分,他是插不上嘴的,但是此次恒河沙不知道为何,只派了他来,为了让明华宗众人不生气,甚至还让他带着重礼过来的,此时这个浓眉大眼一脸憨厚的武僧一说话,顿时在场的大部分长老都开始暗暗发笑——玉棠君的风姿人品当年是迷倒了多少女修,没想到最后栽倒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还被搞得五迷三道的……. “净挪师兄慎言。”邶威府的白起也来了,今日难得换了一身铠甲,黑色的劲装短打很好的勾勒出了他的蜂腰猿臂,拍了拍净挪的肩膀,白起笑着打趣,“玉棠君和行云师妹都是知礼之人,不可能干这种合籍之前私下相授的事情,净挪师兄再这样说,小心净难师兄打你呢。” “小起这句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一身文气的易罗迟也忍不住过来掺和一脚,没有施妙容在身边,他也略有点寂寥,因此努力搭话以免自己无聊,“净挪师兄应该是被净难师兄打习惯了。” “你们…..你们胡说八道,我师兄才舍不得打我呢。”净挪不擅长辩论,此时被易罗迟调笑的脸红脖子粗的。 “哦?那上次因为你言语无度,被行云师姐一脚踹下去,净难师兄找到你的时候是怎么做的?”易罗迟当时和施妙容刚好路过,耳边则全都是净难的斥责和净挪的惨叫——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动嗔念,可是恒河沙的门规也是异常严格的。因为是恒河沙的家务事,易罗迟和施妙容没有出现,可是却记住了被打的惨叫不已的净挪。 他刚刚出现在明华宗的山门门口的时候,易罗迟甚至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净挪的身上有没有伤疤。 玉棠君在研究诗。 并不是他突然对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是因为成婚前夕,新郎要赋诗以催新妇梳妆,此诗正是催妆诗。 手里拿着苏行云那边递出来的催妆诗,玉棠君陷入了沉思。 欲作新娘喜欲狂,浓施淡抹巧梳妆。 红衣一袭怜娇软,梨靥双涡惜嫩香。 半喜半嗔呼不出,如痴如醉拥难将。 天公酬得佳人意,嫁个多才好婿郎。 嫁个多才好婿郎,这就是她的心愿吗?玉棠君笑着看完了整首诗,然后写了一首相合的诗。 那日无眠卧在床,伊人出嫁喜车长。 头钗朱玉拥玫瑰,身有红衣绣凤凰。 远梦徒增新梦泪,此时妄忆旧时妆。 后来不解春风意,只怕情深落雨塘。 你有春风之意,我有情深落塘,行云啊,我的行云啊。玉棠君想着苏行云的一颦一笑,内心颇为羞涩激动,他拿起占卜的古钱币和来自赵灵瑜的长簪,试图再给苏行云占卜一卦,若是大吉大利,也是最好不过了。 刚刚丢下铜钱,门外就传来了宸星君的催促声,“过两天就要合籍的人了,还在屋里顾着自己玩,赶紧出来接待宾客,人家都是大老远来的。” “嗯呐,宸星师兄,我来了。”玉棠君点点头,连忙放下手中的铜钱,提着衣裾到了外面,匆匆忙忙的应对着或者是真心恭喜或者是巴结的目光。 而被玉棠君随手抛下的几枚铜钱,刚刚好呈现出了一个卦象。 大凶。 所有人都不知道,天道早就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而大部分的人,都只不过是天道的棋子罢了。 七十九,齐聚 第五露华最后看了一眼平静下来的红莲业火,内心清楚三年之内不用踏入囚灵之渊深处血祭了,暂时松了一口气,第五露华慢慢的往回走—— 哥哥不知道去哪儿了,可能是去找谢红蔷那个小贱人了,第一使徒也去明华宗客气的观礼了,说起来还是魔道这两年第一次正式的出现在外界啊,说起来也是悲哀,至于自己,囚灵之渊都没什么人了为什么还要守着?不如也出去外面看看吧。 不过第五露华很快的发现了一个事实,似乎自己并没有什么朋友,即使是故交,大部分也是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的故交,例如父母间接死于自己手上的谢红蔷,再例如被自己用淬了毒的钝器打断双腿的敖寒晴.....不过想想自己在正邪之战里面做的事情,似乎没有朋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只是.....第五露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身披轻甲,侧脸线条刚毅,为人也不擅长花言巧语,反而是一直默默地坐着自己的事情,还有他那个活泼可爱却知道进退的小师妹簌簌.....这么一想自己似乎也是有个牵挂的人的。 于是第五露华换了件珍珠白的杭罗褙子,下半身着了一条胭脂红的百褶挑线裙,行走之间若隐若现的金线闪耀,显得整个人越发的窈窕。揽着铜镜自照了一下,第五露华往着江南邶威府的方向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见见白起。 突然的,莫名的想见到一个人,第五露华面无表情的向着邶威府直行御风而去,无论见到之后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此时此刻先见到再想。第五露华低声笑了起来,似乎她从很小到大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行动要比起脑子来的快一些,想要挑起正道宗门与囚灵之渊的战争,于是就挑了,想要东海碧游宫曾经的主人越然君谢流火,于是就想方设法俘了他的人,想要打断那个小女孩的腿,于是就打断了她的腿还把她丢回到她父亲坐下,让东海龙宫那边闹了个好大的没脸.....貌似自己做事情从来都是不计后果的,不过这样做不好么? 我是囚灵之渊的二公主,我做什么,你们就得受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第五露华想起来很早很早以前,在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曾经对越然君谢流火说过的话,突然有点想笑。 那个时候的自己啊.....真是被娇宠坏了,连西楼君都有时候忍不住会受不了自己,更何况是别人了。 可是你后悔吗?第五露华突然自己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为了争强好胜,屠戮人间以魂魄修行鬼道,挑起正邪之战,导致自己成为正道之中人人喊打的妖女,俘虏东海碧游宫的主人,导致了谢流火的死,打断敖寒晴的腿,让东海龙宫和囚灵之渊势同水火......自己做下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也难怪被天下人人人喊打。 可是意外的一点都不后悔,第五露华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后悔。她娇柔的眉眼压低了,无端端的显出一股子狠厉来。 那么想着,便御风到了邶威府,没有惊动任何人,第五露华悄悄地潜进了簌簌的卧房,那里收拾打扫的干干净净却空无一人,唔,死丫头可能是还在演武场上修行呢,等她回来再说吧。第五露华如是想,干脆在簌簌的床榻上打起盹儿来——刚刚献祭了大部分血液,饶是魔族之人身体强悍,体魄过人,也没有如此奔波的,第五露华任性惯了并未觉得什么,若是西楼君在此,一定会呵斥她不注意自己的身体的。 “啦啦啦~”簌簌蹦蹦跳跳的回来了,一把扯掉软甲之后才怔怔的看着好整以暇,老神在在躺在她床榻上的第五露华,此时听到动静的第五露华已经被惊醒,一双明眸因为刚刚睡醒而雾蒙蒙的,她直视着簌簌:“你回来了啊。” “露华姐姐~”簌簌很开心的蹦跶到她的怀里,丝毫不在意自己刚才演武场下来,这一身汗味会不会熏到第五露华,随后她贼兮兮的抬起头来冲着第五露华笑,“白起师兄不在邶威府,你来晚了一步。” “哦?他也去苏行云的合籍大典上了?”第五露华被小姑娘一个猛扑差点摔下榻去,稳住身子之后含笑望着在她怀里打滚的姑娘,猜测白起到底去了哪儿。 “没错没错,哎呀我好生气啊露华姐姐,据说玉棠君是风华绝代宛如谪仙的人,那苏行云则是天赋极高清丽婉约的女子,我本来想着上明华宗去看看。可是我师父嫌弃我麻烦又多话,直接把我抛下和白起师兄一起去了。”簌簌在第五露华的胸前蹭来蹭去,抬起一张脸可怜兮兮的说。 “嗯,你确实是又麻烦又多话,你师父把你留在邶威府里,做的挺对的。”第五露华正了正自己被簌簌蹭歪的鹅黄缎子抹胸,强势的把簌簌给从身上轻轻地甩下去,认认真真的对着簌簌说。 “......连你都那么说!我不跟你好了!”簌簌登时把圆脸鼓成了包子脸,气哼哼的对着第五露华发火,“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去就不去!” “要我带你去吗?”第五露华冲着气鼓鼓的簌簌眨眨眼,“要我带你去就求我啊。” “啊~”簌簌一瞬间就变了脸,冲着第五露华讨好的笑,伸出手来摇晃第五露华的肩膀,“露华姐姐你最好了,我跟你最好了,你就发发慈悲带我去吧,啊~” “求求你了~”眼看着第五露华不为所动,簌簌越发用力的摇晃着第五露华的肩膀,“我去了之后一定乖乖听话,不给你惹是生非。” “你白起师兄平日里是个怎样的人?”第五露华没有接簌簌的话,反而是岔开了话题问簌簌,“你说的越多,我就会带你去明华宗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啊,让我想想。”一听到有好吃的好玩的,簌簌顿时就不淡定了,她掰着手指头向着第五露华数算着,“白起师兄呢,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是实力强悍,性格又是个外冷内热的,因此在师兄弟们之中人缘极好,连不少师姐都对白起师兄有意思呢。” “哦?”第五露华抓起簌簌的手,“你继续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我带你去明华宗观礼。” “都收拾好了!”簌簌欢喜的说,事实上修真界的大部分修士为了图方便,平日里存储物品都是用纳物戒指的,簌簌也不例外,除了少数珍贵的东西放在身上,大部分东西都放在纳物戒指里面,因此并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行李在身旁。 “恩,你继续说,我听着呢。”第五露华拉着簌簌的手踏云而行,“那些女子白起也喜欢吗?” “噫~露华姐姐还说对我师兄没有意思,狐狸尾巴露的忒快了点。”簌簌吐了吐舌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第五露华,然后继续说:“可惜不知道是不是白起师兄反应迟钝还是什么别的,总之很多师姐都喜欢白起师兄,但是白起师兄恍然未觉一样。只是那些师姐们的香帕罗袜还有荷包,都是给了我。” 簌簌说着还从纳物戒指里面拿出来了一大堆的女子随身物品,看的第五露华眉头一跳,“你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我吧。” “不行,好贵的。”簌簌很有立场的摇了摇头。 “等下到了明华宗给你灵石,算是我买的。”第五露华瞧了一眼那些荷包香帕什么的,冲着簌簌说。 “好嘞。”簌簌特别没有骨气的笑了,“露华姐姐给我的灵石越多,我就越能多说两句我师兄的事情。” “你呀你,小财迷。”第五露华笑的一口气没喘上,差点从半空之中掉下来,摇晃了一下身子稳住,第五露华这才腾出手来戳了一下簌簌,“我就没见过那么贪财的小姑娘。” “哎呀人家要买新裙子要买新首饰呢!”簌簌顿时就掰着指头算起来了,“我想要一条素色折纱裙子,还有一只碧玉簪,还有乱七八糟的灵丹,这些都是需要灵石的。我自己又很穷…….” 当墨轩君谢授衣从东海来到明华宗的时候,合籍大典已经快要开始了,他并没有现出身形去找谢红蔷,反而是偷偷潜入了苏行云的住处。 避开花厅和垂廊的莺莺燕燕,墨轩君谢授衣来到了苏行云的寝房,轻轻一丝神念窥探进去,却是惊诧的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试着用神念寻找了一下,墨轩君谢授衣这才发现,苏行云正在后堂和谢红蔷说着什么。 墨轩君谢授衣一愣,干脆又翻了墙出去,在缥缈峰没有人的地方等着苏行云身边没人。 苏行云,你终究不会是玉棠君的,墨轩君嘴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随后身影消失在了缥缈峰的重重花影之中。 八十,相见 当墨轩君谢授衣出现在苏行云面前的时候,苏行云并没有多么惊讶或者是奇怪,她只是扬起惨白的小脸冲着墨轩君谢授衣笑:“你来了。” “这件事,是你做的吧?”苏行云脸色异常惨白,冲着墨轩君谢授衣笑了起来,她本来就是肤色苍白的样子,嘴唇却带点血色,越发显得整个人美的心惊,以苏行云的聪明,谢红蔷一点上定魂香,她便已经稍稍推测出了这件事大抵是和东海有关,因此只是问墨轩君谢授衣是何等用意。 “我不许你嫁给他。”墨轩君谢授衣面对着苏行云的眼睛,意外的有些心虚起来,别过头去,不想看到苏行云的的眼神。 “为什么?”苏行云怔怔的看着他,因为神念受损,她的眼神略微有点呆滞,不过这并不损她的美貌,与自己的侄女谢红蔷相比,她是个如同月下幽昙的女孩子,偏偏又不如花朵一般娇嫩,反而是异常坚韧,这让他有一种看到松生空谷,月射寒江的错觉。 “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了,还要即将拥有你,九州四海,凭什么他能够得到你呢?我不甘心。”墨轩君谢授衣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可是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肌肉。 “我也不差,可是凭什么我就要屈居人下?少年时代我伤到了他,全部都是为了他出头的人;饱受别人排挤之后遇到的天鸿子老先生,我把他当成长辈,可是在他眼里,还是把玉棠当做最好的弟子来看待;后来正邪之战,我给他下绊子,可是他还是活了下来,没有死在这个战场上,我就是恨他啊!他为什么不去死?”墨轩君谢授衣的眼睛里面似乎是有火焰在燃烧,“这个世界上他什么都有了,良师益友样样不缺……” “我听说他的徒弟平日里被他隐藏的很深,因此想要一探究竟,才跟上你。”墨轩君谢授衣此刻眼神凝滞的看着苏行云,“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那么好……难怪偶尔和他打交道的时候,他从来不言说自己的这个徒弟…..”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行云…..我…..我不是故意伤人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再多看我一眼。”墨轩君谢授衣拉扯着苏行云的手腕,“行云,你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还未等到苏行云回答,窗外潜伏的簌簌就险些惊呼出声,第五露华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唇,把她从苏行云的香闺窗子底下拖走。 第五露华已经很后悔带着簌簌这个小缠人精来了,一路上吃她的喝她的也就算了,闹着要跑到明华宗缥缈峰看新娘子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苏行云的窗子底下差点惊呼出声,如果真让人发现魔道囚灵之渊的二公主第五露华同着一个小姑娘偷偷听新人墙角,她还要不要在修真界出门了。 “死丫头你小点声。”第五露华下了个禁制,把簌簌拉到行云居的花厅里去,高大的茶花刚刚好的掩饰住了两人的身形,声音又透不过禁制去,第五露华这才松了一口气,“死丫头,你出去找你师兄吧,别说是我带你来的,我随便去逛逛,你不要管我。” “好吧。”簌簌楞了一下,随即知道自己这样做似乎第五露华不太喜欢,于是乖巧的低下头去,“露华姐姐,有事情可以去找我和白起师兄的。” “好。”第五露华点点头,示意着簌簌可以去了,望着簌簌的背影消失在花海里,第五露华的神色这才恍惚起来,墨轩君谢授衣,长得真的跟越然君谢流火一模一样,让她想起了许多许多年以前的事情。 定了定神,第五露华打算去找谢红蔷,苏行云合籍大典,谢红蔷是一定会在的,那么自己的哥哥西楼君也一定是在不远处,先找到自己的哥哥再说吧。 第五露华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个娇俏的女声在扬声到,“你做什么?快放手。” 她顿时停住了脚步,望向花海深处,一个鹅黄上襦紫色罗裙的姑娘正在被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抵在墙上,正在小幅度的把那个男子往外推着,第五露华本来以为只是小情侣什么的闹别扭,因此打算离开的时候,那个男子开口了。 “赵灵瑜,你到底有没有心?” 第五露华一听到就觉得非常惊讶,这是…..第一使徒的声音?尽管音色有点变调,但是她还是瞬间就听出了第一使徒的声音,于是悄悄地向那个女子望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才能让平日里较为阴冷的第一使徒那么上心?要知道第一使徒着急起来,连她都敢打的。 “没有。”没想到那鹅黄上襦紫绮下裙的女子颇为硬气,“你赶紧放开我,不然我就动手了。” “……”眼见着两个人都要打起来了,第五露华赶紧开口说话,佯装路过,“这是…..” 第一使徒果然应声回头,神色之中带了几分狐疑,“二公主?你怎么?”随后他将赵灵瑜护在身后,不让第五露华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赵灵瑜则不然,悄悄地探出半张脸来看着第五露华,她虽然知道第五露华的凶名在外,但是并不怎么害怕,反而还好奇如此狠毒病娇的一个妹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如今看到了她的真人,不由得惊讶了一下——修真界里传言的都是第五露华的凶狠和霸道,压根就没有说过她竟然是一个美貌的女子。 “我不吃人。”第五露华望着第一使徒的脸,极为冷淡的说道,“你没有必要这样的。” “属下一时情急…..”第一使徒自然知道自己做错了,急忙低下头来认错,看着第五露华走远,这才拉着赵灵瑜走开。 “哇塞,小哥哥,她好漂亮啊,性格人设又那么病娇狠毒,得不到的就毁掉什么的……”赵灵瑜一脸惊讶的看着第五露华,内心深处则是满满的惊讶,“不过她长得好漂亮,虽然比起谢红蔷差了点……” 第一使徒望着第五露华的背影,恨不得堵上赵灵瑜的嘴,“别说话了,小心惹怒了二公主。” 第五露华缓步向前走去。 行了几步,拐过花丛,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行云居”两个烫金大字。第五露华心想着这似乎就是苏行云的住处的正门了。 穿过抄手垂廊,第五露华远远的看到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缓缓走进,才发现那道水晶珠帘后面有一个人影。 只见那水晶帘后面的女子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端庄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在这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的水晶珠帘之后,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那葱白的指尖轻轻调弦,更叫人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思。 而第五露华的脸已经彻彻底底的冷了下来,尽管想要撕了谢红蔷那张漂亮的脸蛋,她还是含着怒气对着谢红蔷说了一句,“谢小宫主好久不见呢。” 谢红蔷闻声抬头,看到了女子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朵雪白绒花。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她登时就明了,这是来找西楼君的。 奇怪的是,谢红蔷看到恨得刻骨的第五露华也并未翻脸,反而是含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二公主的这身打扮倒也是稀奇,只是别人的新婚,你这样子的装扮,不太合适吧?” 第五露华脸色微变。 她今日穿了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一条鹅黄系带,美则美矣,却并不是非常适合在别人的合籍大典上那么穿,这东海碧游宫的小贱人眼睛倒是尖的很,分明是暗喻自己是来挑拨事情的,哥哥西楼君就在旁边坐着,她这明明是给自己上眼药。 “溪阴,你来做什么?”果不其然,西楼君先前被她打断听谢红蔷弹琴就已经是心中不快,眼见着她竟然一身素白到了这里,心下则更是略略发怒,“怎么不在囚灵之渊好好守着红莲业火?” “红莲业火已经平静下来。”事到临头,第五露华反而是平静了下来,“哥哥,你不也是抛下了囚灵之渊,来这里陪美人了吗?” 八十一,苦楚 看到谢红蔷如此在西楼君面前给自己上眼药,第五露华神色一动,却并未与她翻脸,目光扫过谢红蔷的芊芊十指,第五露华这才微微颔首,“谢小宫主继续,我不懂音律,还是退下为好。” 随后第五露华轻敛裙裾,冲着西楼君一福身,“小妹还有个朋友在明华宗观礼,先行退下了。” 西楼君点了点头,他本以为第五露华又要同谢红蔷争执甚至动手,内心深处甚至是做好了准备,没有想到第五露华会主动退让,内心略微惊讶,随即便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个妹妹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啊,如今却突然说来明华宗找人,真是奇了怪了…..她是来找谁的呢? 西楼君那么想着,向着谢红蔷说道,“我先去看看我这不省心的妹子,你在这儿坐一会儿。” 看到谢红蔷微微点头,西楼君这才放下心来,冲出了花厅。 白起同陈德昂正在玉棠君的住处同着玉棠君打趣着,就看到自己那个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小师妹冲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簌簌得意的扬起圆脸,冲着白起挑衅的看了一眼,“嘻嘻,我就不告诉你。让你们出来不带我玩。” “胡闹。”陈德昂也惊讶自己的小徒弟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此时此刻,堂上众人正热闹着呢,他也不好意思赶簌簌走。 “这位是?”卿微君眼尖,早早的在一群男人里面瞥见了簌簌,只是看她的样子和打扮,像是从女眷那边过来找人的,眼看着她走到陈德昂和白起面前,卿微君就知道了这位主儿明显是邶威府的人了,因此趋步上前,打了个招呼。 “我是邶威府大长老陈德昂座下,名字叫做簌簌的,这位小哥是?”簌簌不明就里,她平日里一直是苦练枪术,想要有朝一日超越自己的师兄白起,因此并不是很知道修真界里的那些事情,见到一个华服少年来打招呼,还以为是明华宗的哪个弟子呢。 “我是卿微,见过师侄。”卿微君淡淡的开了口,面对这种经常在他身上发生的误会,他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卿微君是修炼到了半途出了岔子才会这个少年模样,”陈德昂凑过来说,示意簌簌道歉,然后转向卿微君,“卿微啊,我这个徒弟平日里蹲在邶威府都蹲傻了,言语无状的很,你不要在意。” “不会的,”卿微君笑了一下,明华宗上下自从赵灵瑜来了以后,对于言语再无状的人也是习以为常了。 “还不快跟卿微君道歉?”陈德昂对着簌簌呵斥,他表面严厉,事实上早就有了替簌簌开脱之意,簌簌虽然调皮了一点,但是分寸还是有的,因此对着卿微君吐了吐舌头,这才施礼:“卿微君不好意思,失礼了。” “无事无事……”卿微君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大方一些的,正在这个时候,神色却一滞,簌簌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娉娉袅袅的水红色身影过来,那个女郎五官有几分与之前簌簌偷窥到的苏行云相似,腰间绶带挂了一小串金色铃铛,眉眼带着三分笑意,冲着卿微君过来:“我那个嫡姐苏行云呢?父亲母亲年纪都大了,不适合来这种灵气浓郁的仙人住所,因此遣了我过来为我那个嫡姐送嫁。” “仙山灵气虽然足,你有我送的月华铃护体,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见到那个女子出现,卿微君就立刻抛下了陈德昂和簌簌,短短的道了一声“失礼了我送映雪去找行云师侄”,然后卿微君就带着苏映雪走掉了,簌簌正奇怪呢,陈德昂却是捋了捋胡须,但笑不语。 “家师有些事情,小可愿意带着簌簌姑娘去游览一下明华宗,”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簌簌扭头看过去,一个笑容和气,身着褐色道袍的年轻男子冲自己点点头,“在下杜情,字思阅,有幸见到簌簌姑娘,是在下的福气。” “……”簌簌登时对着杜思阅红了脸,平日里的搞怪与豪放也不见了踪影,反而是学着修真世家的女子一样,行了个万福礼,“邶威府,簌簌。” 见着杜思阅带着簌簌去赏花,陈德昂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白起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女大不中留啊。” 而白起的笑容就有些危险了,簌簌是邶威府不多的性情还算是娇俏的女子,又是自己的小师妹,怎么可以轻易地被这个人拐了去?这个杜思阅看起来笑的那么温和,内里还指不定是不是好人呢,自己一定要仔细观察一下,再去提醒簌簌,免得她那么天真,初涉世事被不怀好意的人拐去了。 白起正在想着呢,因此一时没顾得上回答自己的师叔的话,陈德昂似乎是猜出他在想什么,正想给他一点提示,就见到有个比起合籍大典的主角苏行云还不差的女子前来寻他,一开口那娇娇柔柔的声音连陈德昂这把年纪的男人都觉得骨子里酥,“白起。” 明明就是两个字,声音却如黄莺出谷,娇媚婉转的很,听的人不由得骨子里一阵酥麻,白起转过头来就看到第五露华站在他后面,红唇微张,眼波流转,连忙冲着她问道,“明华宗缥缈峰是最高的,为何不多加件衣服?” 话一说出口,白起便觉得自己是蠢极了,明华宗虽然冷了些,但是第五露华的修为比他还高那么一大截,怎么会被风寒侵袭,自己遇到她竟然如此呆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圆场…..于是就讪讪的红了脸,别过头去不看第五露华。 第五露华却对这句关心很是受用,笑嘻嘻的冲着白起说,“走吧,陪我出去走走。” “哦,好。”白起下意识的扯了扯衣服领子,生怕给第五露华带来什么坏印象,都没有向着陈德昂打招呼,就同着第五露华出去了,留下陈德昂一个人坐在宾客中间。 陈德昂目送白起和第五露华出去,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把簌簌拐去了,小起啊小起,你看到这个姑娘,不也是走不动道么?半斤对八两,乌鸦比猪黑,一样一样。” 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陈德昂拿起一枚放在冰盘里的酸果子吃了,这才心情舒畅了许多,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人心不古,记得他们当初修炼那会儿,看到女修士都是会脸红的,如今这群年轻人啊,私下相授起来真的是毫不手软呢,哎,这个世界果然是年轻人的,自己真的是老了老了。 白起同着第五露华走在明华宗缥缈峰外面的山路上,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山风高高吹起第五露华的裙摆衣袖披帛绶带,猎猎作响的衣衫裹着第五露华的身躯,仿佛是下一瞬间就要乘风而去一样,配上第五露华无波无澜的表情,看的白起心里有点发慌——那日中元节,在河边上,第五露华就是这副表情,仿佛下一瞬间就要离自己而去了一般。他连忙拿出纳物戒里的一件披风,衣服已经展开了,却不知道该不该给第五露华披上,手顿在半空之中,停也不是,落也不是。 倒是第五露华感知到了白起的窘迫,笑了一声之后,轻轻的伸展胳膊,自己钻进了那件竹青色的披风里面去,白起看着她穿着自己的披风,露出一截白色的软烟罗裙摆,不由得心中一软。 “很少有人对我那么好过。”第五露华眯着眼睛望着落日,声音缥缈在山风里,白起的这件披风又厚实又软和,披在身上暖暖的,“小的时候,父亲宠溺我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我喜欢穿纱裙,凉爽的很,只是囚灵之渊的晚上很冷,有时候傍晚在中庭吃饭的时候,父亲会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我的身上。” “后来谢流火也曾经那么做过。”第五露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笑的花枝乱颤,“他把我当成弱女子,于是为我在野地里生了火,还把自己的披风给我披上了。” “……”白起望着第五露华,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他一点也不懂,他知道她是第五露华,知道她的心狠手辣,知道她曾经倾慕越然君谢流火倾慕到了疯狂的地步,却不知道她的哀伤与凄凉。 “不是每个男子对你百般照顾,都是有爱慕之意的。”白起想了想,这才对着第五露华说,“越然君…..我也曾经听说过他,虽然不是和他同一辈分的人,但是还是觉得他….不太好。” “我不是在越然君身后诋毁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他或者是不适合你。”白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匆匆的向着第五露华解释道。 “你不必解释,我都知道。”第五露华望着白起,眼睛里滑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我知道他不喜欢我。那么多年我只是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一厢情愿而已。” 八十二,抢亲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随着全福夫人的手灵巧的上下纷飞,苏行云本来已经被施妙容开了一遍的脸面,又被开了一遍,更加显得洁白光滑,容光焕发。 随后施妙容拿上两个苹果,塞到了苏行云手里,谢红蔷为苏行云披上盘金绣龙凤盖头,把赵灵瑜在宋国皇室求来的御笔龙字和金如意放在轿中,苏映雪扶着苏行云上轿。喜轿由十六个力士抬着,一路从行云居走正门直抬到初心居,随后谢红蔷扶苏行云下轿,苏映雪接过来苏行云手上的苹果,将装有珠宝金银,米谷的宝瓶交给苏行云,并扶着苏行云跨过火盆,取红红火火之意。然后穿过花廊,直奔正堂门口,门口放有两个马鞍,马鞍下是苏映雪从苏府娘家带来的苹果,苏行云从上面迈过,取平平安安之意。 苏映雪、谢红蔷、赵灵瑜、施妙容等人皆是广袖朱红襦,碧绿下裙进来,一身打扮又气派又不会抢了新娘子的光,赵灵瑜娇俏天真,垂着的双髻旁簪着赤金银杏簪;谢红蔷天姿国色,单罗髻上一根纯银珍珠桃花步摇,流苏衬着她的如雪肌肤,更添美艳;施妙容则眉眼温婉,气质如水,灵虚发髻上是几枚烧蓝蝴蝶小钗…..几个姑娘容色皆不同,却穿着同样的衣服,除了苏映雪梳着妇人的发髻,其他几个人都将在场的年轻男修士的魂魄都给勾去了。使得第一使徒、易罗迟以及藏在暗处没有现身的西楼君心内颇有不平,却无法发作,只能硬生生的憋着。 然而这几个姑娘并不是最最抢眼的,当苏行云出现在正堂的时候,诸位宾客都齐齐瞪大了眼睛,被她的容色所震慑。 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有婉转温顺之态,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曳地一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发鬓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玉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联合赵灵瑜、谢红蔷、施妙容等几女的审美梳妆,加上从山下请来的多子多福的全福夫人的梳发,苏行云这才出现在众宾客面前。 普一出现,尽管是蒙着盖头,就将全场宾客的目光都黏住了,合籍大典,尽管是修道之人,可还是需要一个喜庆热闹,顿时宾客们开始议论纷纷:“这个新娘子还真的是漂亮极了。” “和玉棠君站在一起真的是璧人啊。” “对啊,不知道这盖头底下是什么样子绝世的容貌才让玉棠君倾心啊。” 就连陈德昂都有点愣神,“当初那个包子脸的死丫头,终于出落成了这等模样。唉,自己真是老了老了。”他是看着苏行云长大的,此时此刻看到苏行云此等样子,自然是内心无限感慨。 “新娘子真好看。”簌簌因为是要同着邶威府的人站在一起,不得已和那个“说话很好玩儿”的和气师兄杜思阅分开而坐,“不知道我出嫁的时候是何等光景。” “死丫头春心动了?”白起不动声色的拧了簌簌一下,示意她在外的时候不要那么说,没白的降了自己的身价,无视了簌簌的呲牙咧嘴,径自对着旁边坐着的第五露华笑道:“行云师妹如今出嫁的样子,真的很难联系起她平日里青衣仗剑的样子。” “女子出嫁的时候,都是不同的。”第五露华笑道。 玉棠君今日身穿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衬的他清冷之外,多了几分贵气。 “一拜天地。” 赵灵瑜从来没有当过司仪,吵着闹着要当这个司仪,本来要充当苏行云合籍大典上的司仪谢红蔷不好意思同她争,只得让她满足了心愿。 玉棠君转过身子来,而苏行云也在谢红蔷的搀扶之下转向玉棠君,同他行了第一轮礼。 二拜君亲。赵灵瑜看到第一轮礼成了,顿了顿,在安静中喊了第二句。 天鸿子早就羽化飞升了,此时在明华宗之中,宸星君作为大师兄,长兄如父的坐在高位上,笑容妩媚妖娆的接了这一礼。宸星君旁边的座位空着,挂着一张天鸿子的画像。 玉棠君和苏行云又是跪地三叩拜。 “夫妻交拜。”见到这就快礼成了,赵灵瑜心中暗暗开心,无论如何,明华宗这一代要迎来第一对夫妻了。 而在后面的洞房里,施妙容忙着给苏行云和玉棠君的新床上洒一些枣子和花生莲子等寓意着早生贵子之类的干果。 玉棠君为了迎娶苏行云,将洞房内布置的金玉珍宝,富丽堂皇,用足了一等一的心思。东暖阁为敞两间,东面靠北墙为正座,右手边有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一柄。前檐通连大炕一座,炕两边为紫檀雕龙凤,炕几上有瓷瓶、宝器等陈设,炕前左边长几上陈设一对双喜桌灯。东暖阁内西北角安放龙凤喜床,喜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炕褥,床上用品有明黄缎和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其图案优美,绣工精细,富贵无比。床里墙上挂有一幅喜庆对联,正中是一幅牡丹花卉图,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 司仪的活计被赵灵瑜不依不饶的拿走了,而喜娘又是和苏行云关系最好最为亲密的谢红蔷,那么自己也就只能在洞房的时候洒洒干果之类的了,还没等到赵灵瑜那一声高亢的“送入洞房”,施妙容就敏感的感觉到了不对。 而事实上,前院如同施妙容所直觉的一样,出事了。 “我不许你同他成亲。”赵灵瑜喊第三轮礼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以往在二十一世纪看到的古装小说都是怎么说的?男女主角要成亲的时候,总是有男配角或者是女配角过来抢亲,最后一系列的虐身虐心相爱相杀误会和水落石出,男女主角大结局花好月圆,所谓相爱的人都是一波三折的啊,于是赵灵瑜如释重负的等来了一个温润和煦的男声,“苏行云,如果我说,我也心悦你呢?” 啧啧啧,抢亲啦,玉棠师叔有人抢你妹子了,赶紧抄起家伙上啊,打的他三阳开泰六神无主啊!赵灵瑜开启了看热闹同着吐槽模式,一脸兴奋的冲着那人看去。 那人并未将长发束起,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很奇怪的,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温润和煦以极,全无半分散漫,直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该都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男子。他五官精致到了极点,带着几分女气,可是一举手一投足的文雅君子气息,完完全全的盖住了五官上给人的柔和气息,反而衬得人挺拔而贵气。 如果说是玉棠君宛如昆仑山巅的寂寥飞雪,如同东海长夜的月光粼粼,那么这个人就宛如扬州三月的时候盛开的灼灼桃花,如同九天之上的彩霞烂漫,“明华宗芝兰高洁,碧游宫玉树粲然”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此人正是墨轩君谢授衣,此刻他眉眼之中带着几分黯然,“苏行云,你不能嫁给他。” “为何?”苏行云此时此刻摘下了盖头,漏出一张浓妆的脸,她的眉毛以碳条描长了,额心点了三瓣正红的梅花瓣,原本殊离清丽的脸蛋上因为即将成为妇人而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若是原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现却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令男子遽然失了魂魄。 “我也心悦你。”墨轩君谢授衣定定的看着苏行云的那张脸,“不是同玉棠君斗气,我是真的心悦你,心悦你的中正谨慎,清丽的面容,偶尔的正义之举以及内里的兰心蕙质。” “可否,给我一个机会?”墨轩君谢授衣已经不顾自己的一番话在宾客之中激起多么大的波澜了,他东海碧游宫速来丢的人还不够多吗? 只是随心而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苏行云端庄的冲着墨轩君谢授衣行了一礼,当做对他的感情的报答,同时,这也是拒绝。 八十三,动手 八十三,动手 墨轩君谢授衣听到苏行云的话,清亮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黯然,内心的凄惶几乎要从他那双清亮的眸子之中满溢出来一样。 “你……”墨轩君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抬起的手还是垂了下去。 然而即便是他如此,看在玉棠君眼里就是满满的挑衅了,被红色喜服衬得终于出了几分人气的玉棠君,眸子里似乎是燃烧着什么,他上前一步,拦在苏行云和墨轩君谢授衣前面,“当我明华宗是什么地方,有些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刚刚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宸星君和卿微君此时此刻也站了出来,明华宗沉寂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办个喜事都那么多人看着呢,半路冲出来个抢亲的像什么样子么,登时两个人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于是以玉棠君为首,宸星君和卿微君堵住侧翼,三人隐隐约约的将墨轩君谢授衣堵在正中。 “小叔叔?”一旁的谢红蔷也被这场突变搞得有点目瞪口呆,此时此刻面对着墨轩君谢授衣和对峙着的明华宗的三位仙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挡在了墨轩君谢授衣的前面,“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怎么好好说?”宸星君那双桃花眼之中的深情早就不见,他咄咄逼人的冲着谢红蔷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在我师弟的合籍大典上来砸场子的?” “…..”谢红蔷无言以对,正在这个时候,墨轩君谢授衣将她拨开,直视着明华宗的三个仙君,“苏行云是我的,我要带她走。” “是不是你的,手底下见真章吧。”卿微君显然是对墨轩君谢授衣这种做法深恶痛绝,双手结印,风系真气化成的利刃铺天盖地的冲着墨轩君谢授衣袭去。 “呵呵,就这点本事了吗?”描金山河扇一出,墨轩君谢授衣同样双手做诀,激愤之下同样是用尽全力,一道水墙到底是将卿微君的风刃挡在了面前,正在玉棠君和宸星君即将出手的时候,明华宗的缥缈峰之下突然传来了阵阵波动。 整座山峰都开始颤抖,玉棠君的初心居即使是有灵力加持,也难逃被晃动的结局,一道一道裂缝从墙根处破裂,“怎么回事?”白起惊呼一声,伸手护住第五露华。 “快走。”第五露华明显通过自己惊人的直觉感受到了这次地动山摇的不同,“似乎是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被放出来了。” 而在场的宾客则纷纷退出初心居,望着一道一道的巨大裂缝在初心居的墙壁和房顶上面蔓延,若不是有着玉棠君的禁制,恐怕早就是要全部都塌了的,原本在院里开的茂盛的花木则都是被掉下来的瓦片和墙砖等物砸的一片狼藉……很显然,若是墨轩君谢授衣的目的是阻挠玉棠君和苏行云的合籍大典,那么他做到了。 “哈哈哈哈……”望着不断崩塌的新房,墨轩君谢授衣发出了一阵猖狂的大笑,“玉棠啊玉棠,你没有想到吧,昔日在明华宗求学的时候,我曾经悄无声息的跟随着天鸿子老先生一段时间,发现了你缥缈峰底下,有个年代很久的封印……” “既然得不到,那就大家一起毁灭吧!”墨轩君谢授衣急挥描金山河扇,把本来已经千疮百孔的初心居彻底打塌了….. 苏行云尽管被玉棠君护着,盖头也掉了,露出一张平日里清冷疏璃,如今多了几分娇艳的脸庞。她紧抿着嘴唇,扯着玉棠君的袍角,“玉棠,我们出去。” “嗯,”玉棠君打横抱起苏行云,就要随着众人往外面冲,然而墨轩君谢授衣趁着他空门大开之时,描金山河扇一挥,水系灵力冲着他的背心就去了,出人意料的是,玉棠君却不偏不倚的正好受了这一击,借力直接带着苏行云飞了出去。 宸星君本来是因为初心居塌陷被震翻在地的,虽然没有受伤但是狼狈至极,见到玉棠君受伤之后,用力推了一把卿微君,将他也送了出去,示意他跟着玉棠君和苏行云,以免两个人出什么岔子。 “小叔叔!”谢红蔷同样是钗发散乱,想要冲进战圈,但是被西楼君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你去干什么?” “小叔叔还在里面!”谢红蔷不管不顾的往里面冲,被西楼君强制的带离初心居的废墟,谢红蔷还要挣扎,西楼君伸手在她体内打了一道禁制,顿时整个人都昏迷过去了。 “唉。”西楼君扛着昏迷不醒的谢红蔷,望着缥缈峰的山脚下的粗大裂缝,里面似乎还有阵阵黑烟传来….. 赵灵瑜被第一使徒拖出一片废墟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震惊不已的,一般来说女主爱男一号,男二号来抢亲,不都是一阵爱恨情仇的嘴炮或者是动手,男二号知难而退,女主和男一号过上了欢天喜地没羞没臊的生活吗?为什么这个男二号会突然的黑化呢?写这个剧情的人真应该先断腿再死妈啊!这什么玩意儿,人家抢亲都是抢出感情抢出大结局,你们抢个亲还能把房子拆了我也是醉了,赵灵瑜的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破了,此时此刻正涔涔的往下流着血,一边在内心开启了吐槽模式一边想着。第一使徒在纳物戒里面翻来翻去的找帕子给她捂上,却被她打了一下,“拿点水来先洗洗,我怕感染。” 相反的施妙容由于在后面布置洞房显得不那么狼狈,当她御风而起打算看看情况的时候,被找她找疯了的易罗迟一把拉住她手腕:“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可是苏师姐的婚礼…..”施妙容这次来就是想要和苏行云修好关系,结果合籍大典举行了不到一半就出了这种事情,她又在后面院子里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因此被易罗迟抓着一脸茫然的说道,“怎么回事?” “…..等下再解释,赶紧离开缥缈峰,要塌了。”易罗迟抓住施妙容的手隐隐作烫,以往他同施妙容在一起,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行径,但是这时候情急顾不了许多的情况之下,易罗迟也只得拉着施妙容的手一路狂奔,身后明华宗缥缈峰的裂缝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令人心悸的怪物要破封印而出了,随着缥缈峰地面的裂开,黑雾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多….. 玉棠君同着卿微君带着苏行云跑出来,站在离缥缈峰主峰的不远处,脸色异常难看——不是因为突然有了一个人来抢亲,而是之前他给苏行云批命的卦象,又有了变数。 一根银色的长簪死死地定住了占卜用的龟甲上面,“今日灵验。” 玉棠君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则是惊涛骇浪,他同着苏行云的合籍大典眼看着就要举行了,斜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也就算了,自己的缥缈峰下面竟然被放出来一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怪物也就算了,苏行云这个命格竟然是今天就会应验? 不,不行。 玉棠君面色难看,稍微安抚了一下苏行云,然后转向卿微君:“你出来的时候,看到宸星师兄了吗?” “没有。”卿微君脸色骤变,宸星君将他送出战圈之后,他就一路护送着玉棠君和苏行云来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并没有想到苏映雪和处于战圈之中的宸星君现在如何,于是急急忙忙的又打算御风冲回去,却被玉棠君一把拉住了。 “你自己看。”玉棠君此时此刻注视着缥缈峰峰顶,远远的看着杜思阅拉着一脸茫然的苏映雪跑了出来,拉了拉卿微君示意他看一眼,卿微君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杜思阅吩咐道:“你去把映雪送回凡人界苏府。这里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 “诺。”杜思阅带着苏映雪走远了,他是知道卿微君和苏映雪的那场纠葛的,因此就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坚定了保护着苏映雪的心。 “宸星师兄呢。”卿微君着急的直跺脚,“他还在里面啊。” “……我算一卦?”玉棠君也是十分着急,因此赶紧在地上排列出六乂,打算算一卦看看宸星君的安全。 苏行云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不宜插嘴,只得默默的握住了玉棠君空出来的手以示安慰。 而此时此刻的宸星君和墨轩君谢授衣,打斗到了一半才发现诡异的雾气已经从山体蔓延而上,即将到达峰顶了,因此宸星君便有意识的引导着墨轩君谢授衣到半空之中去打——虽然他的修为要比起墨轩君谢授衣要高,但是此时此刻的墨轩君两眼通红,招招都是搏命的样子,一时之间宸星君竟然拿他不下。 而就在这时,缥缈峰的山体终于彻底的裂开了,浓浓的黑雾四散而开,“是谁?解开了老夫的封印?” “我了个大草?这什么情况,最终boss被放出来了?”这道声音传遍了明华宗,顿时使得灰头土脸四散奔逃的修士们停了下来望向缥缈峰。 八十四,后卿 “唔,是谁唤醒我的?”那道声音一出,缥缈峰上四散的黑气似乎是更为浓烈了,“天鸿子那个老不死的呢?” “……”玉棠君同着卿微君自然是听到了那道声音,脸色自然是一变,天鸿子是他们的师父,一共在明华宗修行了八百多年之后,才羽化飞升的,能够被天鸿子所封印的,必定是妖魔之中的大能,此时此刻宸星君在缥缈峰的半空之中,卿微君和玉棠君只能主事,玉棠君提气开声,“天鸿子已经飞升成仙了…..敢问这位前辈是?” “后卿。”那道声音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是略带点苍老的男声,没有想到同着玉棠君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这就换成了年轻的男声,卿微君内心一禀,这代表着这位不好相处的主儿,已经恢复了大半的体力。 “后卿是谁?”玉棠君却没有看向卿微君,而是望向了博闻强记的苏行云。 “后卿是诋的亲弟弟,最初作为黄帝手下的一员大将帮助黄帝攻打蚩尤。后卿骁勇善战,身强体壮,颇受黄帝重用。可惜的是,蚩尤有81个强悍的兄弟,个个强悍,在一次战争中,后卿不幸战死。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后卿死后,曝尸荒野,他的魂魄更是在四周游离。长期下去,后卿的怨念越来越重:后卿生前为黄帝拼死杀敌,死后,却没有人来给他收尸!后卿魂魄的心里更为怨恨黄帝。 碰巧的是,犼的一份魂魄恰好漂游到这里,这魂魄虽然只是三分之一,但是作为和女娲一样的四大古神,其神通也是强大无比。 犼对女娲心存怨恨,而后卿对黄帝也心存恨意。后卿为了报复黄帝,愿意将自己的三魂七魄奉献给犼。为了再次复活,犼的残魂吞噬后卿的魂魄,并且利用后卿的残破身躯复活,化为四大僵尸始祖中的后卿。 后卿可以说得上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僵尸,他是第一个死而复生而变成的僵尸!后卿虽然是僵尸始祖,但是却不是吸血僵尸,而是一种会飞的神奇僵尸。后卿的身躯并不强悍,他的力量和灵力也不强大,但是他的能力却十分的可怕——诅咒能力极为强悍。 为了报复黄帝,后卿夜闯军营,在军营里大闹一通。虽然后卿的攻击力不强,但是远非一般的神仙能够抵挡。后来,女娲赶到,将后卿封印。”苏行云熟读上古典籍和《淮南子》《山海经》,此时此刻自然就将脑海里所有关于后卿的资料全部都背了出来。 “卧槽四大僵尸之首啊,”赵灵瑜被第一使徒救出来之后赶到了苏行云身边,此时和众人一起观察着缥缈峰上的巨变,“我和僵尸有个约会之修仙版本?不知道这后卿长相如何啊。” “灵瑜师姐…..”刘航之也同样被第一使徒带了出来,“你少说两句吧。” “哦,”赵灵瑜理直气壮的对着刘航之翻了个白眼,“好的。” “…..”第一使徒沉默的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只是觉得随着黑雾的溢出,这缥缈峰下面的气息越来越危险了。 “这黑气和魔族之间…..”赵灵瑜是见过第一使徒的变身的,以为这黑气同着魔族之间有关,于是就多嘴询问了一句第一使徒。 “没有关系的,高等魔族幻化成黑雾是因为这是一种魔族特有的,以魔族血脉才能学会的化形术,”第五露华由白起护着,也来到了玉棠君他们身边,此时听到赵灵瑜说话,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惹来第一使徒多看了第五露华一眼,“二公主。” 登时第五露华身边腾出一块空地来,谁不知道整个修真界能够被称呼一声二公主的人,就只有这魔道囚灵之渊的二公主第五露华?那么个凶名在外的狠毒女子,此时此刻竟然站在他们身侧,怎么能够不让人心生寒意? “嗯,我哥哥呢?”第五露华凝视着缥缈峰的黑雾,缥缈峰的山体已经全然裂开,巨大的裂缝能够容几个修士并排御剑进去,从裂缝内部传出来的威压让第五露华隐隐约约的有些心悸——墨轩君谢授衣这个人为了大闹苏行云的婚礼,放出来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怪物呢? “这股威压我在我哥哥西楼君身上都没有见过。”之前在汴梁城的一场伏杀,西楼君虽然得了第五使徒的助力,但是连战三位仙君,虽然是重伤而退,但是宸星君卿微君玉棠君受伤也不轻,此事一经传开,西楼君隐隐约约在修真界的武力榜上,暂时占据第一的位置。眼下第五露华如此说,就证明这个“后卿”的境界比起西楼君还要高。 “眼下虽然不是末法时代,但是同着末法时代也差不多。”苏行云暗暗心惊,上古洪荒时代的大神们都不知道去了哪儿,修真界流传下来的各色神器的器灵都说不上来,师祖天鸿子的封印被墨轩君谢授衣贸贸然的揭开,看来这件事情闹大了。 “咦?是你把我的封印解开的。”后卿并没有出现,反而用一道黑雾裹住了墨轩君谢授衣,将他扯回了缥缈峰山体之下的裂缝中,“唔,资质不错。皮相也还凑合吧。” “……”宸星君方才同着墨轩君谢授衣交手,谢授衣就已经被黑雾卷走,因此他先是一愣,手疾眼快的一扯,并未扯住墨轩君谢授衣,反而是将他腰间锦囊拽了下来,随后,宸星君就被那黑雾所幻化出来的触手一下子给击飞了。 众人皆是注意到了缥缈峰半空的战况,见到宸星君被一下子抽飞,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卿微君的小脸上汗都快下来了,惊呼了一声“宸星师兄”就打算扑下去找宸星君,却被玉棠君手疾眼快的用藤蔓束缚住,“宸星师兄还活着,我能感应得到。” “小叔叔!”谢红蔷刚刚从西楼君的怀里醒来,就看到了墨轩君谢授衣被卷进缥缈峰的裂缝里面,顿时挣扎了起来,“小叔叔!” “你别去!”西楼君难得如此严厉的呵斥一个人,他早就感受得到缥缈峰的裂缝里面的那位,实力和修真界不是一个档次的,很有可能是因为在上界犯了事情被贬谪到下界,又在下界折腾才被天鸿子封印的。如此的人物他都招惹不起,更何况是元婴初期的谢红蔷呢?眼看着谢红蔷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西楼君面带不忍的打晕了她。 “唔,这具身体真不错啊。”缥缈峰真正的开始崩塌了,大块大块的山石从山体上被剥离,原本的缥缈峰后山上的院子和碧湖都已经不见了,当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缥缈峰正式的四分五裂,由原本的明华宗第一高峰,变成了如同硬生生的被人削去了四分之三一样。 “唔,原主儿还有什么怨念没有消解。”随着后卿的一句话响起来,依旧是男生女相,腰间折扇的风流外貌的谢授衣从缥缈峰的废墟之上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聚集起来的众人,“一群蝼蚁一般的废物。” 他夺舍了墨轩君谢授衣的身体,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他的记忆,修长的十指一伸,浓重的黑雾幻化出的绳索就将玉棠君抓了起来,“原主讨厌你,讨厌你的皮相,讨厌你的性格,讨厌别人事事都顾着你,讨厌你的一切……可是原主倒也奇怪,从未存了杀你的心思,啧啧啧,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就亲手毁了你最喜欢的东西吧。” “你今日要同那个叫苏行云的女娃娃合籍成亲是吧?”后卿顶着一张墨轩君谢授衣的皮相,却没有墨轩君谢授衣本人的半分温雅和煦,反而是嘴角微勾极为邪魅,“杀了她,亲手杀了她,不然我就将明华宗同着这些人,一起毁灭掉。” 玉棠君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束缚在半空之中,一张俊脸上全部都是痛苦,后卿的威压太重了,上古洪荒时代的僵尸,就算是被天鸿子封印过,却也并不是他或者是明华宗众人能够抗衡的。 “杀了她,不然,我就亲自动手,把你们这些虫子,一点点的碾碎。”后卿的修长十指指向苏行云,许是因为融合了墨轩君谢授衣的身体的关系,他看到玉棠君痛苦,自己就感受到了极大的愉悦。 下面修真界的诸人,尽管目光之中都压抑着愤怒,可是他们却什么都干不了——后卿的威压不是一般人可以受得了的。除了第五露华西楼君等少数修为高深体魄强健的魔族还能勉强站立,其他的修士已经是东倒西歪的样子,大部分人都是满头大汗的抵御着来自于后卿的威压,而一小部分人的修为还不够高深,这使得他们唇边溢出了一丝丝的血线——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内脏已经开始出血了。 “如果你杀了她,我便放过这群蝼蚁,你自己选。”后卿顶着一张墨轩君谢授衣的面皮,却是与谢授衣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啊,亲手毁灭自己的最爱,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啊。不是吗?” 八十五,威逼 眼见着众人都在后卿的威压之下被制的说不出话来,玉棠君内心颇为挣扎,强撑着祭出碧云断肠枝就要往后卿身上削去,这一击已经是玉棠君全身上下的修为凝聚起来的了,若是打实了,就连西楼君这样的修为都能去小半条命,可是当闪烁着青碧色光华的碧云断肠枝裹挟着雷霆万钧的木系真气冲着后卿飘过去的时候,却被后卿以两根手指夹住,他的衣衫无风自动,猎猎的裹挟着略显消瘦的身躯,戏谑的微笑传来,“咦,天鸿子的破烂玩意儿?你是天鸿子的徒弟?” “是又如何?”眼见着玉棠君落入了后卿的手中,宸星君更是被触手打飞生死不知,卿微君再也按耐不住了,风系真气狂暴的从他的身上涌出,“我同他都是天鸿子的徒弟。” “哦,”后卿上下打量了一下卿微君,“唔,因为修炼而经脉错乱的感觉很不好吧?啧啧啧,天鸿子怎么会有你这种急于求成的徒弟。” 卿微君小脸上神色一冷,眼中杀意升腾而起,一直以来他急于修炼而导致经脉错乱逆转外貌变小的事情都无法解决,这使得他平素里不喜欢别人提他外貌,再加上天鸿子是他的恩师,传道受业解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修真界本身就是亲情淡泊的地方,除了几个古老的修真世家有父子血脉的传承之外,人类的传承更倾向于师徒之间的关系,因此在卿微君的心里,天鸿子实在是比他的父亲还要亲昵,即使是他已经羽化飞升去了上界,卿微君也依旧很尊重他。此时看到后卿言谈之中辱及天鸿子,卿微君登时大怒。 顾不上玉棠君还被后卿束缚住,卿微君就祭出了几把上品的小型飞剑——事实上他在修真界里更有名的一重身份是炼器大师,好东西非常之多,像苏行云她们每次回山门交给他一些材料或者是武器,他都好好的收起来打造一些稀奇古怪的武器,相比起玉棠君的碧云断肠枝,宸星君的乌金匕首,卿微君本人的身上则好像是一个武器库一样,加上他身形矮小,因此几柄飞剑都不长,宛如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后卿这次身形一动,挥挥手就将这些飞剑全部折断,僵尸的身体本来就是硬度极高,刀枪不入的,尽管是夺舍,后卿还是拥有着能让体魄强悍的秘诀,因此对待这些武器一向是丝毫不怕,飞剑的利刃斩在正常修士身上能够把正常修士连人带着宝器切成两段,但是斩在他的手指上,只是切破了一层油皮。 只是这前招只是试探,真正的杀机,来自于卿微君操纵真气御物而来的一朵小小的金色莲花。 后卿一愣,金色莲花已经穿破了他的后心,直冲着肺腑而去。 卿微君则是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朵透骨九死莲是他用了无数上等的金属打制而成,花瓣极薄,坚韧的很,边缘都是开刃的,更重要的是内里机关精巧至极,一旦射入体内,就会触动机关,每一瓣花瓣之上会再次开放一朵透骨九死莲的子莲花,子莲花深深地植入人的血脉之中,吸足了血肉就会再度开放,直到将整个修士的肌理破坏完成才罢休。 如此阴毒之物不是名门正派该有的风范,天鸿子未曾羽化飞升之前,曾经再三告诫卿微君不要将这朵透骨九死莲轻易地拿出来,因此即使是卿微君炼化了这朵透骨九死莲,也从不在对敌的时候用,他知道后卿的实力要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要高,一上来就先用飞剑吸引住视线,随后则是用透骨九死莲伤了后卿。 眼看着后卿的背后鲜血淋漓止都止不住,那张女气的面皮也撑不住流露出痛苦之色,卿微君大喜,刚刚想要再给后卿补一刀,后卿的身体就撕裂了空间出现在了卿微君的面前。 “雕虫小技还敢出来丢人现眼?”后卿虽然在不察之下受了点伤,但是很快用自己的玄黄之气包裹住了透骨九死莲,将它硬生生的挤出了体外,虽然是损失了不少血肉,但是好歹不用再次夺舍别人了。 卿微君一时不察,被后卿一拳打在了下腹部,登时就气息紊乱,从半空之中跌落下去,摔在人群之中,赵灵瑜一声惊呼急忙的接住了他,却发现卿微君的五脏六腑都隐隐有了破裂的迹象,显然这一次后卿也是玩腻了猫捉老鼠的游戏,用了几分力气想要杀掉卿微君。 “如何?”后卿邪邪一笑,望着玉棠君,“你动手还是不动手?” 玉棠君俊脸惨白,咬着牙就要自爆神魂,但是后卿突然又出现在他面前,玄黄二气迸发,扣住了玉棠君的手腕,一瞬间聚集在经脉之中即将炸裂的真气,竟然被后卿死死地压制了回去,“我不许自爆,谁都死不了。”后卿倨傲的冲着玉棠君说,眸色越来越深沉,“你若是不动手,我可就要亲手屠戮了这些人哦。” “啧啧啧,给你一炷香的功夫天人交战,一炷香之后,你不动手,我亲自来。”后卿显然是从玉棠君的面容之上看出了什么端倪,挥挥手,一个雕金的瑞兽香炉出现,里面插着一根燃烧着的细长线香,烟雾冉冉的升起,却不是白色,而是最浓烈的墨色,“蝼蚁就是麻烦。” “玉棠不要啊,”陈德昂突然挣脱了后卿的威压,吐出一口血来,“此等妖物,未必会遵守诺言的。” “哦,妖物。”后卿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眉眼微微上挑,显然是极为不悦,细长的手指伸出来,直指陈德昂的头颅,众人还未反应的过来,“噗嗤”,陈德昂的头颅像是熟透的西瓜被摔在了地上一样,四分五裂。 “啊!师父!”簌簌登时昏死在陈德昂的无头尸身旁边,白起都没有反应过来去接她,还好是第五露华眼疾手快的接下了簌簌软倒的身躯,随后怒视着后卿。 “……你要杀要剐就冲着我和玉棠君来。”苏行云嫁衣如火,发丝虽然稍稍凌乱,但是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是多了几分凄厉的美,“辜负墨轩君谢授衣心意的人是我,让他嫉妒的发狂的是玉棠,你有什么事冲着我们来,扯上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啧啧啧,我可不是英雄好汉,我是妖物啊,妖物就要有妖物的做法啊。”后卿的身体脸色苍白的吓人,背后被透骨九死莲钉出来的伤口不断的愈合着,他脸色越白,衬得嘴唇越发红艳,同宸星君的波光潋滟的明媚不同,后卿的气质偏向带着几丝妖气,配合着原本墨轩君谢授衣的身体,整个人越发如同幽冥深处开出来的花。 “若你不想他们死,就请求他杀了你啊。”后卿冲着苏行云眨眨眼,原本俏皮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像是幽冥深处的彼岸花一般神秘优雅,却妖异的不像是正常人,“怎么,舍不得命?” 说话的功夫,香已经燃了一半。 玉棠君望着下方的人,赵灵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半空中的局势,第一使徒在他身侧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捂着她头部的伤口,生怕她受风感染一般;西楼君抱着昏迷不醒的谢红蔷,唇角紧紧抿着,显然受制于人的感觉对他而言非常不好;白起脸色苍白的将陈德昂的尸体收敛起来,旁边的第五露华则是照顾着被刺激的昏迷不醒的簌簌;卿微君方才打斗摔了下去的时候,赵灵瑜将他交给了刘航之,此时刘航之正在往卿微君嘴里灌着疗伤的仙药;平宁学府的易罗迟则是把巫妙谷的施妙容挡在了身后,似乎生怕后卿一时发狂伤了佳人一般;恒河沙的净挪则是低头双手合十不知道念诵什么超度经文…… 若是这些人都死在了明华宗,都死在了后卿手里,那么整个明华宗立刻就会成为修真界的笑柄,千年声誉都会付之东流。 可是….. 玉棠君凝视着苏行云,那个记忆之中的小女孩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他们已经交拜完第一第二轮礼,此时此刻她正坐在被后卿气息压制的众人前面,平日里清亮的眼眸里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无措,她的凤钗上的凤凰侧翼早就折断了,头发也微微的凌乱,脂粉下的那张容颜即使是沾染了灰尘,也美的令人惊心动魄。 那年有小女孩拜入明华宗,他念头一动,便弯下腰来询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苏,单名一个澈字,仙君唤我的字行云便可。”那个小女孩眉眼清秀,想来长大了之后一定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坯子,容颜虽然稚嫩,语调却恭恭敬敬。 “喂,”后卿打断了玉棠君的思绪,修长的手指指向那一炉黑色的香,“这一柱香的功夫已经到了,你到底杀不杀?” “好,我杀。”玉棠君的话宛如是从嗓子眼里面挤出来一样,音色黯然沙哑。 八十六,动手 “那就动手吧,”后卿含着笑,明明是坐着最残忍的事情,嘴上却说得就跟“那就摘朵花”一般的轻巧,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玉棠君同时被黑色的烟雾触手放了下去,刚好就落在苏行云前面,“随意你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看到她死。” “…..行云…..”玉棠君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这两个字,抬起手来,似乎要触碰苏行云的脸,又似乎是不敢,抬到半途的手,终究是又落下了。 苏行云怔怔的看着玉棠君,似乎是在为他的心软而感动,又似乎不是。 问世间、寻求长生者几何?没有人会不怕死,尤其是苏行云这种碧玉年华的女子,更是害怕衰老凋零,苏行云身处巨变之中,玉府仙心仍然是保持了一份清明,“无妨,这样也好。只是,又要抛下你一个人了。” “…….”玉棠君不再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苏行云从纳物戒里面取出那把“水龙吟”,在得到纯钧剑之后,这柄“水龙吟”就被她用锦盒装了起来放在了纳物戒深处,此刻苏行云握着剑柄,把它塞到了玉棠君的手里,“用这柄剑吧。” 玉棠君望着泛着蓝光的剑鞘,想起当初他赐给苏行云这把“水龙吟”的时候的话,“剑是武器之中的君子,拿了这柄水龙吟,以后要惩恶扬善、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如今形势所迫,竟然要用此剑来杀苏行云,玉棠君大脑之中一片空白,任由双手握紧了剑柄。 “啧啧啧,”后卿不屑的在半空中砸巴了一下嘴,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讥讽的话,千年前天鸿子就曾经问过他,到底懂不懂这个世间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光明,当时的他不懂,也不愿意懂,他是僵尸,是妖物,是活该被人镇压在山底下的东西,他不必懂得什么是光明,也不想懂得什么是正义,看到玉棠君和苏行云的样子,就让他想到把他封印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面的天鸿子,那个臭老头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千年以来倒是从未亏待过他,每次一有时间就跑到山底洞穴深处给他读什么劳什子的《道德经》《三官经》,后来那个臭老头飞升上界了之后,自己干脆在洞穴深处沉睡了几十年,直到有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揭开了天鸿子的封印….. 如今自己出来了,自然是要拿着天鸿子的徒弟戏耍一番,看到他那么在意这个小姑娘,干脆就让他亲手杀了这个小姑娘吧,后卿摸了摸鼻梁,有点羞涩的笑了出来,在他眼里,什么人命啊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自己瞎折腾的开心就好,道德规矩只是天鸿子那老不死的才会坚持的事情…. 玉棠君颤抖的举起了手,剑锋斜斜的指向苏行云。 “杀了我吧。”苏行云眼眶红了,却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玉棠,请快一些,我很怕痛。” 玉棠君想起来苏行云刚刚上山那会儿,天天练剑导致手上起了很多很多的泡,每当到了休息的时候,玉棠君隔三差五的总会看到苏行云笨拙的举着双手向他说,“师父师父,快一些把水泡挑破,我怕疼。” 闭上眼睛,玉棠君手中长剑前递,“水龙吟”自苏行云胸口入,后心出,登时把苏行云的玉府仙心刺碎,苏行云与他仅仅是不到一尺之隔,却宛如咫尺天涯一般遥远。 苏行云撑起剩余的力气,缓缓的往前走了一步,剑锋又深入了胸肺几寸,伸手抱住玉棠君,“玉棠,别怕,不疼。” 玉棠君的眼泪刷一下子就全部流淌下来了。 这个姑娘,被他亲手在众人面前刺碎了玉府仙心,却仍然笑着安慰他,让他别怕。 握着剑的手在抖,玉棠君松开剑柄,紧紧地回抱住了苏行云,众人的惊呼就在耳畔,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就在怀中,玉棠君想要抓住苏行云的手,苏行云的手却一点一点凉了下来,“玉棠…..莫要追随我,为我报仇。” 苏行云到了此时此刻,仍然想着让玉棠君活下去,哪怕是怀揣着仇恨活下去也好。后卿的实力太强,玉棠君总该修炼个几百年才能够追的上他吧?到那时候,估计就快羽化飞升了。 到时候上界派人来接引,你不走也得走。强行绑着也要去仙界受封,从此过上长生的仙人生活。 “苏行云!”耳畔传来赵灵瑜和其他人的惊呼,苏行云缓缓的闭上了眼,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原来死亡是如此的寂静温暖,如同秋日傍晚的暖阳。 “啧啧啧,”后卿对着眼前这生离死别的一幕,毫不在意的笑笑,“我遵守诺言,从此以后别靠近这座山。” 随即他就看也不看的走了,缥缈峰的黑雾也渐渐地被收进山势的裂缝之中,若不是巨大的裂缝和眼前已经倒在玉棠君怀里的苏行云,众人甚至以为后卿的出现,是一个梦。 “苏行云,苏行云你丫儿的别吓我啊!你平时那么喜欢说骚话,现在我让你随便说,你睁开眼说啊!”赵灵瑜头上的口子刚刚愈合又被她的剧烈活动给扯裂了,苏行云是在这个修仙世界里面唯一一个以女性长辈的身份来管教赵灵瑜的,赵灵瑜素日里喜欢和她贫两句,眼看着苏行云毫无生气的倒在玉棠君的怀里,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无,赵灵瑜顿时慌了,“苏行云你睁开眼睛看看啊…..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卿微君也是连滚带爬的跑到玉棠君和苏行云身边,他的五脏六腑还在痛,小手轻轻探到苏行云鼻翼下方,随后就一瞬间收了手,“断气了……” 玉棠君听到卿微君说话,那木刻似得眼珠子终于活动了一下,慢慢的重复了一下卿微君的话,“断气了…..” 他感受到苏行云在他怀里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一张俊秀的脸庞扭曲的不成样子,眼泪滴落在苏行云的红衣上,随后他一把把卿微君推开,抱着苏行云几个纵身跃下了这处山峰。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明华宗地界。 赵灵瑜瘫软下来,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嚎啕大哭出声,第一使徒把她抱在怀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白起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白起虽然同着苏行云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内心还是十分敬佩苏行云的为人,此时此刻竟然内心一酸,第五露华感受到他的悲戚,静静的握紧了他的手,似乎要给他一些支撑一般。 谢红蔷再醒来的时候,是第二日了。 “我的小叔叔如何了?”西楼君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谢红蔷第一时间发问,往日里如同牡丹一样国色天香的容颜上也染了几丝憔悴。 “他放出了缥缈峰底下的妖邪。已经被妖邪夺舍了。”西楼君话音刚落,谢红蔷就已经开始捂着脸哭出声音来了。 “……羡夜,你知道吗?我没有亲人了。我没有亲人了。”谢红蔷捂着脸,指缝间,大颗大颗的泪水流淌下来,流露出难得一见的脆弱,“羡夜…..” “那个妖邪,还杀了苏行云。”犹豫了一下,西楼君觉得还是告诉她比较好,“苏行云已死。” “…..”这次谢红蔷没有答话,而是干脆利落的昏迷不醒,惊得西楼君连忙撬开牙关往她嘴里灌补气血的药。 赵灵瑜坐在青黛峰的山石上,望着乱成一团的明华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师父宸星君在很远的一处山脚下被人找到,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墨轩君谢授衣腰间的锦囊;卿微君忙着送各位观礼的宾客回去,顺便通报这次明华宗宗门内的事情;白起和第五露华带着簌簌和陈德昂的尸身离开了明华宗,打算向邶威府的老府主报备此事;施妙容和易罗迟侥幸在缥缈峰山崩的时候逃得一命,临走的时候,施妙容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让自己节哀顺变…… 而最最让人担心的玉棠君,那日裹挟了苏行云的尸体出去,明华宗这边卿微君忙的焦头烂额,宸星君又是重伤昏迷不醒,根本就没有联络到玉棠君,所幸苏行云的那盏本命灯虽然灭了,但是玉棠君的本命灯还一直亮着,因此明华宗上下虽然惊骇着急,但也没有立刻去找玉棠君和苏行云。 “师妹,”杜思阅一阵小跑的来到赵灵瑜前面,“有玉棠师叔的下落了,可是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劳烦你跑一趟将他带回来吧,我这儿实在是脱不开身。” 看着杜思阅黑眼圈和眼睛里的血丝,几天没刮的青黑色胡茬和皱巴巴的褙子,赵灵瑜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顺便,带点白幡回来吧。”杜思阅楞了一下,低声的说,“早点找回来让苏师姐…..入土为安吧。” “…..”赵灵瑜眼眶一红,好悬没有落下泪来,吸了吸鼻子,她没有搭理杜思阅,反而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现在就去找玉棠师叔。” 八十七,故地 赵灵瑜好说歹说的打发走了第一使徒,然后按照杜思阅的指引去找玉棠君。 “…..巫山…..”赵灵瑜御风而行,速度极快,随后则是一阵思索,巫山距离明华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玉棠师叔去巫山做什么?” 随即赵灵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悚然一惊,气息一滞,差点没从半空之中摔了下来,“难不成?…..不行!” 赵灵瑜催动庚金系真气,拼尽全力的往巫山赶,“必须要在玉棠君发疯之前拦住他!” 赵灵瑜这边暗暗祈祷,那边巫陇上也是瑟瑟发抖的看着眼前之人,本来该有无数女子倾慕的面容此刻沾满了灰尘,一身白色直裾也是如此,显然是一路上风餐露宿过来的,可是她不能。 巫陇上怯怯的看了一眼状若疯癫的玉棠君以及他怀里的生机全无的苏行云,“不可以,即使是巫咸之国的秘法,想要复活苏姐姐,也需要大量的材料。更何况生死是天命,若是强行复生苏姐姐,你和我断无幸存之理。” “也就是说,只要有材料,就可以复活她了?”玉棠君紧紧地抓住巫陇上的手,“你是巫咸之国的后人吧?你帮帮我,求求你。” “….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巫陇上摇了摇头,尽量后退让自己离玉棠君远一些,尽管是拿到了神女那几件束帛,她修行时日也尚短,若是玉棠君发起疯来,她一定会遭殃的。 “若是巫咸之国的空间没有崩塌,说不定还能用祭坛上的阵法聚拢苏姐姐的魂魄,把她送入轮回,可是巫咸之国已经崩塌了!”巫陇上想起巫咸之国的败落就是因为巫心一定要复活她的小情人而起,顿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喜欢违逆天道?死了就是死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我不信!”玉棠君抓着巫陇上的手渐渐收紧,“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是不是?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没有办法,巫咸之国的空间崩塌的时候,巫心收拢的那些能够令人复活的东西,都随之被吸入了空间裂缝里,”巫陇上生平因为巫心的事情,最恨有人违逆天道,“我奉劝你一句,大哥哥,无论你对苏姐姐有着什么样子的感情,人死了就是死了,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你还是找个地方,早早的让苏姐姐入土为安吧。”巫陇上奋力的挣扎,终于把手从玉棠君的手里挣脱出来,随后转身隐匿在了茫茫巫山的云雾之中。 只留下玉棠君一个人,双目赤红的望着苏行云紧闭着的双眼。 有些人他试图去抓了,可是依旧是抓不住,什么覆水难收,他不信。 “巫陇上,你若是不想这巫山神女峰被我削成平地,便出来帮我。”玉棠君神念覆盖了巫山之上的所有峰顶,“巫咸之国已经崩塌了,若是你还想要巫山被夷为平地,你就不要出来的好。” 巫陇上逼不得已,又出来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而且逆天而行一定是会遭天谴过雷劫的。你可能是没有看到,但是我是知道的,上一代的巫女巫心因为要复活她的小情人,惹下了许许多多的因果不说,还害得族人们纷纷丧命,就连巫咸之国这种自成一片小天地的空间,都被巫心拿来抵挡天谴了,可是最后又如何呢?即使是复活了,也不过是把魂魄强行锁进躯体里面,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腐烂的怪物而已。苏姐姐如果还活着,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 玉棠君还欲再说什么,赵灵瑜已经御风而来,冲着巫陇上点了点头吗,“多有得罪了,巫女。” 她就知道自家这个师叔一定会来巫咸之国寻找复活苏行云的方法,可是巫陇上就算是有办法,她一个小姑娘能怎么用这个办法? 叹了口气,赵灵瑜转向玉棠君,“师叔,你冷静一些,苏行云的玉府仙心已经碎裂,断无再生之理,何必去为难人家小姑娘?” 玉棠君还要再说话,却悄无声息的软倒了。 对着目瞪口呆的巫陇上,赵灵瑜勉强笑了笑,拍了拍手,把玉棠君和苏行云放置在飞剑之上,“从卿微师叔那里顺来的催眠粉果然是好用。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方法,”巫陇上的一句话让赵灵瑜停住了步伐,她转过头去,一字一顿的问着巫陇上,“你说的,是真的?” “你听说过,返魂香吗?”巫陇上并不在意赵灵瑜如同刀锋一般锐利的眼神,“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只是返魂香极为难得,巫心曾经有一枚,只是迫于没有红莲业火来点燃返魂香,才搁置了起来。只是巫咸之国崩塌,她的那一枚应该是随之丢失了。”巫陇上低低的对着赵灵瑜说,“若是能够找到返魂香和能够点燃返魂香的红莲业火,那么应该可以….” “好的,”赵灵瑜点了点头,带着苏行云和玉棠君冲着明华宗的方向直奔而去,“多谢,明华宗欠你一个人情。” 巫陇上看着赵灵瑜一路疾行而去,小手紧握着属于巫咸之国巫女的权杖,低下了头,也算是,还了苏行云一个人情吧。 明华宗,冰窖。 玉棠君的眉眼上都挂了一层冰霜,却依然看着那个躺在冰床之上的女子。 苏行云的仪容被打理的很好,那一身沾了灰尘的正红色嫁衣已经被换了下来,换上了她素日里最喜欢穿的一套绿白襦裙,她的脸庞栩栩如生,仿佛只是沉睡,下一瞬间随时就会醒来一样。 “行云,”玉棠君缓缓的在她身边坐下,不顾冰床之上的寒冷,“行云,我同着魔尊西楼君交涉,终于拿回来红莲业火,只要能够找到返魂香,你就可以醒过来了。” “行云,那一剑是我亲手给你的,你恨不恨我?”玉棠君接着自言自语,眼泪顺着他如同冰雪堆砌的脸上滑了下来,滴到了苏行云的脸上,“你若是恨我,等你醒来,就刺我一剑还给我吧。” 明华宗重金悬赏返魂香的事情顿时在修真界炸开了锅,人人都在寻找这等神奇的宝物,可是返魂香向来是传说之中的东西,没有任何缘分,怎么能够得到呢? 因此,苏行云死后的第一年,修真界虽然掀起了一股寻找宝物的浪潮,可是随着众人拼尽全力无功而返,返魂香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又五个月之后,宸星君醒来了。 “…..这儿是…..”他捂着头,“玉棠呢?卿微呢?” “….”赵灵瑜听到房间内的响动就已经是知道了宸星君已经醒来,径直的冲了过去,“师父,缥缈峰封印被破,山崩地裂,然后将上古的僵尸后卿放了出来,他夺舍了墨轩君谢授衣…..还……” “还如何?”宸星君瞪大了眼睛,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此时一片震惊,“明华宗出什么事了吗?” “…..行云师姐死在那场动乱里。”赵灵瑜说不下去了,“师父你昏迷了一年零五个多月。” “什么?”宸星君抬起头来,震惊的看着赵灵瑜,“苏行云陨落?” “是….”赵灵瑜不敢抬头看宸星君的眼睛,“卿微师叔带着弟子们没日没夜的将明华宗的护山大阵加强,生怕后卿又从缥缈峰下面出来作恶,缥缈峰外围已经不许别人进去了。玉棠师叔出去了。” “他出去作甚?去哪儿了?”宸星君皱了皱眉,时值多事之秋,玉棠君不好端端的陪着卿微君想办法解决后卿的问题,反而是出去了。 “玉棠师叔去蓬莱了,”赵灵瑜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把玉棠君的下落告诉宸星君,“他要去找返魂香,想要复活苏行云。” “简直是胡闹!”果不其然,宸星君虽然丹田干涸,但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往外冲,“逆天而行要遭雷劫的!” “你知道后果,难道玉棠君就不知道吗?”赵灵瑜幽幽的声音在宸星君背后响起,“不过是心甘情愿而已。” 宸星君的身影一顿,然后转了个方向,“随他去,我去看看卿微君那边是怎么加固护山大阵和封印的。” 宸星君起身的匆忙,并没有在意那个从墨轩君谢授衣身上拽下来的锦囊掉在了地上,里面一个被蜡封好的药丸被震了出来,赵灵瑜倒是眼尖,看到了这个漂亮锦囊,捡起来药丸,顿时一股奇香袭来,赵灵瑜心道这个东西如此好闻,比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些香奈儿古琦三宅一生好闻多了,一时间倒是舍不得还给宸星君了,于是将药丸揣进怀里,锦囊仍然放回了原处。 “哎,”随即她关了门,走向了明华宗的冰窖,想要同着苏行云说说话,便轻声地喃喃说道“苏行云啊,你丫儿的什么时候能醒啊。” 八十八,失踪 赵灵瑜小心翼翼的来到苏行云的面前,寒冰将她的面容和身体得以保存,只是不知道那双曾经如同古井一般波澜不惊的眼眸,能不能有重新睁开的一天。 大块大块的冰块堆砌着,唯有苏行云的寒冰床的床前,悄然无息的盛放着一朵莲花,一朵花瓣为火色,边缘却似是镀了一层金边的莲花。 业火红莲。 也只有这种岩浆之中生出来的东西,才能将返魂香的功用催发到最大,赵灵瑜怔仲的看了一眼业火红莲,随即将冰窖的门关上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她离开时,怀里的那颗药丸已经悄然融化成气态,无声无息的拂过寒冰床上女子的脸庞。 赵灵瑜前脚刚出冰窖门,这边谢红蔷在收拾了收拾成了东海碧游宫的新任宫主之后,也终于有空来明华宗去见苏行云一面,于是当赵灵瑜刚出了冰窖门口不久,便碰到了脸色悲戚的谢红蔷,“返魂香找到了吗?” “没有。”赵灵瑜摇了摇头,只用寒冰来保存苏行云的躯体是下下策,时日一长,还不知道应当怎么办才好。 “….我想去看看行云,可以吗?”谢红蔷自从成了东海碧游宫的宫主之后,气度风华比起以往更胜,东海滨蹲守着想要见她一面的年轻修士,宛如过江的鲫鱼一样多。此时此刻她都已经那么开口了,赵灵瑜是肯定没有办法拒绝的,于是就指了指冰窖的门,“别待太久,生人的热气会破坏行云师姐的身体。” “好。”谢红蔷刚刚踏入冰窖不久,还未曾走远的赵灵瑜便听到她一声尖叫,“行云?” “坏了。”赵灵瑜回身就往冰窖里跑,然后同着谢红蔷一起尖叫了起来,“天哪!” 明华宗的冰窖是玉棠君用真气现挖的,地方并不大,一张寒玉床就能够占据半个冰窖,而此时此刻让二女感到惊讶的则是——寒玉床上,原本该放置苏行云的地方,空无一人! “行云?苏行云?”赵灵瑜瞪大了眼睛,感情我就出去一小会儿的功夫,这就尸身被盗了?红莲业火依旧发出莹莹的光芒,将赵灵瑜的侧脸映出斑斑驳驳的光。 “怎么回事?”谢红蔷诘问赵灵瑜,而赵灵瑜则是手足无措的捏碎了同着玉棠君的神念联络水晶,“玉棠师叔,速归,行云师姐不见了。” 随后赵灵瑜就顾不得谢红蔷,从冰窖门口直接御剑去了青黛峰峰顶找卿微君了。 卿微君正在忙着带领弟子将明华宗缥缈峰缥缈峰外围那边直接给用围墙圈起来,虽然说后卿玩腻了就收手,但是谁都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再出来晃荡两下,于是只能先把这儿列为谁都不能进的地方吧。正忙活着,赵灵瑜又跑过来:“师叔师叔,大事不好了!” “什么情况?”卿微君一张小脸完完全全的消瘦了下来,越发显得下颌尖尖,在赵灵瑜看来简直是日漫人物一般的设定,“玉棠师兄没找到返魂香?” “没有,在冰窖之中的行云师姐,”赵灵瑜咽了咽口水,“突然消失了。” 卿微君眼前一黑,连日来的忙碌和焦躁终于笼罩了他,随即他便扯着杜思阅和他交代了几句,然后匆匆忙忙和赵灵瑜赶回了冰窖所在的地方。 “你是说,你出来,然后遇到谢小宫主,再带她进去,行云师侄的身体就不见了?”卿微君即使是知道了谢红蔷已经成为东海碧游宫的宫主,却依旧是改不了口,当然谢红蔷也不在意这些细节,面带焦虑的说,“若是行云的身体不在了,那即使找来返魂香也没有办法啊。” “别着急。等玉棠师弟回来再说吧。”卿微君皱了皱眉,再次给玉棠君发了一道神念联络,让他赶紧回来,明华宗要出大事了。 赵灵瑜奇怪的嗅了嗅,“你们闻到空气之中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暗香了吗?” “不是灵瑜你熏得香吗?”谢红蔷有点奇怪,她今天遇到赵灵瑜的时候,她身上似乎就是这种奇异的香味。 “我?”赵灵瑜看了一眼把神念蔓延出去数十里的卿微君,不想打扰他寻找苏行云,“我一般是…..”赵灵瑜刚想说自己一般是不熏香的,突然想起来今日在宸星君那里捡到的那个黑色丸子,紧张的往自己怀里摸了一下,却摸了个空——返魂香早就遇到红莲业火的时候挥发了。 赵灵瑜当时脸色就变了。 苏行云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黑暗很暖和,可是她总是觉得外界似乎是有人在等她似得,但是当她再度睁眼的时候,却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了。 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是名门正派弟子,姓苏名澈单字行云的,出身世家,冰系单灵根,至于是哪家的弟子,人是怎么死的,苏行云按了按额角,似乎是没什么印象了。 是天道眷顾让自己重活一回? 再仔细想一想呢?苏行云捂住宛如要裂开的额头一样,算了还是不想了。 “那么,我现在要去哪儿?”苏行云充满迷茫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古木参天,一条蜿蜒的小溪从破碎的山脉里面流了出来,曲水幽折,苏行云试了试水流的方向,有水的地方就有人烟,顺着水流的方向去找就行了,自己提了提气觉得虚弱的不行,还好还好,到了有人家的地方,还是先点菜再说其他的吧,再不吃点小食,怕就是要莫名其妙的饿死了。 提起不多的气力,苏行云走向了和明华宗截然相反的方向。 而玉棠君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苏行云消失的第四天了,他刚从蓬莱仙境回来,斩获颇多,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传闻之中的返魂香,此时听到卿微君和赵灵瑜的神念传讯,玉棠君匆匆忙忙的往回赶,在御风而行的时候,他的手心都在抖。 他的,苏行云,就要回来了吗? 还是说,有人趁着自己不在,偷了她的身体试图威胁明华宗? 玉棠君抿着毫无血色的薄唇,木系真气全力催动,一身白色的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而在他脚下,苏行云刚刚吃饱饭,叫来小二结了账,打算先去凡人界的苏府问问情况。 毕竟自己的记忆还有些模模糊糊的,但是父母的记忆总是做不得假的,不是么? 苏行云因着容貌在凡人界太过于打眼,于是干脆去唤了店小二,让他跑腿再给自己买了一顶幕离,这种帽子多用藤席或毡笠做成帽形的骨架,糊裱缯帛,再刷以桐油,然后用皂纱全幅缀于帽檐上,使之下垂以障蔽面部或全身。缀于帽檐上的皂纱将苏行云的面容全部遮挡起来,苏行云这才放下心来,冲着城外走去。 正走着呢,一个瘦弱的佩剑少年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好悬没把她的幕离撞下来,苏行云正了整幕离,在少年一叠声的道歉之中,淡淡的说了一句:“无妨。” 随即走远了。 刘航之迷惑不解的看着苏行云的背影,自从那天之后,他也一直在寻觅着返魂香,如今听到赵灵瑜密报苏行云的身体不见了,顿时就往明华宗的山门赶,这几座小城市都是附属在明华宗宗门之下的,每个月按时给明华宗上缴一定比例的灵石,然后明华宗相对的给予一定的庇护,因此虽然刘航之人比较懦弱,性子也比较软,到了这几座小城市之中,也不由得胆大了起来。 这个女子的背影声音,怎么那么像是阿姊呢? “兀那女子,停一下。”刘航之冲着苏行云追去,而苏行云明显也同样感到了有人在追她,内心一乱,不会是上一世的仇人吧?因此冰系单灵根全速运转,她顿时跑的更快了。 然而一来是刘航之好歹也是金丹后期了,二来苏行云刚刚苏醒没多久,返魂香和红莲业火能够修复她碎裂的玉府仙心,却不能把她体内因为太久没有运行真气而有些阻滞的经脉恢复原样,因此苏行云竟然是在一条小巷里,被刘航之堵上了。 “…..小哥儿有何贵干?”苏行云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声线却让刘航之无端的红了眼眶,“阿姊!” 灵瑜师姐曾经说过,所有的分离都是为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刘航之想,人生何处不相逢。 “你是?”苏行云神色一僵,看这个半大少年的样子,不会是前世的什么风流债吧….. “阿姊!”刘航之一把摘下了苏行云的幕离,怔仲的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庞,一时间百感交集,突然就冲上去紧紧地抱着她,“你活了?!”刘航之跟着赵灵瑜混了那么多年,终于也混出来一副一张嘴就让人说不出话来的好口才。 “…..”苏行云身体僵硬,她比起刘航之还要高一个头,刘航之此时此刻抱着她让她有些尴尬。 “师父!”刘航之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的把神念感应的水晶捏碎,“我找到行云师姐了。” 八十九,回山 明华宗之中,赵灵瑜是最先得到玉棠君的传讯的,“行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如今刘航之在明华宗下面的一座城里找到了她,麻烦灵瑜师侄跑腿一趟替我把苏行云带回来。”,于是赵灵瑜匆匆忙忙的提着裙子就冲着外面奔去,嘴里一边喊着“行云师姐醒了且被找到了”,一旁的谢红蔷怎么可能错过这种事情,连忙御风跟上赵灵瑜,她修为本就比赵灵瑜高,眼看着自己御风速度要比起赵灵瑜快上许多,在半空之中就对赵灵瑜伸出手来:“你扶着我,我带你。” “好嘞,老司机,带带我,我要去搞基!”赵灵瑜立刻喜笑颜开,有人带速度还快点,这一年多以来,明华宗上上下下都被苏行云的生死阴霾笼罩着,一刻阴霾烟消云散,赵灵瑜立刻就恢复了她口无遮拦的性子,将二十一世纪的梗儿层出不穷的往外堆。 “搞基是什么意思?”难得谢红蔷不太知道赵灵瑜的性格,居然顺着她的话往外接了一个茬,若是苏行云或者是刘航之在,肯定是不会理会赵灵瑜的,于是赵灵瑜就人来疯了一波,“就是分桃之情断袖之癖啊,我…..我倾慕行云师姐已经很久了…..” “唔,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谢红蔷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只是望着赵灵瑜的眼光有点不对头了,苏行云性格确实讨喜,人又谨慎,难怪自己那个一根筋的小叔叔也倾慕着苏行云,想起墨轩君谢授衣的下场,和他的身体依然在后卿那里,谢红蔷顿时就觉得一阵沉重,连根赵灵瑜打趣的心思都没有了。 “啊,谢宫主,不会你也对我的行云师姐…..”赵灵瑜看到自己开口胡说八道之后,谢红蔷的表情不虞,还以为她对苏行云怀有什么不正当的感情,联想到自己打趣的内容和之前刚到明华宗听到苏行云和谢红蔷的感情,赵灵瑜心头一颤,自己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于是两人一路上无话,赵灵瑜有点惴惴不安,而谢红蔷则是沉浸在与自己最最亲密的小叔叔的事情之上无法自拔。 赵灵瑜看到刘航之发出的信号烟花,扯着谢红蔷急匆匆的往那里奔,在看到茶摊上的刘航之和坐在刘航之身旁的苏行云,赵灵瑜的眼眶刷的就红了起来,“行云,苏行云,我还以为你丫的真的死了呢!” 然后急匆匆的抱住了一脸茫然,手足无措的苏行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还以为以后挑灯夜读不会有人给我送小点心了呢!” 苏行云被赵灵瑜抱着,目光投向了站着的紫衣女子,那女子是苏行云所见到的人之中生的最好的,眉如鸦羽,目似点漆,额心三瓣梅花钿,衬得她雪白莹润的肌肤几乎透明,苏行云望着她,只觉得人生百年,沧海桑田,不过寥寥之间,于是头就撕裂了一般的疼,然后干脆在赵灵瑜的怀抱里一软,昏迷不醒。 “灵瑜师姐!你松手!”刘航之大惊失色,把赵灵瑜一把推开,“阿姊才刚刚醒,你怎么这样?” “没事,不过是气息有点不稳,”谢红蔷连忙两个大跨步上前探了探苏行云的鼻息,然后对刘航之说,“倒点清心宁神的仙露给她。” 刘航之依言照做,而赵灵瑜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可能是惹事了,不由得缩在一边不敢大声说话。 “我来背吧,”谢红蔷熟练地接过苏行云,“当初她在天虞山上曾经也背过我的。” “灵瑜师姐,你平日里言语无度行为轻佻也就算了,师父师叔们都觉得你年纪尚小,有点少年人的活泼也能为宗门添点人气,可是你瞧瞧,现在轻重不分的后果!”刘航之手忙脚乱的倒了点清心宁神的仙露给苏行云,随后转向赵灵瑜,第一次那么严肃的跟赵灵瑜说话,“回去之后我会把事情告诉卿微君和宸星君。灵瑜师姐好自为之吧。” “对不起。”赵灵瑜十分愧疚,连忙提气御剑,“我来御剑吧,师弟,谢宫主。” 一路无话的回到了明华宗,卿微君早就把刚刚苏醒不久的宸星君打发到缥缈峰下面填补裂缝了,“行云回来了啊?” “那个….卿微师叔,我似乎闯祸了。”赵灵瑜第一个从长剑上跳下来,后面谢红蔷背着苏行云,卿微君一看到这架势,连忙让谢红蔷把苏行云抬到自己的卧房里去了,随后对着赵灵瑜点点头,“没事儿,自从你上山了之后,刑堂几乎是为你一个人开放的,你自己去领罚就是了,面壁十天和二十天对你来说都差不多的。去吧,你行云师姐这里有我们照顾呢。” “…..”赵灵瑜气的拖着弟子制式剑就去了刑堂的方向,看那个走路姿态明显是已经驾轻就熟了。 “让我看一下行云师侄的问题。”卿微君探了探苏行云的脉搏,入手一片温热,很明显,即使是机体死亡一年多,在明华宗的冰窖里依旧是保持了身体的鲜活性,使得魂魄入体之后,依旧是神魂合一,但是仔细一探,卿微君面色急变,“少了一魄。” 此时此刻谢红蔷刚刚把苏行云放到榻上,“少了哪一魄?” 人生来有三魂七魄,三魂名曰,胎光、爽灵、幽精。胎光,太清阳和之气,属于天;爽灵,阴气之变,属于五行;幽精,阴气之杂,属于地 七魄名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指喜、怒、哀、惧、爱、恶、欲。 “非毒。现在苏行云少了爱魄,是不会记得她曾经想要守护过的人的,且性格会变得淡漠薄凉,自私任性,”卿微君脸色骤变,“航之,你去把灵瑜叫来,我仔细问问她。” “难怪行云师姐没有记得我。”刘航之望了一眼榻上的苏行云,径自去了。 “有什么办法吗?”谢红蔷问着卿微君,卿微君却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玉棠师兄回来再说。” 赵灵瑜被找到刑堂来的时候,卿微君和谢红蔷都在场,“玉棠师叔照顾着阿姊呢。”刘航之淡定的说。 “你到底带了什么进冰窖之中。”卿微君抚着额头觉得异常麻烦,“一件一件的说给我听。” “身上服饰,银杏金簪,纳物戒指,还有师父身上的一颗药丸。”赵灵瑜跪在下方,心知出事了,于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实情,“问题可能出在师父身上的那颗药丸。” “你动没动过那朵红莲业火?”卿微君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靠近过。”赵灵瑜低头。 “说实话。”卿微君面色凝重的对着赵灵瑜说,“这关系到你行云师姐能不能活过三年。” “…..怎么回事?”赵灵瑜霍然抬头,“苏行云怎么了?” “少了一魄。”卿微君觉得头疼的很,这还不如一直躺冰窖里,让玉棠师兄满世界找返魂香呢,“怕是三年内要找到那一魄。” “为什么?”赵灵瑜失声惊呼,她自然是知道少了一魄的后果的。 “怕是,返魂香用掉了一部分,没有完全的返魂香,唤不醒她。”卿微君根据赵灵瑜的话,已经是推测了很多东西。 “是我小叔叔的东西?”谢红蔷随即明了,根据卿微君的话和赵灵瑜的话推测出了一点东西,肯定是小叔叔用掉了一部分用来入苏行云的梦境,然后小叔叔来明华宗挑事情,和宸星君打了那么一场,剩下的到了宸星君手里,又被赵灵瑜带去了冰窖,这才阴错阳差的唤醒了苏行云,“……那怎么办。” “没办法,要么三年内找到返魂香,要么三年内在修真界之中找到行云师侄的一魄。”卿微君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要和宸星师兄还有玉棠师兄商议一下。” “需要我的帮忙吗?”谢红蔷也是极为担心苏行云的,因此出言询问,“要什么?” “需要昆仑镜,劳烦谢小宫主回东海一趟,去求助敖寒晴,”别人是不知道敖寒晴手里有昆仑镜的,可是卿微君知道苏行云提前去东海的内情,自然是知道之间的隐情,“劳烦谢小宫主了。” “嗯,那我就先去找敖寒晴了。”谢红蔷对着卿微君点点头,御风从明华宗直奔而去。 “灵瑜师侄,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卿微君严肃的对着赵灵瑜说,“你瞧这件事乱的,你去青黛峰后山面壁吧。” “哦,是。”赵灵瑜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也领命去了。 “航之,你让宸星师兄先去忙着缥缈峰的事情,”卿微君径自走了出去,“我去找玉棠师兄商议一下对策。” 玉棠君望着苏行云,神情恍惚缥缈宛如与人间隔绝了一整个蓬莱,曾经无数次在月下惊醒自己苏行云回来的梦境,此时此刻竟然变成了真实的,他轻轻摸了一下苏行云霜花如雪的脸,恍然觉得,自己一年多以来的苦都不算什么。 九十,非毒 苏行云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男子伏在自己的榻前,看着身形气息都十分眼熟,一头墨发如云铺散,即便是熟睡时仍抹不掉眉眼间拢着的云雾般的忧愁,露出的小半张脸则如冰雪般堆砌,苏行云就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在这个人身上有股很熟悉的味道,可是这股熟悉的味道在哪儿呢?苏行云想要回想一下,头又开始痛了。 那个男人却似是听到苏行云起来的响动,睁开眼睛望着她,眼神像是望着什么不得了的珍宝,苏行云一愣,刚要说话,那个男人却轻轻浅浅的笑,“我是你的师父和夫君。你唤我玉棠就好。” “玉棠…..你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吗?”苏行云径直问玉棠君,眼眸之中带着一丝疑惑。 “被我杀的。我为了别人,放弃了你。”玉棠君脸色一白,却仍然想要直视这个问题,“当初我们两个人成婚,我的一位故人前来抢亲,恶意把我的师父,你的祖师天鸿子的封印揭开,放出来一个僵尸王,我们在场的所有宾客都打不过他,他夺舍了把他放出来的人的封印,觉得让我们自相残杀很好玩,因此逼迫我将你杀死,不然所有人都会被他杀死。我打不过他,因此杀了你。” “是故人抢亲为什么抢我不抢你?”苏行云听完原委之后,瞪大眼睛问玉棠君,“你比我生的好看。” 玉棠君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颊,他年少成名,天资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墨轩君谢授衣,还在宸星君卿微君的刻意打压之下没自己一半名声响亮,很多女修都因为自己的容貌倾慕自己,可是当苏行云也那么说的时候,自己竟然稍微有点…..羞涩。 眼见着玉棠君霜雪一样的皮肤染上点点嫣红,苏行云识趣的闭了嘴,“你们都打不过他吗?” “是的,他仅仅是放出威压,就让许多低阶修士吐了血,”玉棠君扶着塌,不放过苏行云的一丝表情,“我真的没有办法,你若是想要捅回那一剑,我把剑给你。” “没有意思,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为了别人放弃了我本来就是欠了我的,如今我魂魄未稳,还请你想想办法。”苏行云早就感知到身体和神魂虽然是合一,但是极其不稳定,神魂不稳是一定要想办法的,与其责怪眼前的这个人,想来还是借助他的手,把自己的魂魄稳定下来。 “嗯。”玉棠君点了点头,“你先好好休息,我在这儿守着。” “好,”苏行云点点头,乖乖的躺下了,“我先睡会儿。” “玉棠师兄,别让苏行云睡了,”卿微君刚刚踏入门槛,就看到了苏行云,“她的魂魄缺了七魄之中的“非毒”,十分不稳定,目前为止,只有两种方法,第一,你去找另外两枚“返魂香”,流传出来的只有三枚,另外三枚,一定在最最凶险最最神秘的昆仑山瑶池上,找到一枚点燃,既可以召回苏行云剩下的一魄,第二,就是闯地府,找到苏行云剩下一魄。不过地府….按照现在的时间段推算,应该是没有苏行云的魂魄了,一年的时间,别说生前没犯什么大错,就算是犯了,也早就该投胎了。” “你还有三年时间。”卿微君望着玉棠君的脸,心头也为他与苏行云的情事犯愁,“你加油吧,师弟实在没有办法。” “我是卜算道已经因为闯蓬莱仙境完全毁去了,”玉棠君皱着眉头,“你确定?你确定能够在昆仑山瑶池上能够找到?” “确定,”卿微君点点头,“苏行云没有记忆,我去就翻了翻她留下来的纳物戒指,里面有本书上写着,汉武帝曾经得到过三枚,同西王母换了金风玉露盘。” “哦?好的,我现在就带着她去瑶池。”玉棠君也不想稍作休息,径直的叫醒苏行云,“我现在要带你去找补全魂魄的办法,你趴在我背上。” “先别,我先要用谢红蔷那边的昆仑镜确定一下是不是在西王母那里。”卿微君止住了玉棠君的动作,皱着眉头看着苏行云,“先等等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好,”苏行云于是就点了点头,玉棠君送了卿微君出去。 “昆仑镜,你要它是做什么用的?”敖寒晴看到谢红蔷来她这里,十分奇怪,她的双腿已经大好了,如今站起来,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文雅的气息,“二十滴滴鲛人泪,借你三天。” “好,”谢红蔷身上的鲛人泪并不多,敖寒晴索要的,几乎是东海碧游宫整年所得的鲛人泪,但是为了苏行云,她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昆仑镜的器灵还在。” “在,但是只有曾经是它主人的人才能够召唤它。”敖寒晴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去找它上一任主人吧。” “它的上一任主人是…..”谢红蔷想起来敖寒晴是怎么得到昆仑镜的了,顿时无语,“西楼君?!” “是的。”敖寒晴点点头,看着谢红蔷的眼神里不乏同情,“而且目前西楼君闭关,你要是去囚灵之渊,需要先过第五露华那个恶毒女人那关。” “……好吧。”谢红蔷暗忖,苏行云啊苏行云,我可是为了你豁出这张脸皮去向西楼君求了,“你若是记不起我,回头我就收拾你。” 这边谢红蔷冲着囚灵之渊去了,那边赵灵瑜则是对着墙壁愤愤不平的抱怨,“什么嘛,这都是什么事儿,苏行云醒过来怎么那么脆,跟个玻璃娃娃似得,一碰就碎,好无聊,我还是去缥缈峰裂开的缝隙找师父玩去吧。” 于是赵灵瑜蹑手蹑脚的跑出了刑堂的面壁室,谁的招呼都没打,直接去了刑堂,想要找宸星君去玩。 “我还在忙,”宸星君不断指挥着弟子们把缥缈峰的裂缝给堵上,“你要么陪着我在这儿填补裂缝把后卿暂时性的困起来,要么,你去找你卿微师叔去。别给玉棠师叔添堵。” “哦。”赵灵瑜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那么师父,我先去了啊。” “嗯呐,你去吧。”宸星君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填补着这条裂缝。 “好无聊啊。”赵灵瑜顺着缥缈峰的碎裂山体往里面走,“这后卿自从那一战出现之后,到底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师父就忙着填补裂缝了,真的无趣的。” 随手打出一块小石头,那块石头轱辘轱辘的滚进了裂缝深处,“话说苏行云剩下的一魄是不是在这儿,我找找试试?” 随即,赵灵瑜便向着深处走去。 “讲道理一般是有大boss的地方都不会有小boss可以刷的,但是看到眼前这个裂缝还是很想进去探险唉。”赵灵瑜走了一半,她前世是驴友,最是喜欢探险类的洞穴,自从上了明华宗,整个明华宗大大小小的山峰都被她走遍了,在她眼里,坍塌了一半的缥缈峰如同一个崭新的世界,尤其是黑暗的裂缝,更是为缥缈峰增添了神秘迷人的光彩。 正在赵灵瑜犹豫着能不能进去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诱惑的声音,“进来啊,进来啊,后卿早就不能动弹了,你若是杀了他,自然会为你师父长脸。” 赵灵瑜如同被海妖的歌声迷惑了心智一般,朝着黑暗的裂缝里走去。 而谢红蔷在囚灵之渊的上空唤了一声“第五羡夜”,第五露华就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见到谢红蔷,顿时新仇旧恨一起,第五露华刚要出手,就听谢红蔷冷冷的说,“你先别动手,我来找你哥哥,并不是为了私事,而是明华宗想要同囚灵之渊谈个合作。” “他们要找西楼君上明华宗一趟。”谢红蔷也怨恨着第五露华,此时此刻丝毫不介意展现自己的嫌弃。 “具体呢?”第五露华皱了皱眉。 “红莲业火原样奉还一朵,要西楼君去明华宗跑上一趟。”谢红蔷挑了挑眉。 “好,你先能够打过我再说。”第五露华毫不犹豫的祭出了自己的招魂幡,“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彼此彼此,老女人。”谢红蔷也同样恨着第五露华,见她祭出了自己的招魂幡,射日弓同样光芒一闪,变大到了她手里。 东海碧游宫的身法全开,谢红蔷的速度顿时如同鬼魅一般,甚至是紫衣都变得虚幻起来,墨轩君谢授衣被后卿夺舍了之后,她成为把持着东海滨上上下下的碧游宫之主,资源丰富,全部都被她用于修炼之上,如今已经到了同第五露华一样的化神期,只不过第五露华是化神后期,而自己是化神中期罢了。 可是那又如何?苏行云没有出山之前,自己照样牢牢把持着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声,越阶斩杀修士同样是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第五露华,看来你忘记我当初是怎么得到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称呼的。”谢红蔷嘴角边笑容明媚,言语之中却在不断干扰第五露华的心神。 九十一,打斗 眼见着第五露华招魂幡铺天盖地的怨灵向自己冲来,谢红蔷一个反身,单手结印,东海碧游宫的秘法化为一道樱红色屏幕阻挡住了铺天盖地的怨灵,射日弓搭弦拉箭,酌大步远,恰恰合式,开弓之势甚至有种破开空间的凌烈霸道之感,谢红蔷右肋与腰脊用力往前一推,那射日弓上的箭只,直直冲着第五露华的面门而去。 第五露华面对着如此凌烈的箭矢,也是不敢正面相抗,一个侧身试图躲避箭矢,手中扔出了几枚圆形的象牙白珠子,是她昔年修行鬼道得到的骨珠,七颗骨珠化成北斗七星的走势,死死地定住了半空之中的箭矢,让箭矢不能寸进半步,随着骨珠爆裂的声音传来,箭矢的流光也渐渐消散,最后一颗骨珠爆裂,箭矢也慢慢的消散不见。 谢红蔷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她本以为射日弓能够直接射杀第五露华,因此一上来就用了自己全身上下的八成功力,没有想到第五露华也祭出了自己的底牌骨珠,使得箭矢被堪堪挡下,不过那个骨珠却是被完全毁掉了。 谢红蔷的嘴角勾出一抹微笑,射日弓不起作用又如何,她手中又不是只有射日弓。 樱红色长刀被谢红蔷拔出来,恍惚之中似乎听到墨轩君谢授衣把这柄刀交给自己的时候,曾有的一声叹息,“红蔷,这是你母亲的刀,拿着它,莫要堕了东海碧游宫的名声。” 挥刀疾劈。 樱红色长刀在空中画出一道令人难以形容的玄奥线路,似是平平无奇,又似千变万化。谢红蔷脚下只像轻描淡写的踏出两三步,遍是缩地成寸的越过近两丈的远距离,那种距离的错觉,配合她玄奥的刀法和凌烈的刀势,无论是第五露华还是刚刚赶到的西楼君,均感到她此刀妙若天成,有令天地变色的骇人威势。 “住手!”西楼君刚刚听到囚灵之渊的入口处有响动,立刻出关查看,仍然是才发现谢红蔷绚丽至极的那一刀,眼看着第五露华即将殒命在谢红蔷刀势之下,西楼君终于动容,身上乌黑的道纹一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霸道之术尽开! 如果说玉棠君的卜算之道可以算尽天下机关和未来,墨轩君谢授衣的神念之道可以操纵所有人的梦境与神念,宸星君的刺客道可以一击必杀以及隐匿身形,第五露华的鬼道是操纵厉鬼和撕裂魂魄,那么西楼君的霸道之术则是最最神奇的一道—— 霸道之术则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凡是与霸道术所牵连的修士,都可以在霸道之术之下,被操纵生死! 此时此刻见第五露华危急,西楼君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霸道之术尽开,强行将第五露华从谢红蔷的樱红色长刀底下牵扯而开,自己硬生生接了这一刀。 “噗,”西楼君喷出一口血在长刀之下,仓促间他正双手合十的接下了谢红蔷的长刀,却被凌烈的刀势震伤了肺腑,鲜血像是不要钱一样的从他嘴里涌出。 “红蔷找我何事?”西楼君卸去了刀劲,望着近乎脱力的谢红蔷,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许久不见,功夫长进了不少。” “多谢羡夜赞誉了。”谢红蔷眼见着正主儿出来了,也不同他打,“苏行云已经醒来,但是缺少了一魄,极有可能活不过三年,我借了昆仑镜,想从昆仑镜的器灵嘴里知道到底返魂香在不在,可是器灵只有你和敖寒晴能够召唤出来,敖寒晴掌管龙宫无法分身去明华宗,因此我过来找你。” “露华回去。”西楼君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谢红蔷,心里暗暗惊讶着她的修为许久不见竟然恐怖如斯,“技不如人就甘拜下风,好好修炼去,我同她走一趟。” “…..哼。”第五露华恨恨地看了一眼谢红蔷,知道哪怕西楼君不在也讨不了好了,于是转身就走。 “我同你去明华宗,”西楼君的表情倒也淡定,“条件就不用开了,你我之间,本来就用不到什么条件。” “好,”谢红蔷深深地望了西楼君一眼,欲语还休。 赵灵瑜走到了裂缝深处,才完完全全的清醒过来,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赵灵瑜就知道自己玩脱了,眼前的俊秀男子正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 “一身两命,唔,小姑娘,你倒是好玩。”后卿扬起一抹儿童发现了有趣玩具的笑,望着赵灵瑜。 “……后卿……哦呵呵呵,我只是路过,路过。”赵灵瑜干笑两声,看着后卿那张俊秀但是危险的脸,连连后退。 “听说,一身两命的人抽取魂魄最是好玩,小姑娘,你想试试吗?”后卿缓缓踱步,走到赵灵瑜面前,“你那么有意思,我想把你的魂魄抽出来,好不好?” 为什么这种低段位的修仙世界会有这种类似于逆天bug的变态大boss啊,阿西吧,老娘不玩了老娘要回家,赵灵瑜的心中在尖叫,嘴上却说着,“不好不好,我师父叫我回家吃饭了,大boss拜拜。” “唉,别走嘛,”后卿一把扯住了赵灵瑜的后领子,硬生生的把她拖回来了,“探讨一下人生。” “……”赵灵瑜眼见打不过又跑不掉,只好坐在后卿前面,干巴巴的笑了,“探讨什么人生?” “我想知道,你们人类的感情,为什么那么奇怪。”后卿一挥手,昏暗的山体裂缝顿时就亮了起来,“这个身体的原主说着爱,天鸿子那个老不死的也说着爱,我逼迫那人杀掉的姑娘也想着爱,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吗?” 说着,后卿从石桌上倒了两杯绿莹莹的酒液,“喝一口吗?受尽折磨而死的魂魄为酵母,所酿造的好酒。” “不必了,”赵灵瑜瑟瑟发抖的望了一眼酒杯里泛着荧光绿色的酒液,想起了前世的污水处理厂,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你留着自己喝吧。” 随后她想了一下,用《圣经》里的话回答了后卿,“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还是不懂。”后卿素白着一张脸,明明是墨轩君的容颜,却没有墨轩君谢授衣本人的半分和煦,“既然你说爱是永不止息,那么为什么他会亲手杀了她。” “…..”赵灵瑜知道后卿在说玉棠君和苏行云的事情,按捺住了内心想要吐槽的地方,还不都是你逼迫的…. “怪我咯。”后卿无趣的耸耸肩,表情异常轻松,“我只是无聊而已么。” “……”赵灵瑜觉得,自己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随我出去走走?”后卿望向赵灵瑜,“去游览一下明华宗。” “…….”赵灵瑜心道,我还陪你出去走走,你上次出现把缥缈峰拆了,苏行云也为此陨落,还出去,“不必了吧,我同你在这儿坐坐?” “也好,”赵灵瑜话音一落,后卿就兴奋地挤了过来,俊脸上的表情诡异至极,“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那个人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爱的人,难道是不够爱吗?” “不是不够爱,只是在爱情之外还有很多东西…..你不是人,你不会懂的,人生在世,本来就是要取舍的,一个人的命和一群人的命,孰重孰轻显而易见。”赵灵瑜摇了摇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没办法感受得到人性的复杂之处。”赵灵瑜望着后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祖师会把你封印在这缥缈峰底下,但是恕我直言,即使是夺舍了人的身体,你也依旧不是人。” “无趣,”后卿看到赵灵瑜那么说,自然的抬起了下巴,“本座不需要知道人的想法,本座只知道,在我眼里,你们的修为都是蝼蚁。” “修为并不代表什么。”赵灵瑜面对着后卿,气场竟然是丝毫不怯,“修为的高低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基本上是没有关系的,例如你,你在我眼里,就如同一张白色的纸一样。” “哦,是吗?”后卿懒懒散散的望着赵灵瑜,眼神中的意味不明,“可是我依旧能够伸出手来拧断你的脖子。” “是的,你的强大我承认,但是你心性上的不足也是客观事实,”赵灵瑜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后卿的问题,“天鸿子祖师把你封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你心性不足以驾驭你的修为,越拥有强大力量的人越要谨慎行事,因为一旦行错就很难以弥补,可你不同,你喜怒无常,却掌控了强大的力量,一旦爆发起来就是定时炸弹,所以天鸿子祖师才会将你封印。” 赵灵瑜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天鸿子祖师啊,你可真会给你的后人们找麻烦。 九十二,山巅 谢红蔷同着西楼君刚刚抵达明华宗山门正门口,就看到刘航之在山门已经恭候多时了,“师父和阿姊在青黛峰顶上等着。” 西楼君这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光明正大的进入明华宗,不由得目光扫视,见着明华宗青黛峰虽然没有缥缈峰精致奇巧,却也有一派大家宗门气象,内心不由得暗暗点头。 “前面就是阿姊和师父所在的茶室了,”刘航之向着西楼君和谢红蔷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玉棠君别来无恙?”西楼君似笑非笑的看着正在为苏行云倒茶水的玉棠君,失去了平日里孤高的气息,这一刻的他竟然是如此鲜活。 “别来无恙。”玉棠君淡淡的应下了,然后向苏行云介绍道,“这个是魔尊西楼君,旁边的是你的好友,谢红蔷。” “……”苏行云笑容有点尴尬,虽说确实是事出有因,但是忘记了朋友这种事情,真的是不是很好意思说出口啊。 谢红蔷眼角一红,明明苏行云就在她对面,可是到底还是对面不相识,千言万语化作了一个万福礼,“行云,我是红蔷。”然后她坐了下来,试图用举杯的方式掩饰自己的失态。 “人都到齐了就唤昆仑镜的器灵出来吧,我想同她问一下,当年返魂香真的在瑶池还是在别的地方?”玉棠君望着西楼君,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西楼君小心翼翼的将神念探进昆仑镜之中,一瞬间,昆仑镜光芒大放,一个穿着白色的曲裾滚着藏青纱的边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她曲裾袍绕身而缠,后摆成弧形拖在地上,摆前露出一点里面深红的单衣,袖口藏青纱滚边,大幅的凤雀古纹刺绣,腰间深红的束腰长纱带简单系结,一直垂到足上,头上同质的白底凤雀刺绣丝帕包髻,覆盖到耳旁。那女子美艳但是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冷凝高傲,莆一出现就嘲讽了一句西楼君,“怎么,带着你的小情人来见我了?” “今日唤你是有要事。”西楼君示意昆仑安静一下,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可知道瑶池之中有什么宝物?” “宝物?”昆仑镜的器灵扬起一抹冷凝的笑,“你们想打瑶池的主意?” “嗯,”玉棠君出言,“内子身上缺失了魂魄,需要一枚返魂香。据我的师弟推测,返魂香很有可能在昆仑瑶池还有两枚……” “确实是有,”昆仑镜的器灵红唇微微抿起,“但是你需要穿过三道关卡才可以进入到储存返魂香的密室,且密室之中是有人把守的。” “谁?”玉棠君顿时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上面,此时此刻的修真界正是末法时代,仙境凋敝,仙人几乎都去了上界,难不成昆仑山瑶池仙境里面,还有什么仙人或者是神兽留守? “青鸟。”昆仑镜的思绪飘散了很远很远,似乎回到了三百多年前。 “青鸟的性子温婉,你们如果好好同她说,她应该会把返魂香给你们的。”器灵说完就又隐匿在了昆仑镜之中,铜镜“嗡”的一声,从半空之中掉落,西楼君轻轻一招手,就到了他的怀里。 “既然确定了返魂香在昆仑瑶池,”玉棠君站起身来,扶起苏行云,“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 “师父,”刘航之却突然出现在茶室门口,“灵瑜师姐似乎更擅长闯关,不如你们把灵瑜师姐也带上吧。” “嗯。”玉棠君唤了两声,以神念联系赵灵瑜,却未曾在明华宗中发现她的踪迹,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师侄哦,又跑到哪儿去了?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玉棠君带着苏行云同着谢红蔷和西楼君一起,四个人浩浩荡荡的去往了昆仑山山脉。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山海经大荒西经 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山海经海内西经 昆仑虚上有大稻子,约有四五丈粗,在它的西边有珠树、玉树、璇树、不死树,还有凤凰和鸾鸟(凤凰和鸾鸟头挂蛇,足下踏着蛇,胸腹前挂着蛇),沙棠树和琅玕树在它的东边,它的南边有绛树、雕鸟、腹蛇、六首蛟、视肉(聚肉形如牛肝,有两目,食之无尽,寻之更生如故),北边有碧树、瑶树、文玉树(生长一种五彩斑斓的美玉,非常漂亮)、凤凰鸾鸟等。不死树上结的果实人吃了可以不死,琅玕树上生长美玉,是凤凰和鸾鸟的食物。 昆仑虚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山又叠叠重重的有九层。 ——《淮南子》 谢红蔷一边翻着苏行云的藏书一边惊叹,不愧是众仙之乡啊,昆仑的繁华从书内记载就可见一斑了,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抵达到了昆仑山脉的山脚下,抬起头,眼前的就是昆仑。 而赵灵瑜则依旧是在缥缈峰峰底和大boss谈笑风生,后卿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姑娘:“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你身上确实是有天鸿子那个老家伙的风骨。” “您谬赞了。”赵灵瑜本来想说“其实我就是天鸿子啊,穿越一千年与你相爱相杀感动不感动”后来想想自己可能是会被后卿一巴掌拍死,于是干脆的假装乖巧的笑笑,把这个话题给含糊过去了。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后卿看着这样的赵灵瑜,突然起了玩心。 “我赌他们此去,一定找不到返魂香。”后卿微微勾起嘴角,“我如果赢了,你就告诉我你的来历,可好?” “不赌。”赵灵瑜淡定的回绝了后卿,跟魔鬼打赌?一开始就拒绝就好了。她可不会上当。 “…..”这下倒是轮到后卿无言以对了,“我修行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一身两命的人。” “没事,你再修行个几千年,说不定还会有天选之人位面之子来到这儿来跟你谈笑风生…..”赵灵瑜摆摆手,“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明华宗那么多人,只有你是最像天鸿子那个死老头的,有空可以下来找我聊天。”后卿意外的在后面叹了一口气,“没有那个死老头的人生,还是有点寂寞的。” “你又不是人,你哪儿来的人生?”赵灵瑜冷冷的吐槽了一句,随后从黑暗之中几个纵身消失。 “也对,我又不是人,哪儿来的人生?”后卿的笑声回荡在缥缈峰峰底的山洞里,若是有人听到,一定会诧异于他声音里的悲戚。 这是来到昆仑山山脚下的第八日。 苏行云昏睡的时间已经是越来越长了,别人看不出来,玉棠君又如何看不出来?因此财大气粗的买通了向导,想要带着人去昆仑。 “不必,人越多越累赘。”西楼君及时制止了玉棠君,“我们四个足够了,红蔷和我去买一些御寒的衣服,你在客栈里守着苏行云。” 伴随着西楼君,谢红蔷在山脚下的城池,挑了一些御寒的衣物,西楼君付了账,两个人也不急着回去找玉棠君和苏行云,反而一前一后的走在青石板路上。 街道旁的铺子熙熙攘攘,有小孩子拿着手中风车来回嬉闹……西楼君望着前面那个聘聘婷婷的女子,心想着,这就是俗世之中的烟火人间,举案齐眉? “红蔷,”西楼君突然叫了她一声,“你有想过日后吗?” “日后将东海碧游宫发扬光大。”谢红蔷知道西楼君想要说什么,但是这种事情她早就已经敬谢不敏了,“最好是能够让东海碧游宫重新回到正道五大门派之一。” “如果这个目标,达成了呢?”西楼君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东西都收在了纳物戒里面,藏蓝道袍的袍角随着微风摆动,“你愿不愿意….” “再说。”谢红蔷笑了笑,看在西楼君的眼里却如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一般遥远,“到那个时候,再说。” “嗯。好。”西楼君伸出手来,摘去谢红蔷发上的一朵雪花,“走吧,下雪了,昆仑山每年最冷的季节禁制就会薄弱一些,过两天就是最冷的时候了。” “好。”谢红蔷也不闪不避这些雪花,以她和西楼君的修为其实是完全可以屏蔽掉的,可是此时此刻她没有开启真气防御,任由这些雪花落在她的眉睫之上,衬得她眉眼湿漉漉的。 总归会给你一个结果的,谢红蔷望着西楼君,他的身上夹杂着风雪,反而让他平平无奇的面容显得更有几分人气了。 九十三,关卡 顶着漫天的风雪,谢红蔷同着玉棠君一行人来到了昆仑其中一座峰的峰顶,风雪大的几乎谢红蔷睁不开眼来:“羡夜,昆仑那么大个地方,怎么才能找到西王母的瑶池。” “没有办法,”西楼君修为高深,并不是十分惧怕这漫天的风雪,伸手触碰了一下谢红蔷的肩膀,把真气渡给她一点,“这个视野如果强行御风,一旦撞上了什么,立刻会五脏六腑都碎裂。” “而且即使是不会撞到什么,飞的太高也要分散足够的精力去御寒,”玉棠君接着说,他抱着熟睡的苏行云,两个人在鹅毛一样的大雪之中,美好的仿佛是一副画卷。 谢红蔷了然的点了点头,在昆仑山上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能够御剑而行并且飞的够快,一定要有精确的方向度辨识和充沛的丹田真气,二者缺一不可,极为费力,连西楼君都没有把握在那么严苛的自然条件下御风找到瑶池,更不要提修为比起西楼君稍弱一点的玉棠君和自己了。 “那怎么办?这样一座峰一座峰的找下去,效率太慢了。”谢红蔷皱了皱眉,从纳物戒里面拿出来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柔软皮毛披在熟睡的苏行云身上。 明华宗,缥缈峰,地底。 “咦,小鬼,你才走没两天又回来了。”后卿好奇的打量着赵灵瑜,宛如打量着一个新奇的,有意思的玩具一样。 “我觉得你可能会无聊。”赵灵瑜不动声色的笑,“很快他们就要把那道裂缝全都堵上了。” “我又不是出不来。”后卿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嘴角微翘,语带嘲讽。 “可是你不愿。”赵灵瑜眸光深深,丝毫没了平时的娇俏,她的言语虽然轻,但是话音听在后卿耳中,却有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炸响,“你在等天鸿子,对不对?” 后卿沉默了下来,只是浑身上下的气势突然攀升,几乎要将赵灵瑜压迫的跪倒在地。 “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天鸿子具体是什么关系,可是终归你是在等天鸿子。”即使是跪倒在地,膝盖被地上的碎石硌的生疼,但是赵灵瑜心头还是一松,她猜对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后卿站在赵灵瑜的前面,抬起赵灵瑜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自己,被人道破心中最深沉的隐秘,一时间即使是后卿,也动了几分杀气。 “你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只有提起天鸿子祖师的时候,脸上才会有一丝表情。”赵灵瑜静静的看着后卿,看得他心头一阵火起,烧的他闷闷的,但是又不好发作,只得冷冷的对着赵灵瑜说:“说下去。” “你是为数不多看出我一身两命的,”赵灵瑜拨开后卿的手,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在我的前世,哦,算是前世吧,有一个很著名的理论,叫做,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必然会有自己的原因,玉棠君喜欢苏行云,是因为他同着苏行云日久生情,墨轩君谢授衣喜欢苏行云,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让玉棠君不好过。而你,你杀苏行云,不可能简简单单的为了墨轩君出气就杀她吧,更多的,是想要用明华宗的动乱,吸引什么人出来吧?就算是高功能反社会型人格,也要有个理由或者是引子吧?” “你觉得玉棠君和卿微君还有我师父宸星君都在骗你是吗?所以才要搞那么一出大戏争取把天鸿子钓出来?”赵灵瑜咄咄逼人的反问着后卿,“没有,他们没有骗你,天鸿子祖师确实是羽化飞升去仙界了,你作为僵尸不可能去到仙界,他和你,大抵也是不会再相见了。” “我不信。”后卿定定的看着赵灵瑜,“只要我在下界的事情闹得够大,事情早晚会传到仙界中去。” “你爱信不信,”这次换成赵灵瑜冷笑了,还真以为是足智多谋心机深沉挖了个大坑给所有人跳的大boss,丫儿的感情就一个中二少年做出种种叛逆之事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偏偏破坏力还贼高,这才是让人头疼的,“你还是趁早消停点,早日的历劫,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见到他。” 后卿的表情有点颓然,“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没有,不讲滚蛋。”赵灵瑜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看到有人小清新就烦得很,示意着后卿快讲,赵灵瑜慢悠悠的坐下了。 “很久很久之前…..”随着后卿的叙述,他与天鸿子的爱恨情仇就慢慢的展开了—— 很多人说后卿的来历成迷,其实不是的,盘古大神开辟鸿蒙之后,后卿由宇宙中的玄黄二气所化,迷蒙之间,曾经帮助向他伸出手来的黄帝大战蚩尤而死,死后曝尸荒野,因此颇为不平,愤愤而与犼化为一体,这才有了僵尸的刀枪不入之身。 随后,后卿大闹黄帝军营,为了躲避黄帝、女娲等人的追杀,犼遁入深山之中,吞吐日月精华,一修炼就是三千多年。 三千多年以后,后卿重新出山,不见了当日的仇敌,他顿感无聊,于是就随便屠了一个村子找乐子….. 正当后卿正喝着人血喝得欢快的时候,天鸿子前来,两个人打了一场,当时天鸿子已经是修道多年的成名之士,而后卿则比他修为略高,战斗技巧不足,因此后卿稍稍弱了一些,被天鸿子制服,随后的几年里,天鸿子并没有杀他,反而是教给他各种各样的道理,他虽然觉得那个老头又古板又烦人,但是却蛮享受那个老头没事天天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一开始听着不耐烦,后来倒是觉得挺热闹的。 “虽然我不是人,但是也是会寂寞的。”后卿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迷茫,“后来我做错了事情,天鸿子那死老头就把我封印在了缥缈峰下面。” “哦?愿闻其详。”赵灵瑜本来想说你做错了什么多年的主人一朝把宠物压在五指山下,后来想想自己说了可能后卿也听不太懂,因此用了比较通俗简单的问句来问他。 那天天鸿子出去了,说是要收个徒弟,他心里不虞,不就是个人么,有什么好稀奇的,老子还是玄黄二气所幻化的天地之间头一份儿僵尸呢,于是就悄悄的跟着天鸿子下了山。 可是他七拐八拐的把天鸿子跟丢了,日暮途远,他肚子又饿,忍不住悄悄地进了一个村落,想要找只鸡吃。 不能吃人的话,吃个鸡应该是没事的吧?后卿想着,也就那么干了。 随后就是被另外一个贪图他身上玄黄二气的修真者追杀,他本来听了天鸿子的教导不欲再杀生的,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化身为犼,一口就将那个修真者吞了进去。 一转身,天鸿子面沉如水的看着他,而天鸿子身边还有一个桃花眼的小男孩,被他吓得瑟瑟发抖却仍然是站直了身子直视他。 他本来想开口辩解,看到天鸿子手里牵着的小男孩也无心辩解了,就这样吧,反正他不是人,他也不懂什么是一心向善,就当天鸿子那些年来的唠叨,是白瞎了喂狗了吧。 于是在被镇压到缥缈峰底下的时候,他居然还微微有些快意。 随后他便选择了沉睡。 “啧啧啧,单纯小鬼爱上慈祥道长,怎知道长竟然不相信他会向善,误会之中将他封印,随后小鬼默默在封印里守护着、思念着道长……”赵灵瑜拿出来纳物戒指的手帕,装模作样的擦了一把眼泪,“真的是感动的何老师都哭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句话阴阳怪气的呢?”后卿默默的看着上蹿下跳进行故事梗概总结的赵灵瑜,内心一颤。 “错觉。错觉。”赵灵瑜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其实你们的问题是猜疑链的问题。说白了还是沟通不到位,天鸿子认为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继续吃人为祸人间,你觉得天鸿子收了徒弟就等于放弃了你,因此也不愿意出言多辩解。啧啧啧,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呢?你平时见到我那么有大boss的气场,那么能说,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怂了呢?你这样以后是没有女朋友的,年轻人。” “…….”看着后卿用一种虽不明,但觉厉的眼神看着自己,赵灵瑜就知道这货没听明白,叹了一口气,古人是永远不懂这些梗儿的,多说无益。 “其实你跟他解释了,他一定会听得。”赵灵瑜冲着后卿眨了眨眼睛,“而且你确定他真的是把你封印了起来吗?以他的修为,烙下的封印即使不是特别坚固,也不是低几个境界的墨轩君谢授衣能够轻轻松松的揭开的,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彻底封印你呢?” “你的意思是?”后卿怔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是你自己蠢罢了,一厢情愿的觉得人家不喜欢你。”赵灵瑜撇了撇嘴,“人家根本就没想着封印你,就是想要小惩大诫而已,偏偏你还是个死脑筋。” 九十四,青鸾 “这就是昆仑山瑶池仙境门口?”谢红蔷看着漫天的风雪,目瞪口呆,一行人千难万险一路风雪,终于按照昆仑镜器灵的指点来到了昆仑山的某处峰顶,漫天风雪泼洒而下,谢红蔷眉眼都被迷了,好不容易才适应过来这雪地的颜色。 “应该是吧。”玉棠君将苏行云换了一个手抱着,自从缥缈峰顶一剑刺穿她玉府仙心之后,明华宗冰窖里沉睡一年半之后,似乎他就再也不想松开苏行云的手了,仿佛一旦放手就会失去什么一样。 “肯定是有结界的,”西楼君一掌平直的向前推去,果然,除了漫天风雪,他甚至都没有撼动峰顶任何的一块石头。 谢红蔷了然了,随即微微怀疑,“那么这个结界要怎么解开?昆仑镜的器灵有没有说?” “没有。”西楼君摇摇头,昆仑镜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距离西王母瑶池蟠桃会过去了足足一千年,即使昆仑镜是从正常途径被人带走的,也不会记得这个结界的。更何况昆仑镜本就是神秘人从西王母手中偷走,就更不可能知道瑶池仙境的结界在哪儿了。 “射日前辈,你…..”谢红蔷看了看自己的腰间,碧绿的小弓划过一丝流光,“我也不太清楚,为了后羿的事情打上瑶池的时候,我是直接把结界给打碎的。” “意思就是结界可以打碎?”谢红蔷瞬间抓住了重点,追着射日弓问。 “是的,但是你们四个人的力量恐怕…..”射日弓欲言又止,瑶池的结界从他打破之后应该是更为结实了,剩余的话他不用说出来,谢红蔷四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以点破面。”西楼君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我灵根最杂,我站在前面,你们在我后面输入真气就可以了。” “会不会对你的经脉,”谢红蔷担忧的看了一眼西楼君,认认真真的说,“有什么损伤。” “不会。”西楼君摇摇头,“魔族之人本来就比起普通修士经脉强韧。” 于是谢红蔷放下心来,她站在西楼君后面,玉棠君则单手抱着苏行云,另一只手贴在谢红蔷背心,给西楼君输送真气,西楼君忍受着经脉之中的种种不适,咬着牙提气,往前用力拍出了一掌。 透明的结界顿时碎裂,“咔嚓”一声脆响,瑶池终年的结界终于没有了。 昆仑第一重天,极南之尽。乃西王母颐养生息之天庭别府,名为——别有洞天,此亦是瑶池之所在。 一瞬间,景色骤变,风止雪息,呈现在四人面前的,是完全不同的瑶池仙境。 粼粼碧绿如被最上等的靛草染过一样,清澈透亮,群山倒映水中犹如游走于画中,水鸟云集或翔于湖面或戏于水中,四处隐隐有白雾蒸腾,微风徐徐,似梦非幻,瑶池名不虚传,果真是人间仙境。 谢红蔷不由得啧啧称奇起来,“古人都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可是这西王母偏偏也是个喜欢背道而驰的主儿啊。” “将孟春藏于残冬之下,西王母是个妙人儿。”西楼君含笑望着谢红蔷,收回功力之后,他的经脉仍是隐隐作痛,但是能够博得眼前之人的欢喜,那便什么都够了。 “走吧。”只有玉棠君还在担心苏行云的身体情况,抱着她往前走。 苏行云却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只觉得暖风熏醉,于是就微微笑道,“这儿是哪儿?” “是瑶池。”谢红蔷见到苏行云醒了,连忙把刚刚套上的毛领子又给她脱了下来,“只要闯过了三关,就可以拿到返魂香了。” “哦?”苏行云虚弱的冲着谢红蔷笑了笑,然后头一歪,在玉棠君的臂弯里昏睡过去了。 “哎,我们快点去吧。”谢红蔷看到苏行云这个样子也是有点心疼,于是就同着玉棠君和西楼君等人,走向目力所及之处最高的一座山峰,那上面有座古朴的殿堂。 行了半响,谢红蔷突然掐指算了算时间,“不对,望山跑死马还是怎么着的,我们走了大半日,根本没有看到第一关半分面目。” “这儿就是第一关了,据昆仑镜说,第一关是幻境。”西楼君皱了皱眉,“幻境考验的,是心志,若是有心志不全者,往往迷失在此地。” 玉棠君刚刚想要说话,张开嘴却是一声闷哼,谢红蔷便瞪大了眼望着白衣染血的玉棠君,和身后执剑的苏行云。 “负心人!负心人!负心人!”西楼君给玉棠君止血去了,谢红蔷试图制止眼角通红显然已经是被幻境迷惑心智的苏行云,但是用力过大,反而一把把苏行云给掀翻了。 苏行云在地上如同困兽一般挣扎,眼神惊恐,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墨轩君谢授衣恶意给她编织的那个梦境,“全都是假的!” 她长长的指甲挠的谢红蔷脖子上红一道破一块的,谢红蔷嘶嘶的吸着冷气,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态,撩起裙子骑坐在苏行云身上,右手一拧钳制住苏行云的双手,左手抽出空来往死里扇苏行云的脸,“清醒了吗?” 西楼君刚刚处理好玉棠君后背上被人砍出来的口子,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是砍得不是刺得,若是背心这一剑刺的实了,那么这下子,一定会当场重伤的。 “第五羡夜!你赶紧麻溜的给我过来!”谢红蔷一声吼,她已经拼尽全身力气来压制苏行云了,却差点被苏行云的死命挣扎给弹下去,“给倒点清心凝神的仙露。” 苏行云挣扎的太过,谢红蔷狠下心来,在她的脖颈后面砍了一手刀,把人放倒之后,谢红蔷接过西楼君手里的清心宁神的仙露,胡乱的给苏行云灌了,这才安顿下来。 “你脖子上的伤…..”西楼君望着谢红蔷,从纳物戒里拿出疗伤的仙药和白色的棉布,“要不先裹裹?我一个大老爷们看着都替你疼。” 谢红蔷下意识的摸了摸被苏行云几下挠的血肉模糊的脖颈,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伤,顿时一股火烧火燎的痛就侵袭了她,“哎呀我的天哪,苏行云,如果我毁容了肯定赖你明华宗不走了。” “……行云?”玉棠君踉踉跄跄的走到苏行云的面前,神情惊慌的问谢红蔷,“她怎么了?” “应该是定力不够,被幻境激发出了内心最狂躁的一面。”西楼君皱了皱眉,把玉棠君扶起来,“第一关其实是最好过的,只要走上足足一天,幻境就会自动消散,只是因为她体弱,所以这才出现了被幻境所迷的情况…..” 一行人草草的处理了伤口,谢红蔷干脆用白布把脖子捂了个严严实实的,从玉棠君手里接过苏行云就往前走。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女儿家最最重视自己的容貌,谢红蔷也不例外,此时一边冲着意识模糊的苏行云抱怨,一边背着她,“不就是当初吓唬了你一下么…..自从天虞山后我就开始倒霉…..” 西楼君在一旁听着,哑然失笑。 而很快,他们走了一天之后,整个瑶池的守护者,青鸟使,终于出现了。 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鸟居之。郭璞云:「三青鸟主为西王母取食者,别自栖息于此山也。」——《山海经?山经》卷二〈西山经〉 西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山海经?海经》卷七〈海内北经?西王母〉 汉武故事曰:「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正中,忽有一青鸟从西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曰:『此西王母欲来也。』有顷,王母至。有二青鸟如乌,侠侍王母旁。又曰:钩弋夫人卒。上为起通灵台,常有一青鸟集台上。」——《艺文类聚》卷九十一〈鸟部中?青鸟〉 “修士止步。”一个身穿青色长裙,面容淡的女子拦在了四个人的面前。 谢红蔷只觉得声线有点耳熟,待抬起头来,不由得吃了一惊!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 扬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 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那女子的容貌,竟然和她背上昏迷不醒的苏行云,一模一样! 玉棠君咋看到那女子,却也是楞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来,细细打量那女子,却是比起苏行云年幼不少,下巴也偏圆润,气质上那女子更偏向于瑰姿艳逸,仪静体闲,而苏行云则更偏向于松生空谷,月射寒江,因此明了眼前女子并非苏行云,于是拱手一礼,“这位可是西王母座下青鸟使?” “是我。唤青鸾的。”那女子看了两眼玉棠君,只觉得此人来历非凡,那通身的派头,竟然比起她往日里接待的那些仙君上神还要出尘。 九十五,雷劫 “所来为何?”青鸾挑起长眉看着四人,目光在掠过苏行云的时候一凝,“她生的同我好像。” “…..我们所来,为的是西王母收藏的返魂香,”谢红蔷率先开口,“我这个妹子缺了一魄。” “果真如此。”青鸾看了两眼苏行云,见到她确实是魂魄不稳的症状,于是就没有说什么,“若是过了第三关,你便可以得到返魂香了。” “那么请问青鸾上神,”西楼君还是很上道的,硬生生在青鸾的眼刀之下把“姑娘”二字改成了“上神”,“第三关内容为何?” “你们去了便知。”青鸾避开了这个话题,带着玉棠君一行人来到了最后的大殿前面,谢红蔷抬头望去,只见殿堂上方乌云汇聚,云层之中隐隐约约有电闪雷鸣,不由得变色道:“第三道关卡,难不成是受雷劫?” “正是受雷劫,想要进到瑶池第一重殿里去,需要受七七四十九道雷劫,想要进到瑶池第二重殿里去,需要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劫。”青鸾客气的点点头,示意想要受雷劫的人可以过去了。 “那么瑶池第三重殿…..”谢红蔷不由得问,却只换来青鸾的冷淡一瞥,“那是西王母娘娘的寝宫,也是你们能够肖想的?” 谢红蔷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西王母表面上那么高洁,事实上还不是同周穆王发生了不少在坊间传言之中香艳的故事? “那么,这返魂香在第几层?”玉棠君望着青鸾,语调坚定不移,丝毫没有对眼前粗壮的闪电有畏惧。 “在第二重,你可要想好了,以你的修为,很可能第一层的雷劫都挨不过。”青鸾惊讶的看着玉棠君,倒是对他有所改观,本来以为天下男子皆薄情,眼前这位倒是个情深的主儿,可惜修为太低,算不得什么。 “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玉棠,我还是不希望你以身试险。”不知何时醒来的苏行云摇了摇头,制止住了玉棠君的动作。 “有是有,我可以自由出入西王母的瑶池金殿取走东西而不被发现,只是…..”青鸾为难的说,“只是你们得给我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谢红蔷急切的说。 “先天六十四卦,”青鸾这句话一说,不仅谢红蔷的脸色变了,连已经心念急转的玉棠君也愣了。 “这个不行。”玉棠君摇了摇头,他以卜算入道,侥幸得了先天的几卦而已,别说是先天六十四卦找不全,就算是找全了也不好给青鸾——给了青鸾就相当于封死了自己所有飞升上界的路,无论是大乘期的修士有多少岁月,也无法长生,而无法长生,就相当于把苏行云活生生的再放弃一遍。 他已经为了所有人放弃过苏行云一次了,又如何忍心再放弃她一次? 无论如何,他不能。 “我愿意去受劫雷。”玉棠君低垂了眼眸,他宁肯殒身,也不愿意看到百年之后自己道基受损无法修行默默死去,而苏行云却飞升上界,上界仙君道尊那么多,万一苏行云忘了他呢?万一苏行云喜欢上了别人呢? “搞不懂你们这群凡人的想法。”青鸾见到要不到先天六十四卦,神色一冷,就不说话了,手指点向前面金碧辉煌的大殿,“喏,进了殿门口,仙身可以免去雷劫,但是非仙身就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好,”玉棠君眉眼清冷,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苏行云瞪大了眼睛。 脐为祖宫,内曰黄庭,心曰绛宫,肺曰华盖,舌下曰华池,脚心曰涌泉,脐下一寸三分曰酆都,山水小肠十八盘即为十八狱,水道曰地户,谷道曰幽门。人之肉身,暗合天地位万物孕育之道。左齿叩八音为金钟,右齿叩八音为玉罄,前齿叩八音为法鼓,三八共二十四通,以应二十四炁。因此种种异修,妖魔鬼怪,皆以修得人身为本,方能以最快速度汲取天地灵气,夺先天造化。 普通的修士,九重雷劫一次比一次困难,惊险重重,修道之人渡雷劫必须有法器在身,不然轻则修行全废,重则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所谓春雷一声响,万物润无声。 而玉棠君为了苏行云所要面对的,竟然是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西楼君神色晦暗不明,干脆原地盘腿坐下观望,他是渡劫初期,那么多年以来修为丝毫没有寸进,因此揣摩这次的雷劫,对于他冲击起渡劫期中期来讲,有极大的帮助,早就感应到宫殿上空的雷劫之中蕴藏的惶惶天威,内心暗暗心惊——非是他不帮玉棠君,雷劫必须要自己去抵挡,若是贸贸然有人出手,怕是一群人要一起挨劈。 “啧啧啧,被天打雷劈的人居然是我师叔还不是你,老天爷真是没开眼啊,”赵灵瑜此时此刻正在缥缈峰的峰底同着后卿看着水镜之中的内容,这种以修真者中大能的神念平铺制成的镜子就跟赵灵瑜前世的各色各样的网络平台直播间一样,只是在水镜中表演的根本不是腰细腿长36d的小姐姐,而是缥缈峰一行人的近况。 “哼。”后卿冷哼一声,对着赵灵瑜恨恨地说,“你老老实实看着就是。” “话说,如果雷劫是这样的话,那么天鸿子祖师似乎也是….这样过来的…..”赵灵瑜好死不死的去揭后卿的伤疤,戳他心窝子。 “是吗?”后卿望着雷劫,面色没来由的一白,他本就是僵尸之身,对于天雷之中蕴藏的浩荡天威十分敏感,心知这些雷劫绝对不会好过,不由得想起天鸿子羽化飞升的时候,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是也是知道天鸿子年纪大了,雷劫又只针对**,不针对修为,一时间竟然有些害怕。 然后又自嘲似得笑笑,无论是羽化飞升,得大道三千,从此仙凡有别,还是身死道消,再入轮回,都与他是两处茫茫皆不见,又何必挂心? 到底是看不到了。 “你不去看看?”后卿避过这个话题,对着赵灵瑜的目光里多了三分探寻,“不去帮帮你玉棠师叔?” “不去,天雷之下,哪怕我是一身两命,也没有半分办法,”赵灵瑜嘴上那么说,但是眼睛里却关切着玉棠君和苏行云的一举一动,她手里有神念传讯的灵石,想到什么点子可以随时捏碎了灵石给玉棠君警告——以赵灵瑜的修为,也只能帮他这点忙了。 “啧啧啧,”后卿一阵感叹,天鸿子有这种时而靠谱时而不靠谱的徒孙,也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与此同时。 明华宗,青黛峰。 卿微君正在打坐,最近填平裂缝的事情也基本上完了,就等着玉棠君从昆仑山那边传来消息,没有想到今日怎么心神不宁的,一直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打坐,心神不宁的睁开了眼,卿微君起身弯腰穿上鞋子,打算下去走走,刚刚穿上鞋子,这边就有人在门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卿微师弟?” “唉?”卿微君抬头,听出了宸星君的声音,“宸星师兄有事情吗?”连忙穿好了鞋子跑出去找宸星君。 “我有些心神不宁,”宸星君隔着门对着卿微君说,声调中染上了自己都难以发觉的焦躁,“玉棠师弟是不是在昆仑山?我想要去找他。” “……”卿微君没有做声,反而是抬起头来向着昆仑山的方向看去。 那里,玉棠君刚刚好经了第三十五道劫雷。 不身临其境,很难体会天劫的威势。当人面对苍天时,确实有着太多的无奈和恐惧。 玉棠君此时仍是好整以暇,微微一笑,头顶那劈下去的雷霆刹时虚化,在空中爆散为几缕星花。铅云好像发怒了一般,静了一静,一瞬间,无数雷霆滚滚而下,好像星河倒坠,一泻千里。雷河中又有无数雷龙,张牙舞爪,咆哮而来。 西楼君看着玉棠君渡劫,感受着天地元气鼓荡剧烈,是因这天地玄黄之气激荡产生的天地微声会渐渐响亮,有时还会出现玄黄之气,皆是元气动荡之故。内心暗忖,以他的修为,只怕也是勉力支撑吧? 果不其然,这道雷劈过之后,玉棠君手中所持的“碧云断肠枝”光芒又黯灭了一点,而他薄唇内敛,却没有收住,一股血线细细的流淌而出。 “啊!”苏行云在外面,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肝胆俱裂,哪怕是她缺了一魄,此时也感觉到了玉棠君对自己的真心实意,发疯似得要往大殿里冲。 “行云,”谢红蔷一把拉住苏行云,看她还是要挣扎,连忙往她身体里打了一道“定身咒”,看到苏行云一动不动了,谢红蔷这才咬牙切齿的对着苏行云说,“你现在冲进去,除了把天雷扩大化,让我和西楼君给你们两个人陪葬之外,毫无意义。” “你不还有个鬼精鬼精的师妹吗?”谢红蔷看到苏行云没有那么激动了,连忙在她耳边提醒着赵灵瑜的存在,“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九十六,强撑 赵灵瑜在缥缈峰峰底,看到玉棠君脸色如纸,嘴角挂着一抹血线,顿时就大急,不管不顾的从纳物戒指里掏出一块紫色的神念传送水晶,将四个大字刻录在水晶里,然后一把捏碎了水晶。 玉棠君正要抵挡下一道天雷,只听脑海中传来赵灵瑜的声音,少女的声音轻轻浅浅,娇娇俏俏,“什么是仙?” 什么是仙? 对于世俗凡人来说,能够活上千年,能够施风降雨,劈山填海就是仙。 但对于求仙问道之人来说,只有凌驾万界之上,登临五行之巅,达到天地毁而我不毁,万物灭而我不灭的境界才是真正的仙。 这两种说法其实并没有谁对谁错,一个人处在不同的地位就会有不同的思想,对于凡人来说,那些能够飞天遁地的修行之人就是仙,所以凡人口中的仙是真实存在的。而修行之人所说的仙只是其理想中的一种境界,没有人曾真正见到过,但一代一代的修行之人都在为达到这样的境界而奋斗。那么这种仙是否真实存在呢? 自己的师父天鸿子现在大概已经成为仙人了吧?玉棠君想起自家那个慈祥的师父,眼眶突然一热,自从师父飞升而去上界之后,似乎修真界就再也没有人对着他循循善诱了。 “玉棠,你可知,什么是仙?”那年他初初达到筑基,天鸿子见他已经入门,于是招来他问了一句。 “徒弟不知。”玉棠君答得倒也爽快的很。 “记住,一人一山谓之仙,意为人往高山登,不畏惧困难。”天鸿子表情异常严肃,满头华发无风自动,“所谓修士,就是要拼尽全力,往最高处的三千大道攀登,这本身就是逆天而行。可是,既然选择了修仙这条路,就要一人一山,死都不要放弃攀登。” 师父,徒儿知道了。 宛如水桶一般粗的闪电,再度劈下来的时候,玉棠君不闪不避,竟然是径直的冲着闪电发动了他的“碧云断肠枝”。 以攻对攻! “唔,瞧不出来,你这个丫头,还挺有眼力见儿的。”后卿是什么修为,一眼就看出了西王母的瑶池金殿的破绽所在,没有想到赵灵瑜竟然也看出来了,一时间竟然对着赵灵瑜有几分刮目相看。 “其实这不是眼力见儿…..”赵灵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放下了包袱,果然能够架设修仙小说的作者都是一个套路的作者啊!只要主角够酷够炫够拽可以分分钟上天,一定不会被雷劈死的!能被劈死的一定都是些配角!还好自己赌对了玉棠君这长相的果然不是什么龙套配角可以随随便便领盒饭的!自己一个月也就领取几十块灵石,妈蛋要操心那么多,唉,真是为自己默哀三分钟啊!赵灵瑜浑身是戏的想完了,决定出去就让卿微君给她加点弟子补贴,自己手里的灵石能干点什么啊!?!一个上品的雕刻着小型法阵的梅花发簪都买不起!! 这边赵灵瑜边吐槽边放下心来,那边玉棠君可是要面对着最后一层雷劫了。 乌云酝酿的时间一次比起一次长,玉棠君斜斜的躺在地面上,冷眼看着天雷,他的发冠已经折断了,墨发散乱在后心,而“碧云断肠枝”的光泽也几乎没有了,宛如世俗之间的最最普通的碧玉海棠一样,甚至它琉璃似得枝干花叶上,都有了隐隐的裂痕。 “倒是够聪明,竟然能够发现这重关卡的破绽。”青鸾不知不觉的出现在谢红蔷身边,冷漠的脸上也不由掠过了一丝钦佩,“他也是那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踏入这雷劫的大乘期修士。” “嗯。”谢红蔷浅浅的应了一声,倒是苏行云看着青鸾,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谢红蔷余光瞥到了二人,伸手解了苏行云的禁制,苏行云咋一解开禁制,就转向青鸾:“你明明有办法的!” “可是他不肯换啊,我也没有办法。”青鸾面对着苏行云的愤怒,与她八分相似的面容无波无澜,“西王母娘娘临走之前对我说过,金殿的资源随便我支配,我不过是以一件东西换取另一件东西而已,他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苏行云无力的望着青鸾,深深地望着她,“先天六十四卦和返魂香的价值….” “不对等,我知道,先天六十四卦是伏羲大神留下来的。它的价值不亚于一件神器,但是返魂香是他急需的,用途是救你,一切的因都起在你。”青鸾的神情冷漠的可怕,“你应该觉得庆幸的,世间薄情男子如斯,可是你却偏偏遇到了深情的。” “我宁肯不要这份深情,也希望他能够平安。”苏行云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明明是缺了一魄,气势却较之青鸾丝毫不让,眸子更是恢复了往日古井一般的深沉。 “他出来了。”西楼君停止了打坐,眼中精光连闪,很明显在这场雷劫之中获益匪浅,“返魂香可以拿到手了。” 苏行云拔腿就窜进去找玉棠君,他的肺腑已经被震伤了,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苏行云看的暗自心惊,谢红蔷紧随其后,拿着疗伤的仙露递给苏行云,示意她给玉棠君灌下去。 “行云,我拿到了。”玉棠君睁开眼,勉力说了一句话,随即在苏行云的怀里陷入了昏迷。 “返魂香在何处?”谢红蔷面对着青鸾,眉眼之中皆是欣喜。 青鸾目光一闪,指向了瑶池金殿之内,“你们可以进去了。” 谢红蔷忙进去取了返魂香,看都没看其他的稀世宝物一眼,来到了西楼君面前,“红莲业火。” 西楼君依言祭出红莲业火,金红色的莲花在手中悄然出现,返魂香被红莲业火一烘烤,登时化去了,一阵异香向苏行云袭去,苏行云浑身一震,顿时僵立在原地。 那年初春,天气微微寒冷,仙人一般的男子问她,“你为何修仙?” 后来缥缈峰行云居,他又问她,“你可曾心悦于我?”将所有隐秘的情愫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 东海滨客栈里,他不悦,“他亲吻你了,我看到了。”将所有小情绪发泄出来。 碧游宫里,他冲她怒目而视,“同我回去合籍!” …… 巫山之上,他冲她伸出手来,表情冷峻,手势却泄露了自己的内心,“走,我们回去。” 合籍大典,他冲着自己一剑,隐忍的痛苦一点也不比她差,“行云,我没有用,保不住你。” …… “玉棠?”苏行云睁眼,下意识的、清脆的喊了一声,随后那一声试探变成了肯定,“夫君?” 玉棠君的手指在苏行云的手里微微动了一下,人却还是没有醒来,苏行云见此也不耽搁,“水龙吟”蓝光一闪,带着玉棠君就御剑而去,“魔尊,红蔷,玉棠伤势要紧,我先走一步。” “……喂!喂!”谢红蔷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嗔怒的瞪着苏行云离去的背影,“有了男人忘了我啊!死没良心的!” “嗯,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倒是个好结局。”西楼君望着苏行云的背影,突然转头望着谢红蔷,“那我们呢?” “注意你的语序,你是你,我是我,你去你的囚灵之渊里继续坐一把手的椅子,我回我的东海碧游宫里整顿势力,桥归桥,路归路。”谢红蔷国色天香的脸上染了一层霜似得,如同鸦羽一般的眉毛拧起,瞪着西楼君。 “那么我可以去东海碧游宫提亲吗?”西楼君不为所动,直直的盯着谢红蔷,“以一个普通散修的身份,从即日开始,我是第五羡夜,不是西楼君,可好?” “……此言当真?”谢红蔷侧着脸看着西楼君,如同羊脂一样白的皮肤上染上了点点嫣红。 “当真。”西楼君的眼睛如同夜空之下最为璀璨的星辰,“世间痴男怨女那么多,我不愿意对你放手,留下遗憾。” “唔,那看你的诚意咯。”谢红蔷恶作剧的心突然起了,推开西楼君,蹦蹦跳跳的往瑶池外面走,“就算你此言当真,我也不愿意~” “….”西楼君失笑,随后紧紧地追上谢红蔷。 赵灵瑜从缥缈峰的峰底爬出来,而最后一条裂缝也在她的面前关闭了——她知道,后卿又要陷入沉睡了,这条裂缝是他不欲别人打扰而主动关闭的,摇了摇头,心想感情的事情真的是很难说清楚啊。随即鹅黄裙裾冲着青黛峰而去,伴随着少女清脆嗓音的,还有青黛峰后山蓄养的仙鹤的尖啸。 “师父!卿微师叔!苏行云那丫的摆脱了失忆女主的狗血桥段!重新回归明华宗!我们可以通告天下她诈尸了!” 当然,少女的声音刚刚落下,又响起了刘航之惊慌失措的声音,“灵瑜师姐慎言!” “哎呀慎言个毛线,男一跟恶毒女配在一起不值得庆幸吗?既然有对脱团的!老娘明天也要脱团!囚灵之渊的小哥哥!明天等着我哦!”风中传来丝毫不在乎的语调,凉凉的。 (完) 番外 许你一个双宿双飞(上) 赵灵瑜篇 赵灵瑜最近很犹豫。 在滚到东海龙宫里去,借了敖寒晴的昆仑镜,仔细询问了昆仑镜之后,她知道了一件事,一件关于她能不能回二十一世纪的事情。 昆仑镜隐隐约约的透漏了,只要有大乘期的修为,将一身修为全部献祭给昆仑镜,就可以使得时光回溯或者前进,然后撕破空间留在某一朝代。 “真的吗?”赵灵瑜的表情激动了一瞬,二十一世纪的wifi、手机、马桶…..还有超级好吃的东坡肘子打卤面,红烧排骨酸汤鱼…..只要用一身修为换取就可以了? 可是…..随后赵灵瑜就犹豫了起来,如果自己走了,苏行云她倒是不担心,毕竟人家拿下了高岭之花一般的玉棠君,玉棠君面冷,可是人带着仙气,又是个惯会照顾人的;刘航之她也不担心,那小子虽然懦弱了些,但是心思纯良的很,又有眼力见儿,平日里修炼的时候也勤快,进境虽然慢一些,但是好歹也是明华宗的弟子,卿微君宸星君都会照顾一二的;至于那个和自己脾气倒是相投的巫陇上,正在忙着用神女的束帛秘法重新建立巫咸之国的空间呢…… 赵灵瑜摸了摸下巴,那么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舍不下的人。 辞别了敖寒晴,赵灵瑜御剑回到了明华宗,绣花鞋刚刚踏上青黛峰的峰顶,赵灵瑜就被刘航之一把扯了过去,“灵瑜师姐,你从东海那边回来了啊?我用思阅师兄的弩箭打了一只鸟回来,灵瑜师姐你吃不吃?” 说完,刘航之就递给赵灵瑜一块鸟肉,也不知道是抹了什么香料,闻起来清香四溢,“灵瑜师姐你尝尝?” “…..”明华宗后山的碧湖前面,确实有不少的鸟,赵灵瑜只记得自己有一次和刘航之去后山玩,望着那么多的鸟还咽了咽口水,觉得每一只都肥美异常,拔去它们绚丽的彩羽,烤来吃一定是一道美味,当时刘航之还提醒过自己慎言,怎么一转眼他就拿了杜思阅的赤雷弩去后山打鸟来吃啊,小朋友你那么双标你妈妈知道吗? 赵灵瑜心里想着双标死妈,嘴上却十分诚实的把刘航之手里的肉全都吞了下去——肉质嫩滑,口感微辣,真是好吃。 “不错。”赵灵瑜嘴巴里被刘航之喂满了肉,含含糊糊的对着刘航之说:“今儿怎么那么勤快的给师姐烤肉?是不是打碎了卿微师叔的丹炉想找人顶罪?” 这下轮到刘航之结结巴巴了,“灵瑜师姐,我偷看了你的身份玉牒,你今日二八….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哦,原来是生日了。”赵灵瑜摸摸头,有生之年第一次有人给她过生日,她甚至有点小激动,原本在二十一世纪她就是孤儿,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个修真世界居然有人记得她的生日…..赵灵瑜不由得笑了起来:“多谢你了啊。” 她嘴角微翘,眼睛眯着的样子真好看,刘航之内心一烫,急急忙忙的低下了头,“灵瑜师姐,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不知道你日后的道侣,想…..” 随后他面上一红,头埋得更低了,“想许个什么样子的?” 赵灵瑜听着刘航之的这句话,愣了一下,一直以来她是知道小师弟的这份心思的,但是她想着,一来是小师弟生性羞涩,并不会主动挑明,二来一直以来明华宗的事情都比较多,众人忙于处理,因此赵灵瑜就没有明摆着拒绝刘航之什么,反而是想着,年少慕艾很正常么,冷处理一段时间就好了。 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提起此事,怕是积攒了所有的勇气来问的吧?赵灵瑜看着头快低到地下的刘航之,心中暗叹,嘴上却是无情的很:“小师弟,我心中另有他人。你也不必…..” “…..师姐,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了。”刘航之打断赵灵瑜想要继续说得话,他本就是聪明人,赵灵瑜说得如此明白,再让她说下去也不过是徒添尴尬而已,于是低着头踉踉跄跄的走了,倒是看得赵灵瑜内心暗暗叹息。 有些事情只要不说开,两个人打打闹闹言语无忌都是可以的,但是一旦挑明,捅破这层窗户纸,就算是神仙也再难从中斡旋。 那件事之后,刘航之就更加沉默了,玉棠君见他整日只是闷闷不乐,倒也奇怪,苏行云倒是个七窍玲珑的心思,很快想起了最近这几日赵灵瑜并没有往缥缈峰上跑,反而好似有意躲着缥缈峰众人一样,内心顿时就门儿清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玉棠君带着刘航之登上了宸星君的门,将宸星君从闭关之中拉了出来。 “我想代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求娶赵灵瑜,那孩子嫁到缥缈峰,我和苏行云也能照顾….”玉棠君坐下,浅浅的啜饮了几口茶,就开口向宸星君说道。 “师父!”刘航之脸色腾的红了起来,随后想起赵灵瑜的拒绝,脸色又一白,“若是灵瑜师姐不愿意….” 宸星君的桃花眼眨了眨,内心暗叹,你们说的倒是好,但是灵瑜已经同那个魔界的第一使徒….她根本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如何嫁到你们缥缈峰,于是一口回绝了,“灵瑜无心嫁人。” 送走了玉棠君和刘航之,宸星君望着从屏风后面偷偷溜出来的赵灵瑜:“你的亲事,你自己做主,想要去找那个魔界中人,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受了欺负,跟我说一声,我同你做主。”淡淡的声音落下,赵灵瑜就窜了出去,御剑直奔囚灵之渊——她就知道,自家师父嘴上嫌弃,实际上还是疼自己疼到骨子里去的! 只是到了囚灵之渊又如何呢?望着眼前表情冷淡的第五露华,赵灵瑜一时之间竟然无语凝噎,“什么?小一去囚灵之渊深处闭关了?!” “嗯,拿着红莲业火淬体,他一直想着要为小五报仇。”第五露华表情依旧是冷淡,即使是她解开了心结,并且即将要嫁人,对于屡次三番来囚灵之渊的明华宗门下弟子,依旧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那好吧….”赵灵瑜悻悻的,有点失望,“他什么时候出关?” “大概五年左右才能出关吧。”第五露华刚刚说完,就端起茶杯来示意送客,赵灵瑜望着她,只是一阵无言以对,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五年之后,若是来得及,就让他到东海龙宫找我吧。” “好。”第五露华示意赵灵瑜会把话带到,然后就目送她一阵风似得远去了。 赵灵瑜性格除了骄纵一点之外,是极为讨喜的,再加上她央求了宸星君帮她从中周旋,很快就去了东海龙宫那里闭关突破,以求早日回到二十一世纪。 至于小哥哥….赵灵瑜低下了头,内心没来由的一阵酸楚,赶得上就留,若是赶不上,就算了吧….相隔天涯,各自安好吧。 第一使徒在淬炼自己的身体,将红莲业火的能量引导进了自己的经脉之后,身上的黑袍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同着他所有的毛发化为了灰烬,咬牙忍受着身体内烧尽一切的痛感,第一使徒神念沉寂下去,引导着体内的力量萃取自己的身体,不断有黑色的油污从他体内冒到体表,随后被周围炽热的岩浆带走水分,只留下黑色的、干涸的脏污凝结在他身体表面。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总归要好好利用的,第一使徒在烧灼的痛感之中不断的想着别的东西,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番外 许你一个双宿双飞(下) 赵灵瑜篇 五年后。.. 一转眼宸星君已经飞升多时了,据隐隐约约上界传来的消息,说是在仙界同着天鸿子一起位列仙班,这两年老一辈的飞升的飞升,退隐的退隐,就连十分活跃的第五露华都蛰伏起来,反而是赵灵瑜、刘航之、巫陇上这群新人在修真界大放异彩,其中尤以赵灵瑜为甚,修行境界一日千里,身在东海却名扬天下,无数刚刚踏入仙道的人,将赵灵瑜视作修行的开拓者和先行者之一,羡慕异常。 年仅二十一就能够修炼到大乘,明华宗赵灵瑜的修行之路,本来就是修真界的一个异数,让无数苦苦挣扎在筑基或者金丹的年轻修者高山仰止,原本明华宗的首席弟子,修真界的第一人苏行云,在赵灵瑜的天命之子的光芒之下,黯然失色,至于苏行云本人在乎不在乎,倒是另一码事。 “你决定好了?”东海龙宫之中,苏行云和玉棠君十指相扣,她依偎在玉棠君怀里,表情有着几分不舍――和赵灵瑜打打闹闹了那么久,大概也是舍不得她的。 “决定好了。”赵灵瑜眼中光华内敛,气息沉稳之中内藏锐利,她将弟子佩剑还给了主事的卿微君,“谢谢你们,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世界更适合我。” “你自己选择,我们都尊重你。”卿微君点点头,望向这个自己一直都很看好的师侄,内心之中倒也全都是不舍,不过他已然是一宗之主,明华宗向来没有别的仙门那么多的规矩,赵灵瑜喜欢就好,他其实是无所谓的。 “那….就此别过。”赵灵瑜望了一眼,苏行云目光伤感里含着几分祝福,玉棠君和卿微君则是师长的关切与不舍,敖寒晴则是摇摇头,神情里充满着无奈,似乎是在说她大好前程何必执着着回去,刘航之没有来,而是将自己关在了明华宗的静室之中,想来是佯装闭关掩饰自己的伤心吧? 何必执着着回去?赵灵瑜低下头,苦笑一声,是因为二十一世纪虽然没有家人,但是有汽车f手机…..以及归属感吧,自己在这里到底是有朋友却没有归属感的。.pb. 只有那里才是家吧,赵灵瑜想着,将昆仑镜抛起,然后往里面输入着自己的全身真气――自嘲似得笑了笑,用一身功力来换取回去的机会,只是从此山长水阔,苏行云,玉棠君,卿微君,小师弟刘航之…..还有那个曾经和自己春风一度的人,大概是再也不见了吧。 此时此刻,第一使徒正在路上。 他刚刚出关,迎接他的就是第五露华似笑非笑的目光:“出来了?你那明华宗的小可是要走了….” 于是刚刚听完原委,第一使徒就赶在了去东海龙宫的路上。 第五露华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不由得哂笑起来:“你真是蠢。” 第一使徒头也不回的反击了第五露华,“二公主,你没有蠢过吗?” 人生总会是有几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灵瑜,等我。 已经同样进入大乘期的第一使徒功法全开,瞬间化作了一片烟色烟雾往东海龙宫那边飘去。 赵灵瑜真气输入昆仑镜一半,表情慢慢变为苍白的时候,第一使徒刚刚赶到,无视了所有人或者诧异或者厌恶的目光,第一使徒一掌拍向昆仑镜,却被卿微君设置的禁制拦下。 “小哥哥?我要走了….”赵灵瑜听到苏行云的惊呼,就知道是谁来了,分心说了这一句话,赵灵瑜随着体内真气的大量流失,脸色逐渐由苍白变得惨白了起来。 “不可以。”第一使徒面色骤变,手下拆着卿微君的禁制更加厉害,卿微君本来想要说一句什么,被苏行云扯了扯,顿时停下了手中捏的法决,“我们之间想要说的事情还没有说完。” “…..”赵灵瑜沉默了一下,反而是加快了对昆仑镜的输出真气的速度。 “灵瑜!”第一使徒目眦欲裂,一身真气齐齐的灌入双手,随着他经脉之中的一阵刺痛,卿微君设下的禁制应声而裂,第一使徒神速的冲到赵灵瑜身边,伸出手来却不敢碰触她,只是低低的唤了一声,“灵瑜….”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赵灵瑜背对着第一使徒,眸中有深深地不舍,可是那又如何,她和他,始终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灵瑜!我都放下了,你跟我走,好不好……”第一使徒的兜帽掉下来,阴柔的五官上全都是不舍,“仇恨放下,放下,留在修真界好不好?我同你一起,一起飞升….” “你喜欢万水千山,我陪你去看好不好?”第一使徒急急的说着,试图挽留赵灵瑜。 昆仑镜光芒大放,而镜灵也从中而出,依旧是穿着曲裾的美艳女子,声线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准备好了?” …..赵灵瑜低下了头,望着空空如也的丹田,一身的真气全都给了昆仑镜,回到了二十一世纪,末法时代的地球,就再也不能引气入体修炼了吧?一身修为,还有明华宗的同门们,还有他…..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小哥哥强忍眼泪的样子,意外的….有点萌。赵灵瑜想着。 还有后卿那个家伙,估计自己不去看他,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寂寞了吧? 那个到底是确定还是不确定呢?赵灵瑜压抑住自己的感情,突然有点不想回去了。 “求求你….”第一使徒的姿态放的很低很低,他知道赵灵瑜外表看着不像个靠谱的人,内里却是极其有主见的,此时此刻望着要走的赵灵瑜,他有生之年第二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割。 原来有些人即使是用力去抓用力去追逐,也始终会错过吗? 光芒闪过,第一使徒颓然跌坐在地上,望着赵灵瑜消失不见的地方,硬生生红了眼眶,阴柔的五官之上,全是失去的茫然与不相见的悲伤。 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了吧?他低下头,一言不发。 龙宫里的气氛顿时停滞了些,苏行云摇了摇头,刚刚想对第一使徒说两句话,赵灵瑜淡淡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想了半天….或许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所以刚刚让昆仑镜破开时间,去二十一世纪拿了点东西….然后又回来了。” 她把自己的相册带上了,那是她在二十一世纪游遍万水千山的证据,也是她在那个地方唯一想要拿走的东西。 然后赵灵瑜望向第一使徒,“走吧,不是说要放弃一切跟我走吗?”她向着地上跌坐的呆愣男子伸出了手来。 第一使徒霍然抬头。 “说好的要陪我去游历万水千山,呐,不许耍赖啊。”赵灵瑜摇摇头,冲着昆仑镜深施了一礼,“多谢前辈。” 然后她收起了自己的宝贝相册,对着苏行云笑着说:“走吧,师姐,我们回明华宗。” 难得的,苏行云的脸上也扬起一抹欢快的笑容,“灵瑜可莫要后悔。昆仑镜前辈向来只会给人一次机会。” “不后悔不后悔,”赵灵瑜是那种一旦作出决定就从来不后悔的人,和第一使徒在一起也好,留在这个世界也罢,都不后悔,她轻快地向苏行云摆摆手,示意大家可以回明华宗了。 “好好休养个几天,全身真气给了昆仑镜肯定会脱力的。”玉棠君垂下眼,淡淡的关心了自己的这个师侄一句。 “嗯呐,”赵灵瑜欢欢喜喜应了一声,随后转头望向第一使徒,“呐,我可是许了你一个双宿双飞,你若是上明华宗没有带足聘礼,我可会让我师叔把你打下山去。” 第一使徒望着她,突然缓缓的笑了起来。 眼想心思梦里惊,无人知我此时情。不如池上鸳鸯鸟,双宿双飞过一生。,,:!,:,,! 番外 始觉相思如海深 第五露华篇 秋风起,秋月明,窗外万树凉寂,囚灵之渊的气氛,似乎也随着这略带凉爽的夜风,一起轻快了起来——第一使徒去明华宗那边提亲了,而西楼君也被他强行邀请过去镇场子了。第五露华一个人斜倚在榻上,打算休息一下。 这个时候,第五露华脖子上的红绳突然断了,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胸前滚落,随手抓了一把,将那根红绳抓在手中,仔细一看,是自己戴了许久的明珠吊坠。 第五露华看着那个小小的坠子,银色的光芒浅浅淡淡,思绪开始蔓延回溯—— 她是为祸修真界的魔道妖女,为了囚灵之渊的利益,不断的蚕食着修真界的资源,为了资源,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对别人痛下杀手,可以毫不犹豫的献祭普通人的命。 “我第五露华从来不怕天谴,若是做的事情会遭天谴,那么一人做事一人当。” 魔道的公主,总是要为魔道做出点事情来的,自家哥哥不可以沾染一切肮脏的事情,以损他霸道的修行,那么就让自己动手好了。她想。 他是名扬四海的碧游宫主,年少温润,在修真界游历的时候,也是风度翩翩,君子如玉的样子。 第一次见面,她一壶清酒骗了他随身佩剑。 “我这壶甘泉酿,需要你拿随身佩剑来换,此酿可是历时数年,用了无数仙果才酿成,你拿灵石买,我可不卖。”第五露华信誓旦旦的样子,那时候她一身桃红色襦裙,略带冷冽的眉眼却极其娇媚,宛如扬州三月漫天的桃花。 其实这哪是什么甘泉酿呢,只不过是最最普通的果酒,西楼君自己酿着玩儿的,让她偷偷拿走一瓶用来招摇撞骗。 那么简单的骗局,可是那个人还是把佩剑给了她,她一愣,抬眼刚好撞见那人含笑的样子。 无端的就红了脸颊。 第二次见面,她高傲冷冽与他并驱而行游历。 “你出身于东海碧游宫啊,我听说东海滨挺好玩的,是吗?”她侧着脸望着他,心想或许有一日可以同他去东海滨看看。 看什么呢?看凡世间的夫妻,烟火人间,举案齐眉吗?她想。 他却笑笑,送了一枚珍珠坠子给她,说是东海滨的特产,大概是衬她的。 她接过来,小心翼翼的将这枚银色的珍珠,用红绳串了,挂在脖颈之上。 这算是……定情信物?她想。 第三次见面,她以交还佩剑之名与他相约,只是他身旁温婉贤惠另有佳人。 “这是心怜,”他拥着一身白色襦裙,温婉异常的女子,笑着冲她说,“露华姑娘,我们不日就要回东海碧游宫成亲了。” 她呆愣原地,望向心怜,容颜温婉清丽,神态柔和。 和她这种骄纵惯了,什么事情都要争夺的蛮横女子,果然是不一样的神态气质。 也难怪他会喜欢,和他蛮般配的。 可是,那又如何?她低着头跟在两人后面,手掌深深的握紧,指甲深深地嵌在手心里,血顺着手掌边缘滴落。 竟然不觉得痛。 第四次见面,她伤心难过,一曲天魔舞迷惑了他的神智,在他心中种下心魔。 “流火……”她刻意的装扮过了,黑色大氅,墨发高高挽起,衬着她苍白的面色,美的让人心惊。 “你喜不喜欢我?”第五露华小心翼翼的问。 “我们只是朋友。我敬重你,但是我同心怜,才是刻骨铭心的爱。”谢流火这才发觉她那暧昧的情愫,于是果断的拒绝了。 她看着他,到底是利用了他一瞬间的心软与无措,天魔舞发动,她身形柔软,姿态冷冽之中暗含一丝妩媚,给他种下了魔族的秘术心魔。 “天魔舞的发动,要付出代价的。”想起自己的父亲,老魔尊教给她这一招的话,她苦笑。 代价?哪怕是逆天而行,她也要得到那个人。 施展完天魔舞她就遁走了,在他心里,她只是跳了支诀别的舞给他看。 第五次见面,他随修真界众人正邪之战与她再见。 再见的时候,他是东海碧游宫的主人,是名震天下的越然君谢流火, 而她黑衣素颜,是囚灵之渊的二公主第五露华。 终是正邪不两立,闹出一场你死我活的戏。 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催动了心魔,迷惑了他的神智,留他在囚灵之渊身边十几年。 “假如得不到心,得到人也是一样的。”她信誓旦旦的对着自己的哥哥说。 可是当她因为在正邪之战受的伤闭关的时候,他却是被自己的女儿一剑削去了头颅。 一别之后,思之念之恋之,纵然深深,纵然切切,却已是相见无日。 人生至悲,也不过如此! 第五露华强行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望着手心的银色珍珠吊坠,心里忽的一冷,自己这接近二十多年的追求,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是真的深深爱着越然君谢流火,还是从未爱过越然君谢流火?仅仅是爱着自己呢? 第五露华只是凝视着手心中的银色珍珠吊坠,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眼泪大滴的从面颊之上划过。为了能够得到越然君谢流火,她放弃了魔界囚灵之渊同修真界正道门派的和平共处,暗地挑拨发动正邪之战,然后启用天魔舞这种秘术,使得自己修为掉境,随后在阵前言语刺激当时已经是化神后期的心怜,使得她自爆于阵前再次重创于自己,连一母同胞的哥哥西楼君都因为此事对自己不甚信任,那么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越然君谢流火?还是自己心中的不甘心? 第五露华在囚灵之渊正在沉思的时候,邶威府已经得到了明华宗赵灵瑜与囚灵之渊第一使徒好事将近的消息,这是魔族与正道的第一次联姻,也或许是后卿的事情刺激了修真界的众人,也可能是赵灵瑜天资惊人,第一使徒同样修为高深,正道几大宗门竟然没有一人有异议。 “白起师兄,”簌簌自从陈德昂死后,就接替了邶威府大长老的职位,兴许是师父的死刺激了她,又或者是当了大长老之后的种种历练给她磨砺,此时的簌簌,之前的娇憨尽去,五官依旧,但是眼中的懵懂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同着当初的白起和陈德昂一样的坚毅。 “第一使徒同明华宗的那位灵瑜姐姐要成婚了,或许你可以去囚灵之渊走一趟?”簌簌小圆脸凑到白起旁边,“我知道你对露华姐姐念念不忘!” “……师妹。”白起正在读着一些人间界的兵书,听到簌簌的那番话,表情先是一愣,随后手中的《李卫公问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白起望着簌簌,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我……” “我知道你,师兄,你快去吧。”簌簌抿嘴笑着,本来坚毅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调皮起来,“你若是惦记着她,或许也可以去囚灵之渊一趟。” “我……她同第一使徒不同,囚灵之渊的二公主……”白起低下头,开始思考如何能够求娶到第五露华,“这很难……”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哎师兄,”簌簌吐了吐舌头,表情骤然邪恶,“再说了,就算是娶不到,你们也可以私奔啊……” 在窗子底下偷听的一众邶威府弟子顿时大哗,“簌簌师姐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 “不一定是话本……簌簌师妹前两天还溜到凡人界去听茶楼说书呢……” “哼……总之就这样,师兄你看着办吧。”簌簌气的冲出去抓那群听人墙角的小兔崽子,却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唯独留下白起,神色晦暗不明。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ming_san】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